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--- 书本网【念奴娇丶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重生弃妇醉逍遥 作者:七千里 晋江VIP2014-09-23完结 非V章节总点击数:317784   总书评数:152 当前被收藏数:1013 文章积分:13,396,149 文案: 十四为弃妇,十五亲娘无,十六坠青楼,红尘十三载,哭断肠,情绝殇。一丈白绫魂回故乡…… 新书:《清穿武氏有系统》 内容标签:种田文 重生 仙侠修真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:主角:陆苑如 ┃ 配角: ┃ 其它: ================== ☆、第1章 重生得空间   睁开沉重的双眼,陆苑如还有片刻的怔忡。   她不是死了么?十四为弃妇,十五亲娘无,十六坠青楼,红尘十三载,哭断肠,情绝殇。一丈白绫魂回故乡……   可为何,她又活了?回到了十四岁的那一年!   看着熟悉的一切,听着外面吵杂的声音,她终记起,此刻所面临的境况。   这是她嫁入骆家,却在骆家大门口,连门都未能进,便被抬了回来的事。到是她的堂姐,同一天,被从侧门抬了进去。   她回到家里,一哭二闹三上吊,被劝了下来,哭了一整天。   这就是那一天了,她才被抬回来,那些送亲的人走了大半!外面吵吵闹闹,只剩那些嘴碎的三姑六婆全都来看戏,一转头,不知要说些什么!   她闭了闭眼,眼睛酸涩,正是哭得久了。   想到上一辈子的事,她猛的坐起,大喊:“正宵,正宵。”   “姐,姐,我在,我在。你别哭,等着,我去把那个王八蛋抓来,让他给你磕头赔罪。”   陆苑如睁眼看冲进来的人,眼底又是一热。泪盈满眶,猛的抱住他:“正宵,别去,不许去,不许去。”   “姐,别哭,别哭啊!”正宵将自己的姐姐用力搂着,他气得咬牙切齿,气得骨头都疼。恨不能生撕了那个负心汉。   陆苑如用力搂着正宵,哭得心肺都抽痛。她当初被一纸休书赶出来时,正宵气不过去那家门上闹,结果被那家人打了一顿,赶了出来。伤及筋骨,残了腿……一辈子就这么毁了!   “正宵,不许去,不许去,听到没有,你若是去,姐姐今天就一头撞死在这里。”   “姐,别哭,别哭。”   “你先答应我,答应我。”陆苑如用力拽着正宵的胳膊,指甲都掐进他的肉里。却半点也不敢放松,生怕他就这么跑了去:“你先答应我,绝对不去找那家……以后见着那家人,要避着走。”   “姐……”正宵两眼怒睁,十分不甘。   “正宵,姐求你,别去。姐不争那口气,那等负心汉,姐就算争了这口气,嫁了过去,也是一世悲凄,不若不嫁……就算当一辈子姑子,也比送进去给人作贱好!正宵,听姐的,别去,至少,现在别去。等以后,等以后我们正宵成人了,本事了,到时再去,可好?听姐的好不好,别去!”   “好。”正宵拭干泪,“姐,我听你的,我答应你,我不去。你别哭……”   说不哭,可姐弟俩到底又抱在一起痛快哭了一场。   陆苑如由这一哭,却是通透许多。更因为一回到这里,就阻了弟弟的劫难,她更是信心百倍。重生了,自然不会让一切重来!也自不会再走上辈子的老路!这一辈子,她要好好的活,活得让所有人都羡慕。   至于那些背弃她的,伤害她的人,她要让他们所有人都悔不当初。   她那未婚夫是个嫌贫爱富之辈,这妻休也就休了。虽然一时受辱,于她这一辈子,反是好事一桩。   更不能再让爹爹卖她一回!爹爹卖她,俱是因为弟弟当初腿残,又破败了身子。后来更是一场重病,几乎要了他的命去。那时等钱买命,她爹才不得不将她卖掉。而这一辈子,她要做的就是赚钱,赚上许多钱……   心中有了计较,更有底气。听着外面那三姑六婆指桑骂槐的话,她深吸口气,扶着正宵的手下床着鞋,慢慢走出去。   阳光有些刺眼,她又因哭的多了,眼底发涩。眯了好一会儿,才适应过来,看着那些等着看好戏的八婆们,心中暗恼,脸上却是不显:“几位婶子,今儿麻烦你们了,只是今日我家实在不便待客……”   “哟,苑如啊,这是哭过了?要我说哦,这门当户对实在重要,那高门大院可是好攀的……”   “柴婶说的对,想必您是不准备将翠儿送去王家了吧?”门当户对,你巴巴的把女儿送去给人当妾做什么?   “……”   “苑如啊,你别在意。这男人啊,妻妻妾妾的……正常着呢!”   陆苑如几乎要笑,那骆家就是认准了她家小门小户,所以,休了她这个妻,却要她上门给他家当妾。她呸,她才不稀罕。   没想到,现下到是让这些没皮的碎嘴婆娘们说道。   “表姨说的对,听说表姨丈最近想将林寡妇给接屋里了?据说还想给扶正了。想来表姨这么深明大义,表姨丈一定很高兴的!” 就不知你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是为哪般?   “……”   几句话,几个长舌妇全都住了嘴。在这村子里,谁家那点大小事谁不知道?今儿来这里奚落别人,却不知自已身上多少绿毛。   若是以往的陆苑如,柔柔弱弱,那是她娘照着大户人家小姐给教出来的。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三从四德背的比族谱还清楚……若是那时的她,这会儿估计又得跑回屋去大哭一场。可这会儿……她在风月场中历炼了一回,人情冷暖,百般苦都经了一趟,如何还能让这些人给欺了去?   不软不硬的几句话,到是把几个人全都震住了。   陆苑如又拢了拢发,“几位婶子若是无事,且请先回吧。今天家里乱着,不适合招呼客!”   ……   待几人离去,正宵才似不认识她一般:“姐,你嘴巴什么时候变这么……呃,厉害了?”   陆苑如此时只觉身心舒畅,也不恼,只是推了推她:“却给姐烧个热水,我去折几枝柳枝去。”   “姐,你要干嘛?”   “用柳枝泡个澡,去晦气。”   正宵立刻往厨间跑:“应该的,我这就去。得好好泡才行!”   陆苑如微微一笑,柳树哪都有,院子外面便有一颗老柳树,几十年了。她随手折了一把枝叶,便回了屋。一进屋,她便解开外衣,扯着领子看自己肩头。刚才跟正宵说话时,只觉这肩头一阵火辣辣的痛。却不知是什么缘故!   此时一看却是吓了一跳,那里,本来光滑洁白的肌肤,此时居然多出一个纹身来。一个绿意盎然的如意!这并不是她被吓到的原因,真正吓到她的是,这如意的模样,分明就是上一辈子,在那个地方时,一个贵客所遗落的。   那客人在楼里找姑娘,结果东西丢了,画了图案来寻,整个楼都翻遍了,都未能寻得。结果凡是接触过那人的姑娘全都被带走了,再不曾回来。   那一阵子,她被吓得够呛,对这如意的模样也因而深刻起来。却不想会再次看到,而且是在她身上!   这是见鬼了么?她打了个冷颤。随即又想,她自己便是鬼了,又有何惧?到底好奇,伸手去碰那如意,结果手才碰到,眼前便是一阵晃荡。   待得稳下来,才发现,眼前一切都变了模样。   家里的旧屋不见踪影,人却到了一座七层的石塔前。她又惊又疑,四下张望,“真得见鬼了!”若非见鬼,怎么一晃眼,人就被掳到这里来了?   “有人吗?”   “有鬼吗?”   又顿一下,“还是,神仙鬼怪?不管是何方神圣,您到是出个声啊!您将小女子掳到这里来,所谓何事啊?”   叫了许久,无人应答,她越发慌乱。想她苦了一辈子,好不容易重活回来,一切可以重新开始。这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,又被不知是鬼是怪的给掳到这里来……当下悲从心中起,泪从眼底生,又哭了起来。   一边哭一边诉说着自己的不满、不公、不平。哭到最后,终于喊叫:“你到底在哪?放我回去,我要回去。”   声才将落,眼前又是一晃,人居然又回到她的屋里。还是那破屋,还是那破家具,还是她之前所站的地方!   陆苑如腾的僵住,粗鲁的抹干净脸。又怔怔的望向肩上,犹豫再三,终于又伸出手摸了上去。   果然,下一瞬,便又出现在塔前。又犹豫,“我,我要出去。”又回到家里。   又看到家里熟悉的布置时,陆苑如心中突的重重一跳。手猛的捂住自己已然张大将将要尖叫出声的嘴。另一手捂着自己的心窝,平覆那疯狂跳动的心。   直到此刻,她终于明白,她这是遇到宝贝了!而她更深一层的想到,她会在死后回到现在,是不是也是这宝贝的缘故?寻常人是决计不能的。   可是,她到底是怎么得到宝贝的?她想了许久,完全没有头绪。最后也将之丢到一边,不管是怎么得到的,反正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。   又想着,这宝贝可得藏好。毕竟,上辈子那人为了找这宝贝,差一点就灭了她所在的百花楼。   只是不知道,如今这宝贝到了她手里,那人还会不会知道这宝贝的存在。毕竟这事到这会儿就透着诡异了。   因为上辈子这会儿,她可不知道这宝贝。当初那人似乎也是说,才刚得的宝贝,就拿去跟一些同好显摆来着……结果当天就丢了。现在这会儿,那人估计还未得着这宝贝。   可按理说,这宝贝是她从未来带到现在的,那这世间是不是还应该再有一个宝贝?   她把自己脑子都想乱了也没弄明白,最后只得丢到一边。但只认定一点,不管这世间有没有,她这宝贝决不能给旁人知晓了去。哪怕是家人也不行!上辈子她见多了怀壁其罪的人,最后遭受没顶之灾!连累家族的也有许多许多!人为财物疯狂的可与恶魔一比! ☆、第2章 得空间   正宵很快将水烧好,兑好,从外面将门关上,就搬个凳子坐在外面守着。   陆苑如将柳叶丢水里,手搅了搅,褪了衣物,便进去了。柳叶去不去晦气不知道,可陆苑如觉得,这一洗,洗净了她的过去,洗净了那些年沾染的丑恶。还她一个干净,还她一个希望,还她一份新生!   “正宵,姐很高兴!”陆苑如知道弟弟就在外面,“姐高兴,姐干干净净的被休出来,没被那人给糟蹋了。姐是真的高兴!你别气,你好好读书,将来给姐考个状元,姐等着享你的福……”   “姐,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。”正宵吸了吸鼻子,用袖子抹了抹泪。怎么能高兴呢?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,接亲的当天,到门口给休了回来……怎么能高兴呢?可他应了姐了,他应了,在自己没能替姐报仇的时候,他不会冲动。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份耻辱!   “姐知道,咱们正宵将来会替姐报仇,正宵将来会有出息的。咱们让骆家悔死……”   “恩,姐,你放心,到时,我给姐找个大将军做夫婿,让那姓骆的悔死。”   姐弟俩一个屋里,一个屋外,畅想着美好的未来。只是,说着说着,却都暗自抹泪。   “正宵,你怎么坐外面,你姐呢?”   陆苑如听到声音,腾的从水里站起来。   是娘亲!一听到娘亲的声音,眼泪再一次忍不住滚落出来。那时的娘亲因为她的事而伤心,又因正宵的事而一病不起,拖到明年……竟自去了!   现在想来,她真正是悔死。若是当年她便能想明白,正宵没事,娘亲就算伤心,身子也不会坏,更不会早早的就……更因此而将家底掏空,以至于到救弟弟时,不得不卖身!   门吱的一声从外面推开,陆苑如猛的转头望去。娘亲还是记忆中的模样,一身深紫外衫,头上戴着根青玉的簪子,腕上也一根同色的。这些都是为了她出嫁,而特意戴上的。以前,娘亲总是收的好好的,还有另一个镯子,正在她那完封未动,又抬了回来的嫁妆里。   “娘。”陆苑如一喊,泪又落下。   陆木氏急急的走过来,一把将陆苑如抱住,“我可怜的女儿!”   母女俩又一块哭了一气,陆木氏亲自将陆苑如脸上的泪擦干净:“是那骆家的混帐没福气,将来,我女儿必能找一个比他强千百倍的好男儿。”   陆苑如伸手帮娘亲拭泪,闻言立刻顺着她道:“娘亲说的是,是那人没福气,女儿将来必给娘亲找个好佳婿!”   “好,好!别哭……”   又是一番安慰!陆苑如从水里出来,换下之前的那身新嫁娘衣服,换上平日在家的素色衣物。   出得门来,见着父亲,眼睛又是一热。可终究,这一次没有哭出来。只是投进父亲的怀抱,用力的搂了又搂,感受那份安心和无奈!   “爹,我没事。”   “好,没事,没事。咱家苑如是好样的,那样的人家,咱不稀罕!”   说是这么说,可所有人都知道,这临门被休回来的女儿,这一辈子都别想再找到好人家了。之前那所有的一切,都不过是安慰!   虽然要强的说不稀罕,可对于前世的她,如果能进那家的门,她还是想进的。哪怕是在里面受罪,也比被休回家要强!   陆苑如知道!以前,她是任家人怎么劝,却始终寻死觅活的。害得一家人都跟着痛苦……可现在,她懂了,明白了。再不会犯傻事了!   不嫁那样的人,她只觉庆幸,没半点不痛快!   嫁不出去便嫁不出去,她便只当自己是死了丈夫的寡妇。操持家务,赡养爹娘……让爹娘弟弟都过上好日子,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。比什么都强!   ……   从那之后,陆苑如便活在众人异样的视线和口水里。   好在因为以前,她娘亲娇养着她,她是大门不出,二门不迈。平日在家操持内务,绣些绣品,补贴家用。   如今她也依旧。只是,在被休回来的第二天,她便挽了发,穿着一身素服在弟弟的陪伴下,在村子里绕了一圈。有人问起,她便直言:“我死了夫君,如今是新寡。”   没错,她陆苑如是死了男人,她也只做寡妇,不做弃妇!   众人被她弄得怔愣,又说了一段日子。终于还是被别的事给绕了过去……却原来,是那被骆家抬进门的姨娘,又给丢了出来。   只是这些,与她陆苑如已经没有干系。她最近日日待在家里,很忙,忙着操持家事,更忙着研究那纹饰带她去的地方。   经过她几天的观察,那里除了她,再没旁人。没人去,又或者没人能去,里面的一切,都是无主之物。   那里地界不大,除了那幢七层石塔外,外面还有个很大的园子。再外面,便只是雾蒙蒙一片,被结界给圈了起来。   园子里各种果树,以及一片粮田。加一起也就约摸十来亩大……地里的东西都正是要收的时候,她手无缚鸡之力,这事实在难办。且她并不想让家人知晓这些,她深知,有的时候,无知是福,秘密代表着危险,告之他们秘密,等于将危险也分给了他们。   因此,除了她自己偶尔吃些果子,其他一切便全都挂在树上。也因此,让她发现,那些果子作物,全都不会败坏。   这让她放下心来,便将所有精力全都放在那塔里!   塔是六角塔,名逍遥,共七层。   她仅能进第一层,六面墙,一面有门,中间一根顶天立地的圆柱,她全臂勉强能抱过。与门对应的墙上,挂着一幅像。像上一个俊雅醉客,半卧花间,手执玉壶,唇微张,酒倾泻,眼神迷离,气息微醺……   画像上另写着两行字,“酒不醉人人自醉,逍遥尽处始逍遥。”落歀是一个她未曾见过的标志。陆苑如细看之余,猜测那其实是个酒葫芦!   画像下并无供台,陆苑如便只是欣赏了一遍,合手拜了拜:“陆苑如得此机缘,打扰之处,敬请见谅!”   不知是不是错觉,陆苑如觉得在她说这话时,那男人的眼瞳似乎闪了闪。可再细望,却依旧毫无异样!   晃了晃自己的头,这才去看周围。 ☆、第3章 贱人找抽   门两侧的墙是窗,窗棱上果然还是酒葫芦。   最后两面墙边,却是两个架子。   陆苑如先至左边,架子上许多瓷瓶玉瓶,以及一本书。   封面上书:“逍遥游”三字。   陆苑如微讶,却有些不敢动手。又走至另一边,那架子上多是酒坛,酒葫芦。也有一本书,书上写:“醉中仙”三字。   陆苑如犹豫再三,最终还是伸手去拿那书。谁知手用力抬起,竟是不能动那书分毫。心中惊讶,又转回“逍遥游”那里。   这一次却是异常顺利,只跟普通书一般,直接就拿了过来。   陆苑如诡异的看了一眼对面,终是先将这“逍遥游”给翻了开来。   陆苑如原本在家时也识几个字,但不多。只是弟弟去念书,她便也跟着看。可后来,她到了那种地方,在那种地方讨生活也是不易,不只要会侍候人,还得有些手段。琴棋书画也是要懂的,否则,如何能侍候那些雅客?   而大方的,总是那些雅客!   陆苑如因此对于各方到是都有学过,只是学的那些词曲都是些淫词艳曲。画的也都是些合欢艳事……不论是哪一种,都是为了取乐别人,她都难以喜欢。如今重活一辈子,她恨不能将那些全数忘记!   但现在,她却有些庆幸。这书上的字,她竟是全数认得的。   “北冥有鱼,其名曰鲲。鲲之大,不知其几千里也;化而为鸟……若夫乘天地之正,而御六气之辩,以游无穷者,彼且恶乎待哉?故曰:至人无己,神人无功,圣人无名”   通篇六百七十字,陆苑如从头读到尾。字迹艰涩难辩,连读也读不畅。   但好在,全都认识的。于是第二遍,第三遍,第四遍……一遍比一遍顺畅……而她自己,也陷入某种不自知的境地。浑然忘我!   待得缓过神来,才赫然发觉,这六百七十个字,已然深印脑海,想忘都难。而她却顾不得欣喜,忙忙的离了那里,回到自己房中。   才刚回来,便听得外面一声鸡啼,竟是一夜过去!   惊讶之余,更发现,一夜未睡,她的精神气力,竟比酣睡之后更加充盈。心中讶异之余,更深信那是宝贝。喜不自禁,亦更加小心谨慎!   ……   “姐,你真早!”正宵推开门,便看到姐姐正在院子里洗菜。   “正宵,起来了!”陆苑如笑看着健康的弟弟,心中只余满足:“早饭已经煮好了,等我再拌个腌菜,你吃些再去学堂。”   “好。”正宵应着,打水洗脸。   说话间,堂屋门再次开合,爹娘也起了。   苑如进屋拌腌菜,把菜切得细细的,放些盐拌一拌就得了。端上桌,一家四口坐下。   “苑如,爹爹今天要去集上,你可有什么要带的?”陆父心疼女儿,那婚事是他一力作主订下的。没想到,竟将女儿推到如此境地。他心中悲痛,却无可奈何。好在,女儿也还算想得开。只是将来,怕也是没有更好的去处。便只想着,此时对她好些,再好些。   “带些绣线吧。”苑如想了想,“我绣了几幅绣品,爹爹也拿去绣庄卖了吧。”   “你又费神。”   “不费什么,我在家左右没事,绣些活计,一则补贴家用,二则打发时间。”她从小便被娇养着,爹娘也不让她抛头露面。只得一手绣活出类拔萃,又有那不为人知的多年努力,如今手艺越发了得。   那些绣品,想来是能卖出个好价钱的。经过一世,她如今除了家人,最看重的,便是银钱了。   陆家只是普通农家,陆父是老实巴交的庄家汉子。陆母到也勉强算得书香之后,父亲是个秀才,在邻村里开了私塾。如今,正宵便在那里读书。   因为有这层关系,正宵在那里颇受照顾。夫子又是外祖,对他的教育更是倾心。上辈子,若不是后来残了腿,说不得就能出息了。   这一辈子,她是一定要让弟弟出息的。现在,她就要准备弟弟上京赶考的钱财,还有将来娶媳妇的钱……   用完饭,陆父与正宵一起出门。陆父要送正宵去邻村,顺便去镇上。陆母去了田间,快要麦收了,天天得去看麦,只等一熟就要抢收。   苑如前世今生,吃了许多苦,却从未下过地。地里的活,也不是想帮就能帮得上的。那些活,看着简单,其实也要技巧。她只留在家里,操持家务。尽可能让爹娘劳累一天回来舒服些。   其余,便是绣些绣品,补贴家用。   除了发式的改变,生活好似并无甚变化。只是每当她全心做什么时,脑子里便自动出现那“逍遥游”,一遍遍的出现。一旦她转过神来,它却又自动消失。   初时只是惊怪,又不敢声张。便只是自己慢慢习惯,接受。直到最后,便习以为常了!   “苑如。”苑如正打水洗衣,便听着门外一声娇呼。   皱眉,这声音,便是隔了一辈子,她也无法忘记。正是那个在她被休回家的当天,被抬进骆家当妾,现在又被赶出来的堂姐。   “苑如?!”不等苑如,陆苑姝便已进了她家院子。   “滚!”她的脚一跨进苑如的门里,她手里早准备好的扫帚便劈头盖脸的打了上去。对于陆苑姝,她跟她多说一个字都嫌恶心。   哪怕上辈子活了那么多年,见识过的男女不知多少。也从不曾见过她这般的……抢自己堂妹的丈夫,还巴巴的送过去当妾。结果没多久被休回来,又勾引亲妹妹的丈夫。   是的,她陆苑如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,不用过多久,她还会勾引亲妹妹的丈夫。只是她那个堂妹的运气比她要好的多。堂妹夫对这个大姨姐,半点好感也无……   “陆苑如,你这个小贱蹄子,你敢打我!”陆苑姝惊叫着,她本就比苑如泼辣,此时火起来,随手拿了门边的锹就打了回来。   苑如一看,心头猛的一慌。她到底也没见过这等阵仗,一时间便吓得傻了。可待她回过神来,才惊愕发现,她躲了过去。而且,那扫帚好似有意识一般,不,是她自己的手脚好似不受控制一般,一扫一甩,一抽一劈……便将陆苑姝给扫出门。   碰的一声,她将院门重重关起来。她却扶着门在门里扶着腰喘着,脸色煞白。之前吓到了,更被自己不受控掉的动作给吓到了。   她这莫不是撞了邪?那纹饰到底是个什么邪物?   “不怕不怕,见怪不怪,其怪自败!!”可到底是心慌意乱,恨不能把那纹饰给挖出来。   “陆苑如,你这个没人要的贱人,你敢打我,你不得好死……”门外,陆苑姝掐着腰咒骂着,骂得陆苑如火冒三丈。   猛的打开门,又拿着扫帚冲了出来:“陆苑姝,你不要脸,咱们陆家还要脸。自己做下这没脸的事,到有脸来闹……”她上辈子混迹的那地儿,岂是好地方?将个性子养得也泼辣起来。尤其是对女人,她更是没有半点好颜色。毕竟,上辈子被那些女人找上门的事,她见得多了。   若是以前,她只怕要动手撕打。可有了之前的诡异,她便又拿了扫帚。果然,扫帚一拿到手,那种感觉又来了。劈抽扫打,自有章程,干脆利落。手上下狠劲,立刻就让陆苑姝嗷嗷乱叫,一要开口咒骂,她就往她脸上抽,也不管是不是破了她相。   或者,她心中便有几分要毁她脸的意思。反正这女人,也是个不要脸的。   她下手又狠又黑,陆苑姝被抽两下脸,就被吓到了,又冲苑如咒骂,苑如便只管抽,她骂得越狠,她抽得越狠……到她脸上见了血,陆苑姝一声惨烈尖叫,掩面跑了。   “呼呼……”苑如拄着扫帚,冷着脸扫了一圈看热闹的左邻右舍。双眼好似寒冰,所有被她看到的,全都身上一寒。   众人这才发现,陆家的这个女儿,不一样了。   想到陆苑姝的脸,一个个不住的打冷颤,再不敢乱看戏,更暗自决定,以后还是不要再说她家闲话,免得也被那扫帚抽。   从此以后,她家在村子里,再没有半句闲言碎语。这却是苑如不曾想到的意外之喜! ☆、第4章 酿酒   陆苑如想上山。   空间里的东西很多,总是丢在那里太过浪费。她想要找借口取出来……他们这村子傍着山,山上野果野味多的很。   若是能进山,便能将一些东西给混带出来。   就像前儿个收麦,她便将空间里的麦也给混了进去。不多,却也不少。至少,今年,他们家的粮食是够了。不会像去年那般,紧紧巴巴,都没吃几顿白面馍。   只是,她一个女子想进山,根本不能。   所幸,机会自动送上门。   “过两日是岳父小寿,家里没甚好物,我去山里打些野味,再看能不能找些年份长的药材……”这一日晚饭时,陆父突然说起这事。   “爹,我跟你一起去。”正宵眼睛一亮。农忙刚过,他也想进山松快松快。过了外祖生日,又要开学,到时,便又没时间玩了。   陆苑如也是眼睛一亮:“爹,我也想去。我都没进过山呢!!”   “女孩子家家的,进什么山!”陆父不同意。   陆苑如却知道,因着那事,家里人对她是极尽的宠爱了。她想的,只要不过份,他们都会答应。   所以,她拉着陆母,甩着袖子撒娇:“娘啊,我整日在家里闷的很。又不想去村子里走动……你让爹带我去啊!娘啊!”   陆母心疼了,“孩他爹,就带着一起去吧。有你跟正宵在呢,也没什么的。到时再带个纱帽……”本来农村人没这么多讲究,可谁让苑如如今情形特殊呢。  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,她家苑如今名声毁了,自己若再不注意些,以后要怎么活?   ……   进山,苑如一身利落干活的衣衫,头上戴着黑色纱帽,帷不大,怕影响动作。身后背着个竹篓,篓里放着把小镰刀。   进山一次,总不能空手而回。野菜也好,蘑菇也好,野果子也好,不拘什么,总是要带些回去的。   “姐,你慢些。”正宵正是好玩好闹的年纪,可此时,却紧守在她身边。   “正宵,这里有蘑菇。你跟爹爹去打猎吧,我在这里将这些蘑菇采了,便在这里等你们。”进了山才有些后悔,本以为能打退陆苑姝,身体应该不错。谁知爬了会儿山,就这般累。不想手累爹和弟弟一无所获,她只能自己停下。   “正宵,你留下来陪你姐。”   “好。”   苑如有心让正宵好好玩玩,可一对上爹爹的眼神,她便只能点头。爹爹这是关心,忧心。她不能拒绝!   陆父带着自制的弓箭又往里面去,苑如则开始采摘蘑菇。正宵四下看了看,“姐,你先采着,我附近瞧瞧。”   “别跑远了。”苑如也没想拘着他。   “恩。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,正宵也不小了,爱玩却不贪玩。虽然在附近瞧着,可过一会儿便要望了望他姐,确定她还在,没有危险才继续。   其他时间,他则找些野果子。昨天晚上,他可是问过姐姐,问她上山想找什么?姐姐说想找些野果。说是用来酿酒……   他虽不知道姐姐为何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,但姐姐想要的,他自当努力。   这一天,等他们回去的时候,苑如收获了一篓子蘑菇和野菜,正宵收获了筐野果子。而陆父收获了两只野兔,一只野獐子。   可谓是大丰收,第二天,陆父跟正宵又去了山里,苑如却没再跟着。她留在家里,处理那些野果子。   酿酒也不算是心血来潮,而是因为空间。   空间里的东西,几乎件件都跟酒有关,让她的心思不自觉就绕着酒打转。直到前两天,空间里那本名为《醉中仙》的书终于能拿动了,可打开之后,里面也只一行大字:酒之始,山中果,猿窑之偶得。   这话相当浅显,所以才有了今日所为。   可惜,书中虽然提到酒,却没有半点关于如何酿造的记录。她便只能自己摸索!   空间里的果子很多,也比外面的香甜味醇。可有了之前自己不受控制的事,总有些怵。再者,她要做的是在外面敛财,总要过了明路的。   酿酒,对于农家并不陌生。每年粮食收回来之后,总是要酿上些,窑存起,留着过年时饮用。哪家若是生了女儿,更会酿女儿红!她家就有女儿红,她出嫁那天,爹爹挖了出来,可惜……   将所有野果挑选出一遍,选出数量最多的野山楂。野山楂极酸,偶尔碰到一两颗微微发甜。   将果子全都洗干净,放在盆里,拿着刀一粒一粒的切,切碎,放进不不大的瓮里。她也趁着洗切的过程,将空间里的山楂混了许多进去。   待装满一瓮,又拿了杵,小心的捣着、搅着。最后封口。   农家的人很少酿果酒,苑如以前也没酿过。还是前世在那楼里时,偶然间听过一回。是什么人却是忘记了,只记得那人说得是葡萄酒,也是自家酿的,据说味道极好。他跟着其他客人一通显摆,很是得意。还吟了首诗,什么葡萄美酒夜光杯之类的。   她琢磨着,果酒么,葡萄和山楂想来是差不多的,都是酸中带甜。只是,她没有糖,那是稀罕物。   “苑如,这样就能出酒?”陆母在家,时不时的望一眼。见她收工了,才上来打问。心中其实是不怎么信的,但她乐见自家女儿这么折腾。看着鲜活,也没时间去想那些腌糟事。   “我也不知道。左不过是弟弟采的果子,也没费银钱。就算不出,也算不得浪费。”野山楂平时可没人吃,满山遍野都是。   “那就看看吧。”陆母失笑摇头,却为女儿的状态而偷偷松口气。这些天里,他们总是怕她想不开。   “恩。”苑如笑了,如果可以,山上的野山楂那么多,再加上她空间里掺进去的,应该可以酿上很大一批。“若是可以,到时将山上的野果子全都采下来。咱们多酿些,自己喝不完,拿去卖也使得。”   “若真能成,到是个不错的主意。”农村人,除了地里刨食,没什么进项。若是真行,这意外之财,自然是惊喜。   到了晚上,陆父和正宵回来,又是一堆收获。现在这季节,正是各种猎物吃得肥硕之时,这样的收获到也正常。而且,陆父也终于找到他要的药材了。也不算贵重,何首乌,山里多的很,难寻的是年份久的。   这一次挖到的是十多年的,已经算是难得了。   第三天一大早,除了苑如外,其他人全都去了外祖家。苑如本也想来,可她此时身份尴尬。虽然外祖母向来和善。可外祖却是个书生脾气,想来是不乐见她的,且两个舅母却不是好相与的。尤其他们家也有女儿,没得带坏了她们的名声。外祖过寿本是喜事,她去了,岂不是添堵?   所以便一个人守在家里。将门闩上,独自在家绣花。   结果到了中午,肩头突的一阵火辣辣的疼。初时尚能忍着,到了后面,竟似放了烙铁,烧得她坐立不稳,头晕目眩,眼前阵阵发黑。 ☆、第5章   苑如晕了过去,待顶着昏沉醒来时,人已到了空间。   茫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,只是现在已经心中有数,这种诡异事件,必定来自空间的原因。   然尔,她寻找多时,连最细微处也找了一回又一回,却并未发现什么。面对这种情况,她也只能无可奈何。到是心中着急,如今看来。这空间就算是个宝贝,对她却也不知是福是祸。   之前掌控了她的身体,这一回,让她直接昏了过去。下一回呢?谁知道她是生是死?再者,谁也不知道它到底何时发难。她还能不能活到上辈子那个岁数?   这么一想,立觉心惊肉跳,冷汗澿澿。   “不成,得安排好后事才行。”多赚些银钱留给爹娘,这样,就算是哪天她突然没了,爹娘伤心生病,手里有银钱,也不至慌乱。   因为这一出,便有些急。   她所求不过是财,但财对于一般人,却也是极难求得的。   贫贱之人总是这世上大多数,她又没什么了不得的手艺。尤其她想的,不是自己,而是要留给爹娘弟弟的。难处便更大了!   “若是可以将这里面的果子粮食全都卖了就好了。”这么多,定能赚上一笔。再在镇上买个铺子,做些小生意。如此,就算不得大富大贵,也不会落魄到需要卖儿卖女。   只是,她要如何将这些东西卖出去呢?毕竟女子在这世上艰难,她这身份更是难上加难。哪怕单独出一次门,便要惹来一片的风言风语了。   想了许久,终不得法。又怕误了时间,连忙出了空间。   刚到外面,却惊闻远处一片宣哗,吵吵闹闹,嘶怒吼嗓。   她正心疑,那声音却到了她家门前,停下不走了。   正惊疑着,便闻有人敲门。   “陆三,开门。”陆三,却是陆父在家里的排行。   “是谁?”苑如不想理,可此时却容不得她躲,站在门后,不敢开门,只是扬声问道。   “是陆丫头么,我是你二大爷。”   “二大爷,爹娘不在。您带着这么些人,丫头不方便开门呢!”   陆二大爷在门外揪了揪了胡子,“也罢,这事你也作不得主。你爹回来了,让他来找我。”   “好。”   外面的人又闹着走了,苑如到是听到几声。好似王寡妇惹了不该惹的人,会给村子带来大祸……如今,他们要将各家男丁聚到一块,好共抗大祸。   苑如想着,上辈子似乎没经这事。不对,上辈子,她这会儿正闹腾呢,弟弟废了腿,娘病卧在床,她整日不人不鬼的,哪里还注意到这些?   当天晚上,陆母带着正宵回来,陆父却在村口就被拦去二大爷家了。苑如问是怎么回事,陆母也懵懵不知。   到是正宵跑出去绕了一圈,回来就道:“听说是什么贵人,被人追杀,逃到咱们这里。王寡妇求了人,却得罪了追杀的那拔……如今王寡妇要跟那贵人走,祸事却留到了咱们头上……二大爷正愁呢!!”   “这王寡妇真是 ……”陆母叨咕了一声,却没说下去。只是忧心:“但愿别出大事。”   这一点苑如到是有数,没出大事。至少,在她被卖之前,他们的村子并没有遭受什么大难,到是明年,有一次水患,将地里的庄稼全都泡烂了。幸好只坏了一季,虽然时不时的挨饿,却还不至饿死人。听说,明年很多地方都有灾,饿死的人不知多少。他们这里,算是有运道的。   吃晚饭时,陆父回来了。   他安抚着家人,自己却满心担忧。正宵到底已经十岁,不是个小娃娃。有些事,也懂得很:“爹,那人……很有来头?”   “不知道,那人报得身份怕是假的。被人追杀,谁知道是什么人?若是发现的早,只当不知这人,把人弄走也就是了。如今却是推不得娄不得……就但愿那些人,不会牵连咱们这些无辜百姓了。”可到底是忧心家里这些小的:“这样,明天正宵去你外祖家,晚上就别回来了。”   至于闺女,也是实在没地儿安置。闺女现在这名声也不好往外安置……最后一想,得,留家里吧。一家人在一起。没事最好,真有事了,留个这么大的闺女在这世道也是受罪。   “不,爹,我都这么大了。”正宵不满了。   “你多大?让你去就去。”陆父怒眼一瞪,还是很有威严的。   正宵撇了撇嘴,最终咕哢一声,没再说啥,只是眼睛嘀溜乱转,不知打的什么主意。   苑如看出弟弟没死心,她也没说啥。反正没啥大事,再说,正宵要是真吃点亏,也是好事。只要不是大事,不像上辈子,直接把他一辈子给毁了,她都乐见其成。人啊,得吃了亏才会长记忆。   ……   接下来的几天里,村子里都有些提心吊胆的。王寡妇到是走了,那个所谓的贵人……苑如也没瞧过,到是听陆父和陆母提了一嘴。“那气派,估计是个官家的。”   结果过了几天,村里都风平浪静的。直到有一天,王寡妇家的屋子半夜突然就烧了起来。那夜刚好有风,呼啦呼啦的。把她家房子烧得连块整土都不见。也亏得她家房子离得远,连着烧了一片的新打下来的麦草堆,却是没烧到别人家。   于是,明面上,这事儿就这么了了。   村子里再没人提起王寡妇了,那所谓贵人,更是成了禁忌。二大爷专门上了回门,跟他们关照。以后,就当从来没听过这两人。   老实人没那么多弯弯道道,可趋吉避祸是本能。一听这话,还有啥不明白的。再说,这事反正跟他们没啥关系,也没什么可说的,就权当从来没这回事。   所以啊,这事就这么的过了,无声无息的。   过了十来天,正宵也终于从外祖家回来了。他一回来,苑如就吓了一跳。她一直以为正宵这几天不可能这么老实的,怎么也得偷摸着跑回来几趟。可这十天他愣是没露过面,她还想着,正宵约摸是被外祖看死了。   结果今天一见,她立刻就看出来了。正宵这是出大事了!! ☆、第6章   正宵一直是个有些冲动,却懂事却又简单的大孩子。他身上有很多小毛病,可那双眼睛,明亮干净鲜活,充满了希望。   可今天的正宵的双眼里,蒙了一层迷雾。雾煞煞的,让人看不清楚。最让她心惊的是,他不敢与她对视。   “正宵?”这一天半夜,苑如刚从空间里出来。恍惚听着外面一阵细微的声音,心中犹疑,便出门来看。结果,正宵许是听到她的动静,待她出来时,便只见到他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,一头的汗水。   “姐,你怎么不睡?”正宵紧张了一下,立刻便恢复如常。   “我听着声音,被吵醒了。”苑如看着他,半晌,才小心问道:“你怎么也没睡?”   “我晚上吃多了,睡不着。”   可惜,苑如不是无知幼儿。但她也知道,逼问是问不出什么的,没准还会把弟弟逼急了,推远了。“那你早些睡,天不早了,明儿你还要去学堂的。”   “我知道,姐,你放心睡吧。”   “恩。”苑如回房,躺在床&上,心惊肉跳。她弟弟那一身的汗,那一身的凌利……那绝非一两天形成的。   到底发生了什么?她翻来覆去,难以入眠。心中更想着,若是能知道弟弟遇到了什么就好了。   苦思良久不得,却是迷糊的陷入睡梦中。梦中的主角正是正宵,正宵去了外祖家,果如她所想,第二天便偷摸着要回家。   结果到了半道上,却遇着一个人,一个快要死的人。那人一身的凌冽杀气,气势骇人。   偏正宵是男儿,有那么些英雄情节。虽惧却没逃走,反起了相救之心,可正宵只是孩童,不是神医,那人终是死了。   只是在死前,却说什么要将一身内力传给正宵。那人头顶着正宵的头,两人之间到像是那么回事,可她却只觉害怕。事后,正宵的确变得身轻如燕,力大无穷。可正宵却一昔之间长大了,眼神沉淀了下来,失却了孩童的单纯。只是,怕家人担心怀疑,所以才会刻意保持原来的模样。   却不知道,对于太过在意他,又有着一辈子见识的苑如来说,他的变化,好似黑夜里的烛火。   苑如从梦中惊醒,额上一层细汗。心中喜忧参半,幸好,那一切只是梦,当不得真。可忧的是,万一这要是真的,那正宵这情况……是被脏东西给缠上了么?   起身,洗漱。去厨房做早饭!   粥,野菜和些粗面,放点盐,贴一些菜饼。有盐有味,便连菜也省了。   正宵是从外面回来的,看得苑如一阵心惊。这是起得早,还是根本就没睡?   “你怎么从外面回来?”一看到他手里的野兔,心中更是一乱:“怎么有这个?”   这是被恶鬼缠身,症状更重了么?苑如心中害怕,却是无计可施。   要怎样才能将恶鬼从弟弟身上赶跑?要怎样才能救弟弟?   “我去了山上,正好碰到,就抓回来,中午打点酒,给爹下酒。回头皮子剥下来,你做幅手套。”正宵咧着一嘴的白牙,高兴的不行。“姐,我在山里埋了几个陷阱,以后这些东西多的很,你别舍不得。”   “恩,我先收拾着,你晚上早些回来。”中午正宵是不回来的。   正宵也不强求,给家里水缸里挑满水,正好爹娘全都起来洗漱好了。看到正宵这般行径,直夸:“正宵长大了。”满脸的欣慰和高兴。   苑如却只觉得心里酸涩,是啊,这个正宵挺好。懂事又听话,可是,他不是自己的弟弟。   默默的垂头,静静的吃饭。就是不接父母夸赞的话语!   中午,她将之前酿的酒拿出来。尝了尝,她觉得味道只是普通。可对于爹爹来说,却已是难得的好酒。   “这酒比镇上卖的酒要好。”可真正怎么个好法,陆父也不知道。他一辈子喝的就是自家酿的米酒。顶多也就是各家的米酒换着喝,这样的果酒,他是不曾喝过的。   苑如到是喝过,风月场所自然少不了酒,什么酒她都是熟知的。因此,只是一尝,便知这酒算不得太好。但她却信心十足了,至少说明,这酿酒的法子是对的,所差的,只是其中一些步骤需要再小心调整。   也许是少了糖,也许是放置的地方不妥,也许是用的果子不好?或者是窑的时间长了短了……   这些,她可以慢慢调整。一点点改善酒的味道!   “爹,我想上山采果子。”至少,有借口上山了。   “过两天正宵休息,到时让他带你去。”刚收完麦,接下来要翻地,等着种下一茬。农村就是在土里刨食,活总是少不了的。让陆父整天不做事陪她进山是不可能的。   “好。”能跟正宵单独上山也好,只是,她还需要好好准备准备才行。   …………   当天傍晚,正宵放学回来。苑如已做好了晚饭,烧好了洗澡水。   “一身臭汗,快去洗澡。”一进门,就被苑如拎丢进他屋里,热腾腾的水都兑好了。   “姐,我已经长大了。你不用……而且这么热的天,我用凉水冲冲就好了。”正宵无语了。经过那件事,姐似乎越来越像娘了。   “别废话,快去洗。”   “是是是,我立刻就去。”面对姐姐,正宵也只好妥协。他这辈子,最无法反抗的,一是娘亲,二就是姐姐了。   苑如出了门,听着屋里正宵进水的声音,才长长的出了口气。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,听着里面一片平静,疑惑不已。难道她想错了?   却不得不重新去了厨间,将那被煮熬多时的老桃木给藏了起来。   正宵房里,正宵坐在水里,闻着水里淡淡的味道,也是疑惑。只是,他并未多想。夏天泡热水,虽然更热,可却舒服的很。不由多泡了会儿,直到他姐在外面叫他吃饭,才急急的出水。   晚饭有蒜爆野兔,味道那叫一个好。   “姐,你手艺,比外祖母还要好。”正宵一边吃一边赞。   苑如看着他是真心喜欢,不由更疑惑了。怎么桃木和蒜都不管用的?还是说,其实那恶鬼已经被赶跑了?此时的正宵,跟她的弟弟已经相差不大了。   “胡说什么!”陆母伸手敲了正宵的脑袋一下。给陆父又倒了一碗酒:“尝尝,咱闺女亲自酿的酒,我匀出一小坛出来,正宵回头带给你外祖尝尝。”   “娘,我也想喝。”   “你还是孩子,喝什么喝?”   “娘,这不一样。这是姐头一回酿的酒……以后姐酿的再多,也不能跟这回的比不是?你就让我尝尝,我就喝一点!”   “孩他娘,就让正宵喝一点吧。苑如这酒酸酸甜甜的,不上头,也没什么后劲,你也能喝点……”   因为陆父这一句话,结果等一顿饭吃完,除了陆母事先就分出去的一小坛外,其他的,居然全都被喝了个精光,半点不剩。   一家四口,醉了三口。   只苑如,因为她除了开始尝了那么一口外,后面根本没喝。   将三人送回各自房里,将家里收拾好。她才关门回屋,拿了个家里的瓮进了空间。在空间里,只用空间里的水果来酿酒。 ☆、第7章 二十两银   再次上山,只苑如和正宵两人。但山上却并不只他们两人,村子里的一些皮猴子,以及一些偶尔得闲的人,也会进山。打些野味,或是采些山果野菜,给家里添道菜也是好的。   农人么,日夜想的不过一日三餐。   苑如戴着纱帽,很有些紧张。她找不到黑狗血,但她将家里的那只大公鸡抓了,藏在背篓里。等到山里,她准备用公鸡头再做最后一次尝试。   只是,才刚上山,到一背静的地方。正宵便停了下来,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她:“姐,你到底在想啥?”   “啊?”苑如被他这么猛一说,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。   正宵将最近一段时间里她的小动作还全都数了数:“桃汤,蒜,柳条,艾草……全都是治小鬼的。现在……你居然还带了公鸡,如果能找到黑狗血,姐是不是还要泼弟弟一盆黑狗血?”   苑如立时明白,她的小动作已经全都被发现了。心中又惊又惧,“你,你是何方神圣,快离了我弟弟的身……不然,我,我不会放过你的。”   “姐~~”正宵无奈了。虽然这几天里,他也发现了些端倪,可他怎么也想不出,姐姐怎么就有了这样诡异的想法呢。   “你……”重活一世,苑如如今却是十分信鬼神的。对于鬼神,更是敬畏的很。哪怕心中想着是什么恶鬼,出口都是神圣:“你,你去找旁人吧,我弟弟还小……”   “姐……”正宵无奈的凑了过来:“我就是正宵,不是别的什么……”妖魔鬼怪。   “你骗人。”   “不骗你。”正宵将她背上的背篓打开,里面的公鸡早被他换成草垛凳,亏得里面塞了块石头,不然重量还要差些。拿出来,将目露惊慌的苑如拉坐下来。他自己则盘腿坐在她对面。“姐,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怀疑。可是,我真的是正宵,一直都是正宵。只不过……我有了些奇遇罢了。”   “奇遇?”   “对,我遇上一个高手,我帮了他一点小忙,他将一身内力传给了我,还传了武功和一些,一些别的东西。这几天,我一直在融合这些……所以,姐才会觉得我变得奇怪了,是不是?”   苑如点头,心中却越发古怪。她梦里所看到的,居然是真的。   “现在我已经融合好了。以后不会再出现那些奇怪的事情了……姐,你可以放心。以后,有我在,一定会保护好你。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,谁都不可以。”   苑如并不是一个固执的人,事实上,她很是随遇而安。以前被生活磨搓过,些逆来顺受的意思。此时正宵这么解释了,她也就信了。   毕竟,就算她不信,她现在也没有办法。她之前做的和将要做的,他全都看在眼里。就证明了他比她更厉害……以她现在的能力,根本无从改变什么。就算不是正宵,她也无力挽救正宵。所以,她只能认。   “姐不求别的,只求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。”至于旁的,她也顾不得了。不论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正宵,都要顾忌一下,这身体的亲人。也是她目前唯一在意的人了。   “姐放心,有我在,必保家人平安。”正宵却是将这话当了真,上了心。同时,正宵还在盘算着,那个欺负了他姐的骆家。姐之前就说过,等他出息了,就可以去找骆家报仇了。   他现在承袭了师傅的一身功夫,如今虽然没完全融会贯通。可在这小镇里,对付一个土豪的能力还是有的。   …………   傍晚,除了苑如背回来一筐蘑菇和野菜,正宵背回来一大麻袋的野果,以及一只野鸡。   “姐,别着急,回头我早晚给你将这些果子全都采回去。”他也喜欢那果子酒,酸酸甜甜,醉后也没有娘亲说的头疼。   此时见他姐一副不舍状,心中立刻升起一股责任来。   “好。”顿了一下,苑如又提醒道:“也别累着自己。”   “姐放心,我现在练了功,精神好的很,一天只需睡两个时辰便够了。”   苑如只能点头:“那就好。”   回到家里,先将野鸡给处理了,晚上加餐,小鸡炖蘑菇。一家四口吃得满口香甜。   第二天,陆父专门去邻村的土窑里一气买了十几个小口瓮回来。苑如趁着这个白天,将所以野果子全都清洗出来。这一次,因为量大,她将空间里的果子也混了更多在里面。   到了封瓮的时候,她估摸了一下,居然混了将近一半的空间果子进去。   到后面几天,正宵也果如他所说的,时不时的从山里采野果回来。除了一些酿成酒外,她也会挑一些出来,央了爹买了些糖回来,做成山楂糕!   都是些简单的糕点,作起来也不复杂。只糖是稀罕物,她一直省着用。做出来的糕点不如她想的那么甜,到是意外让家人喜欢。   有了好东西,自然也要孝敬外祖。结果,一早正宵带着糕点去了外祖家,不到中午,便又回来了。   不只他一人回来,同来的,还有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伯。   因为有外人,苑如避回屋。   结果正宵把陆父也拉到她屋里来了:“爹,这是外祖的一个旧好,今天在外祖家尝了姐做的糕点。他想买这糕点的配方,所以外祖才让儿子带他过来。听外祖的话音,这位的主子是个了不得的人物,对瞧上眼的东西不会小气。但也容不得咱们拿乔……外祖的意思是,让咱们差不多就卖了。”   陆父一辈子老实巴交,碰到大事,大多都是问陆母的。此时碰到这事,本能的找陆母。结果陆母不在,于是直接看向苑如:“这……手艺是苑如的,苑如你觉得呢?”   “爹,就按外祖说的办吧。”苑如到是想得开。   这糕的技术也不是她的,而且就凭着娘亲,也不能驳了外祖的面子。   于是,陆父带着正宵出去,很快就将糕点方子卖了出去。卖了足二十两银子,方子是正宵拿了笔墨进来,苑如口述,正宵记录所得。   陆母回来时,那位徐伯已经拿着方子走了。陆母跟陆父正宵三人也不知说了什么,便将二十两银子送到苑如屋里。   “这些银子是你的方子所得,你自己好好收着。将来或当嫁妆,或傍身,都使得。”   “娘!”苑如心中慌乱,一时便想岔了。只觉得娘亲是将她当了外人,心中苦涩难当:“娘亲这是,嫌弃女儿了么?”随即苦笑:“也是,女儿名声尽毁,待在家里总是不妥的……”   “说得什么混话!”陆母怒叱,心中也是难受。一把将她抱住:“死丫头,娘这辈子嫌弃谁也不会嫌弃你。”   “那娘怎么?”   “娘这是让你留些银钱在手里。手里有银子心里踏实。以后你弟弟成了家,爹娘不好太偏疼你。你趁这会儿存些银子,以后日子也能好过些……”   “娘!”苑如一声哀叫,呜呜哭了起来。 ☆、第8章 骆家人出没  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,野果子酒再出来的时候,比之前面更甘醇些。地里的活刚好告一段落,趁着两天空闲,陆父便用大瓮盛了,用担挑了出去卖。   唯一的本钱也就是那几个瓮,所以,钱财不论多少,只作一般的酒价在卖。   陆母这段时间心情挺好,正扯了布回来,准备给家里人添新衣。苑如是家里针线上的主力,这缝缝补补的事,到是大半在她身上。   到了中午,母女俩煮了饭吃了,苑如继续在院子里缝衣。那边门便被咚咚咚的敲响了。   “谁啊?”   “三婶,是我。”   听声音,却是陆苑妍,乃陆苑姝的亲妹子。到是个利落人,只是自从上次陆苑姝被苑如狠狠的抽了,除了她亲娘大伯母上门闹,结果才到门口就叫大伯给揍了回去。   从那后,大伯家就没有人再上过她家门。   陆母开门,放还没出嫁的陆苑妍进来。   “苑妍,怎么有空过来了?”   “三婶,我爹叫我过来躲躲。那镇上的骆家有人到了我家……”   苑如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,上辈子也有过这事。似乎是苑姝被人撵出来的时候,拿了骆家什么东西。人家找上门来,结果不知怎么就看到了苑妍。找回东西不算,还想逼苑妍也去给他家作妾。害得苑妍早早就嫁了……如今苑妍才刚十三。她一直记着,她的葵水是成亲后半年才来的。陆苑姝就趁着这空,见到的去她家晃,想要勾搭她丈夫。结果被陆苑妍给打了出来,又被大伯狠狠的揍了一顿。   “骆家?”陆母现在恨死了姓骆的,“不是撕扯干净了?怎么又找上门了,要把你姐再抬回去?”想到她闺女到了他家门口,却被要求从后门进做小,最后逼得她女儿当场被休回来。她就恨不能生啖其肉。   当初怎么就结了这门亲呢?真正是瞎了眼!   “哪里?是我姐……她,她竟是偷了什么出来,让人家找上门来……那骆家如今不依不饶,还不知怎么了断呢!”苑妍到底年幼,来时便红了眼,此时更是几乎要哭出来。   “你先在这里待着吧。”陆母想了想,终究还是将门户紧闭,也不出去打听消息。她也不想再见那骆家的人。   只是两家离得不远,哪怕不打听,也能听到几分。尤其是苑如,自从得了空间,她的眼耳口鼻就比以往灵敏。此时听得更加清楚。   那个她原来的未婚夫来了,声音高昂,带着一种爆发户式的特有的高扬的尾音。再高一些,就像是被捏着脖子怪叫那般了……   以前她不觉得,如今再听来,只觉刺耳难耐。说出来的话,半文半白,时不时的来个之乎者也,却全不在该用的地方。亏得在这农村里,并没有人指出来……   苑姝一会哭一会儿尖叫得厉害,大伯母骂得凶。可到最后,便都成了惨叫!大伯到是没闹出什么声响来,到是堂兄正宏怒吼声时不时的响起。   听起来是要打起来了,但谁吃亏还不知道。这一出一直闹到傍晚,堂兄才来找苑妍。   作为大伯以及堂兄,他们对苑如是有愧的。虽说,就算没有苑姝,苑如这婚事也未必能成。可因为有了苑姝,这事他们家就说不清。羞于见苑如一家子。   现在又闹成这样,更是没脸上门。可正宏来的时候,正好陆父到家。听了这事,叔侄两人在院子里蹲了老长一段时间。一起哀声叹气,最后也没闹清楚个一二三。   因为这一出,苑如也没心思去问陆父今天的收入如何。   这一晚上她没进空间。一直到了半夜,听着外面的声音,知道正宵出门了。   第二天一早,陆父才高兴的告诉大家,“昨天那些酒全都卖了,比普通的糯米酒要贵上一成。那两瓮子,足足卖了三大贯铜钱呢!”   苑如也高兴了,“太好了。回头正宵得了空,咱们再去摘果子去。”   正宵立刻高兴举手:“我下午放学早些回来就去采。”   “也好。”陆父自然也同意,今天还能再弄出两瓮酒来。若是按着昨天的价钱,便是六大贯。他们一家半年的嚼用都够了!   …………   当天傍晚,正宵回来便拎着麻袋去了后山。苑如本也想去的,被拒绝了。而且,她也确实跑不过正宵,真去了,怕也是拖后腿。   陆母笑她:“你一个女儿家,在家里操持些女工中馈就好……明天我跟你爹去街上,给你扯些好的布料和绣线……你不若绣个大件……比那小件费工,价钱却比小件贵上许多……”   这个苑如到是知道的,她就亲眼看过,某个有钱公子,花了千两百银,买了一幅近两丈的绣图。听说是什么名家名画,当然,绣技也是极好……那图顾然了不得,可千两百银也让人心动不已。   只是,她却并不识什么名家名画。   “那要绣什么呢?”   “我去镇上绣房问问,我女儿手艺如此之巧,必定能找到合适的活计。”   话说到这份上,苑如只得同意。   当天晚上,陆父回来,果然又卖了三贯大钱,还有些零碎。   一夜无话,第二天。一家人除了苑如外,俱都出门去了。苑如在家里将野山楂洗好捣碎封瓮,还将上次做山楂糕剩下的糖也放了些进去。这次因着家里没人在,她放了更多空间里的山楂进去。   她自己知道,空间里的山楂酿出来的酒,比外面的要好上许多。这一次酒这般好,多是因为她换了许多空间里的山楂的缘故。   只因为,空间里的果酒也酿出来,纯空间里的果子,酿出来的酒比家里的,又要好上许多倍。   将一切做完,收拾好,不过中午。她犹豫了一下,便进了空间。   空间里那本醉逍遥里,又多了些内容。   那内容只是一副图,一个光头却不是和尚的男人,盘着腿,手摆成一个古怪的姿势,一根线在身上慢慢流动……   从她在空间酿的酒成的时候,这幅图就成了。她看了好几天,犹豫了许久,今天决定,照着练一练。   她想,这空间若是要害她,想来也不用费这么大力气。而这事虽然古怪,但不试一试,拼一回,总觉得白白重活了这一回。   又将那书拿过来,将那图细细看了又看,仔细到哪怕闭着眼睛,也能在脑海里细细描绘出来,半丝不差。便是如此,也再三验证,直到万无一失,这才将书放回去,自己就盘坐在塔中的地上。   摆出那古怪的姿势之后,除了扯动处的酸涩外,并无什么别的感觉。又想着那图,便想到那些在身上流动的线……下意识的,她将那图上的线与自己相对应。   才刚这么想,之前那一片逍遥游又浮现脑海。不同的是,这一次,不只脑子里出现那逍遥游,身体里似乎也出现了火热丝麻,按着图上的那线流动的方向,在她的身体里钻着。   这一次,她却没有再大惊小怪。她见过的奇怪事情已经太多太多,这一点,完全不值得她在意了。   只是,那火热丝麻钻动时,便带来一阵阵的疼痛。   想来,她身上本来没有线,这些东西要在她身上钻一条线出来,会疼也是应该的!! ☆、第9章 恶有恶报   “唔!”一声痛苦呻吟从苑如嘴里发出,她也不得不顶着一身汗水,从入定中醒来。   那根在身体里扭曲缠绕着线,细细算来,足有丈长。可她这么久,却只钻出一尺来长……而仅这一尺来长,已让她痛苦不堪,几欲死去。而且特别的累,浑身酸疼好似爬了两座大山。‘   一回转心神,苑如不敢多耽搁,就先出了空间。   刚出了空间,便听着外面正宵喊门的声音。   忙忙去开门,一开门,里外的人全都怔住了。   “姐,你怎么……”正宵一看她一身汗淋淋的,差点叫起来。到底怕惊动了旁人,一急人先钻进门,反手把门就给关上了。   苑如也看着正宵,“你身上怎么有血气。”她的眉皱得更死。   “姐……”正宵不妨他姐一眼就看出来了,更惊讶了。然后便怯怯的,小心翼翼的问她:“你怎么看出来的?”   苑如一怔,是啊,她怎么看出来的?她很自然就看出来了啊,他的身上一层淡淡血光,靠的稍近些,便闻到了血的味道。可她细看正宵,他身上只光看外表,并没什么破绽。   “我,我不知道。”心中却已将原因算在空间上头。自从得了它,所有不正常的原因,全都算在它头上。   “姐,我今天碰到骆家那个混蛋了。”正宵见瞒不过,干脆也不瞒。此时更是凶相毕露。   “正宵你,你,怎么他了?”苑如急了,正宵就算得了什么高人的指点,他到底还是个孩子。怕他一时冲动,下手狠了。这不管是伤人还是杀人,那都是犯法的。骆家在镇上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,跟官府也有交情。   她的着急在正宵眼里却以为她还在意那个混蛋,比她还急:“姐,你还在意那个混蛋?”   “没有,我是担心你。”苑如怔了一下,立刻道:“你怎么他了,伤了他,还是……还是……杀了他?有没有被人看到?有没有,留下什么痕迹?”   正宵先是松了口气,接着就是喷笑,再接着便皱起眉,到是跟她说了实话:“姐,我没杀他。我就是用石子打断了他骑的马的腿……他摔了一下……”顿了一下,又继续道:“应该没死吧!”   苑如一听他这话便知道,他也不能确定。但她看他身上的那层血光,心中却怕这事是要坏了。   “不行,你快想想,你动手的时候,可有人看到?可有人知道你去找他麻烦了?想清楚了……再看看,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落了,别留下证据,让人抓了去……”   正宵被她这一紧张,也跟着紧张起来。想了半天,依旧不怎么确定的摇头:“应该没有。”   “你确定只伤了马腿?”   “我保证。”   “当时,那姓骆的身边几个人?”   “还有个小厮,在马前面跑。”   苑如沉了沉心,将这事前后又想了一遍,这才慢慢放下心。“以后不许再这么冲动。”   “我知道了,以后再不敢这样了。”可是,一看到那个混蛋,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。不过,看姐姐这么紧张,他便后悔了。不是后悔做这件事了,而是后悔,明明可以做得更稳妥些,不让姐姐这么紧张。   但他还是觉得姐姐很神奇,居然可以看出他动了手。而且,就这一连窜的问题问下来,也比他要强多了。姐姐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更没上过学堂,学过本事……果然是他姐姐。   “爹娘今天去镇上了,这会儿还没回来。应该能听着什么消息……如果爹娘不说,你过几天慢慢打听打听。别让人看出形迹来……应该是没问题的。”   若是马腿断了,这事骆家应该怪不到人力头上。正宵这本事,也是常人不敢想的。   长长的出口气,这才感受着身上的蔫粘。“好了,你先歇着,我去做晚饭。”   正宵这事算过了,虽然他心神还未定。可听了他姐说没事,却是安心了。于是,也开始盘问她了。   “姐,你怎么一身湿?”连头发都湿了,又不像洗澡的模样。看着着实狼狈,如果不是姐姐神色正常,他都要怀疑,家里是不是进贼了。   “哦,之前洗山果来着,不小心踩翻了个盘。我想着全都弄好了再换洗。这不才刚弄好,你就回来了。正好,你把那些瓮送到地窖里去。”到底多活了多年,又是做的哄人的工作,借口是随口就来。   “哦,那姐快去烧水洗洗,我去搬东西,晚饭不着急。”正宵一听这话,立刻心疼姐姐了。   苑如笑着点头,自去厨房烧水。   待陆父、陆母回来,姐弟两都收拾好了,晚饭也上了桌。姐弟两心头都存着事,却都死死的压着。   陆父往饭桌上一坐,便大声问:“苑如,家里还有酒不是?拿来,爹今天高兴,要喝上两大碗。”   苑如眼眸一闪,“爹这是遇着什么好事了?”却麻利的去拿酒去了。   “哈哈哈,好事,大好事。”陆父仰天大笑:“恶有恶报啊,恶人得报,我岂能不高兴。”   苑如大抵猜出来了,那骆家的事必定已是人尽偕知了。可陆父就顾着高兴喝酒去了,最后还是陆母说了出来:“那姓骆的骑马出去收租,结果喝多了,回来的时候,从马上摔了下来,压死了一个小厮不说,自己也摔断了腿。城里最出名的大夫都去瞧了,这姓骆的这辈子就只能靠人抬进抬出了……”   苑如大大的松了口气,只要姓骆的没死,那这事就牵连不到正宵身上。没有人会想到,在这村子里,藏着正宵这么个高手。也不会有人相信,一个十岁的小孩子,能做出这些事来。这件事,也只会成为一宗意外。   只是,正宵身上的那层血光,怕是那个小厮的命算到他头上了。   苑如眉心不自觉皱了皱,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正宵身上的血光。一句话没说,却是暗暗想着,是不是抄些佛经,给正宵渡一渡身上的血光。还是再烧些桃汤给他洗洗?也不知道哪一个有用……   “苑如。”陆母一说到骆家的惨事,也是高兴。一转头,却见女儿一脸担忧,也跟着纠心。“苑如,那家人是罪有应得,你,你莫再将那种人挂在心上了。”   苑如回神,微微一笑:“没事。娘,我没想骆家的人。我想,过段时间就是盂兰节,想去庙里一趟。”   她这话一说,正宵立刻便明白是为了他,当下道:“娘,我也去。”   “行,到时我跟你们一起去。”   一家人在这里就着骆家的惨事吃得香甜。却不知道,镇上的骆家,此时也在说他们陆家。 ☆、第10章   骆家原来也只是普通的人家,在苑如外祖家那个村上的。   原来瞧着还是不错的人家,所以,两家才结了亲。大概五年前,他家也不知道做了什么,一夜暴富,直接从村里搬到镇上,立刻便觉得高人一等。   家中盖大房,请仆妇,又立了许多规矩。   骆家老爷子愣是以四十岁的年纪,五年里纳了十来个小妾。而他的独子,骆光祖,也就是苑如原来的未婚夫。也自然就声色犬马,眼高于顶起来。   苑如还没过门,他屋里就两三个女人。再一看要娶的正妻,那身份跟小妾就没两样。看一瞅他后来交的那些朋友的妻子,哪一个家里都是有点说头的。   这么一比较,哪里还看得上陆苑如这个农家女?结果正好陆苑姝又凑了过去……骆家更是看低陆家女十分。这才有了后面的这些事!   没有了陆苑如碍事,骆家自然就给骆光祖打听配得上他们家的女儿当正妻……可谁曾想到,他们骆家这么倒霉,骆光祖出去一趟,回来就瘸了呢?   原来相看好的人家,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家。骆家本就是暴发户,大多数人家都瞧不上,如今儿子又瘫了,那些人家就别想了。   因此,这天晚上,大夫把骆光祖包扎好,骆家父母凑一块的时候,就说起了骆光祖原来的未婚妻。   “以后光祖的婚事是个难事,他屋里的那几个,个个都不中用……”骆母是个胖子,一说话,脸上的肉就抖个不停。声音也响亮,屋里说话,屋外听得真切。   骆父恰恰相反,是个瘦干柴棒样的人,只声音也不小。   “那你说怎么办?之前看好的几家,估计都得黄了。败家子,怎么不跌死了算了……”   “你给我闭嘴,跌死了,跌死了你骆家就得断子绝孙……”骆母恼了。   骆父比她更恼:“呸,老四肚子里现在有我骆家的种,断子绝孙也断不到老子的头上……”   夫妻两一通乱吵,差一点打起来。绕了半天,话题终于又转回正事上来。   “我是说,陆家的那个丫头除了咱家光祖,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。现在光祖想娶个好的也是不易,不如再把那陆家的丫头娶进来。”   骆父也认真考虑起来:“说得有理,行,明天你让管家跑一趟。光祖现在这样,正缺人侍候。跟他家说,只要那丫头进来侍候得光祖满意了,就让她进门。”   …………   于是,第二天中午的时候,陆家就迎来了一个趾高气扬的骆家大管家。   “我们老爷说了,让你家闺女现在收拾收拾,现在就去侍候我家少爷。侍候好了,就赏她个名份!”   “滚!”陆父拿着锹,陆母拿着扫帚,没头没脸的一阵乱劈。把人直接赶了出去!   苑如在自己房里气得浑身发抖,口沸目赤。   “你们这些穷叟,别后悔!”   “呸!”陆父拿着锹,一路追一路打。到了大伯家门口,大伯跟正宏两人也拿了东西打将出来。   一直将人打出村子,才怒气冲冲的回来。   陆母已经进屋,抱着苑如嘤嘤一通哭。待他们回来,到是已经收了眼泪。   “这骆家个王八蛋!”陆大伯气急,张口便没什么好话。   陆父蹲在院子里,他也想骂,刚才就想骂。可骂了又有什么用?又让人白议论一回自己闺女。   虽说自己闺女没半点错,可这名声,到底是坏了。想起老丈人所说的,送出去避避风头,或者,直接嫁到外地去?   唉!一声长叹。   “这……作的什么孽哦!!”一个姓骆的,毁了他们陆家两个闺女。现在,连苑妍的婚事都要受影响,也亏得苑妍的亲事早早就订好了。   “别的也别多想,苑如好好的清白姑娘。你给好好谋算谋算,再寻个好人家。嫁出去了,也就没这些事了。”至于自梳,自称寡妇什么的,谁也不当一回事。   农村人不像城里那么多规矩,可农村人也有农村人的讲究。姑娘好好的,一辈子不嫁,那哪成?名声?名声算个啥?能有自家闺女的一辈子重要?   在农村,一个单身女人,除非有手段,否则是根本没法活的。那些被休弃的,守寡的……最终大多也都是再嫁的。   更别说,苑如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。只是,想要再找人家,条件总是要差上那么一些。   “苑如也才十四,等这次的事冷一冷……”   陆大伯叹了一声,也没再说什么。勾娄着背,带着正宏回去了。   ……   到了晚上,一家四口坐下。   陆父想起白天的事,又想起老丈人的话。不由试探着开口:“苑如,你外祖提起过,有个远房亲戚,在庵里……你……要不要去住一段时间?”   “不行。”不等旁人开口,正宵已经激烈的跳起来反对了。“我姐才不去那种地方。”正宵也知道白天发生的事,眼底戾光一闪,“爹,我以后不上学了,我留在家里,保护我姐。”   “放屁!”陆父也怒了,眼眶也跟着发红:“我让你去,是让村里歇歇这些流言。等过一年半载,你姐回来,才好议亲……现在你姐在家,那骆家现在又……骆家既然动了这心事,这事就没完。要是让骆家这么缠上,你让你姐咋办?”   那就杀了骆光祖!正宵心中暗恨。却不敢开口,做,他也做不出来。说到底,他还只是十岁的孩子。   苑如初听陆父的话,是惊呆了。可随着他们的话,她却知道,爹这是为她好。   上辈子骆光祖一直好好的,自然再想不起她来。如今的骆光祖,怕是找不到好人家了,所以才会将主意又打到她身上。   本来他们是没关系了,可如果骆家硬赖上来,最后她陆苑如名声尽毁,怕是也只能进他骆家的门了。   无耻,可恨。   可她身为女子,能做的,确实只有这条路了。   “爹,我去。”   “姐!”正宵叫的这一声,声音都哑了。   “正宵,别这样。爹是为我好!那骆家就是无赖,讲理是不行的。你,你好好努力,只要正宵出息了,姐姐总是会有好日子过的。”   正宵红着眼看她,一会儿又转向陆父。最后落在一直默默垂泪的陆母身上,他终于明白,这是最好的选择,所以,家人都同意,他们也不会让他任性的留下姐姐。   是他太弱,还保护不了姐姐。   正宵又怒又恼,恼怒自己的无能,更恨骆家的人……想到恨处,不由一声嘶叫:“啊!!”转头冲了出去。   “正宵。”苑如猛的站起来,“爹,娘,我去看看。”说完,便也跟着冲了出去。   “唉!”屋里,只留陆家父母,相顾无言,只余叹息。 ☆、第11章   苑如到底还是去了山上的庵里。   正宵领着她来到外祖家,由外祖母领着他们姐弟一起上的山。山离外祖家不过三十多里,借了牛车,半上午就到了。   一路上,正宵抱着她小声哽咽。   到了山上,正宵更是抱着她不撒手,大有要再将她拖回家的打算。   可终究,敌不过苑如的固执。   苑如不想拖累家人,而且,她也不知道那空间,会不会突然有一天,将她再弄死弄活的。上次的二十两银,她留在家里。   在山上,她也可以绣些绣品……娘亲给她扯了好多布,更多的绣线。她正好可以绣个大件了。   娄和庵,是这附近百十里声誉挺响亮,香火也挺旺的庵堂。住持是个老妇人,与苑如外祖家隔着好几辈的亲戚。但显然,外祖家与她走动颇动,虽是方外之人,看到外祖母时,也显见是喜悦的。   “这就是我那苦命的外孙女,以后就要拜托给师太了。”外祖母拉着慈安师太的手,两人是相看泪眼。   苑如静立一边,正宵此时到是收了眼泪,绷着一张小脸,拉着她的手,一言不发。   苑如叹了一声,紧了紧抓着正宵的手。在外祖母示意下,松开正宵的手,上前行礼:“苑如见过师太。”   “你命中该有此一劫,且与我佛有缘,本该来此一遭。不过,否极泰来,渡过这一劫,后富无穷……”慈安师太慈眉善目,说出来的话,却有些神神叨叨的。但这话人人都爱听,且听了之后,让人对人生也报了希望。   过去种种只是历炼,否极泰来,无限后富。那样就能安于现状,等待命运的转折了。   “多谢师太指点。”苑如诚恳道谢。至少,这话能安正宵的心,更让正宵更加努力。   苑如的顺从也让慈安师太很满意,于是便定了苑如留在庵里的决定。苑如还被赐了个法号,妙悟。   苑如送正宵和外祖母下山,临下山前,她很认真的对正宵道:“我会在庵里抄写佛经,为你颂念。姐姐虽不想见你心怀怨恨,放肆自己,同样不想你束手束脚。只一条,有多少能耐做多少事。切莫让爹娘及我担心!若真是有什么……大可来找姐姐。姐姐虽然不才,却撕得下脸面,放得下身段,敢负天下人……你,可记着?”   “姐。”正宵心中酸痛感动,差一点又扑进她怀里痛哭。   “你已十岁,不小了。不该再哭,回去之后,好好孝敬爹娘,努力读书。那本事……权且当作后手,莫要让人知晓。不然,那十里八村,一旦有事,就会想到你头上。财不露白,这手段,也该藏着掖着些……”   “姐,我懂的。”以前若还不懂,经过骆光祖的事,他便已经懂了。姐姐被逼离家,更让他深思许多。“我定出人头地,让姐姐风光回家。”   “好,姐姐等着那一日。”   送走正宵和外祖母,苑如便在娄和庵住了下来。   庵里僧尼共二十一人,加上苑这一个带发修行的,一共二十二人。   苑如换了僧服,挽了长发。早晚课半丝不落,平日里不是绣花就是抄写佛经。   初一十五会有女眷上山拜拜。一山之隔,便有座香火鼎盛的庙宇。早晚都能听着那边的钟声。偶尔也会见到一些上山采药的僧人。   古佛青灯,枯燥却平定人心。   因为心有敬畏,对神明更是诚心。方方面面,做的到比那些真正的出家人更好。让慈安师太对越发喜爱!   这一日,已到了中秋。   庵门从昨夜开始,便不曾关。有些心诚的人,相信,初一十五,刚过子时的第一注香,便能上达天听。   因此,不论是庙还是庵,初一十五这两天的门都是不关的。   一大早,正宵便一个人出现在庵前。   “姐。”正宵背着着大包,一脸喜色。   “怎么来了?”见到弟弟,又意外又惊喜。本来那一瞬间是有些担心的,可一看到他一脸的喜欢,便又安下心来。   “姐,我考上秀才了。”昨天得了消息,本来说是今天再来,结果他忍不住,半夜就从家里跑了,一路跑过来的。“姐,明年我就可以去参加乡试,到时给您考个举人回来。”   “好,好,好。”苑如高兴极了。上辈子,正宵便极为聪明,却因为她的种种,而未能取得功名。   如今已经秀才,十岁的秀才,别说他们陆家村,就是整个县,怕也是少有的。   她是没敢想正宵明年就考个举人回来,他实在太小了。   “姐,你在这里如何了,这些都是娘亲让我给你带来的……我还得回去。爹娘说,今天得回外祖家……”将大包放她的禅房一放,又四下看了一遍,确定他姐没受欺负,这才放下心来:“姐,你放心,骆家绷哒不了多久。到时候,我就来接你回去。”   “好。我这里一切都好,你让爹娘勿念。”   “恩,那……我先走了?”   “去吧。”这一次,苑如没送正宵。外面正是忙乱之时,虽是庵堂,来的大多都是女眷,可陪护来的男子也不少。   她不是真的出家人,无法众生平等,也无法四大偕空。她深知她来此的目的,只是避祸。   然尔,有些事情,却是注定的。   她避了骆家的祸,却偏偏要惹上旁的祸来。   庵堂本就在山上,山上多寂寥。苑如见识过繁华,也耐得住寂寞。然尔,慈安师太却是个善心人,且有一手不错的医术。   有医术的人,自然更添几分慈悲心。经常替一些来上香的女施主看诊。往日多只开方不抓药,可过了十五,方到二十。这一晚夜半,慈安师太却救了一个人,一个女子。年轻,漂亮,却身怀六甲。慈安师太一诊脉,怀孕七个月了,这胎儿有了流产的迹象。   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屠。慈安师太自然尽力救人,救人自然要药。   于是,本来一直待在禅房里的苑如,就被派去照顾那位妇人去了。   苑如向来知道,闲事不能管,闲话不要听。可有些事,真不是想避就能避开的。   慈安师太虽然努力了,可却未能医好那妇人。最后只落得个早产……孩子生下来像只弱鸡,那妇人却是再也救不过来。   产房里只慈安和苑如,慈安忙着照料刚出生的婴孩。于是,苑如便不得不听了妇人的遗言。 ☆、第12章 上辈子认识的人   苑如最近时不时的就会想到上辈子种种,上辈子受得种种苦难,那些耻辱的过去,悲惨的下场。此时想来,已能平静以待。   毕竟时间久了,一切都已不同了。那一切对她来说,便如同一场梦一般。她一个大活人,岂能让梦给控制了?   大不同了。正宵很健康,身具奇缘,又取得功名。将来更会更上一层楼。爹娘身体安康,娘亲虽然依旧为她担心,却并没有像上辈子那样,直接一病不起。   而她……虽然名誉尽毁,但前途还算敞亮。   相对于上辈子,被卖入妓家,一辈子迎来送往,最后落得草席裹身。如今,她身伴佛灯,心灵明静。更重要的是,她还有了孩子。   虽然惯有七活八不活的话,可这个孩子,在他的母亲身死之后,居然顽强的活了下来。   如今已经满月,而在慈安师太的见证下,这个孩子从此就成了她的儿子。   至于那个女人,慈安师太作主,在后山给垒了个坟茔。   小家伙洗三,满月,全都是慈安师太主持。苑如虽然有那些经历,可照顾孩子,这却是头一回。手忙脚乱,还多亏慈安师太……   转眼间,年节已至。陆父母带着正宵来了,看到那个孩子,三人全都吓了一跳。   待听了前因后果,陆母干脆就哭了出来。   “这可如何是好?你以后,以后……”一个未嫁的女子,离家许久,突然冒出来个儿子,这要让别人怎么想?   这事,苑如到也想过。   “娘,苑如这辈子,就没想过要再嫁人的。”有过那么不堪的一辈子,就算她不在意了,却又如何还能安心嫁人?更别说,她名声已毁。“如今有了这个孩子,到也是好的。将来,女儿抚育他长大。好歹也是女儿的依靠不是?”   “可是……”他们一心想的,是等过了段时间,再替她找个婆家,安安稳稳的过日子。   “娘,女儿知道娘想的必定全是为女儿好。可女儿真的怕了,天下的男儿,再没有像爹和弟弟那样让女儿放心,安心的。何况,女儿声名已毁,就算将来真有人愿意娶女儿,又怎知他对女儿是什么心?真若心宽不畏这些的,便是女儿带个孩子也无妨。若是心小爱计较的,女儿清白身子去,怕也要落一身的嘴……”   “唉!!”陆母只是叹气。   “女儿厚颜,要爹娘照顾一辈子……爹娘莫要嫌女儿,可好?”   “不嫌,不嫌。”便是再叹气,也不得不怀疑,难道真的就是注定的?与骆家的事,且不论。好好的,怎么进了庵里,还能多了个孩子呢?   这其中种种,比那戏文里还要巧。   “对了,要不就回家过年吧。骆家如今把苑姝给接了去,你这会儿回去,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。”   苑如怔了一下:“苑姝去了?”   “可不是。那骆家本来来找你的,结果知道你不在。结果居然又提到苑妍。吓得苑妍忙忙出嫁……最后不知道怎么的,居然是苑姝去了。”说到这里,不知是松口气还是叹气,反正是长长的出了口气:“不管怎么说,苑姝去了也好。哪怕是为妾,到底不在家里了。”   不然,陆家的女儿以后都要被人瞧不起。   就是现在,陆家的女儿也够糟心的。苑如还好,虽说名声不好吧,可苑如自己爱惜自己。他们家自己在意,所以总觉得人家会说他们。   可其实,有苑姝在前,苑如实在是好到不能再好了。可偏又有苑姝在前面拖累,这才坏的事。   现在苑姝这里只要定了,后面就好办了。   可叹的是,苑如这里又多了个孩子。若是有那心不正的多嘴妇,还不知道要说成什么样!!   “娘。”苑如心中愧疚,让娘亲为她劳神伤感。只是如今这孩子……也实在是她推脱不掉的。“师太说,这孩子与我有母子缘。说起来,刚生出来的那两天,差一点就活不了,还是女儿小心照顾着,好不容易才救回来……”   这话其实也不假,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。当时小家伙快不行了,连师太都放弃了,她抱着小家伙。那逍遥游不知怎么的就又在脑子里出现。身体里的那根线,也跟着游动……   有那么一段时间,她好似睡过去了。等她醒来,小家伙的精神便好了些。她大概猜着是那空间的缘故,于是,天天都这么抱着小家伙入睡。小家伙的身体才会越来越好。   能养活,便是师太也啧啧称奇。   “唉,本来还想接你回家过年。如今有了这个孩子,怕还要再晚一段时间。”   “对不起,娘。”   父母和弟弟离开,苑如依旧安心在山上。山上清苦,冬天又冷,日子过的十分不易。   只是慈安师太对她极好。   转眼过了年,已过春耕。结果却下起雨来,接连十几天,大雨瓢泼,河水泛滥。   慈安师太悲天悯人,早早就开始愁着眉头,日日在佛前念经祷告了。   这一日,正是四月初三。慈安师太一大早,便让人来唤苑如。   “妙悟,山下水患,毁损粮田家园无数。难民千万,万方寺主持欲让山上的僧人下山施医问药。咱们庵里也要去些人……你在医术上颇有天赋,便由你去吧。”   苑如大惊:“师傅,妙悟何德何能……”   “为师说是你,便是你了。”慈安师太难得的坚持。苑如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什么,却也只能乖乖听话。只是:“师傅,无尘怎么办?”无尘是小家伙的法号。   是慈安师太专门请了隔壁的大和尚给赐的法号。   “带着。”   “什么?”苑如一瞬间瞪大双目,随即眉头一皱:“师傅,是不是……有什么问题?”   她是去施医问药的,还是个尼姑,带着个孩子算是怎么回事?没得败坏庵里的名声。   “这是佛祖的指示。”慈安师太慈眉善目的看着她,眼里满是怜惜:“无尘出身不凡,你以后好好教养他……”   “师傅?”苑如更加无措了。   “去吧,收拾好东西,我让静悟送你下山。待这场水患结束,你便带着无尘直接回家便是。难民众多,孤儿弃婴极多。你便是带了他回去,想来也没甚大影响。”   苑如心中一动,有些明白了:“多谢师傅指点。”   “去吧。”   收拾东西极快,苑如自己的东西不多。无尘的东西,最麻烦的要属那头正在产奶的奶羊了。其他的东西,零碎的都放在她的空间里,带着的,也就是衣服和尿布罢了。   静悟带了两个小师妹来帮她,半个时辰,一切便收拾齐全。半个时辰之后,苑如背着无尘,在静悟的陪同下,下了山。   从慈安师太通知她出发,到真正离开,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事。直到站在山下,苑如还有些恍如梦中的错觉。   尤其是,静悟送她下山之后,便调头上了山。于是,整个就只剩下她跟无尘两人。凄怆怆的,一时间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?   此时的她换上了俗世的衣衫,一根木钗挽着发。抱着小家伙,背着行李,牵着一头羊……唔,整个看起来十分诡异。   好在,行在山间,也没旁人看去。   “驾!”转过一个山口,便听着一阵得得声。再走几步,便见一行二十来骑,个个英姿勃发,威武高大,策马狂奔着。   苑如不敢乱看,连忙避到路边。   却没错过,那打头的,从看到她开始,就一直盯着她。马到跟前,更是直接勒停了。   “这位大嫂,可知道附近有什么可落脚的地方?”   “前面一些,有座庙。”看到那个领头的人的脸,她心中又是一紧。万没想到,这辈子,居然有机会见到上辈子认识的人。   只是,想到关于此人的种种。她连忙垂头,再不敢多望一眼。 ☆、第13章   上辈子,苑如可谓见多识广。三教九流,达官贵人,她全都认识的不少。可有句话说得很对,戏子无情,婊子无义。迎来送往的,那些大把撒钱的,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往外撒,甚至有过夫妻之实的来去客人,真被她放在心上的,真没几个。   若是能记得的,必是有些特别之处。   就好比那个落了宝物的人,会记得,是因为他一气在楼子里杀了好多姐妹。她一个女子,吓破了胆。如何能不记着这么个杀神?   而她记着的另一个,便是眼前这位了。   未来的忠亲王。   能被皇帝赐一个忠字,可以想见,帝宠多厚。   然尔,他在楼子里,出名不是因为他对皇上忠,不是因为他位高权重。而是因为,一生未娶。天天进楼子,却从来没在任何女人房里留过宿。不,确切的说,他几乎是以楼子为家。但总是把女人撵了出去,一个独睡。   楼子里的妈妈甚至还听了别的人的语话,送了几回小倌倌进去。结果被这位直接给劈了。   那段时间,人人谈忠亲王色变。妈妈也吓破了胆,再不敢多管闲事。   而这位忠亲王在那之后,却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。继续夜夜宿在楼子里,依旧一切如故。整个忠亲王府,就只是摆设。   他从来不曾好心的救过某个清白女儿,也不曾赖去半文银子。   苑如是怎么也没想到,会在这里,这种时候,见到这位未来的王爷。现在……现在这位这个时侯,似乎还什么都不是。   “这位大嫂,见过在下?”未来的忠亲王垂着眼皮,精光内敛。将苑如及她怀里的小家伙看了又看。   苑如立刻用力摇头:“这,这位大爷说笑了,小妇人怎么可能认识您?小妇人还要赶路,可,可否让小妇人先行离去?”   未来的忠亲王皱了皱眉,“你这孩子多大了?”   苑如心底微愕,面上却是不显。“快九个月了。”   “多有得罪。”未来的忠亲王双手抱拳,“多谢这位大嫂指路。”   “不,不客气。”苑如抱紧孩子,牵着羊,小心的离开。直到离得远了,才加快脚步。   待得确定逃离了对方的视线,才靠着一株树,重重的喘了一口气。   在她的记忆中,这个人绝对算不上好人。也是杀人不眨眼的,从无怜悯救助弱小的心。   现在为什么突然关心起一个路人的孩子的问题?   想到那个女人临死前的话,她不由皱眉。   那女人其实开始并没有指望这孩子能活下来,因为孩子一出生,连哭声都没有。师太直接告诉她,孩子太小了。怕是养不活的。   毕竟说是七个月,其实根本不足七月。那女人当时便哭了,后来的遗言,与这孩子也无关点关系。她只说:“我是个命苦的,那人一遭飞黄腾达了。便要另娶高女,我甘愿让位。他却非要我性命,派了人一路追杀。好不容易摆脱了,却落得如今……如今我们母子死在这里,也算解脱。只想请这位姐姐,我有个兄长,如今出门在外。将来若有机会,请这位姐姐替我告知他一声……将我和孩子的遗骸,移回家乡去。”   那女人留了枚玉,却从头到尾,都忘记了说她自己,以及她的兄长,或是她丈夫的名字。   于是,这遗言,苑如听了也只当没听。反正是无根无据的……至于那玉,也被她丢在空间里!这辈子,她并不打算再取出来的。   就当,他们母子已同去了阴间。无尘,便只是她一个人孩子。   她跟爹娘说的话,并不是借口。她的确是需要一个孩子的,男孩子,自然最好。   养育一个孩子需要多少钱财精力?这个问题她也想过。她思前想后,觉得自己应该有这个能力。尤其是她还有一个空间,旁的不论,至少在吃食上,她不会饿着自己的孩子。   所以,她才敢跟爹娘任性这一回。   现在她是视无尘为自己的孩子,就当是自己亲生的。现在突然冒出个人来,打听她孩子的大小……虽只是路人。但因为这人将来的身份,因为他的种种可怖……   她都无法不去想,这人是不是对这孩子有什么图谋。甚至于,这个男人,与那个死了的女人,是不是有着某种关系?   是她的男人?又或者是兄长?   苑如心头一惊,如果真是这两者之一,那他们必定是要来抢无尘的。心头一慌,连忙继续赶路去。   慌乱之下的她却未去想。如果真是那样,那庵里的人,都知道她和无尘的。她跑得了和尚,又岂能跑得了庙。   …………   接下来的日子,苑如跟着和尚们一起治病救人。她跟师太学了些医治手段,却粗浅的很,最多也就搭个手。对象都是些女人……   可惜,一旦哪处受了灾,最先遭殃的都是女人和孩子。所以,整整两个月,她天天忙得脚不沾地。却依旧看遍了生离死别,尤其是女人和孩子。在这样的岁月里,显得脆弱而无用。   再加上一个小无尘,她几乎就没睡一个囫囵觉。幸好,每当她要受不了的时候,那逍遥游就会在她脑子里自动出现,那在她身体里钻啊钻的线,也跟着钻……尤其是在喝完空间酿的酒之后,钻的更快。但钻过之后,她就发现,整个人轻松又精神。   比吃饱喝足睡得舒坦恢复的更加好。   到了六月,天气越来越热,小家伙越来越大,已经开始开口一个字一字的往外蹦话了。   苑如除了无尘外,又收养了一个三岁的小男娃。   和尚给起了名字,无忧。半像法号半俗尘,却也算是好听。   苑如抱一个,背一个,依旧牵着那头母羊,行礼却比之前更多了些。在六月底,七月初。回到了阔别将近一年的家里!   “姐,你回来了!!”村口,长高了一截的正宵远远的跑了过来,直扑向她。到了近前,却又猛的停步,诡异的看着她。   “姐,怎么又多了一个娃?”   苑如笑着将无尘递到他怀里,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抱住。将背上的无忧转到自己怀里。   “这是无忧。”又对无忧道:“乖,叫舅舅。”   “舅舅。”   “舅。”   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,也不怕人。   虽然都不胖,但看着却是白白嫩嫩的,可爱的不行。   “唉!”正宵神色复杂,却笑眯眯的应了。   从村口开始,一路上遇到许多人。苑如是认识的,看到她跟正宵怀里抱的孩子,虽然好奇了一下,却也没说啥。   正宵去年考了秀才,现在马上又要开始考试了。到时一旦得中,那就是举人老爷。他们现在也不敢得罪他们家!有什么话,关起门来偷偷的说,当着面,却都是笑脸相迎,万般偕好。   苑如松了口气。她管不住别人的嘴,只要面上过得去,便足够了。   回到家里,陆母早就等在那里。一看到她,便开始抹泪。   “我的乖女啊,终于回来了。”   苑如含着泪,笑着扑进娘亲怀里,一阵好哭。   无忧到底大一些了,懂事了。知道自己是收养的,懂得看眼色。   “娘亲,别哭。”   “好,娘亲不哭。”苑如将泪拭尽,才又叫无忧叫人:“这是外婆。”   “外婆好,我叫无忧。今年三岁啦。”   “好,好,乖。”陆母伸手来接无忧。却让正宵将无尘给递了过去:“娘,你身体不好,抱无尘。无忧我来抱。”伸手将无忧给接了过去,“啧,小无忧,长得挺结实,不错。”   抱起来掂掂,直接一个抛高,将小家伙抛起。也不敢抛高,就一尺来高,便又接住。   “啊!”小无忧被吓了一跳,可被稳稳的接了,立刻又咯咯的笑了起来:“舅舅,还要,还要。”   “爹呢?”苑如被陆母领进屋里,她的房间还在,比之前多了个摇篮。他们没想到,会又多了个人。   好在是夏天,并没什么难处。   “我让你爹买两块肉回来。”陆母将小家伙放在苑如的床&上,又将苑如的手给捏在手里:“我儿受苦了,黑了,也瘦了。”   “娘。”苑如投入娘亲的怀抱,红了眼。却笑得开怀:“一点都不苦。女儿如今有了两个孩子,以后的日子,可好着呢!”   “对,好着呢,好着呢!”陆母念叨着:“你先歇着,娘去煮饭。一会儿就得了,你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,买块肉都要这么许久……”   “娘,爹回来了。”正宵抱着无忧在外面玩,舅甥两到是一见如故,玩得十分高兴。   “咦,娘,快出来,爹带了客回来。”   “咦?今天带的谁回来?”陆母皱眉。今天女儿回来,好好的带什么客回来?陆母有些不高兴,却是拍了拍苑如的肩膀,“你在这里歇着,我出去看看。”   “恩。”   苑如以为是哪个邻居,或是亲戚。结果,等她看到所来客的时候,又被吓了一回。 ☆、第14章   “咦,真是巧,没想到,这里竟是这位大嫂的家!”讶异的语气,偶遇的惊喜。一切都摆的刚刚好!   然尔,苑如却只觉得透骨的冰寒。   “怎么?秦公子竟是认识我女儿的?”陆父本来好客热情,可一听他开口,脸便冷了下来。   “啊,不认识的。只是……之前赶路时,偶尔碰到这位大嫂。问了回路……”秦公子抱了个文士拳,施礼道:“是在下唐突了。”   苑如只缩在陆母身后,早知是这人,她便连脸也不露了。   可接下来的事情,大大的超过了苑如的预期。   这人化名秦恭,乃是朝庭一个史部郎中。此翻前来,为的却是一桩官银被劫案。如今查案到了陆家庄附近。   结果刚有些眉目,他却与随从分散了。如今流落到这里,想在他们村里借宿。   他说服了村长,二大爷。   可村子里也没空房,结果便到了她家。二大爷不知道今天苑如回来,只想着,他家这会儿有空房的。   所以,之前陆父去买肉的时候,二大爷就把人塞过来了!   民不与官斗,老百姓看着当官的,哪怕只是个乡里正,都足够让他们怵一回。更别说,这位还是位京官。还是他们听都没听过的什么史部郎中……   在小老百姓的眼里,那得是多大的官啊!!一般人自然是得供着,捧着。   于是,哪怕陆父陆母都有些不怎么情愿,人领了来,还得端着笑脸,千小心万小心的捧着。这人也安安稳稳的住了下来。   只是,陆母几乎立刻拉了苑如进了房间,将之前问路的事问了个一清二楚。最后又皱眉:“要不,你去你大伯家住一段时间?”家里多了一个外男,哪怕是个大官,也是不方便的。以前只是名声,如今这大官万一要是不好的。女儿吃亏可就不只是名声了。   “娘,不用。”苑如这会儿到是淡定了。如果这人真的是奔着无尘来的,那她再躲也没用。   他们是民,人家是官。还是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的未来亲王……他们家,就是躲到天边去也没用。   “我带着两个孩子呢,不方便。再者说了,您放心我跟苑姝一起住?”是的,苑姝实在让人不知道怎么说她好,被骆家接去之后,仅大半年,又回来了。   “唉,也是。”陆母只能放弃这个想法。再想想女儿的打算,如今又有了两个孩子,到也不用太在意。   再者,女儿虽然俊俏,但朴实的很。人家又是大官,不知见了多少美人,也未必会看上自己女儿。   只是提到苑姝,她觉得还是要好好提防的。免得再让苑姝惹出什么事来,坏了自己家女儿的名声。   陆母其实是两头难,官爷惹不起。女儿这会在这里待着,也是不好。可又舍不得再将女儿送出去。这家里要是来个人,就把闺女往外撵。不说别人怎么看,闺女的心也难受,她自己也舍不得不是?   于是,最终。结果就只能应一句,身正不怕影子斜了。这家里好歹还有其他人,也算不得孤男寡女的……   于是,秦恭就这么住了下来,与正宵一屋。   只是,秦恭在的时候,苑如便待在自己屋里。只待他走了,她才会抱着无尘出屋,也只在院子里走动。   然尔,一院子里住,抬头不见低头见的,想完全避开,哪那么容易?   若是有人刻意,那便极容易,避无可避的。   这一天,苑如又在屋子里绣花。这是她如今最大的收入来源,从不懈怠。毕竟两个孩子是她收养的,她就得扛起抚养他们的责任。   平时陆母和陆父总要留一个在家里,然尔,这一日一大早,便有人送了急信过来,说是外祖家出事了。他们夫妻天刚亮,就带着正宵一起去了外祖家。   本来正宵是不愿去要在家里陪她,但秦恭昨天就出去了,昨晚也没回来。而且这人平时,都是天刚亮就出去,天黑才回来。似乎挺忙!因此,根本没想到,他们刚走,不到一时辰,这人就回来了。   其时,无尘还没醒,无忧醒了,乖巧的待在屋里,看弟弟。   苑如将无忧喂饱,洗好衣服,便在屋里绣花。   “陆姑娘,可否给在下做些吃的。”这人一进来,半点不客气。   苑如有些恼,头一回见的时候,还叫她大嫂,这会儿居然就陆姑娘了。果然,是因为家里人不在么?觉得她好欺负不成?   “我……”   “在下从昨天早上出去,一直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。”   苑如本也没想拒绝。说到底,她那些担心,都是她自己猜的。而从明面上说,人家是官,她是民。民侍候官,也是天经地义。他说得这么直接直白,还带着些可怜和示弱,反而让她很是吃惊。   无法想象,几年后,那个没有半丝人气的忠亲王,居然会有如此的一面。   “请大人稍等。”将绣品放在一边,“无忧,照看着弟弟,有事叫我。”   “好,无忧照顾弟弟。”无忧拍着小胸脯,一副小大人样。   进了厨间,刚想看看有什么,好简单做些吃的。能填肚子,又不费事……结果一进去,就见桌子上一只去了毛肚的鸡。   家里有什么她清楚,爹娘虽因为家里有位大人,准备的东西比较多。可这位大人并不常在他们家里吃饭,因此,除开开头两天,后面便没准备。家里都是些农家常用的食材,除开给两个小的,一人一天一个鸡蛋外,便是连正宵,也都跟着他们大人一起,隔几天才能见回肉腥。   这只鸡,绝对不是爹娘准备的。也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,那就只能是……秦恭带回来的。   想来,这人也是想吃鸡了吧!苑如想了想,便将鸡剁开,一半炖汤,一半红烧。   又拿爹娘省下来给两小吃的白面粉,切了一大碗面条。估摸着,那么一位武将,这么多,也能吃饱了。   这里正擀着面条,那边一手秦恭抱着无尘,一手牵着无忧来了。   看那姿势,抱得居然很对。   “娘,娘,娘……”无尘本来静静的待在秦恭怀里,一看到她,立刻开始蹦,往着她这边蹦。   “乖,等等。”苑如冲着无尘笑。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秦恭道:“大人,你将无尘放在院子里的摇篮里,让无忧看着就行。”   “没事,他很好。”秦恭看了一眼无尘,又看向她。她对无尘那一笑,也被他看在眼里。温暖明亮,沁入心脾。惊艳,因为一个笑容……   “你养得很好。”七个月不满出生的孩子,别说在民间,就是在宫里,那么多太医供着,想要养活,也是极不易的。可这个孩子,不但被养得白白胖胖的,还非常健康,没有一点先天不足之相。 ☆、第15章   蘑菇烧鸡块,鸡汤面。   饭菜上桌,秦恭将将近一盆的面加汤匀出来一半。烧鸡块也分出来一关,“这些你们吃。”   “这不好。”苑如皱眉,微垂着头,语气却坚定。   “算是房租和做饭的工钱。”秦恭端着自己的那份,直接去了正宵的房间。   苑如看了一眼那些饭菜,又看了一眼正靠着她腿的无忧。暗叹一声,挑了些面出来,无忧自己吃,她则一点点的喂着无尘。   吃完饭,那秦恭只将会碗筷送了出来,便又回正宵的房里,无忧去瞅了一眼,说是在睡觉。   苑如松了口气,她不是不知道如何跟人相处。上辈子做的就是侍候人的事,尤其是男人,怎么可能不会?   只是,这人本就不一样,她又怀疑对方有所图,先就心虚了。年纪轻轻便封亲王,而且还是异性王。自然是聪明的!她若是露出半点不妥来,只怕就要留下什么后患。   所以,她能避则避。借着男女大妨,有碍声誉。她便能躲则躲了。   …………   傍晚,陆父和正宵回来,一看到秦恭居然在,脸色都有些不好看。   但此时,也只能忍了。   “外祖父如何了?”苑如一见娘亲不在,不由担心。   上辈子,这个时候娘亲已去了,家里更是揭不开锅。正宵整日瘫躺着,命在旦夕。   所以,对于病痛之类的事,她总是更在意些。   “外祖没事。舅家的那个孙子淘气,挖了个坑。外祖起夜,结果一脚踩进去,伤了腿脚。娘留在那里,过两日就回来了。”正宵撇嘴。   他不喜欢舅舅家,他们以前瞧不上他爹是个农户。后来,又总拿他姐说这说那的……更甚至,去年的时候,舅妈居然还想将他姐说给她娘家的一个老光棍……那个老光棍比他爹年纪还大……   但是,外祖父和外祖母对他们还是挺好的。   “对了,姐,外祖母让我给你带了封信回来。”正宵小心又好奇的从怀里将信拿出来。   “是慈安师太的。”一看信上的字,苑如便知道了。有些意外,更多的却是欣喜。   打开信,问了别后种种,又一番叮嘱。而重点,却是最后那一段。   “当日的施主,已被其家人接去。妙悟自当小心,好生照料孩子。”   苑如皱眉,随即叹息。   慈安师太说小心,而不是安心。可见,此事未了。   又想到家里的这人……无尘的事,怕是已被对方调查了个清楚。   只是不知道,这人到底是那女子的弟弟,还是那个欲要杀她的夫婿?   …………   接下来的几天里,秦恭好像突然不忙了。每天都留在家里,逼得正宵和陆父每天都不得不留一个人在家里。   而秦恭这几天里,也充份的展示了他的强大和个人魅力。   允文允武,上过战场,历炼过官场。人情练达,强大活泼。仅花了几天的时间,便将正宵,陆父,以及无忧全都收服了。   正宵甚至跑过来,偷偷跟苑如说:“要是姐姐能嫁给秦大哥就好了。”   苑如无语,“你姐只是个被退了婚,名声尽毁的弃妇。”说退婚都好听的。   “我姐是最好的。”正宵一向坚定的坚信着这一点。   “你觉得最好,可在别人眼里却不是。好了,乖,你好好读书,马上就要乡试了。”苑如拍了拍正宵的脑袋,用哄无忧的语气,将他打发走了。   “唉,正宵,三婶在家么?”因为家里有人,大门大敞。正宵刚出了他姐房门,就见陆苑姝扭着小腰,一张脸白的像鬼,唇色似血的摇到他家门口。   “我娘不在,不过,我姐在。”正宵可是知道他姐抽她的事。他觉得他姐太厉害了,这个堂姐,连大伯和大堂兄都不怕。可偏偏怕他姐怕的连他家门都不敢上!   “什么?你姐那个泼妇居然在!?”陆苑姝忙忙在院子里扫了一眼。不见陆苑如,却见秦恭正逗着无忧玩。   这人会很多东西,此时正拿着一根树根,在给无忧雕个小马。据说,那小马雕出来之后,可以骑,却不会倒。   正宵佩服死他了,无忧也喜欢他。   陆苑姝一看到秦恭,对于苑如的害怕也顾不上了。扭着笑,咯咯咯的像只老母鸡似的笑着扭了进来。   “哟,这位就是那位大人了是吧,小女子陆苑姝,给大人请安,大人有礼……”在骆家一段时间,将那后院里的小妾的作派学了个十成十。   秦恭猛的挥手,一块碎木直直的扎进她的脚前,扎破她的绣鞋,将她钉在那里,想再往前一步,却连脚都抬不起来。   “再往前一步,这木头就扎在你的脑袋上。”   “啊!!”尖叫,哭声,伴随着落荒而逃的身影一起远去。   “哇,好厉害!”无忧瞠大了眼,满是佩服。   而正宵却皱眉看着那只留在他家院子里的绣花鞋。陆苑姝逃得太急,连鞋都丢了。他将木头拔出来。叹了口气,拿着鞋子,“我把鞋给她送回去。”怎么说都是堂姐,哪怕他不喜欢,可被别人欺负了,他还是不高兴。   而且,秦恭的这一手,让他觉得,这个男人哪怕千般好……可是,他居然会对女人动手,今天可能对大堂姐动手,以后对他妻子动手也就没什么不能了。这样的男人,不是女人的良配。   皱着眉,拿着鞋子,慢慢的走了出去。   秦恭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,又转头看向窗户里面,看着这一切的苑如。眼底闪过一丝兴味!!   真没想到,这小小的农户里,居然也卧虎藏龙!   …………   苑如隔着窗纱,可以清楚的看着院子,也可以看到院门口。   转头看了眼无尘,默默的叹了口气。   也许她要跟他好好谈谈。如果真如她猜想的那样,不论他是无尘的父亲还是舅舅。只要他开口,她是断没有强占了无尘不给的道理。   毕竟,人家才是血脉至亲。  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。   那天,无忧正在外面骑秦恭给他雕的木马,玩得很高兴。无尘也被正宵带了出去……苑如收拾完家务,便继续绣花。   这是一副长大三丈的大绣件,从去年她上山开始,一直坚持着绣,一直到现在,眼看就要成了。   然后,无忧从外面进来。   “娘?”无忧一进来,就抱着苑如的腿。抬头扬脸,一双大眼清彻透亮,带着些些孩童的疑惑。   “怎么了?”   “娘,那位大人叔叔说,想让无忧认他当义父。”无忧才三岁,虚五岁。他早慧,很多事情,就算不十分明白,也知道有些不妥。   苑如摸着他的头:“无忧还记得家里人吧?”   无忧犹豫了一下,点头。   “无忧想回去吗?”   犹豫,不点头也不摇头,好半晌才闷闷的应了一声:“无忧不知道。”他再早慧,不过三岁。他记得他原来的家人,也知道他为什么会流落到难民里,最后差点死掉,被现在的娘所救,收养。   “不知道就不要想,等你长大了,再慢慢想。”苑如皱眉,“那,无忧想认那位大人叔叔当义父吗?”   苑如不是明理,也没想,一切都让孩子作主。她是想到,当初,也是无忧自已跌倒在她脚边。醒过来之后,他直接就叫她娘的。   她这个义母相当于也是无忧自己认下的,无忧懂事,他应该也明白,那位大人与她一个村姑的区别。如果他要认那位大人,她无话可说。   “不想。”无忧摇头。   小孩的感觉最敏锐,他能感觉到,娘亲对他,虽然不如弟弟,却也喜欢的。在娘亲身边,他觉得舒服,暖和,高兴,安全。   而那位大人则不同,他身边冷冰冰的,让人害怕。哪怕他对着他笑,也让他觉得混身发毛,难受。   苑如松了口气,“那就别想了。”将无忧抱在怀里。   一抬头,秦恭就站在她的房门口,静静的望着她。   “我想,我们要好好谈谈。”苑如这么说道。   “我也正有此意。”秦恭点头,扫过她面前的大幅绣品,没有半点吃惊。显然,她这里的所有东西,他全都有数。   苑如将无忧放下,摸摸他的头:“乖,去找舅舅。” ☆、第16章   “秦大人到底为何而来?”苑如直截了当,直奔主题。对于秦恭这种人,她了解又不解。不了解他为人品性如何,却了解他极为聪明,高高在上,容不得别人耍弄。   如果是他们的对手,敌人。自然是各种手段计谋不嫌多,也许于斗智斗勇之中,还能生起些惺惺相惜之情来。可她只是一乡村野妇,是小人物。对上小人物,他们会不耐,哪怕多说一个字,也觉得是浪费时间。   所以,她做的无用之功越多,越让他不满。本来能成的事,最后也未必能成。   “陆姑娘应该知道才是。”   苑如抿了抿唇:“秦大人是无尘的什么人?”是舅舅还是父亲?   “亲人。”   这人真是半点也不让,也罢。她终究是拧不过对方,权势钱力,都不是对方的对手。那么,便由对方来决定结果好了。   “秦大人要将无尘带走么?”   “未曾有此想法。”秦恭听到她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问出来,句句都直指事实,让他有那么一会儿错愕。但再看她冷静的神色,便也将这丝错愕压下,慢慢升起的,却是欣赏。   这个女子不一般。   从他查到的诸多消息中看,更加不一般。而此,他亲自验证了这个结论。   “那秦大人准备如何安置无尘?”   “他是个有福气的,就让他继续享着这福气吧。”   这是要让无尘留给她了么?微微皱眉,却并不觉得欣喜。   这世道就是这般无情,她收养无尘,哪怕是过了明路。待过个三五年,七八年的,只要秦恭想,就可以直接将无尘带走。   血亲比什么都有理。更别说,人家未来还是个亲王。便是无尘,到时怕也会选择嗖着去的。   所以,一般人收养孩子,都只收养那些真正的孤儿。可她收养的这两个,都不是。   “多谢秦大人了。”她只能这么说了。甚至无法跟对方谈条件,无法强硬的说一句,从此以后无尘就是她的孩子。以后再不要被认回去……   “你无需担心。”秦恭看着她的神色,突然就明了几分她的想法,“无尘,永远都不会认祖归宗。不论是哪一家。”   苑如怔愕,为何?   不知为何,竟又想到。上辈子的忠亲王,有王府却一直只是摆设,几年如一日,只住在妓馆里……却从来也未曾招过人。   那王府中亦无女主人,连个侍妾都无。更别说子嗣了……是不是,也跟这个有关系?   苑如不知道,虽有些好奇,却瞬间就压了下去。心底却无法松口气!毕竟,无尘确实与他是血脉之亲。如果上辈子他的身边不能有亲人,那无尘这唯一的亲人,也许就会有危险了。   功高盖主?还是别的原因?忠字,到底是荣宠还是警告?没有亲人,是因为他不愿,还是不能?   太多的疑惑瞬间压了下来,她只能低垂着眸,不敢抬起半分。怕被对方发现端倪。   “另一边的事,我会处理干净。你只需安心照顾着无尘……无忧这孩子不错,但他出生来历有些复杂,你需得小心……”   苑如讶异抬头,不明白他管这些干什么。但对他所说的那些,到底是感激的。   “谢谢秦大人。”   秦恭看了她一眼,又扫了一眼那幅绣品:“十日后我会离开,这副绣品,我出一千两纹银。到时,我一起带走。”   啊!苑如看了一眼绣品,呆了一下,随即点头:“是。”   这绣品不俗,一千两不贵。但难得的是,他这买走了,她便少了些麻烦。最主要的是,这东西,卖的人不同,在不同的地方卖,价钱都是不一样的。   就他们家这样的小户人家拿出去。卖几一两百两,怕也就到顶了。运气不好,碰上那人品差的,没准财物人三空。   与秦恭这次的交谈,至此结束。待秦恭走后,苑如莫名叹了一声,继续绣花。   ……   却说秦恭从苑如房里出来,就叫等在外面的正宵给拦个正着。   他没进去打扰他们谈话,虽说孤男寡女一屋里说话不好。可他相信他姐,也相信被他敬佩的秦大哥不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事。   可现在他们谈话结束,他身为家里的男人,自然也要表态。   “秦大哥,可否借一步说话?”   秦恭看着他,点了点头。   正宵将两个孩子送进屋里,便与秦恭出了屋,去了后山。   男人之间的谈话理简单直接。虽然年纪不同,身份不同,阅力不同。但一个无心交恶,一个心有敬佩。两人便用直接的办法相谈,上了山,打一架再说。   直到两人打完,正宵才又痛快又闷闷的开口:“秦大哥,你到底怎么想我姐的?”   秦恭怔了一下。怎么想的?他眯着眼想了又想,他从最初,找的便是无尘。至于陆苑如这个女子,他却是从来也没有想法。   要怎么想?又能怎么想?最主要的,他从来也不曾意识到,他可以对陆苑如有想法。现在被这么猛的提起,他自己到是先恍惚了。   他能对她有想法?是啊,为什么不能呢?他未婚,她未嫁。她甚至还养着他家的血脉……为什么不能有想法?   可下一瞬,他微微动起的心湖又冰封起来。不行,他不行。他身上背负着一切,都注定了,他不行,也不能对她有想法。   将心底一丝闷烦沉淀下去,他才开口:“你姐姐,极好。”   “今年乡试,我一定会中。”正宵用力道。“三年后的会试,我也会中。六年后……”到那时,他的姐姐,也将会是身份高贵,能配得上任何人。   秦恭自然听得明白他的意思,然尔,直到最后,他依旧什么都没说。   ……   十天后,秦恭离开。离开那日,苑如没什么感觉。到是陆苑姝含羞带泪的来送了一回,惹得陆大伯拿苕笊打了她一回,关在院子里不许出来。   苑如将绣品卖的钱拿出来两百两。剩下的,便全都放在空间里。   “爹,娘,女儿想去城里买幢房子,带着正宵搬去城里住。” ☆、第17章   “……女儿名声毕竟有损。如今又有两个孩子,换个地方,重新开始。再者,正宵也要去城里考试。若是得中,以后也要在城里读书……女儿过去,也能照顾一二。以后弟弟不论走到何处,总是不适再回到村里。待我们在城里安定下来,爹娘也可以过去……”   去城里这个决定,也是深思熟虑的。   人总想生活的更好,在城里总比村里强。另一个问题,却是因为,今年过后,这天下便要乱了。   在城里也许依旧艰难,可总比在土里刨食,还要被层层盘剥,最后食不裹腹,不得不卖儿卖女的强。甚至于,最后可能还会有战祸……   当年她被卖了,后来也不曾回过家里。不知道在那乱世里,陆家村最后是个什么光景。她总是不放心将爹娘留在这里。还是早早的找个安稳去处的好。   且……她始终想要带着一家离开这村子。这村子里的所有记忆,都是悲伤的……如今命运已改,但她却无法放心。   “可是这,你们二人去,再带着两个孩子,这让人如何放心?”陆母听着到是心动。去城里,过城里人的生活。她的儿子将来会成为官老爷,找个大家闺秀当妻子。她将来被人称一声太太……   “若是爹娘不放心,咱们一起进城也使得。”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。“毕竟女儿是女子,不论是去买房还是别的,抛头露面不说,做什么都不易。正宵也小……不如咱们先去城里,买了房子,做些小买卖……这段时间,女儿再多绣些绣件……”   许是前景描绘的太好,也许是为了儿女的心。陆母陆父商量了一晚,考虑了两天。终于点了头。   今年受灾,村子里的粮田也大多废着。他们家的田也废了,此时既然准备进城,这田自然不能再种。   陆父陆母又去了一趟外祖家,回来的当天晚上,便将陆大伯请了来。   祖宗留下的房子和地都是农人的根。就算要走,这些东西也不能丢。又不能白空着,便全都拜托给陆大伯,由陆大伯一家帮着照应。   村里人知道他们一家要搬到城里,一下子就轰动了。表面上各种羡慕、奉承。背后说的话,却极为难听。可巧那秦恭才刚走,他们便各种猜测,说他们家靠卖女儿,才能搬到城里……   但这些话,也不过是背后说说,却不敢到他们家人面前说。苑如偶尔间听到一回,却并未放在心上。   前前后后折腾了半个多月,一家人终于坐着雇来的车,离开了陆家村。   ……   行了十天,他们终于到了他们的目的地,邑州城。   今天下一统,帝姓司马,定都长安。邑州城与长安紧邻,繁华自不在话下。只视角不同,有人看的是繁华,有人看的却是*朽烂。   苑如并不通政事,但人生阅力在这,也自有她的见解。可以说,相对于一辈子老实巴交待在农村的陆父,苑如的见识也要比他强上几分。   但苑如此时,却什么都不能说,只能做一个乖乖女。   找房子不难,难的是找到合适的。   好在,陆家外地初来,到也不讲究。只要够大,一人一间屋能住下,其他暂时不讲究。且他们手中银钱不算多,暂且有个居住之地便可。   花了一百五十两,买了一座相当偏僻的宅院。院子极小,除却一颗老槐树,便只剩下够孩童跑两圈的小院,无花无草,干净利落。房间够多,有厨房有库房,最让陆母满意的,有个后院,后院里有个小楼。真正的小楼,若是往在大户人家,怕最多算是个赏景的亭子。上下都只有独独的一间,却正好可以让苑如住。   毕竟是未嫁的闺女,旁的不说,住在前面,进进出出的,一眼就看到,总是不好。   接下来的银钱,除了给苑如置办些必须品,其他人用的都是主人留下的旧物。天还很暖,很多事情都可以将就。   毕竟,他们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。   “娘,无忧什么时候可以上学?”这一日,已是一家安定下来的第三天。陆父出去转转,准备看看,好谋个营生。   正宵则一大早就去问学堂的事。无忧本来就喜欢缠着他舅舅,晚上甚至是跟他舅舅一处睡的……一大早也想跟着去。结果被正宵撇下在家,心里很不高兴。   “无忧能读书写字的时候,就可以上学堂了。”   “那……”无忧歪着头,小手指抵着自己的小下巴:“无忧要跟舅舅学认字。”   “好。”苑如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脑瓜:“无忧可以去找外婆。外婆认的字也很多……”她跟正宵的启蒙师傅都是娘亲。   而如今,她急着绣花,也只有娘亲帮着带无尘。顺便再给无忧启蒙……到也可以。如今没有家里那些烦重的农活家事,母亲到是可以轻松一些。   “我去找外婆。”无忧很执着,只是不知道,他是执着于认字读书,还是执着于非要跟小舅舅一起。   苑如笑看着他出去,扑到娘亲怀里撒娇,继续低头绣花。   她的手艺越发的纯熟,有了上次那大件的绣品的经验。如今再绣起来,更加得心应手。   且那逍遥游更是无处不在,只要她静下心来,沉迷进什么事,它便自动出现……往往她自沉迷中醒来,便已绣出一片。且效果比她小心刻意要好上一些。   也因此,她也找着了绣花的技巧。沉下心来,心无旁骛,一边想着那逍遥游,一边绣……这样一来,一副刺绣要比往上快上三成,绣出来的成品,也要好上几分。   也亏得没有人看着她绣,若是有人看着,必定要吓一跳了。那行针走线,好似有上百只手在忙碌一般,忙中有序,让人眼花缭乱。   ……   到了晚上,出去的人都回来了。   陆父只是看看,无所谓收获。正宵却已将城里的学堂全都看了个遍,也打听了个清楚。   “状元堂,青风雅院。这两家学堂是城里最好的两个书院,状元堂里多是官家富贵子弟,束修极贵。所请的夫子,也具都是知名之士。据说,那里的夫子是全国各地请来的,都是教授过状元的大能。青风雅院乃是寒门子弟居多,束修到是便宜些,夫子大多也是寒门出身……”   “那,哪个好?”陆父不懂里面的弯弯道道,听到最后,也只知道有两个书院,一个状元,另一个,却是连名字也没记清。   “青风雅院吧。”正宵之前便想得清楚,此时说来更加干脆。   苑如没问他好在哪里,只是告诉他:“你只管选好的,莫要担心束修的问题。”   “我知道。”苑如没告诉他们,她那绣品卖了一千两。却跟他们说了,卖的钱不只两百两。他们手里有钱,不用太过担心。   陆父陆母不敢想,正宵却是大胆敢想。尤其是,他就觉得那个秦大人跟他姐之间有点啥,那绣品又那么好,别说几百两,上千两也是使得的。   正宵完全相信他姐,“姐,青风雅院就挺好。” ☆、第18章   正宵去了青风雅院读书,束修二十两一年。因为已过去大半年,学院只收十两。待明年年初再统一交银。   正宵安定了下来,每天大多时间都在书院度过。傍晚回到家里。他结识了许多朋友,每日里读书练武,学院里还教了琴棋书画……这些都是他以前少学的,每天里,过得繁忙充实,自信开朗。   陆父也在机缘巧合下,觅得一个营生。只是,他自己一时有些不敢决定,在外面转了好些天,最后还是回来跟家人商量。   “酿酒。”邑人爱酒,上到达官贵人,下到贩夫走卒,这酒从来都不愁销路。   “到也是个不错的营生。”苑如点头,“只是,咱们们家没有什么好的酿酒术。”   他们家似乎只会酿普通的米酒,唔,现在再加上一野果酒。可他们绝对无法凭着这两种酒而开起一家店来。   “我去街面上看过,那些酒大多都是普通的粮食酒。到是苑如酿的果酒,街面上少,却极贵……”   可是,如果用一般的果子酿出来的酒,却未必有那么好。苑如有些犯难,果子酒精贵,她知道。但想要酿好,却并不容易。   他们家也才酿上几回,技术还不成熟。   不过,她想了想,“到也可行。”旋又问:“爹准备怎么做?是在街面上开铺子,还是在家里酿了,挑出去卖?”   “铺子暂时就算了。正好这偏屋里有两个空房间,咱们就在这里置办就行……”陆父是小农民,小农民有个根本的品性,那就是踏实。   不管是过日子,还是对未来的畅想,都很踏实,结合自己的能力,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。不会好高骛远,不会想着天上掉陷饼的事。   闺女手里有两钱,这事他们知道。   可闺女已经够难的了,如今帮衬着他们,他们不能拿闺女的钱不当钱。   陆父一辈子种田,没别的手艺。就这酒,还是借着闺女的果酒方子才有个出路。现在一分钱都没挣回来,哪能敢想着开铺子……   他自己也怯,怕他自己没这能力。赔了可怎么办?   这样的人缺乏魄力,但却极适合过日子。不能大富大贵,却踏踏实实。   “酿酒。”无忧举起筷子,糯糯的叫道。   “酒。”无尘立刻附义自家大哥。   苑如想了又想,最终也同意:“我相信爹爹。”毕竟,他们家,真的没别的手艺了。在这里,他们能在后院里开一小块地种些菜,却没有地给她爹种。   “我也同意。”正宵一见自家姐姐都同意了,自然也同意。   “那就酿酒吧。”陆母最后拍板决定。   当时来城里,是一时激动。当然,更多是为了儿女。但营生也很重要,“只是,那果子酒虽然是个好物。可在这里,没有山果子给咱们采……还有粮食……还有酒器,水……”   一旦决定了,就要开始面对这些现实问题。   除了酿酒的方子外,其他的每一件事都是极重要的。   而这些问题,就不是苑如和无忧无尘能参和的事了。他们两个小,还什么都不懂,只知道跟着叫唤。一个从来到这里,连门都没出去。对于哪家的粮食多少价,哪里的果子如何如何,根本没概念。   所以,接下来,她安安静静的喂两个孩子吃饭,听着爹娘嘴弟弟讨论的热闹。   最终,还是决定要酿酒。   但依旧以粮食酒为主,果子酒么?本来就是精贵物,少一些也是可以的。街面上的果子都很贵,因此,陆父准备去郊外的那些庄子上看看。   ……   决定要酿酒的这天晚上,苑如在相距好几个月之后,再一次进了空间。   之前有无尘在,她不放心。后来又有秦恭在,她不敢。如今,无忧跟正宵睡,无尘被娘亲带在身边。   这里便只她一人。做什么都极为方便。   依旧坐在塔里,将之前酿的酒的倒了一葫芦进来。按着书里的姿势摆着,将酒一口饮尽。   酒入口,甘甜清香,入喉肠,化为热气,弥漫全身。   酒为粮之精,果酒乃果之精,自蕴天地灵气。按着书中的运行路线,开始慢慢运转起来……比她平日里的努力,要快上十倍不止。   苑如虽然以前从来没经过这样的事,但这空间在她身上也一年了,她多少也想到了一些。   首先,这空间很神奇,必是神仙鬼怪类超凡人物才能有的能力。   那不论是这逍遥游,还是那醉中仙,两本书里显现出来的,都是很厉害的东西。或者,学会了,会成为神仙也说不定。   尤其是,她问过正宵,知道他学了他师傅教他的功夫之后,身体里也有一条类似的通道。对了,叫经脉。有一条经脉,运行内力。   她细细问了,与她现在修练的,有异曲同工之妙,却又有些许不同。   但修炼这功法,需要酒。   在第一次因为喝酒,而让自己进度变快之后,苑如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。难怪叫《醉中仙》。   只可惜,她没办法像正宵那样,可以很好的施展她练出来的这些……唔,她自己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。   她自己也找到了理由,也许是因为她这一条经脉还没打通。   从入定中醒来,苑如看了一眼边上的酒葫芦。   上次酿的酒喝完了,她酿酒的工具太少,而且小。酿出来的酒自然不多!   “该多买些酿酒的工具。”看着塔外的果林以及粮田。还有这些……空间外面的酒对她没有任何作用。她要用酒来修练,就只能喝这空间里酿出来的。只能自己动手……   这么一算,她以后怕是要很忙。   刺绣不能落下。   在爹爹能将营生支撑起来,有收益之前,这算是家里最主要的银钱来源。酿酒也很重要……虽然还不知道,她修炼的这到底是什么,但她直觉得很重要。   可出门?   苑如皱眉,在空间里梳洗了,这才出空间。   结果一出来,便听着隔壁人家里一阵吵闹。   ……其实那家人声音不大,只是,她自己没发现,她的五感敏锐了太多。在这深夜里,一点声音便能听到。   隔壁家住着祖孙三代,一共十来口人。祖辈只有个老太太,下面两个儿子。各有一妻,大儿子家老实巴交,夫妻俩有两个女儿,一个儿子。小儿子却得了老太太的偏宠,显得奸滑,除了一个妻还有一个妾。妻有一女,妾有一子。   如今吵起来的,却是那小妾又怀了身孕,这会儿落了胎。又哭又闹,矛头直指正妻。   他们的声音有些大,吵得苑如毫无岁意。便干脆点了灯,拿了个小件的绣品,一边绣一边听着他们闹腾。 ☆、第19章   苑如见过很多苦女人,被卖、被骗、被拐,也有自卖自身……到了楼子里,总归都是一样的下场。再无脸面声誉,更要忘记自己还是个女人。没脸没皮的,只为了着苟活着。   对于这种家庭内院的事,她看得反而少。   深夜偷听,有些失礼,却有些兴致,也有些好奇。   小妾落了胎,却得了男人的宠爱。妻子生气,却毫无办法。   出嫁出夫,男人是天。三妻四妾,再合理不过的……苑如见多了女人的苦,心中对男人,便有着不满。   哪怕是她自己的亲爹,她敬着,爱着。却也下意识的,拘着。   否则,那大笔的银两,她缘何不拿出来?几百两银子,买个铺子,治个更轻减的营生,还是容易的。   可她偏不,拿出来的总是刚刚好。让他辛苦着,离不了娘亲。实在也是因为,她骨子里,已然无法相信这世上的男人。而因为这是她爹,是她娘的夫。不然,她也不会在意。好比正宵,那是她弟弟,将来却只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夫,她便不会想这些。   女人的日子不好过,但她却不会多管。   只是,她自己对于男人,却没什么想法。一生不嫁,说是被逼,却也正好顺了她的意。   “哎哟,我的儿啊!”隔壁突的一声惨呼。苑如手上一顿,针尖刺进指尖,渗了一滴血珠。伸手将手指送进嘴里,眉头微微皱起。   “你这贱人,居然敢伤我儿子,明天我便休了你……”男人暴起,接着便是一顿抽打。那结发妻子哀哀叫着:“我没有,不是我。”可惜,没有人信她。   又或者,有人信了,只是不愿帮她。   “唉!”苑如长长的叹了一声,继续绣花。那是一个被面,上绣百合连理。卖出去,可以卖个五十两,去掉买布和线的本钱三两,却也可以赚上不小的一笔。   “连理易,百合难。”到不如贫贱夫妻,哪怕是百事哀,只要肯努力,总能找到活路。   只是,受了上辈子的影响,她又怎甘贫贱?   ……   一夜过去,天方明,隔壁便又闹了起来。那二儿媳拎着个包袱被撵了出来。她趴在门上嚎哭,叫着丈夫的名,叫着女儿的名。可惜,大门紧闭。   “唉!”昨夜的事,陆母听不多,却也隐隐知道一些:“作孽哟!!”   没有人应她的话,谁应都不合适。好在陆母也只是嘀咕两句,便丢到一边。   苑如却念着自己的酒,“娘,我的绣线用完了,想出去逛逛,顺便买些绣线。”   陆母拧着眉头:“让你爹陪你去。”   “娘,不用的。我如今是妇人打扮,且您女儿又不是长得多好,打扮更不出彩……您实在不用如此担心。”   陆母自然知道,她自己便时常出门,买个菜,买些布,各个店也逛过……可对上女儿,哪有不担心的。   “娘。”   “也罢,你去吧。只是莫穿那些鲜艳的衣衫,头发将脸遮一遮……”   “知道了,娘。”   苑如得娘亲应允,开心不已。   回屋一通打扮,灰扑扑的衣服,头发上插着一根木簪,额前落下一缕发,将脸,尤其是她的眼睛,给遮了大半。让人猛一看,看不清她的脸。更会觉得,这人必在走了许久的村妇,略显凌乱,却也应当。   不沾半点脂粉,肤虽白,却被挡了个严实。   让母亲检查一遍,又给她背上背了个篓子。整好从后面将她窈窕的身姿尽数遮了。“走路靠边,遇着人多,宁愿慢一些,绕一些,也莫要往人群里挤……”   又是一通叮嘱,终于放她出门。   ……   出了门的苑如长长的吁了口气,脸上露出轻松笑容。在家里待得久了,闷的很。她不希望自己成为长袖善舞之流的人物,却也不想成为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。   如今爹娘还年轻,她可以身居家中,万事不管。可爹娘年纪大了,总有离开的一天。她要撑起一个家,不通俗物岂能行?   街上行人很多,苑如早得了母亲的指示,知道哪里卖什么的,绣房在一条相对较为清静的街上。这街上卖的大多都是些较雅致的东西。   如这卖绣件的,如那卖笔墨纸砚的,如那卖布匹成衣的,再如那卖玉器首饰的……苑如将百合连理被卖了出去,店主到是大方,给了六十两。比预计的还要多。选了一堆的布和绣线。   “这位大嫂,您的手艺比那宫里的绣娘怕也不差什么。”店主也是个妇人,十分精明。看上了苑如的手艺,便凑了过来。   “老板娘说笑了,我这等蠢妇,不过是练个手巧,哪里能跟那贵人之所相比……”   “都是凭着手艺吃饭,哪分什么贵人不贵人的。这位大嫂,你若不嫌弃,叫我一声方姐姐。以后若是有好绣件,只管拿来,姐姐给的价钱,保管比旁人要高……不让妹子你吃亏。”   苑如心中讶异,无事献殷勤。面上却是笑了笑:“那就多谢姐姐了。只是,小妹手上极慢,这被面便足足花了五个多月才得……”   “哟,那可够慢的。”   “可不是,小妹也不敢想着靠着手艺如何,只是补贴家用,能多买些米粮,也就足够了。”又憨憨一笑:“半年能挣这么多,已经很够了。”   方老板暗自点头,想想到也确实。这居家过日子的,家事杂事一大堆……“本来姐姐这里有个好活计,还想介绍给妹妹的。现在细想,到是不妥了。”   苑如也没问到底是什么,这外面接的活,有好也有不好。   这好就好在,只要绣出来,自然就能卖出去。一切工具成本全都绣家出,她只要出力就好。对于没有本钱的,这自然是最好。   可不好的地方也要命。要绣人家指定的东西……这其实没什么。可就怕,这绣活万一出点什么麻烦,那就是要命了。   上辈子她就听过一出,某个二品大员,其妻在外面看上一个绣娘的手艺,着人绣了个百子千孙帐。结果这帐子被人动了手脚,落了一个三个月的胎。最后查来查去,查到那绣娘头上。可怜绣娘一家子,被活活打死了。   结果过了半年,这案子不知又被谁翻了出来。才知道,这绣娘一家冤屈到了极点,这手脚是在绣庄里动的。用的绣线绣布,全都是绣庄里的人动过手脚。连那绣娘自己,也在绣的过程中,落了个一个月的胎。   也因此,苑如对这个,实在有些发怵。她宁愿自己绣出来的东西压在手里,卖的便宜些,也不愿接这些,要过好多人手的活计。   可巧,又一绣娘进来。方老板娘立刻迎了上去。苑如也不在意,只在边上继续挑选布和绣线。   各色碎布,绣帕子,绣扇面,绣鞋面……种种都是可以的。挑了许多,又挑了两匹整布。要绣大件,或者超大件,买回去自己栽,便不那么惹眼了。   “林家的,我这里有个活计,要绣百子千孙帐,绣得了,一百两就到手了,你可要接这活?”   苑如一惊,猛的抬头,看向那个绣娘。   怎么偏偏这么巧?   “这……我婆婆这些天身子不爽利。只怕没时间,若是要得太急,我恐怕做不成。”那林家的是个真朴实的,一张脸上满是辛劳,只一双手,养得白细光滑。   “这话说的,谁不知道林家的你是从宫里出来的绣娘,手艺便是宫里的贵人都赞赏的。我也不瞒您,这活计是个大人物家里的,就是想往那宫里靠靠,这才让我来请你出手。时间到是不急,半月一月的,总行的。”   “那,那好吧。”林家犹豫了一会儿,终于还是点了头。   “太好了,我这就让人把东西给你取来。顺便把你这次的绣品钱给你,你这手艺,真是没说的……” ☆、第20章   一个早就备好的托盘,上面是一匹青色洗纱布,各色丝线。俱都是上好的。   苑如不识货,可那林家的极识货。一看便两眼放光:“青烟罗?”   “哟,还是林家的你见多识广,可不就是青烟罗。这还是人家主雇家自己准备的,听说是从宫里得的呢!”   “可不是,这可是御用之物呢!”   “方大姐,我选好了。”苑如拿着自己选好的东西走了过来:“大姐您看,这笼共多少钱?”   “哟,妹子,你这会儿挑的东西可不少。这是准备再绣个大件?”对于一般人而言,被面、床单、纱帐、甚至是整件的外衣都算是大件了。   “大件小件的到是不拘,家里人不让我上街,难得出来,便多买了些。”苑如腼腆的笑着。转头看了一眼林家的,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。   “妹子这些东西可都是好东西,大姐也不给你虚价,你给个十两吧。”   苑如点头,刚到手的六十两,又付出去十两。顿了一下,又道:“那个,大姐,我是从乡下出来的,我们那也没什么好的花样……”   “我懂,我懂。那边还有个册子,里面具是各种绣图,都是现在时兴的。你看吧……”   苑如将布线包好,放在筐里,便去一边看图。转身时,不小心碰了下那林家的,不由一脸歉意:“不好意思,我……”   “没事,没事。”林家的笑得温柔,一脸和气。也转开去翻看那些绣线,布匹。   “这线和纱怕是用不完。”   “主家说了,只要帐子绣好了,剩下的,全都给你……分文不取,原来的工钱也照旧。”   “真的?”林家的两眼放光。   “自然是真的。”   “那好,包……呕!”   苑如放下绣图,将筐重新背起来。“方大姐,我看完了。”随即讶异的看了一眼那林家的 :“咦,这位大姐莫不是有了身子,真是恭喜了。”   林家的猛的低头,不敢置信的看着肚子。神色一阵恍惚:“我,我有了?我真的……不行,我要回去跟夫君说……”说完,竟是不管不顾,转身便快步冲了出去。   “唉,这人,怎么这么毛躁,慌慌张张的!”苑如转头看向方大姐,“唉,大姐,她这是怎么了?有了身孕不是挺正常的么?”   “唉,你不知道,这林家的嫁过来三年了,一直没有身子。夫家开始对她还不错,后来却……如今,若不是还有一手的绣活,替家里赚银子,怕是半点活路都没有了。唉……我这帐子,估计还得重新找人做。”   苑如闪了闪眼,凄凄一笑:“咱们做女人的,怎么就这么难呢!!”   “可不是。”方大姐也是感叹。但有些事,该做还得做。   “大姐,我不打扰了。先走了……”   “成,慢走啊。以后有绣件,你再送来。”   “哎,好的。”   …………   出了绣坊,苑如的心情郁闷了一下,便抛开了。   转了一圈,来到专卖盆罐的地方。   大大小小的盆盆罐罐,各种形状,看得她眼花缭乱,心动不已。   挑了六个罐子,有大有小,大的一人高,小的仅跟盛盐的小坛子差不多。“这位大嫂,这东西你要怎么带走?”   苑如错愕,方才发现,她忘记考虑最重要的问题。最后,只能尴尬的选了六个小的,放在筐里,背着开始往回走。   路过点心铺子,又买了两扎点心,准备带回去给两小尝一尝。   直到快到家门口,才趁着没人的时候,将罐子送进空间。   到了家门口,便见娘亲抱着无尘,拉着无忧站在门口。一边望着她来的方向,一边时不时的扫一眼隔壁。   “娘。”无忧最先看到她,隔着老远就往她身边冲。   苑如一把将他抱起,有些疑惑的看着娘亲 :“娘,你在这干嘛?”   陆母扫了一眼隔壁,便跟着苑如进了屋。然后才长长的叹了一声:“隔壁在闹分家!”   这事跟他们家没关系,陆母只是看个热闹。   苑如失笑:“分就分呗。分了也好,干净。”老大家老实本分过日子,老二家家宅不宁,这日子有的磨。那老婆婆又是个偏心眼的,分了都好!   “说是这么说,可我听着,那老大家竟是半点得用的都没分到。这当娘的,怎么能这么偏心呢!!”陆母摇头叹气,。   可不就是偏心。“您呀,也别管那些了。我买了些点心,您也尝尝……这城里的点心,比咱们那里,应该好些吧……”   她这边将话题扯开,将银子拿出来。陆母又推给她:“你拿出来的银子还有。这些你先收着,等要用,我再跟你拿。”   苑如也没推却,不是为啥大道理。只一条,他们家里现在银钱也不少了。放在她这里,藏在空间里,哪怕是遭了贼,也是偷不去的。这不是杞人忧天,这城里小偷可是不少!!   “娘,好好吃!娘吃!”无忧自己嘴里塞了点心,又拿了一块往苑如嘴里塞。   “娘吃!”无尘也跟着叫着。手里拿着点心欲往苑如嘴里塞,却够不着。干脆一转头,塞进陆母的嘴里:“外婆吃。”   “哎哟,我的乖孙哦,小心肝,真是可人疼……”陆母彻底被两小吸引了注意,再不管邻居家怎么样了。   到了晚上,后院的门关上,苑如在楼上。熄了灯之后,便进了空间。   将几个小罐子洗净控干,选了山楂、葡萄、樱桃、梨、苹果、草莓,六种不同的水果。罐子小,活烦却不多。   一个时辰之后,六个封好的罐子排排放在树荫下。   她则又进了塔里,继续她的修炼。鸡叫一遍时出空间。开始一天的忙碌!   帮着娘亲收拾家务,做饭。庭院的活是爹的,正宵现在到是没空了,他要考试了。而他并没有将练武放下!   每天到成了家里最忙的人了!!   …………   转眼到了中秋,家里的酒坊终于开了起来,第一轮的酒,已经出来了。苑如没帮太多的忙,只是在粮食里搀了些空间里的粮食,果子里也搀了些。不多,却足以让酒的品质高上一些。   出酒的那日,陆父请来了几位客人。   一个是城是酒肆的老板。据陆父说,他在这段时间里,很得了人家的照顾。另一位却是个官,虽然只在府衙里当个文书。可在他们这里,也是备有面子。另一位也是官,是个捕头,长得一身横肉。   这样的时候,苑如紧闭着后院的院门,带着两小在后面玩耍。前面的事,是半点也不问。   然尔,酒香不怕巷子深。这边才出了酒,那边便引了酒鬼来。偏这酒鬼不走寻常路,不从前面院子敲门而入,非要学那梁上君子,大白天的,翻着院墙偷摸进来,且偏这么巧,直接就撞进了苑如的眼里。 ☆、第21章   “咦?”两人四只眼相对,齐齐的咦了声。   苑如只是单纯的好奇和惊讶,大白天的,有人闯进她家院子里,这如何不让她吃惊好奇。至于害怕?她自己却也不知是为何,竟然并没有这样的情绪。   因为没有害怕,所以也没有尖叫,没有呼救。   而对面那人,却也是没想到会碰到人。这人却是个酒痴,向来靠鼻子走路。偶尔冲撞人也是有的,但是,他却是没想到,在这破落小院里,会有如此出色,如此让他心动的美人。   美人有着一张干净明亮的脸,一双如星辰般的瞳眸,好似潋滟的湖水。漾着动人的风情,波光闪烁,几欲要闪花他的眼。   随着她那一声轻咦,他立刻便觉得醉了。好似闻到了千里香,全身心叫嚣着,要靠近,要品尝,要拥有……如果不尝一口,他定会抱憾终身。   一个如同绝世美酒的女人,在他的眼里,绝对是最美的美人。   “娘。”无忧的惊叫,打破了俩俩相望的人。   酒痴皱眉,居然是妇人,而且……有两个孩子。   他虽然爱酒如命,平时有些痴颠,对于眼前如美酒的女人也有了些兴趣。但他也是有道德的,有夫之妇……他不碰。   “真是失礼。我走错了路。”酒痴冲着苑如一抱拳,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,干脆的跃墙而去。   苑如无语,谁走错了路,会走到别人家的后院。可她又确定,他们一家人刚到这里,又无家财,更无宝物,不可能惹了谁的眼来。   “娘?那人是谁?”无忧皱眉,他一天天的长大,越来越聪慧。已经知道什么叫男女大防,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从村子里搬出来。   “一个浑人罢了。”苑如并不在意,“这几天莫要跟舅舅说,待舅舅考完试再说。好不好?”   无忧皱眉,想了想,点头:“好。”又加了一句:“那,无忧晚上跟娘亲睡,好不好?”他自然知晓舅舅的考试很重要,关系到他们一家人的大事。不能被打扰。   “好。”苑如自然没有说不好。   前院开席,那些人,俱是又吃又拿。待他们离开,新出的酒,愣是耗去三成。   剩下的,陆父便准备挑出去卖了。至于白天的事,苑如和无忧都没有说。   无忧当天就以不能打扰舅舅读书为由,搬到了苑如那里。只是那个人,却并未曾出现。   而八月,对于陆家来说,最重要的,自然就是正宵参加的乡试了。   考场就在邑州城,正宵如今在青风雅院里读书,那里的夫子会给参加乡试的人统一安排。到是不需他们操心。只要替他准备到时用的各种东西就好。便是这些,也让陆母很是忙了一会儿。   以前在村子里,这些都是外祖替正宵准备,陆母也只知道。现在亲自准备,自然是手忙脚乱,最后还是正宵自己按着过去准备的那些,列出单子,让陆母去买。   八月二十,正宵入场。这一天,也是无尘的周岁。家里并未请客,只是家里人自已买了些好菜,又给无尘添了新衣鞋帽,连抓周都没有的。也是这一天,到中午的时候,一个陌生人过来,给他们家送了许多礼。从布料到金银,从书籍到地契……只说是给无尘的生辰礼。   苑如猜着,大概是秦恭送来的,想着他的与无尘的关系,便也未拒绝。   二十三,正宵白着一张小脸,被陆父领回家。   家人一看他这样,什么也不敢问,只好吃好喝侍候着,便催他去休息了。   苑如很是担心,虽说这三天里肯定是吃了些苦。可正宵却是练武的,脸色实在不该这么难看。   正宵足足睡到第二天下午,终于恢复了,只情绪依旧不高。爹娘只安慰他:“我们正宵还这么小便是秀才了,比那些人不知强多少。这只是头一回,便是不中也无妨。”   苑如则等到晚上,正宵去她院子里练功时才抓了机会问他:“这是怎么了?”   “姐,我发现,读书兴许是无用的。”正宵很是忧郁。   “为何这么说?”   “考试的时候,我隔壁的一个书生,考卷一片空白。可考试还未结束,他的考卷上就被批了个甲字。”   苑如恍然,这是徇私舞弊。这种事,在苑如看来并不严重,实在是世间常态,贪官污吏更是无处不在。弄得民不聊生,哀鸿遍野。哪里还有公平公正?哪里还有清明?   明年,这世道就彻底乱了,除了靠近京城的几座城还能勉强保持平静外,到处都是战乱……   但这些话,她不能跟正宵说。   “正宵很难受?”   “恩。姐,我不想读书了。反正读了也没用,不如上战场,当大将军。”   大将军又岂是那么好当的。“姐姐不懂这些。可姐姐知道,正宵现在还小,战场是决计去不了的。而且,大将军也不是那么好当的,不但要英勇善战,更要懂谋略,会战术。能指挥打仗……还要打胜仗。正宵懂这些吗?”   “不懂。”   “姐姐足不出户,对于很多事情并不懂。正宵若是有烦恼,不如去跟夫子说说?又或者……我记得你跟秦大人是有书信往来的。或者也可以问一问他,他本就是官场的人,见过的世面更多,想来对你会有帮助。”对于这件事,她还是挺赞成的。   毕竟,那位将来可是亲王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攀上他,实在是运气。为了正宵将来的仕途着想,也一定要巴好了。   正宵豁然开朗:“姐姐说得对。秦大哥一定能替我解惑,我这就去给他写信……”顿了一下,又转过来小心的看着苑如:“姐姐,上次秦大哥来信时说,再过些日子就到他的生辰了。我想送他些东西。”   “应当的,你想买什么,大概要多少银子?”苑如很是爽快。   “秦大哥是官,要什么没有?我是想……呃,秦大哥似乎挺喜欢绣品的,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姐姐……”   苑如恍然大悟,瞪向他:“你是早就算好了吧?今晚我若不找你说话,你准备怎么向我开口?”   “姐,行不行?”   “行是行,不过,明天再给你。”   “明天就明天,姐,你准备绣个什么给秦大哥?”   苑如瞪他,“快回去睡吧,天都晚狠了。”不理他,自顾回楼上去了。无忧一个人睡着,怕他醒了害怕。   幸好,他睡得很沉。   苑如手里的成品绣件其实挺多,她绣的东西特别快,真正好东西,她舍不得拿出去卖。平时小件都让娘亲顺带出去卖,真正好的,全都收在空间里。   看着无忧睡得酣实,她便悄悄进了空间。找了一幅全是马的绣件,这绣件一共分四幅,全都是马。分开看可以,合在一起,也不错。   这四幅画制个屏风刚刚好,那人应该是喜欢的吧!! ☆、第22章   苑如的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,陆父的酒坊生意不算好,却也勉强够一家人生活开支,稍有余存,但不太多。   好在,陆母会持家,日子还是过得相当滋润的。   苑如也时不时的拿些绣件出来,让陆母出去卖。都是小件,银钱不多,补贴家用却是足够的。   期间,正宵跟秦恭通了回信,那绣件果然送了过去。秦恭回信也不知道说了什么,正宵到是冷静了下来。隔了两三日,给她送了一幅画上来。还有一笔生意:“秦大人说,请姐姐帮忙绣这幅画,绣得了,奉上白银千两。”   苑如最初其实有些想拒绝,可想想几年后,他就是亲王……而且还有无尘在呢。真说起来,便是没有白银千两,真要她做什么,她又能拒绝么?   所以,只能接受。   “秦大人可说多久要?”   “明年三月出来就好,听说是要送给圣上的寿礼呢!”正宵很兴奋。   “行,我记着了,会绣好的。”   ……   很快,乡试的结果下来,正宵虽不是三甲,却也榜上有名。   他略微有些黯然,却很快就调整过来了。而陆家依旧一片欢腾,贺喜之人不断。毕竟,正宵才十岁。本就是这一届里年纪最小的参考生员。   家里连接宴客几天,同窗,夫子、左邻右舍、以及一些主动上门道贺的人。连带着,陆父的酒生意都好上几分。   苑如日日待在后院,安静的绣花酿酒。   她趁着家里不注意时,从家里准备的大号的酒瓮给拿了几个进空间。如今,她空间里的酒,却是很足很足。   而这一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,她的酒量越来越大。   靠着喝酒来练功,开始的时候,那些酒一入喉便化为能量,冲击着经脉。大抵都是酒劲耗光了,她也不会有半点醉酒的状态。   到如今,许是因为那根经脉越来越长,每一次入定需要的酒也越来越多。从最初的半葫芦,到如今的,要两葫芦。   苑如想,大概这也算是一种实力的增强吧?虽然她一直没弄明白,她练的这东西,到底有什么威力。似乎就是多了一条经脉,绣花的时候更快更好了。其他并没有什么变化。   时间如白驹过隙,转眼又是年关。   进腊月,陆母与陆父带着正宵回了陆家村。相对于陆父陆母,所谓家,还是在陆家村。父母的坟在那里,陆家祖祖辈辈都在那里,他们的根在那里。   所以过年,自然也是要去那里的。   陆母的意思,自然是想带着苑如及两小一起回去的。及到临出发前,无尘突然不舒服起来,虽然只是普通的小感冒,可这冬天本就冷,孩子生病再在外面奔波,她如何放心?干脆,她留下来照顾无尘,再一看无忧也还是个孩子呢,这大冬天的,一路折腾下来,怕也是受不住,便也干脆留了下来。   陆母本有些不放心,还是苑如劝的她:“不如爹娘多买些粮菜放在家里。我带两个孩子在这里,每日里只关门闭户不出。想来也不会有事。你们总是很快便回来了……”   于是现在,家里便只剩他们母子三人了。   虽然只有他们三人,苑如也没想要委屈两个孩子,该有的都有,甚至比其他人在家里更丰富一些。空间里的果子,日日取最新鲜的出来给他们。   诚然,她也如跟爹娘保证的那样,一直闭户不出,外面发生任何事都不曾多看上一眼。   大年三十,两小都熬不住睡了。苑如一个人坐在窗前守夜,听着外面烟花爆竹声,欢声笑语,离得远一些,不知是什么地方,还有丝竹歌声传来。   苑如从空间拿了一葫芦酒,慢慢的喝着。   她并不是爱胡思乱想的人,本也不是多聪慧的人。大多都是碰着了事,才会多想一些。没有事情,便只想着本份过日子。过一日算一日,无远大理想,也无太远忧虑。   重生以后,想的也只是让家人,让自己更好过些。   如今,似乎已经初步达到目标了。没有万贯家财,可在这里,有房子,有个营生。若是好好经营,日子总能越来越好的。正宵健康聪明,才十岁便已是举人。还在练武……将来,不论是文是武,总有出息的一天。   家里,短时间内需要她费心的事已经不多了。至于以后?不外是抚养两个孩子长大,好好孝敬爹娘。   人这一辈子,似乎也没有别的可想了。   “好香的酒!!”突兀的声音,将苑如从迷茫中惊醒。反应过来这居然是男人的声音,不由眉头一皱,厉声喝道:“谁?”   “咦?”那声音却讶了一下,“居然是你?”   看到来人,苑如也皱眉:“是你?你又来我家做什么?”   “在下堂突了,只是被酒香所引。没想到……呃,小娘子,可否赏壶酒喝?”   苑如皱了皱眉,“给了你酒,你就会离开么?”   “自然。”酒痴到是有些奇怪,这大年三十的,怎么这院里依旧没有个男主人?   苑如转身,将窗子关上,到外面看不到的地方,从空间里,将她喝的剩下的小半坛子酒拿了出来:“好酒全在这里,全都给你,快些离去。”   酒痴接了酒,又多望了她两眼:“得你一坛酒,小生护你两个月。”他爱酒成痴,对于这个如同极品美酒一般的女人,虽然才第二次见面,却也着迷。   两次来,都没碰到她男人,让他不由的多想。是没有,还是男人不珍惜她?如果没有,他没准就有机会了。若是男人不珍惜?哼,以他的手段,将这美人抢来也是使得的。   “不用。”苑如不接他的好意。面对男人,她没有娇羞,也不见多少害怕。有的只是防备!   酒痴拎着酒坛,直接灌了一口:“好酒。就为这酒,半年也使得。”   苑如皱眉,却没再开口,这人一看就是不会听人劝的,她的拒绝,他只怕也不会听进去。   “小娘子,大好时光,实在应该来一口。”酒痴在楼下冲着楼上的苑如举了举手里的酒坛。   苑如看了看手里的酒葫芦,勾着嘴角,举也酒葫芦:“干。”   “爽快!”酒痴毫不掩饰眼底的赞赏,仰头又喝了一大口。豪爽的一抹嘴,拎着剩下来的酒,轻轻一跃,便又翻墙出去了。   苑如晃了晃手里的葫芦,关上窗,回到房里。无尘无忧依旧酣睡,她摸了摸两不的手脚,才脱衣上床。终于,新的一年来到了啊!! ☆、第23章   酒痴本名叫屠九螭,这个名字,在年后,从初一到初十,每天都来跟苑如讨要酒的时候,终于还是让苑如记下了。   “姓屠?”苑如有些恍然,这个姓,却也是很有来头的。   “怎么?小娘子也听过?”屠九螭一边喝酒,一边拿眼觑她。这些天,他可是将她的消息打听清楚了。原来那两个孩子都是她收养的,而她还未嫁过。   这样的事实自然让他高兴。虽然他屠九螭一向不在乎什么狗屁规矩,什么人伦道德。但他是男人,男人么,对于自己看上的女人,那自然还是未嫁过更好一些。   毕竟,他只是看上。   “这姓少的很。”苑如手里依旧拿着她的酒葫芦,喝的却是他的酒。“给我找些酿酒的方子吧。”世俗的酒,再好也没有灵气。   在她喝来,却是如同清水一般无趣。可惜,她自己却并不懂酿酒之术。   “酿酒?”屠九螭眼睛微微眯起,终于到他关心的地方了。陆家卖的酒,他是喝过的。头一回出酒的时候,他就尝过。味道很一般!   可那天晚上喝的那半坛,在他这些年里喝的酒里,绝对排得上前三。那种酒,不可能是他家酒坊里出的。   “小娘子要自己酿酒吗?酒方子是人家营生的根本,只怕不好找呢!!”   “我可以拿钱买。”也许她可以将绣品多拿些出来卖。   “钱这东西我不喜欢。”屠九螭眼睛一转:“不如这样,我给你找来酒方子,你供应我喝的酒,如何?”   苑如想都没想,直接摇头:“不如何。”   “只要一天一坛子。”   还是太多,她根本供应不起。   “一天一酒葫芦。”屠九螭再次退让。   苑如垂眸,这事,本该拒绝的。这人虽然看起来很有些荤素不忌,可却是个高手。高来高去的,万一再盯上她可怎么办?她的空间迟早要暴露出来。   但现在,只怕不论她拒绝还是接受,这人都是盯上她了吧?   “三天一葫芦。”苑如皱了皱眉,终于开口。看到他似有不满,便又慢悠悠道:“等你喝过我酿的酒之后,你就会知道,三天一葫芦,你是占了多大的便宜。”   屠九螭怔了一下,想到那天晚上喝的酒,不知为何,突然也期待起来。   “不如这样,一份酒方子,三天一葫芦。”   “三份以后,所有的酒方子都不再作数。”   “好。”屠九螭也没琢磨,直接点头应了。而且,他这边应了,那边就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册子出来。直接丢了上来!轻飘飘的,那册子却刚刚好落在她的面前,窗棱子上。稳稳当当,晃都没晃一下。   苑如拿着翻开一看,便扬起眉来。这人……   虽然册子薄的很,仅有七张纸,可这七张纸里,每一张都是个酒方子。从粮食酒,果酒,花酒,蜜酒,药酒……居然全都有。   “多谢了。”   “想谢我?那你就努力酿酒,最好是能将这里的酒全都酿出来,让我能尽情的品尝就好。”屠九螭看着那个册子,显得黯然。   “我会尽力。”苑如应了这一句,便不再看他,低头专心研究起那些酒方子来。   屠九螭看了一眼被闲置一边的酒葫芦,笑了笑,转身离去。果然,他带来他的珍藏,可在她嘴里,只怕是索然无味的,都不值得一饮。   真是期待她酿出来的酒啊!!   ……   正月十四,正宵与父母回来了。同来的,竟还有外祖父。   外祖父是个严肃的人,以前的苑如向来有些惧他。哪怕此时,外祖父对她也依旧不假辞色。一来就训了一顿,不只训她,还训陆母:“……不是在庙里么,既然去了,就该伴青灯古佛一生。留在家里,没得坏了门风,影响了正宵的前程……”   苑如听了只当未听到,却在晚上,问了陆母:“娘,外公这是?”   “你舅舅家里今年年成不好,你外公这半年一直小病不断。延医用药,花费甚多,连私塾也办不成了……所以,我跟你爹商量,将他接过来住段时间。顺便,也能给无忧启蒙开智……”   人既然来了,她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。   外祖父有些文人固有的,饿死是小,失节乃大的古板。也有着做为大家长的严肃,更加重男轻女,但心也不算坏。   只是,她想着,以后她大概只能待在后院里,连面也是不能露的了。以外公的性子,没准还会在后院的门上挂上锁……   微微苦笑,再想却也没什么不一样。反正她本来也不出门的!   果然,从外祖父来的这天开始,苑如就只能待在后院里,一日三餐全都是母亲送到后院来。她想要听到什么,也只能从陆母嘴里听到。   至于正宵……外祖父深以为,他是男子汉大丈夫,是不该跟她一起相处的。逼得正宵只能偷摸着翻墙进来。每次看到他偷偷摸摸的模样,苑如便觉得好笑。   “外祖父今年来,其实主要还是为了姐姐你。外祖在这里有一个朋友,听说家里有跟姐姐相配的男子……这话是我偷听外祖和外祖母说的,爹娘都还不知道呢。我听说,那个人家里是书香之家,那个男人……乡试未中,妻妾却有了三位之多。其妻更在两年前就去逝了,留下一个女儿……”   正宵闷闷不乐着,苑如也觉得五雷轰顶。   “没关系。”苑如觉得喉间涩然。   “怎么会没关系,那样的鳏夫怎么能配上我姐姐。其实……”正宵犹豫了一下,终于将后面的,“其实,我觉得姐姐嫁给秦大哥最合适”的话给咽了下去。他不想姐嫁给人家当继室,做后母。可是外祖和外祖母说的话他听了之后,又觉得有些合理。   他自己认定姐姐千好万好,可别人不这样认为啊。   否则骆家怎么会当庭拒婚?否则,秦大哥怎么在他这么明示之后,都不开口呢?所以,他有些不知道要不要阻止这件事。他也不想姐姐一辈子嫁不出去……   “这事一时半会也谈不成的。你也说了,那家是书香之家。要谈婚论嫁,必然要访一访,我这名声,人家未必会看得上的。更别说,我还带着两个孩子呢……”   “姐。”正宵到底还小,也不知道这会儿说什么合适,最后干脆转开话题:“姐,我这次回去,去骆家了。”   “你去他家干什么?”   “放心,姐,我没干坏事。我偷偷去的,把他家的钱全丢到城外的难民营去了。你不知道,去年的灾民,到这会儿还有,黑压压的……可骆家做粮食生意,把价抬得老高……”   “那也不该你管,你一个小孩子,万一……”   “姐放心,我这不是没事吗?”正宵连忙拉过个话题:“姐,你猜骆家现在怎么样了?”   “怎么样了?”   “那个混账啊,如今就瘫在床上,天天要人侍候着。整个镇上,没有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,连那些小妾全都跑了,他天天在床上大吼大叫……”他这次又败了他家的财,骆家再不倒,就没天理了。   苑如听着那人的悲惨,也是痛快。   然尔,该说的还是要说:“不管怎么样,你这事做的不对。不问自取谓之贼,哪怕你自己没贪这财,称声义贼。可义贼依旧是贼……你是要做大事的人。不论将来金榜提名,还是战场杀敌……这个字,都将是你一生的脏污。这次……这次便罢了,以后万不可再做这样的事。有再多的理由也不成。”   “姐,你放心。我以后不会了……我就是想到他家曾经对你做的事,气不过。”   “姐知道,所以,姐没怪你。只是,你这样偷偷摸摸的,虽然解了恨,却又何意思?若是有朝一日,你成了状元,或是将军。到时,高头大马,威风赫赫的上门……那该多痛快?”   “我听姐姐的。” ☆、第24章   新的一年带来的并不是新希望,而是灾祸不断。   还未出正月,便先后有消息传来。荆州民变、泰州民变、南州民变……邑州离这些城都远,最直观的感受就是,城里城外,难民越来越多了。   难民一多,粮价就涨,粮价涨,酒价自然涨,百姓的日子便越发难过了。   这些民生国家大事,离苑如极远,她管不着。   她托了屠九螭花了大价钱找人定制了一套酿酒的工具。器具齐全,却全都是娇小玲珑,比酒坊里用的要小许多。   猛不丁看着,大概也只会当作是玩具了。   东西有了,却还没办法用。还得有灶……   但从她拿了酒方子开始,便已经开始欠下酒债,一天一酒葫芦,对于她拥有的酒储存量来说,着实不少。   因此,每天被关在小楼里,看着轻松,到是比以往更忙了。而最主要的是,这个屠九螭:“你没事做么?”至从后院门被锁了,没有闲杂人等进出之后,他便时不时的冒出来。   苑如知道,他对她的酒好奇。她的酒不是爹爹酿的那种,而她整日待在后院,可手里好酒不断,是个人都会好奇。   但这人虽然很多事做的都让人不怎么痛快,甚至于,让人难堪的。可却是个难得的纯净之人。周身气息干净透彻……而不像秦恭,一身血气,不知沾了多少人命。   虽然在苑如想来,气息干净透彻之人,未必就是好人。一身血气戾气的人也未必是坏人。但此时,她却也只能寄希望于,至少这个屠九螭应该是没有坏心的。至于会不会好心办坏事,想来他没那么笨。   “对我来说,等酒喝就是顶顶重要的大事。”   说不得,这也是句真话。只是还得再加一句,他正想法子,要把她娶回去。   苑如干脆收回视线,不再与一直只在楼下的他说话,继续绣花。   这段时间,她不得不多绣些。正宵刚交了新一年的束修,二十两,对于他们家来说,也是不小的一笔钱。   外祖父又在这里,询医问药钱也不少。又要给无忧启蒙,笔墨纸砚虽然用的都是最普通的货色,却也是笔不小的开销。   想到今年开始,以及以后几年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,她也只能多绣些绣件,以弥补家用。   “诶,有件事想请你帮忙。”她不理他了,他却巴了过来。依旧没进楼,但人家轻功好,直接跳在屋顶上,一个倒挂金钩,正好对着她的窗子。   “什么事?”这人有的时候十分无赖,一旦他生了什么念头,讨价还价是可以的,但想要真的将事情给拒了,却是极难。因为他会一而再再三的找过来,根本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。   两人相识时间也不算短了,总是了解一些的。   而对于一些不该问的,两人也很有默契的闭嘴不言。苑如是没办法,她能依赖的,就只有对方的人品。而屠九螭之所以这么的无赖的缠着她,又小心的保护着她,为的不过是因为看上了。  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,这份看上也深了些。就像他的感觉,她就像美酒,时间越久,越香浓醇厚。   “我家老人要过寿,想请你帮忙绣本佛经。”   苑如犹豫:“我绣?不太合适吧?”   “合适,再合适不过。”屠九螭笑弯了眼,两道浓眉也微微下弯。“需要什么你说,我去准备。回头送庙里去放两天,沾染点佛香……我家老人最爱这个……”而且还是他们未来孙媳妇亲手绣的……   苑如知道,这绣佛经要虔诚。她在庙里待过,更抄写过不少佛经。沐浴焚香,心静神凝……这些都是知晓的。   “你想要什么经?是要梵文还是要咱们的文字?多久要?”苑如一连串的问题丢了出来,问得屠九螭目瞪口呆。   “还有这么多讲究?”   “自然,佛经岂是随便之物?”苑如皱眉,有些不快。   “呃,这我还真不知道。我家老人……唔,我祖母,平日里最爱念个经什么的,什么经我没注意。不过,应该不是梵文……她过寿是下下个月。这经绣出来放庙里怎么也得放十天半个月吧……什么经你看着绣就行。”   “那行,需要的东西我写下来,你快些找来就是。”绣经书到是比绣旁的物件更简单。因为字的颜色就一种,十分简单。   “成,那就多谢了。”   “无妨。算是那些酒方子的回礼。”三张酒方子换一天一葫芦的酒,剩下来的,却是她欠了他的。这回礼不重,却是她付得起的。   屠九螭没说什么,拿了她写好的条子,脚上一人,直就直直坠落,轻松落到地面,翻墙出去了。   “苑如。”那人刚走,院门便被从外面打开。陆母端着一个木刻托盘,上面是她的午饭。   在她的腿边,无忧无尘小手牵小手,跟了进来。   一抬头看到她在窗前,立刻欢快叫道:“娘,无忧来看您了。”   “娘,尘来了。”   苑如不自觉的漾起一抹浅笑,飞快下楼。   先把两小一起抱了又抱,亲了又亲,逗两个小家伙玩耍一会儿。陆母将饭菜摆上,看着女儿和两小的模样,只觉眼睛发涩。   她有些怨父亲,自己的女儿,在自己家里却要受这等委屈。但一直以来,她受的教育都是在家从父,出嫁从夫。父亲的话她不能反驳……就只能委屈自己女儿了。   “别闹了,先过来吃饭。”   “来了。”苑如又挨个把两小亲了亲:“无忧无尘,你们吃了么?”   “没有哦,我们今天要跟娘亲一起吃饭呢!”无忧又大了一岁,看起来更加懂事。   “好,一起吃。”   陆母的饭菜也端了来,所以最后算是祖孙三代,一起吃的饭。   至从外祖来了,便是这样的情景也是少有的。平日里,都是她一个人独自用餐。   饭后,两小玩了一会儿,被苑如哄到楼上睡觉。又拿了针线坐在窗前,小声的与陆母说话:“娘,可是有什么事?”   陆母腾的就红了眼,声音哽咽:“我的儿!”   苑如心头一跳:“莫急。到底怎么了?”   “我的儿,这事……你且听听,若是愿意,娘就是拼了脸面不要,也决不让你受委屈。”   淡淡的不安慢慢袭上心头,苑如慢慢吸了口气:“好,您说。”   “你外祖此次来,除了要看病,另一事却是为了你。你是女儿家,虽然你有主意,可女人这一辈子还是要嫁个如意郎君才好。你外祖在这里有位好友,家里也算是兴旺,那孩子的原配生了场病过世,留下一个女儿。你外祖本是想将你与他牵段姻缘。结果那家人去了咱们村上打听……结果,旁人没说你半点不好,却坏在苑姝的一张毒嘴上……”   苑如暗暗呼了一口浊气,却是将提起的心给轻轻放下。   “娘,可是那家人家不愿意了?”   陆母点头,两眼又红:“我瞧过那个人,很是不错,与我女儿也般配……可惜了。”   “娘,不愿便不愿吧,女儿我也是不愿的。我呀,早就想明白了,就守着您二老,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。等将来正宵出息了,两个孩子大一些,我就带着他们分出去单过。”   总是待在娘家也不是个事,现在还好,将来若是有了弟媳,她这未嫁的姑子总是惹人嫌的。 ☆、第25章 现实   苑如以为,这婚事大概到此为止了,结果过了两天,陆母突然又来说:“那人想要见见你。”   却原来,那户人家虽然听说了她的名声问题,却也听说了她长得娇美。又有一手好手艺,赚的钱足以让家人从村里搬到城里。   苑如直接黑了脸:“娘,女儿不是菜市上的白菜。”任人挑捡,还要看货……   陆母脸色尴尬,有些难堪。却并没有逼她,转身出去了。不一会儿,外祖拄着拐一脸黑沉的进来。   “跟我出去。”外祖虽是读书人,可嗓门却极大。   苑如正在给无忧裁制新衣,听到这话,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。   她虽从未发过火,可她的脾气也早不是那个软软弱弱,除了哭就什么都不会干的弱女子了。外祖……是,他是长辈。可也只是长辈,还是一个外姓长辈。   她可以在原则内容忍他,孝敬他。可不代表,他能操纵她的人生。   “外祖,我爹姓陆。您虽是长辈,可到底还占着一个外字。”这话很是不孝、不敬、更加无情无义。然尔,她也有些烦够了他的霸道。他在自己家里是大家长,说一不二。可这里,不是他的家。   “你,你竟敢……”老爷子扯着山羊胡子,气得手发抖。   “外祖都将外孙女当大白菜一样,摆出去让别人随便挑捡相看了,外孙女又有什么不敢的呢?”苑如坐在绣棚后,不动如山。只是视线越过外祖,看向他身后尾随而来的那几人。   爹、娘、正宵。无忧无尘正越过他们往她身边挤来,却被爹娘一人一个,死死的抓住。还有一个,一个弱质文人。长得到是芝兰玉树,也是一脸正气。然尔,那周身的气息,浑浊混乱,是个不辩事、不明理,眼不明、心不亮的蠢货。   难怪从六岁开始考,一直考到如今的二十七,依旧还只是个秀才。   “爹娘如果嫌我在家里碍了事,我这便去找房子,带着孩子搬出去,断不会连累二老的。”一边说一边拿袖子遮了脸,声音已哽咽,眼已微红泛着水光。“何必要如此作践女儿?”   作戏么?这几乎已成了她的本能。只是以前面对家人,她并不愿意作假。   苑如一哭,正宵就怒了。直接冲过来,哪怕是面对、一惯敬重有佳的外祖,他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,却依旧直直的竖在她与外祖之间。一脸的委屈不甘,愤怒羞愧,直面外祖,表达着的他对姐姐的维护。   “哇哇……”无忧无尘一齐哭了起来。   陆母已经开始跟着落泪,看向外祖的眼神也带上了怨尤。   陆父绷着脸,只是劝拍无忧的背,小心哄着,却并没什么效果。   “外祖还不赶了这胆敢闯外孙女闺房的登徒子离开?可是要逼死外孙女么?”苑如不怪爹娘顺着外祖,因为她知道,他们是为她好。   她也知道,事情远没她说的这么严重。只是,为了以后的安宁,她只能将事情往严重里说。   她本就不再是那个单纯无知的人,她曾染了一身的风尘,虽然因为重归幼年,因为那张稚嫩小脸而显得纯真。可骨子里,她到底不是真的单纯。   而所练的功法,更是让她自在随心。   虽然行为上,她还做不到,但心里,却对于各种拘束她的,试图控制她的行为十分反感。   因此,今次抓到机会,她很自然的就发作开来。不想伤爹娘的心,但外祖?反正外祖从来也不曾喜爱过她……   “你滚出去。”外祖未言,正宵先动。直接将那个秀才打扮样的人给推了出去。练武的身子就是不一样,才十一岁的娃,却将那人推了个踉跄,差点就摔倒在地。  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自家人了,无忧无尘也得了自由,跑到苑如身边,一人抱了一条腿:“娘,不哭。”   无忧伸手来试她的脸,小脸上满是担忧。   无尘还不懂,只是跟着哭。两眼泪汪汪的,好不可怜。   外祖看着她,脸色几变,终于重重垂头,长叹一声:“罢罢罢,是我多管闲事。”他的心不坏,只是,因为不那么喜欢苑如。在考虑事情的时候,便更多的从陆母,从正宵的角度去考虑。   对于他们,家中有一个坏了名声,又嫁不出去的女儿,总是影响家风。正宵将来想要娶高门女,必受影响。而陆母也为这个女儿操碎了心……   在他这个迂腐了一辈子的文人来看,坏了名声的女人,有人愿意要就赶紧嫁,哪里还要考虑那么多……结果,竟落得满身不是。   老人家也是有脾气的,事实上,脾气还冲的很:“这里是陆家,跟老夫有什么关系。老夫这就回家……”   “爹!”陆母直接哭喊了出来。   外祖怔怔的望了她一眼,终于长长的嗨了一声,拄着拐,慢悠悠的走了出去。   苑如心里有点难受,蹲下地,搂着无忧无尘两个小的,也默默的流着泪。   心中所思一片混乱,一会儿想着,不若就这么认命了,人就这么一辈子,怎么过不是过?上辈子那般不堪她都过来了,这辈子还能比上辈子差?   可一会儿又很是不甘,老天让她重活一辈子,又给了她那么个宝贝。她若认命,那还不如干脆死了的好。   当下狠下心肠,不管旁的,只是搂着两个孩子哭。   “唉,这叫什么事啊!!”陆父拍着大腿,一转身,也出了房门。   苑如抿着唇,抹着泪。   直到陆母叹了一声开口:“正宵,你先去劝劝你外祖。”   正宵犹疑了一下,有些担心的看着苑如,终于还是出去了。他姐的这翻针对外祖的话,也是吓了他一跳的。在所有人看来,孝道是顶顶重要的东西。今日这些话,实在不像他姐会说的,这是大不孝。   可他亲耳听着,亲眼见着。他又如何反驳?以至于他自己也混混乱乱,无所适从。   “都是娘的错。”陆母哭的比她更加伤心。   “是女儿不孝。”她知道,今天这事她很过火,伤了爹娘和外祖的心。可既然做了,她便不后悔。   “哇哇……”两小应景的嚎啕大哭。   陆母犹犹豫豫的看着他们,最终长叹了一声,苦道:“不能让你外祖就这么离开。”   苑如轻闭长睫,“女儿知道。”要她去磕头认错留人么?可只要的头磕了,错认了,她以后便再没有今天这样的硬气了。   暗暗长叹:“女儿明天就去找房子,快些搬出去。”   “你,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胡话?好好的,说什么搬出去,搬到哪?你要搬去哪?”对于女儿的不听话,陆母也恼了。这女儿生来就是来讨债的,半点也不听话。   给她找个婆家,难道是害她?   “娘。”苑如长叹一声,“娘,女儿不想让娘为难。女儿也不想不孝,您跟外祖的好意女儿心中明白。可是娘啊,当年那骆家的亲事,便是外祖所搓合的,结果如何?女儿已经被伤透了心,不想再嫁。更不想做继室,不想当后娘。女儿有儿子,有手艺,还有爹娘和弟弟,女儿实在不想再送上去让人搓磨作践……”   “那也不用说搬出去这样的话。”   苑如又叹:“娘,不管怎么看,女儿还是搬出去的好。您就当,就当女儿这是嫁出去了。女儿有两个儿子,总不能一直待在娘家……平时帮磨一把也就是了。若是当真这么住在娘家。娘,您让正宵将来怎么娶媳妇?”   陆家夫妻两的确也是喜欢女儿的,但与儿子相比,女儿自然就得往后挪。   儿子娶媳妇,这是大事。虽然正宵才十一,但十三岁就可以议婚,十五大婚。如今可以开始四下打听消息了。   他们家里本就不富裕,如果再有个女儿,两个被收养养外孙在家里……这就是大大的拖累。人家女子若是精明些,怕是不愿意的。   于是,此时的陆母忘记了,买这个房子的钱是女儿出的,家里的营生,正宵的束修,种种种种,全都是女儿出的。   她只想到了以后,想到了儿子将来的娶媳可能遇上的麻烦。   当下,所有的坚持便松动了。   苑如心细如发,更擅观人神色,她略微的松动,便已落入她的眼里。就像上辈子,也许那些悲惨事因在她,可为了给正宵治病,父亲哪怕不舍,依旧将她卖给人牙子。这是一样的道理!他们不是不疼爱她这个女儿,只是有轻有重。相比于正宵,她永远只能被舍弃。   “娘,女儿不想让娘亲背上不孝的罪名,外祖不能离开。可女儿也不想嫁……所以,最好就是女儿搬出去。”   “那,那你要搬去哪里?”   “女儿总不会离娘亲太远,明日里,女儿去管宅户的文书那里问问。您,您还是先去外祖那里吧,女儿是没脸再见他老人家了……” ☆、第26章   苑如的房子找的奇快,第二天,她跟着陆父两人到了中人那里,当时就定了下来。那家的宅子比他们家的宅子小一些,连着厨房、库房,一共才五个房间。一个堂屋,客厅餐厅以及摆个绣架绣花三用的,仅两个侧间能住人。后院是个大园子,也没有什么楼。到是正适合苑如一家三口住,而且最大的优点就是:离的近。   与他们家就隔一户人家,就是那户刚分了家的那家。   说起来,这家要卖房,也是因为这户人家。这家太能闹腾了,闹得左邻右舍,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得。   话说这家,两个儿子分了家,长子一家搬出去了。只剩下二儿子一家带着老太太,按理说,这本来都是一边儿的,应该能安生了吧?   结果不,二房正妻被休了,那小妾又打起了正房留下的女儿的主意。   今年本来年头就不好,邑城虽然没受难受灾,可物价涨得厉害,没有营生的人家,生活难免艰难。   这二房一家,本来就没个好营生。二夫人原来的嫁妆也被二夫人娘家兄弟给要了回去,小妾死命把二夫人给挤兑走了,留下个空壳,日子比之前难过了十分。   结果,她这里还没把那小姑娘给卖出去,那二儿子又领了个女人进门。那女人也不是个安份的,白天,两个女人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叫骂。晚上为了争宠,那声音浪的,让人以为这是到了什么妓馆里。   苑如买房的这家人家有个女儿,不想女儿被带坏了,就只好搬家。谁让隔壁一家子泼皮,没点手段,还真整治不了他。   苑如自己不在意,只觉得这房子位置甚合心意,至于其他,都是可以随时改变,到是最不重要的。   可似乎,也只有她自己满意。毕竟,与那样的人家做邻居,总是让人不喜。本来陆母没有强烈反对她搬出去,未尝没有一点因为这样的人家在隔壁,怕自己女儿被影响的这点小心思在里面。结果,从左边搬到右边,还不如不搬。   不管怎么样,苑如搬了。   选的还是个好日子,可惜,好日子发生的不一定全都是好事。   她这边的东西才刚搬过去,家里便收到村里送来的信,乡下又遭了灾,这一年比去年更加难过,镇上的那些难民本就未散光,这会更是直接乱了起来。天天有人死去,人命太不值钱了。   天天没个太平日子。于是,外祖那边的舅舅一家以及陆家那边,大伯一家全都要来投奔他们。   这信来不是询问可不可以,而是在信发出的当天,他们已经开始收拾行李。信到这会儿,怕是已经上路了。   家里的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,一则担心,二是,这以后的日子,可要怎么过才好?   苑如搬出去了,陆父陆母终于想起来,一直以来,家里大头的银钱全都是女儿出的。以前女儿在家里,需要用大钱了,女儿主动就拿出来了。他们从来也未费心。自从酒坊开了起来,家里虽然没大钱,小钱也从来没缺过。吃吃喝喝那点事,从来也不曾艰难过。   可现在一下要来两家人家,合在一起十来口人……这吃喝就是一个大花项。住……苑如到刚好腾出一个小楼出来,可就这,依旧住不下。   至于苑如那里……便是外祖也张不开那个口。不管怎么说,苑如搬出去一事,怎么看都是因为他们嫌弃苑如的名声,这才把人挤兑走的。这会刚挤兑走,因为用得着人家了,就又把人安排过去……他们还要不要脸了?   最后还是正宵站了出来:“我姐那里房间本来就少,就算想有人过去,也最多就过去一人。我搬过去……正好,也能给我姐看个门。”   正宵觉得对不起自己姐姐,他姐为了陪他读书,才将一家迁到城里。给家里买房子,给钱给他读书……结果最后,却把他姐给逼走了。   这事时时在他脑子里转,从外祖到他们家的头一天开始发生的种种事情,他不停的想,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姐姐。   不只他,爹和娘都对不住姐姐。只因为外祖一句话,便将姐姐给囚禁了起来,还想随便找个人就把姐姐给嫁出去……他后来打听了一下那个男人,看着一派斯文,竟是个好男色的。家里的妻子就是被他活生生给气死的……   知道了这些,更是让他羞于见姐姐。   现在有个借口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凑过去,他哪能不把握。   “也,也好。”陆父重重的叹了口气。这个老实的男人,平时便惧老丈人。总认为自己老丈人是读书人,是很多读书人的夫子,必是个有见识的,所思所想所做也不会有错。又是长辈,他一向信服。   可这一次,他却不知道是对是错了。   当初老丈人说那些话的时候,他也是极同意的。   ……所以,苑如搬家的第二天,便见着正宵拎着他不多的行礼,敲开了她家的门。   “正宵?这是怎么了?”苑如并不知道信的事,看到正宵时,有些吃惊。   “姐,我搬过来跟你住。”没有讲那么多理由,正宵很真接,甚至是很理直气壮,只是带着一些撒娇。这是他姐呢,以后,他要长大,再不做那些伤害姐姐的事情……她是他姐,他是她弟弟,所以,来来投靠她,理所应当。   不是没脸没皮,不是得寸进尺,而是他们本就该这么亲密,这么不分彼此。虽然他之前有些混帐,但以后再也不会了。   “好,快进来。”苑如正如正宵所想的那样,他这样的带着些撒娇的霸道反而让她觉得亲切。亲姐弟,有什么仇值得记着的?   正宵彻底搬了进来,无忧无尘知道舅舅要跟他们一起住的时候,差点没乐疯。而苑如也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。   这事儿本没她什么事,她这里能住的地方本就不多,如今正宵再搬来,更是连再加一个人也是不能够的。   而且,他们也未必愿意过来。旁的……就让爹娘和外祖去考虑吧。话说回来,不论是舅舅还是大伯家,日子都要比他们家要好过一些。尤其是连外祖和外祖母都在,舅舅一家势必是要立户的。以外祖的骄傲,不可能一直住在他们家。   到是大伯一家有些麻烦……这些问题,暂时都还不用考虑,苑如如今要考虑的,是隔壁这家人。   孟母还三迁呢。为了孩子,她如何能放任这户人家再这么继续下去?逼走他们,苑如一点压力都没有,毕竟,她可从来都不是好人。 ☆、第27章   一般人所怕的,且难以解决的事大抵不过两种:一是官司缠身,二是鬼怪上门。   苑如没有能力让他们缠上官司,却有办法弄个鬼怪之类的吓吓人。尤其是她身边还有一个能神出鬼没的屠九璃。   夜半时分,忽远忽近的婴儿哭声,在所有人都无法听到情况下,只有一人能听到。每到半夜,烛火一灭,便幽幽出现。婴儿啼哭,索命之语……   苑如每天晚上挑灯绣经,却支使着经的主人去装神弄鬼。便是苑如自己,也觉好笑。笑完,又开始自省,告诫自己,万不可有轻视神灵之心。更不可因为有了那空间和修炼的东西,而轻视了普通人。   阴沟里翻船这种事,实在太多太多。屠九璃到是玩得不亦乐乎,只是每一次都要求多一些酒。   “姐。”这一天傍晚,正宵拎着书袋从外面进来。脸色很是难看,见到她,才微微带了些笑意。   “舅舅,你回来啦?”无忧对这个舅舅比任何人都亲热。正宵才进门,他便搬那个快到他腰高的杌子。结果搬不动,差点把自己给绊倒。   正宵一个急冲,正好将他给捞到怀里。   “这是怎么了?”苑如看无忧无事,松了口气,这才问正宵:“谁惹你了?”   “姐,娘没来?”   “没有呢。”苑如搬出来之后,便只关门过日子。哪怕只隔着一户人家,她也没时常过去。最多就是娘亲一天会过来一趟,还是趁着正宵回来之后,晚饭之前的时候过来。这会儿还没到时间。“是出了什么事?”   苑如微微皱眉,面显急色,抱着无尘就欲过去看看。   “别急。”正宵急道:“没事,就是……今天,大伯家跟舅舅家到了。”   苑如怔了一下,又重新坐了回来:“他们这就到了?”这信才收到三天,这速度可够快的。   “可不是。”   “那你气什么?”按理说,舅舅家还是挺喜欢正宵的。大伯家如今除了大伯母,其他人也挺好的。据说,苑姝被嫁了出去。给人当续弦来着……   “大堂姐也来了。”正宵气道:“抢着要住你原来住的小楼。娘本来是想,让舅舅一家住小楼里,他家人多,刚好合适……”   苑如垂眸,这个问题,她却是管不到的。也气不起来!人这一辈子,永远都不可能改变的就是出生。有什么样的父母,有什么样的亲戚。这些都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。有这样的大伯,大伯母,堂姐……他们一家都只能认。   如今逢着乱世,又是自家亲戚,都上了门,也不能推出去。   “有大伯在呢!”苑如安慰道,只是依旧不解:“苑姝不是已经嫁了吗?”这一回虽是续弦,可却是正尔八经的嫁。怎么又回来了?   “我也不知道。等娘来了问问。”顿了一下又道:“娘说,堂姐来了,若是知道你日子过得好,怕又要缠过来,到时……”那堂姐,是个见缝就钻的,没缝她自己也要钻条缝出来,没脸没皮,让人觉得又气闷又烦心。最让人觉得恶心的事,她做的事,尽管可以被骂为下贱,被骂无耻,被各种骂,但她所作所为,却都不是大恶。让人恨的牙痒痒,可最多也就抽她一顿。   不能杀了她,不能告官,跟着她爹娘来了,还不能不让她进门。   如果找到她这里?苑如皱了皱眉:“我不会让她进门,她若敢来,我就敢抽她。”虽然这辈子她是看明白了,她进不了骆家的门,完全是骆家不是东西。有没有这个堂姐在都是一样,只是,她实在被恶心的不行。   正宵噗的喷笑,笑到一半,又极力忍了。想来也是想到以前的事,“这么想来,她到未必敢来烦你了。”   “最好不来。”苑如撇了下嘴,起身,将无尘放在地上:“你看着他们,我去做饭。”   “好。”正宵带着两个孩子,教他们读书。从《三字经》开始,无忧已经能背完全本了,就连无尘,都跟着背了一小半。小孩子心思少,到是记得极快。   苑如在厨间,一边做饭一边却想着。既然苑姝来了,那外祖一家怕是很快就会搬出去。外祖连她这个无辜者都不愿同一屋檐下住,苑姝那样的,只怕他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脏的。   可就算他是娘亲的父亲,到底出嫁从夫。娘亲如今是陆家人,亲疏有别。搬走的就只有外祖一家……只怕到时候不搬也不行。大伯母那张嘴可不是好的,到时连骂带挤兑……虽然有些不厚道。可她深以为,外祖这种严肃、古板、迂腐的读书人,就该大伯母这样不讲理的人来对付。   “对了,姐,我听说咱隔壁的人家准备卖房呢!”正宵突然想到什么,在院子里跟她说话。   “咦?要卖房?”胆子也太小了吧,她还以为还要再多想些办法呢!   “可不是,可巧我一个同窗,他的表哥要买房,结果看房时刚好看到他家。”   “那还真是巧。”哧溜一声,菜下油锅,发出声音很大。正宵便也停了话头,继续教两小背书。   晚饭前,陆母没来。直到苑如给两小洗了澡,哄睡了才到。   一进来便是一声叹。   “娘。”苑如轻拍她的手,一脸的担心:“娘别担心,不论舅舅还是大伯,都是要强的人呢,不会打扰娘太久的。”   陆母苦笑:“我不是担心这个,刚才跟你大伯母说了会儿话,听她那意思,到是想要将苑姝嫁给之前……的那人。”   苑如无语,到是想起之前的事:“苑姝怎么又回来了?”   “她嫁那个是个哑巴,其他虽好,可她心比天高,哪里愿意?嫁过去,得了彩礼,听说你大伯他们要到城里来。自己偷跑着跟来的……你大伯要撵她回去,你大伯母要死要活的留了下来……我估摸着,那家人去乡下打听时候,她就打了这主意。”   苑如:“娘,这事儿您别掺合,她们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。到时别说人家愿不愿意,大伯和大堂哥也饶不了她们。”   “就是闹心。”   “没事,等他们搬出去了,就没事了。您就当看戏了……”   “浑说。”陆母虽然轻叱了句,脸色到是好看了些:“也罢,虽说是亲兄弟,终归是两家人。”陆家的兄弟是早早就分了家的。二伯家十年前就搬到城里去了,大富大贵,却从来也不曾回来照应过两兄弟。   大伯家日子也不难过,虽然大伯母和一个苑姝实在不省心,但来来去去,苑姝虽然名声尽毁,却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毁损中,占了不少钱财上的便宜。   这会儿世道乱了,更是笑贫不笑娼……谁日子谁过,苑姝自己不在乎名声,日子便是如鱼得水。到是比她上辈子要强的多!!   只是她细看自家娘亲的眉宇,发现虽然脸色好些了,但郁色依旧。只怕她劝了这么会儿,还是没到点子上。 ☆、第28章   风尘里打过滚的人,大多都是薄情的。苑如不是什么出尘的人物,也没经过什么了不得大阵仗。死那一回,也是被生活活活磨死的。她不曾看破一切,超脱一切。所以,她也只是个跟旁人一样的俗人。   她自私,也薄情。   她为家人着想,却已学会不完全付出,给自己留些根本。爹娘外祖哪怕是弟弟惹她不快,她也照样生气。只是并不会气太久,至亲总归是不同的。只要拉下脸来,各退一步。在这世道上,还是扶持着走下去,更让人蹋实。   她从未觉得,自己有能力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就能活得很好。的确,她能带着孩子生活下去,可这买进卖出的,抛头露面的事,在这乱世,女人总是艰难。这年轻又漂亮的,家里没男人的女人,更难。   但这只是对至亲,隔了一层,例如舅舅,例如伯伯,例如外祖,她便没那么好的心气了。   “大伯母要跟您借钱?您哪有钱借给她?”这事儿其实不算太意外,大伯母从来都是这么不要脸的。只要能占上便宜,她什么话都说得出,什么事都做得出。   苑如觉得,哪天得着机会,她得好好给她立立威。免得哪天,她将注意打到她头上来。   陆母眉头紧锁:“这次,不只是你大伯母开的口,你大伯也跟你爹开了口。本就是逃难出来的,家里的东西也没归整转卖,他们手里能有多少钱……”   苑如听着听着,到是明白了。她娘这是想让她出借这笔钱。二百两,在这城里可以卖幢宅院,比她现在住的这个要大的多的多……   “爹该不会答应了吧?二百两,大伯家可真敢开口。咱们家里这半年来,花费了多少。您那里又余了多少?可千万劝爹别应,难不曾,还要砸锅卖铁,借钱给他们使?若是今儿借了,明儿舅舅家来开口,您是借还是不借啊?”   她反正不会开口,答应了这笔钱的。   “你说的……也对。”陆母盘算着自己家剩余的钱,又想着这么久花的钱,也着实开不了口。“可,难不曾,就让他们家,一直住在咱们家?”   苑如叹气:“这事女儿却是不好说。毕竟,那是大伯呢,是爹的亲兄弟。这事儿啊,得您跟爹拿主意。”   她才不淌这混水。“对了,舅舅家可有打算?”   “你外祖前些日子收到信那会儿便已找了房子,明天便去看房,若无意外,过两天就能搬过去……”自己娘家是硬气的,陆母腰板也硬。在这个家里,虽然男主外,女主内,可实际上,一直是她当的家。   只是,女人当家,难免有些个偏颇。重男轻女,这是自古偕有,不是一家两家。而女人有时也软弱,容易被人欺。而一旦碰上这娘家婆家的事,想要留个贤名,这里面自己就得受屈……   苑如看着她娘为难的样子,只是摇头:“娘,您就算不想别的,总得想想正宵。正宵如今书纸笔墨全都是大花销……一个月,怕是要用上好几两银子。就这,都用不上什么好东西。常常受同窗取笑……”   儿子重要还是大伯一家重要?虽然大伯无辜,可他的女儿把你的女儿婚姻给毁了,名声给毁了。那样吸血蚂蝗一般的人,您还招惹干什么?   尤其是,自己还没这个能力。若真是大富大贵,帮些个也就罢了。自己都要紧巴巴的过,他们到是狮子大开口。   好在一说到正宵,陆母立刻就清醒了。眼神也亮了,精神也足了。眉间郁色更是立时便散了:“你说的对。他们家……实在不行,让他去二伯家吧!”   二伯家可是真正的有钱人,虽然不在这座城里,却也离得不远。   “这是最好了。”苑如松了口气。送了陆母出门,在门口望着她进了家门,她才回身关门。   大门刚栓上,便听着隔壁一阵尖叫。二房的妾整天搓磨着那个女儿……   这样的尖叫几乎天天都有,苑如都习惯了。只是一回身,便见正宵正站在门前,愧疚的望着她:“姐,我是不是很没用?”   “怎么这么说?”苑如不解,“好端端的,瞎想什么呢?你允文允武,将来必成大器。只是,你现在还小罢了,小孩子家家的,你想怎么用?当房梁么?”   “只是觉得,好像我一直在花钱,都帮不上忙……”   “这是应该的。等将来你长大了,出息了,到时好好孝敬爹娘就好了。”   “还有姐姐。将来,我一定赚很多很多钱,让姐姐过好日子。”   苑如笑着应着:“那是再好不过的。”顿了一下又道:“不过,我自己也有儿子呢,还两个,你若将我养了,他们只怕是不乐意的。”   说到两个小的,正宵也欢喜:“无忧和无尘都是极乖巧聪明,姐姐将来必有后福……”   两姐弟闲聊了一会儿,正宵回屋继续读书。苑如则将经书最后一点绣完!待到夜深,屠九璃来了。   先去隔壁装神弄鬼了一翻,过来便开始讨酒喝。   “这经书绣得了,你今天便带走吧。”苑如看着他十分娴熟的倒挂在房檐上,微微皱眉:“我一次将一个月的酒给你吧,你实不必天天往这里跑。”   虽然她不在意,他也不羁,他们这样也不会被人发现。可事实上,他的确在坏她的名声。   名声这东西,不是别人不知道就没事的。哪怕无人知晓,她一个女儿家,整天跟个男子私会,哪里又是好事?   屠九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,随即笑道:“我正要跟你说,我要离开一段时间,那酒,便先寄放在你这里了。”   苑如愣了一下,立刻便反应过来:“自然是可以的。”   “你就不问问我,这是要去哪里?”屠九璃很不高兴,他想,他的意思表示的挺清楚的。怎么她就不接这茬呢?只要她红个小脸,露个羞怯,他便想着,要着人上门提亲了。   “你不是说你家里有人过寿?既然如此,想必是回家的。”   “不是回家。”屠九璃松开腿,一个翻身横穿,竟是直接穿过窗户,落在屋里,她的面前:“虽然我的确要将这经书送回去,可我要去的,却是上京。”   “上京?”苑如惊讶,“那里可是混乱中心,你去那里……”突的住口。因为她才将将反应过来,这件事,怕是还没多少人知道。   上京离皇城隔着好远,正是当今圣上小叔子燕王所驻守之地,如今天灾*,正是大难当头,那燕王却在上京拥兵,准备篡位。   事实上,天灾尚罢,这些*里,有多少是这些人整出来的,当真是不太好说。   但现在,这上京还没乱。而她这话,便十分不妥了。   有些担心的看了屠九璃一眼,却见他好似根本没听到这话。只是拿着经书默默欣赏:“你的手艺,当真了得。这字,竟像是带着佛光一般……”   苑如只得笑应着:“哪里有那么好,你家老人喜欢就好,总是你的孝心。”  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,屠九璃要了一坛子的酒,拎在手里,就要离去。只是临走,他突的唤她:“苑如。”   苑如讶异,相认这么久,这却是他头一回唤她的名字。   “若是我归来,嫁我,可好?”   苑如怔住,久久无语,不知该作何反应。   他看着她,突的一笑,伸手悬空抚着她的脸,撩起一缕发,不知怎么做的,那缕发就这么突然从中齐齐断开。被他捏在手里,放在鼻尖轻嗅:“不反对,我便当你应了。此发我拿走,只当我们已然结发……”   说完,转身,飞跃而去。   “怎么会这样??”直待他离开许久,苑如才喃喃出声。那脸,也才后知后觉的泛起红潮来。从脸一直红到脖颈,如同染了桃红一般…… ☆、第29章   没有屠九螭,苑如每天进空间的时间便长了许多。修炼的速度,自然也快了。酿来的酒,也多了许多库存。   对于苑如来说,如果没有那些糟心的亲戚,哪怕如今天下大乱,她的日子也还是欣欣向荣,一日好过一日的。   然尔,这些糟心的亲戚不是想摆脱就能摆脱的。   苑如一向以为,苑姝不会有胆子再跑来找她的。可她显然小瞧了她的脸皮厚度,才过了七天,她便找上门了。   苑如平日在家,都是关门闭户。除非正宵或者爹娘过来,才会开门。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,万般偕不易。门口更是放着很多东西。   扫帚是必备的,一根长藤编了三股的藤条。在门房的柴堆里,还藏着一把劈柴的刀。   对付苑姝,只要一把扫帚就足够了。   “陆苑如,开门。”陆苑姝永远都不懂什么是客气,也不懂什么叫脸皮。   苑如开门,一手叉腰,一手拄着扫帚,寒着一张脸,直刺刺的瞪着她:“你竟还敢来见我么?”手一抬,整个扫帚跟着颤了颤。   “我凭什么不敢?我告诉你,再怎么说我都是你姐。”   “嗤。”苑如冷笑:“说吧,想干什么?若是来找打的,就直说,我成全你……这一次,保管毁了你的脸,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得人。”上次她出手还是轻的,让她的脸虽伤却未毁,隔了一段时间,居然又出来祸害人。   “你敢?”   “你到是看我敢不敢。”苑如气势崩的足足的。显不出半分心虚来,身为修炼者,虽然她自己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。但她的气势已然隐隐超凡脱俗,平时不显,可她这样刻意崩着,却是带着说不出的不凡之气来。别说一个陆苑姝,哪怕是陆大伯来,怕也是要怕的。   “你……”陆苑姝怕了,只是,若是因为害怕而就这么退缩,却也不是她的风格。她眼珠子一转,立刻又是一副趾高气昂状:“陆苑如,我要搬过来跟你一起住。”   “呸。”可惜,苑如根本不接她的茬:“陆苑姝,我今儿告诉你,只要你敢进我家门槛,我就抽得你一辈子见不得人。不信你就试试看。”什么一起住不一起住的,谁理你。   “你,不管怎么说,我们也是姐妹吧?”   “是啊,跟你做姐妹,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。”论起泼辣,苑如又岂会比她差?说起来,陆苑姝还真比不过她,陆苑姝也只敢动动嘴皮子,耍些小聪明。她却是敢直接动手的,一力降十会。管你什么妖魔鬼怪,直接打出去。   “唉哟,大家来评评理啊,这是不给人活路了啊,天杀的哟……”陆苑姝看着她手里的扫帚,心底打怵,却又不甘心。眼珠一转,干脆叭的往地下一坐,就开始嚎开了。   苑如冷哼一声,拿着扫帚就出来了。一扫帚抽她的腿上,直接将她的鞋子给抽飞了。   “啊!你干什么?”陆苑姝也顾不得嚎了,两眼直愣愣的瞪着苑如手里的扫帚。   “再乱嚎乱叫,我就用你的鞋子堵了你的嘴。”苑如阴森森的开口。视线扫了一圈那些因为陆苑姝尖叫而出来看戏的左邻右舍。   苑如一点都不准备顾忌了,名声,她抽陆苑姝一顿,最多得个悍妇的名头。但却可以震摄一下这些左邻右舍,免得因为他们是外来的,因为她一个女人带两个半孩子而想着法子欺负她。   这么些天,别以为她不知道,屠九螭暗地里替她解决多少人。这些左邻右舍们,白天表现的再和善可亲,到晚上,默默算计她那些不知多少钱财的时候,可是个个都不遗余力。更还有几个,想要打她美色的主意!!   今天,她就要这些人知道,她哪怕只是个女人,也不是好欺负的。   虽然拿自家亲戚,又是个女人来立威有些难看。可相对于将来的麻烦,她也就顾不得了。   “我说,这位陆大嫂。你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?自己姐妹,怎么能连门都不让人进,反而堵着门口,这么,这么……果然是乡下来的……”最先开口的,反而是隔壁那家的小妾。   苑如冷冷的扫过去,扫帚一转,威胁之意尽显。那女人本就是欺软怕硬的,一个激淋,转身进了自己家院子,门关上,又偷偷开了条缝。   “苑如,这,这是怎么了?”陆母陆大伯母,陆父陆大伯都从屋里出来。一起过来,陆母一看这架势,立刻一脸担心的挤到她身边。陆大伯母一看自己女儿的样子,嗷的一嗓子也嚎开了,直接就坐在地上,跟她女儿坐一处去了。   “唉哟,这是要逼死人啊……”不愧是母女,如出一辙。   苑如冷哼一声,挣开陆母的手,又是一扫帚。这一次,却是直接一扫帚,将之前陆苑姝掉的鞋子直接扫了起来,直接飞进她的嘴里。将未尽的嚎叫全都堵嗓子眼里了。   她这一手,却是把周围的人给吓了一跳。   没眼力见的,噗的一下就笑了起来。有眼力见的,看一眼她手里的扫帚,便默默的退后两步。事实上,身处乱世,有眼力见的人不少。   眼看着很多人都散开了,到是陆家的人前前后后的围着。   陆母被她的动作吓呆了,陆父到是过来,一把就抢了她手里的扫帚。“你给我回屋去。”   陆大伯怒气冲冲,就要来抢陆父手里的扫帚:“败家娘们,我来抽她……”   陆大伯一发伙,大伯母和陆苑姝终于知道怕了。委委屈屈的,不怒不言的模样。可惜,一个太老,引不起任何人的怜惜,一个脸上画着妖里妖气的妆,此时一哭,一脸的狼狈,这表情一摆,到有些吓人。   苑如被陆父推到门里面,门被从外面关上。   苑如靠着门,看着奔出来的无忧无尘。心头一软,脸色也缓了起来。   “娘。”两个小家伙齐声叫着,无忧更是一脸的担心。“娘,你没事吧?”   “没事。”苑如回头望了一眼外面,看热闹的人走了大半,剩下来的居然还没散。只是陆大伯很快就把大伯母和苑姝给拉了回去。   过了好一会儿,陆父陆母才敲她的门。   苑如将门打开,一边揽着两小,一边望着他们。   陆父没说什么,只是将扫帚又替她放好。陆母唉声叹气,在边上只顾抹泪。 ☆、第30章   “姐,我今天瞧见咱们村里的人了。”这一日,正宵中午便从学堂回来,满面愁苦:“听说,咱们村附近,也遭了祸。村子里跑的早的都进城了,跑的晚的,如今连城都进不了。就被关在外面了。”   苑如早有心理准备,而她的怜悯心也不如正宵那么多。听了便听了,并不准备多想多问。   “姐,我想去城外看看。”正宵本就是少年心性,骨子里热血及正义的东西还很多。   “看了之后呢?”苑如没有阻止他。少年人就该有少年人样子,她也不想自己弟弟真的成一个冷血无情的人。只是,她希望她的弟弟是一个有成算的人,而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胡干蛮干的傻子。   “之后?”正宵显然还没想过:“我就是想去看看,看看石头和合子他们。”那是他从小玩到大的玩伴。以前在村子里,关系好着呢!!   “听你说,他们现在都进不了城。那么我猜,城门如今不是关着,就是被重兵把守着,许出不许进,是不是?”   “恩。”   “那么第一个问题,你准备怎么出去?又准备怎么回来?”   正宵张了张嘴,这个问题,他也没有想过。   “再者,就算你进出的问题都解决了。如果你出去之后,找到了他们,你准备看过之后,拍拍屁股就走人?还是去对着如今受难,饥无裹腹之食,寒无御寒之衣的他们,显摆你此时的安稳安全?又或者,你准备将他们带回来?”   正宵彻底懵了,但随即,他便开始皱眉开始思考。   苑如松了口气,也不打扰他。嘱咐两个孩子别吵着舅舅,她便去了厨房,利落的收拾饭菜。   今年,不只今年,接下来的好几年,日子都不会好过。外面粮价是平时的两到三倍,菜价肉价就更贵了。她如今不只将空间里的粮食拿出来掺到家里的米缸里,更在空间里种了各种蔬菜。   待她将饭菜端上桌,两个小的乖乖的洗手坐好。苑如这才去叫正宵……只是,他便是吃饭也依旧心不在焉。   苑如无奈之余,也就随他去了。   他这一琢磨,就琢磨了两天。直到第三天放学回来。才又一脸兴奋的跑来:“姐,我想明白了。”   苑如笑望着他:“哦?那你准备怎么做?”   “姐,我有个同学。恰好是城主府的庶公子,他帮我弄到进出的手信。我准备去找找他们,如果找不到,便则罢了。若能找到,我想将他们带进来。”见他姐脸上并无异样,正宵心中松口气,同时又升起无限自豪,这就是他姐姐啊:“我们书院里,正需要一些肯吃苦又能干,又稍识些字的童子。我今天跟夫子提了提,夫子说如果我能找到他们,人品又过得了关,就接收他们。”   苑如由衷觉得欣慰,“正宵长大了。”   “姐。”正宵红了脸。他长大了,却并没有为家里做任何有用的事。也许,待这件事之后,他需要考虑的,就是如何让爹娘和姐姐过的更好了。   “好了,既然你想好了,那么,你就去做吧。只是记住,如今这世道乱的很。城外只怕是更乱的。你若去了,需得十分注意安全。且要记着,慈善之心不可缺,却也不能不顾分寸。外面卖儿卖女的事怕是不少,你若想帮,需谨记四字:量力而行。”   “是,姐,我记住了。”正宵立刻严肃而正经,腰挺的直直的。   “你准备何时去?”   “我想现在就去呢。早一天,他们也许就少受些罪。”   苑如虽然依旧有些不放心,但想想正宵好歹学了一身功夫,便也不再阻止。找了个布袋子,里面给他装了半吊钱。临走又嘱咐道:“看着些时辰,若是找不到,便当无缘。早些回来,别让姐姐记挂。”   “我记着了。姐,你放心。我懂得的。”是的,怎么能不懂。他虽小,可经的事可不小。又是穷人家的孩子,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!他怎么会不懂得人心险恶呢?   正宵将布袋子藏到怀里,拿着手信便去了。苑如有些担心,却也还没有惶惶不安。依旧一边带着两个孩子,手里却是一刻不停。   只是时不时望向院门时,眼里的急切和隐隐的担忧,才能让人发现,她此时的牵念。   ……   话说正宵拿着手信出了城门,结果刚出了城,就碰到难民暴动。他们不知受了谁的鼓动,想要突破重兵把守的城门,冲进城去。   一边是精兵良将,一边是豁出去不要命的。两边一冲突起来,直接就短兵相接,白刀子进,红刀子出。   城里城外一团乱,城里人大喊,“射箭,射箭,关城门!打死这帮狗娘养的……”   外面的人大叫:“冲进去啊,城里面有粮。杀了狗官,咱们就能吃饱饭了……”   正宵虽然有着少年人的热血冲动,可这种事,他却不会往上冲。反而第一时间就避得远远的。下一瞬,他就为他自己的选择而庆幸。   他才找了个角落的地方躲好,就见城墙上,飞下如蜂回巢般的羽箭。那些难民……呃,就他观察,或者并不能说全都是难民。其中有那几个人,身上居然还藏着武器,而且,也是有些功夫的。那些人,一下子就死伤大半。   正宵脸色煞白。他再懂事,再有见识,也不过是个孩子。何时曾见识过这样的近乎屠杀的场景?眉头死死的皱了起来,望了一眼城墙,咬了咬牙,摸了摸怀里的手信。一转身,向着之前打听到的,他的那些老乡们可能出现的地方。   城外三里,有一个难民营。都是简略搭起的棚子,城主每天命人施两回粥。也只有粥,是不可能吃饱的。但也勉强饿不死。   “哎哟!”正走着,一个人直直的撞了上来。   正宵眼神一冷,肩膀一个用力,直接把人撞飞了出去。手快速将伸向他怀里的黑手给打飞出去!!之前在城下看到的情景,让他身上也染了些煞气。精神更是紧紧的绷着,像只闻到血腥味的狼崽子。可又明知道自己弱,做不了什么,只是心里堵得难受。现在有人送上门来,他一出手,自然又狠又辣。   “你这人怎么走路的?”那人一倒,立刻就有两三个差不多打扮的人围了上来。   正宵打量那几人,眼睛便直看着那个飞出去的。   “算,算了。也是我不小心……”行家一出手,就知有没有。那人在正宵这里吃了亏,知道碰上了硬茬子。哪里还敢让同伴去招惹,立刻拉了他们,就要跑。   正宵抢步上前,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,“站住。” ☆、第31章 惊恐一夜   金乌西沉,月桂东升。   苑如哄睡两个孩子,自己却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。   隔壁院子里又开始闹了,这一次,是那个婆婆在哭闹。风水轮流转,恶人自有恶人磨。没有了大儿媳,也没有了二儿媳让她逞婆婆威风。小妾不拿她当回事,如今正跟儿子哭闹,要儿子把那个小妾给发卖了。   妾,乃是贱籍。是可以随意买卖的!可惜,她高估了她儿子的孝心!让那儿子一胳膊给挡摔在地,于是便坐在地上,不起来了。   好一通热闹精彩,可苑如此时却半点搭理的心思也没有。   一切只因为,正宵还没回来。她后悔了,她就不该让正宵出去。   如今外面这么兵荒马乱的,正宵一个小孩子……越想越是担心,想到今天有人传着,说是城里要派兵去归整那些难民。估摸着,大部份男丁都要被强抓进壮丁营里去。   “正宵,正宵。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!”否则,她要如何有脸面去见爹娘。   “苑如,苑如。”门被咚咚的敲响。   苑如一颗心猛的提起来,“娘。”苑如忙忙的开门:“娘,这么晚了,你怎么过来了呢?”   陆母脸色发白,“苑如,正宵呢,啊!?”   苑如也跟着白了脸色:“娘,发生什么事了?”   “前头乱起来了,说是有叛党。现在挨家挨户的搜人呢。”   苑如心又是一跳,真正是作死了。挨家挨户的搜人,那是对户籍的。多人不成,少人也不成。   “正宵呢,啊?”陆母冲进屋里,绕了一圈,一眼没看到正宵,眼就红了。手握成拳,就对着苑如捶起来:“啊,你弟呢?去哪了啊?”   “娘,你别着急。正宵出去了,是得了城主大人的手信的。”   “这是要作死么?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,你让他出城干啥啊?啊?你是不把咱这家折腾散了不舒服是吧?”   苑如心中一颤,看着泪流满面,又神魂俱乱的陆母,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回应。这话是怎么说的?她什么时候要折腾的家散了?  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,她做的种种,何曾有半点对不住这个家?   是,上辈子因为这婚事的关系,害得正宵残了腿,母亲早亡。可那是她的错么?这婚事不是她自己求的。后面的种种,又哪有她半点原因?   更别说,当需要给正宵筹钱治病时,她也顺从的让爹把她卖了。自己一世孤苦凄惨……也许她那一辈子不够自强,处事不够聪明。可她扪心自问,她不曾对不住这个家半分。   这辈子就更不必说了……她实在是不懂。她哪里有要半点要折腾散这个家的意思,让她娘用这么严重的指控对着她。   “娘。”她的声音都轻颤起来,“我,我哪里做错了?”   让正宵出去是她的不对,可正宵身具武功。在这乱世里,自保不成问题。正宵又是个机灵的……她,她能体会娘的担心。她也担心,担心的恨不能直接出城去找他。可这就值得她娘用这样的指控么?   “你……”陆母猛的看向她,抬头的一瞬间,苑如甚至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恨意。   这丝恨意让她心惊胆颤,直觉得有什么东西,脱离了她的认知。   “现在该怎么办?”陆母不哭了,用袖子将眼泪拭净。终于开始考虑问题了!   “正宵出城有手信,官府那里有登记。”   “我是问,正宵如今在外面,该怎么办?白天的时候,城墙上的兵跟外面的流民打了起来。死了很多人,正宵……正宵如如今在外面,我们该怎么让他回来。”   苑如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两圈:“咱们只能等。”是啊,除了等,她们又能做什么呢?城门已关,她们出不去。就算出去了,这三更半夜的,又去哪里找他去?   陆母恨恨的瞪她一眼:“等正宵回来,就让他搬回来住。”一甩袖子,急急的奔着大门去了。   直到陆母离开,她愣愣的将门关上,在门后立了小半个时辰,才猛的回神。   她觉得不对劲,很不对劲。   她娘不该是这种态度的,那是她娘呢。上辈子,她娘为了她,生生的忧郁成疾,最后郁郁而终。这是她娘啊,可今天,她娘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?   她不懂,很不懂。是发生了什么事吗?还是单纯的因为正宵出事了?正宵,是了。在她跟正宵之间,娘亲必定更看重正宵的。正宵如今是个举子了,而且是家里唯一的男丁,是他们的依靠。所以,这是迁怒,一定是这样!   苑如心里急急的给这事定了性,压下心头的不安和违和。转身回屋!   结果,才走两步,便听着外面一阵脚步凌乱。   那些兵查到了隔壁了!   那婆婆又闹了起来,因为那些人要抓那二儿子。就在那些人冲进隔壁院子的时候,她家的门也被敲响了。   “开门。”声音低沉,却并不像隔壁那样急乱,那些的凶恶。   苑如有些意外,开门,看到站在门口的人,就更意外了。   “你家里可有藏溺奸人?”门外的人一身士兵装扮,眉头轻敛,两眼精光闪烁。居然是许久不见的秦恭……   “没有。”苑如当然摇头。   “老大,咱们进去搜吧。”那人身后的其他兵丁起哄着。“这小娘皮长得挺水灵……”   “闭嘴。三儿,六儿,随我进去搜查,其他人继续下一家。”   苑如抿了抿唇,侧开身,让他们进来。   其他人拿眼觑她,一脸秽笑的向着下一家而去。   秦恭带着三儿六儿进来,门依旧开着。   屋里,无忧无尘突然哭了起来。苑如心中一紧,连忙跑了进去。这一晚上,真正是要人命的了!可因为领头的竟是那秦恭,所以,本能的,她觉得安心。就算今晚有再多的事,她也会没事,她家里的两个孩子也一样的没事。   “你这里不是该有一个男丁?”秦恭带着人在里面转了一圈,没有弄乱一件东西,便又走到前院。翻了手里的户籍薄,皱眉问道:“人呢?”   “他有事出城。城主府那里,应该有备案的。”苑如立刻解释道。   “这种时候出城?”   “有村里的老乡逃难过来,他想帮衬一把。也是两个小孩子,他好心,去找了。”   “等他回来后,别再乱跑了。”   “是。”就是他不说,她也不会再让正宵乱跑了。   今天就这一回,她这颗心就起起落落好几回,这会儿还跳得厉害。   “关好门窗,如果有异常的情况,就大叫!这段时间,这附近都会有兵西巡逻。”   “是,我知道了。”   秦恭又看了她一眼,便带着三儿六儿走了。从头到尾,都没去搜过她的闺房。   直到他们离开,她重新将门闩上。才重重的吐出口气,整个人当即瘫倒在地。半晌,又猛的轻嚎了一声:“吓死我了。”   “你的胆子不是挺大的么?”猛的接话声,吓得她差一点尖叫起来。   下一瞬,她的嘴巴被人从后面捂住。   她两眼猛的突睁,因惊恐而微微外突,心更是剧烈的跳动起来。   “别怕,是我。” ☆、第32章   苑如被吓坏了,直到身后的人走到身前,她还全身僵硬,想不起来呼吸。直到整个人被对方搂到怀里,小心的抚着她的背,不停的安抚着她:“对不起,我不该吓你,别怕,别怕。放轻松,呼气,呼气,好,现在吸气,乖……聪明的女孩。”   心终于慢慢回了位,脑子却嗡的一下大了。手握成拳,狠狠的砸了过去:“你个混蛋,吓死我了,吓死我了……你个混蛋,你怎么敢这样?”   “我错了,乖,别打,当心手疼。”屠九螭,没错,就是屠九螭,又是心疼又是好笑。他一直觉得她的胆挺大的,他突然翻墙进她的院子,她连眉都没挑一下。他半夜来找她,她更是半点不觉心慌。这世间的礼仪道德都不被她放在眼里,好似他这个可能随时欺负她的大男人没有半点战斗力。   他一直以为她的胆子大的很,却没想到,会见到这么意外的一面。捏着她的小拳头,他心中暗暗窃喜,这是不是表示,她其实是愿意亲近他的?   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苑如的心后知后觉的跳个不停,声音也跟着有些尖锐。突然,她眼神一利:“那些人要抓叛党……不会就是你吧?”这半夜三更,藏头露尾的。   她的心猛的一跳,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像。尤其是,他之前说要去上京的。那里可不就是叛军发源之处?   “如果我是呢?你要将我交出去么?”屠九螭眼瞳突的一暗,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。   交出去?她没那么大胆。且不论她有没有这能耐把人交出去,她就算是去通风报信,这里的兵士也未必能抓得住他。留下后患,她将永无宁日。   无关民族大义,更不关国家忠义,只是单纯的为了自己。   她轻轻摇头:“你,可有去处?”最好是有去处,离她远远的。至于之前他说要娶她的话,她已选择性的忘记了。   屠九螭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,心知她并没有因为他说他是叛党而心慌或者胆怯。她表现的很平静,虽然心底肯定是考虑过得失,但这份冷静,便足以让他另眼相看。   而她选择沉默,更是让他满意。“放心,不会留下来祸害你。我来就是告诉你,我今天在城外瞧见正宵了,跟一群流民混在一起。他的身手不错,把那些流民给收服了,替他找人……估计,明天他就回来了,你别担心。”   苑如心中一暖,对于自己之前的想法,便有些不好意思:“谢谢你来告诉我,可是让我放了心。”   屠九螭伸手抚了抚她的发,他的动作有些过分亲昵了。但他做的十分坦然,不显半分轻浮:“别担心,我瞧着了,他的身手算得上一流。那些流民还伤不到他,我让人在外面照应着他,不会让他吃亏。你别担心!”   “……”苑如觉得羞愧,“你……”   屠九螭不等她开口,便放开了她,退后一步。“我是专门来拿酒的,这就是顺口的事。你最近可酿出什么好酒没有?喝了你的酒之后,别的酒就再难入口。这些天,可馋死我了。”   苑如心中松了口气,也笑了开来:“你等着。”转身进了屋子,从窖里抱出两个坛子出来。都是十斤一坛的,“这酒劲大,你慢慢喝。”顿了一下,犹豫了好久,才又极小声的道:“你喝完了,运功试试。”这声音是含在嘴里的,她不确定屠九螭听没听到。但她也只准备说这一回,若是没听到,便是他没这份运气了。   屠九螭知道她有秘密,他从来不问。此时听到了,见她这般模样,便也只作没听到。只是这酒……   “我先走了,你关好门窗,莫再让家里进了贼。”说着,从怀里摸出两个瓷瓶出来,“这里是一些药粉,要是有谁再闯进来,直接往他身上砸。这个瓶子是解药,你放心大胆的用,不怕出人命。”   “恩,我……我知道了。”苑如又觉得心虚了:“你当真有地方可去?如果没有……今晚正宵屋子空着。”   “我真有地方去。还有,傻妞,男人对你再好,也别心软。放个大男人睡你边上,你怎么能安心?这种事,以后万不可再对旁人说。”屠九螭看了看天,不再犹豫,一手托着个酒坛子,“以后酒也别拿出来了。”脚下一跺,身形已然拔高。如同拔地而起的青燕,轻灵飘渺。   苑如直到再看不到他身影,才重重的喘了一下。这心算是彻底的放下了。   她没他想的那么好,也不是真傻。只是她必须摆出这个姿态来,如今适逢乱世,她是谁也不敢得罪。虽然上辈子,她并没有听过屠九螭此人,但屠这姓她还是知道的。这样的人家,她得罪不起……   只是吊着一个男人的胃口而已,她上辈子学的就是这个。   在原地站了许久,才终于回了房间。无尘安然熟睡,无忧却瞪大双眼,一直望着房门。看到她,直接扑了过来:“娘,你没事吧?”   “娘没事。无忧怎么不睡?”   “我睡不着,害怕。”无忧太过早熟,此时扑在她的怀里,小手环着她的腰,搂得紧紧的,小身板还在轻颤。他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可却不妨碍他心底涌起的惧意。   “娘,是不是舅舅出事了?”   “没事,舅舅不会出事,你忘了么,你舅舅可厉害了!”   “可舅舅没回来。”   “那是舅舅有事耽误了,他明天就回来了。”苑如安慰着他,同时也是安慰自己。更是一种希望,一种祈祷。“好了,乖乖睡觉。”   “娘一起睡?”   苑如点头:“好,一起睡。”   母子三人,躺在一张床上,她抱着无忧,无忧小胳膊搂着无尘。无忧到底还小,很快就睡着了。苑如久久无法入眠。   她将今晚的事拿出来一点点的盘算着。为什么秦恭会在这里?屠九螭真的是叛党么?娘亲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?为什么是那样的态度?   直到后半夜,才迷迷糊糊的睡去。结果才迷糊过去,便被一声嚎叫给惊醒。偏她自己也似做了恶梦,一身冷汗,喘息不已。   今晚,她还是做错了。   她将酒给屠九螭的时候,就不该多嘴说那句话。不,她就不该将今晚的酒给他,从最开始,她就不该将酒给他尝。   她光想着她的空间是宝贝,要藏起来,不能让别人发现。却忘记了,这酒其实也是宝贝啊!这酒不只是味道好,还全是灵力。对身体好,对修炼自然更好。   屠九螭若只是他自己用,承她这个情也还罢了。就怕他为了些什么理由,将她拥有这酒,或者会酿这酒的事告诉别人。   如果被叛军给盯上……一想到这可能,她就生生打个冷颤。果然,好日子不过,作死的过。可见,娘亲的话也不是没道理的。她太过自以为是了,太过小瞧了天下人。   “我的娘啊,你怎么能抛下我独自一人去了啊……”隔壁猛的传来哭丧嚎叫。那个二儿子被抓去大半夜,被人抬了回来。结果两个女人全跑了,只留下老母亲,之前跟兵丁推攘的时候,摔了一跤,这会儿竟是去了。   在那男人的哭嚎声中,还夹着他女儿如老鼠似的嘤嘤哭声。听得苑如头一阵疼过一阵…… ☆、第33章   男人的老娘死了,两个妾跑了的同时,还将他家里仅剩的东西全都卷跑了。男人本就不是个东西,这一次被兵丁抓去,似乎又吃了苦头,一身的伤,躺在地上,除了嚎哭也做不了旁的事。   “丫,去找你大伯去。”男人嚎了半天,才对他女儿吼,“真是个赔钱货,一点用没用。跟你那贱娘一个德性,真是上不得台面……”男人骂骂咧咧个不停,小丫头哭个不停,却是不敢动。   外面这会儿正是天最黑的时候!她本就老鼠的胆子,这黑漆抹乌的,哪里敢动弹。   苑如有些后悔,这房子买得亏了。   可这房子又不是别的物件,不喜欢了就直接换了。   看着无忧无尘,两个小家伙到还算平静。许是夜里太累,这会儿睡得特别熟。她其实也疲惫的很,没做什么事,可昨夜那一惊一诈的,实在吓到她了。身体累,精神更累。   她的头很疼,像是要炸开来。轻轻的揉着,默念着逍遥游,身体里有一股气在缓缓转动。就像之前运功一样!这让她惊讶了一下,因为现在她是半躺着。并不像修炼的时候那样,摆出那样奇怪的姿势来。早知道可以这么轻松的修炼,她也不用受那么多的罪了。要知道,将脚扳到脖子上,并不是件轻松的事。   那气流按着平时修炼的路线跑了一趟,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似饱睡了一晚。精神也好多了,头不疼了。而天,也亮了。   隔壁开始忙碌,大儿子一家回来了。没有搭什么灵篷,只请了两个一看就是假的和尚过来念了念经。一口薄棺,当天就抬了出去。   苑如觉得难受,这就是乱世。人命薄如纸!   二儿子的家散了,唯一还剩的,就只是这老房子。可他家这么多事在这,这房子想卖怕也没人买了。   苑如到是不再想之前那些,没有了那个婆婆,没有了两个妾,这家人家也就消停了。父女两个,还能整出什么夭蛾子出来?   只是可怜那个女儿,才几岁,养得跟着小老鼠似的,见个人就躲,连声都不敢大些。   苑如对他家的事不感兴趣,如今天亮了,她在担心正宵。   一早上过去,她心不在焉的做了早饭,连无尘都是无忧帮着喂的饭。隔着一个门,她看到父亲和大伯去了城门口方向。估摸着是去等正宵的……可母亲一直站在门口,对他们殷殷叮嘱,对她……视而不见。   如果昨天她还给这一切找理由的话,今天,她便已确信,定是发生了什么事,让他们所有人,对她都带上了恨意。   苑如心中酸痛,更是惊疑不定。   她想去找母亲问个清楚明白,别说恨她了,便是将她逐出家门,她也认。只要让她明白!可此时此刻,她不敢面对。更因为正宵还未归!!   静静的坐在屋中,边上无忧正一个字一个字的描着大字,无尘扶着门一步步的练走路。她却心中恍惚。   至少,这辈子她有了无忧无尘。不像上辈子,孤苦一生。   “娘。”无尘走的累了,瘫坐在地。冲着她伸着两手,笑得开怀明亮。   苑如也笑了,对着这么可爱天真的儿子,再多的忧愁,似乎也不再是问题了。若是爹娘真因为什么而不要她……那便不要吧。她只当是如同上辈子那般,卖了自身。卖了便是奴,身家性命都属于那个拿着她卖身契的人。不再是父母的了!!   将无尘抱起,无忧也过来抱着她的腿:“娘,你不高兴了?”   “娘没有不高兴。”将两个小家伙一起抱到腿上。“娘只是担心舅舅。”   “舅舅。”无尘什么都不懂,听到熟悉的名字,便叫个不停。   “娘别担心。”   “恩,娘不担心。”将两个小家伙安置好,她也平静了下来。如今她什么也做不了,那就只能等。   这一等,就等到傍晚。   正宵终于回来了,还带着他的两个玩伴,石头和合子。只是,他回来的时候,并没有到她这院子,而是直接被父亲和大伯带到了那边的院子里去了。   苑如有心想过去,想到母亲的眼神,她终是提不起勇气。   还好,本来她以为,以母亲之前的态度,正宵大概是不会回来了。最多也就是过来拿下东西……结果等吃完晚饭,他竟是回来了。还带着合子和石头。   “姐,我回来了。都怪我,让你担心了。”   “回来就好。”苑如几乎要喜极而泣。   石头和合子也礼貌的很:“苑如姐,以后要打扰了。”两个小家伙一身狼狈,身上衣服又脏又破。只剩下手脸还是干净的。   “没事,都是乡里乡亲的。正宵,将你的衣服拿两身给他们换上,我去烧热水。”   “唉,好。姐,多烧点,我去扯点柳叶回来。”他还记得,姐说过,柳叶煮水洗澡去晦气。   “好。”苑如进了灶间,满满的烧了两大锅的热水。兑着凉水,三人都好好的泡了一通。折腾了半个多时辰,三个人焕然一新的出来。   趁着石头和合子两人泡澡的时候,正宵又跑来找她,一脸的不好意思:“姐,家里还有吃的么?”   苑如:“有啊,你饿了么?”   正宵点头:“刚在娘那,只有粥!”   苑如愕然,随即便垂了眸:“行,你先去歇着,我再做点饭。你们再吃一顿?”   “不用,姐,有干粮垫巴一口就成。”   苑如也没强求,这种年头,能吃饱就成。“正宵,爹娘那里,日子很不好过么?”   正宵摇了摇头:“不至于。只是,今晚掌勺的是大伯母。娘那里如今添了大伯一家,又看我带了石头和合子,怕心里也有些不自在呢!还是我说了,回头他们两去书院帮忙,这才好了脸色。”他将头靠到苑如的肩上,“姐,我是不是做错了?”   “你认真考虑过,有成算,对得起自己的良心,自然不错。”她很骄傲,她弟弟才多大?做成了这么大件事。多么了不起?这事别说正宵,便是她爹去做,也未必能成的。   “可爹娘那里。”   “没事。你小孩子家家的,别想这些有的没的。”   “恩。”正宵松了口气。他还是孩子,做了这么大的事,在父母那里又没得到认同。心里难受的很……难受到他开始怀疑自己。是不是不该想着过去的朋友?不该仗义出手?   能得到一声赞同,一句支持。对他来说,都是极为重要的。让他坚持了自己的心,他没错。 ☆、第34章   第二天一早,正宵带着合子和石头去了书院,结果不过半个时辰,合子又回来了。   “书院只要一个人,石头留在那了,我另找活做。”合子比石头要大两个月,平时也更稳重些。   苑如细观他,并无不满怨愤。便放下心来,只是,合子其实也还是孩子,又能找到什么活?   “没关系,慢慢找。这城这么大,总能找到活做的。”苑如安慰道。   合子笑了,有些苦苦的。然后就帮她带孩子,帮她打扫院子,帮她整理后面的菜园子……很勤快,非常非常勤快。   苑如知道,他这是不想让她嫌弃,怕她撵他走的。所以,她也没阻止,他自己要做的,她就任他做。她这院子小,人更少,活再找也没多少。   傍晚的时候,正宵回来了。石头留在书院里住……其实,院僮的活也并不轻松。只是,在这乱世,能安身立命,便是活路。   这一天,吃过饭,平时陆母该来的,可今天没来。是正宵去了一趟那边!回来的时候,脸色有些阴沉。苑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却本能的不去问。   只是,当她将丙个孩子哄睡之后。正宵还是过来了!   “姐。”   “正宵啊,这么晚了,怎么还不睡?明天还要早起去念书呢,早些去睡吧。”   “姐,娘今天跟我说……”   苑如心狠狠一揪,再吐不出半个字来,只静望着正宵。   如何呢?娘说了什么让他脸色这么难看?到底是什么,让娘那么对她?   “没什么。”正宵猛的挤了难看的笑容出来,“姐,你也早点睡吧,别老是晚上绣花,对眼睛不好。”急忙忙的说忙,调头就跑回屋。关门声重重的,苑如还听着合子跟他说话的声:“怎么了正宵,怎么喘成这样?”   苑如低头苦笑,微举双手。她看着双手,看着手指间针磨出来的茧,看着手心里做活而出现的厚皮……这双手,干枯瘦弱过,也曾被保养得如同最上等的美玉一般。   可她喜欢现在这双一看就有力的手,这双手,足以支撑起一切。不论面对什么,她都无所畏惧。   然尔,她依旧高估了她自己。这辈子刚活过来时,她心中所想所念的,就只有这几位家人了。对于父亲,她是敬的,却也有怨。他本不是强大的人,他能干活,能吃苦。可没有了母亲,这个家便散了,沦落到卖女儿的地步。   所以,对父亲,她也只是敬。   可对母亲,她是仰慕而亲近的。那是她的母亲,是她的天,是为她而早逝的母亲,是她最牵念,也是欠的最多的母亲啊!!   从回到这辈子,她就想着,要好好孝顺母亲,要将上辈子的福份全都还给这辈子的母亲。   可没想到……这一切,就像镜中花一般,如此易碎!   她这辈子最初的坚持,就像一个笑话。   她拥有一双强大的手,足以支撑起一片广阔的天地。可是,她支撑起来,要保护谁?   迷茫,失落,害怕!   人生短短几十年,她没想过要如何如何,只想跟家人好好的活下去,活到寿终正寝……她甚至没想过要再嫁人生子。父母过世,正宵成家,她就了无牵挂。也可以毫无遗憾的离开这个世界了!   可现在,她突然不知道,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?   “苑如?”突兀的声音,猛的出现在窗外。   吓了苑如一跳,心惊肉跳一下,手猛的捂向心口,头也转向窗口。心中却恼得不行,这是怎么了?当她这里是什么地方?一个个的,大半夜的就偷摸着来。   “秦大人,半夜造访,不知所谓何事?”苑如的心情很不好,心情不好,语气自然也坏。她虽是弱女子,可好歹活了两辈子,也见过些世面。再加上修炼了……这一绷着,到也有些气势。   秦恭微有些意外,才一段时间不见,她的胆子到是变大了。   “我来看无尘。”   “秦大人,小女子这里,白天也是有人的。”’   “不能让人知道,我与你们相识。”秦恭深看了她一眼,推开门,就径直进来了。也没跟主人打声招呼,直接到了最里面,两小睡觉的地方。   苑如深吸两口气,暗暗告诉自己。不气,不气。不值得生气,生气也不能改变。只是脸色越发的冷凝,看向秦恭的视线,也越发的不善。   “秦大人看过了,是不是该走了?”   秦恭伸手摸了摸无尘的小脸,眼底闪过一丝温柔。孩子被她养得很好,七个月出生的孩子,他知道有多弱,可无尘从不曾生病,长得比同样大的孩子更白胖结实聪慧。   “谢谢你。”   苑如张了张嘴,一时不知要如何接话。她就是这样,吃软不吃硬。   “无尘,是我们秦家仅余的血脉了。你救了他,养了他。你是秦家的恩人!所以,你永远不必担心,我会伤害你。”   苑如更不知道要怎么说了。只是,不知为何,突然就想到未来的忠王。直到她死,他都一直住在女支院里,从来没招过人,不论男女他都没碰过。现在又说无尘是秦家唯一的血脉,难道他竟是不能有后的……呃,他不行?   苑如眼底闪过一丝略显诡异的怀疑,视线却不敢乱扫。就怕引起什么不好的话题来,哪怕让对方有一点不好的联想,也要避免。   “秦大人,天很晚了。这里是小女子的闺房……”赶人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。   “我需要一幅大的绣件,三丈长,半丈宽。有画稿,报酬白银五千两,你可愿接这活?”秦恭终于说起了今天晚上来的目的。   苑如惊讶,但却并没有多纠结,直接点头:“我接。”   秦恭抿了抿唇:“接了这活,那些小绣件就别做了。你的绣件,以后也别随意流出去。”   苑如皱眉:“为什么?”   “从我手里出去的,都流入宫廷。那里的人太复杂……”   苑如恍然,到是松了口气:“没关系,我给你绣的,用另一种绣法来绣。只要秦大人不说,就不会有人查到我这里。”这样,即赚了这大笔的钱,又还可以赚小钱。大钱有大钱的用,小钱有小钱的必须。   她不能给外面她有很多钱财的印象,否则,这种时候,盯上她的人会更多。   “那便随你吧。”秦恭没再说什么。出了门,眨眼间便又投身黑暗。一如来时那样,悄无声息。   直到他离开,苑如才慢慢的放松下来。深更半夜,她一个弱女子面对一个大男人,如何不紧张,不担心?   “不行,我必须变强才行。”想着自己好歹也有修炼的功法,平日里还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,实在太不应该。在这样的乱世,想再多,也不如手里有银,身上有功夫来得实在。   这几天,这两个男人先后出现,到是将她的要强之心给逼了出来。以至于在不久的将来,她真的强了,强到他们难以想象的高度!! ☆、第35章   苑如开始热衷于修炼。   .刚好她发现,哪怕不进空间,不摆出那样奇怪的样子也能修炼,虽说速度似乎要慢上许多。可她却可以无时无刻的修炼,只要有……酒。   当她第一次在外面修炼的时候,她就发现,空间外面,其实也有灵气。只是很稀薄,修炼整整一天,也抵不上她一口酒的量。   所以,她便也习惯了在身边随时放着酒葫芦。幸好,这小院里并没旁人,合子白天总是出去找事做,短短三天,就在城里的一个大官家找到一个打扫马厩的活。不管钱多少,总归是有吃有喝有地方住的。   苑如其实有些担心,现在这世道,这些官员家里,都是被各方势力盯着的,他一个没门道的人找进去,只怕落不到好。可合子铁了心要去,她也不好说别的。   于是,小院白天里,就只剩她跟两小了。   两小一天一天的长大,苑如的实力也一天一天的增长。让她高兴的是,那两个爱半夜翻她家墙的人都没有再出现。而让她忧伤的,自然就是陆母那边……似乎真的就要跟她这边断了一般,竟是再不曾上过门。   无忧开始的时候还会问:“娘,外婆怎么都不来看无忧?”后来许是也感觉到了什么,便也不再问了。   只是,早晚缠着正宵学武的劲头越来越足。   无尘是无忧无虑的,吃饱喝足就开心的拼命长个子,乐起来就满院子追着哥哥。   如此过了一个半月,秦恭又来了一回。依旧是大半夜的翻墙而入,苑如将给他绣的大幅绣件给他,吓了他一跳。   “你绣的……这么快?”   苑如也知道有些快了,可她知道,接下来几个月的日子很不好过。她是不准备出门的,所以,趁着这机会,多敛些银子在手里。才能安心。   到了第二晚,秦恭又来了,将银子大多都换成金子。整整两大坛子,给她挑了进来。   “这样的,你藏着方便。”   现在的世道,很少有人将钱往钱庄存了,大多都换成银子金子,这里埋一点,那里埋一点。   “多谢。”苑如虽然用不上,但心里感激。   从那天之后,苑如就没再见过秦恭。而她的生活,却又失去了短暂的平静。   隔壁的房子终于卖了出去,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家。可那家有处特别,男人特别多。一对中年夫妇,带着六个儿子。大的二十五,小的十一。这本不关她的事,然尔,隔壁的隔壁,她娘家,大伯一家一直没搬走。那也就意味着,苑姝一直在这里。   对于陆苑姝,苑如是真的不知道她到底图什么。或者,她其实就只是单纯缺男人。那家人搬来没两天,她就在夜里,听到陆苑姝跟那家的儿子开始偷情。   没名没份,最让她不解的是,还不是一个。第一次,就跟那老大和老三一起……苑如深深的觉得,也许她真的得搬家了。   如此又过了两天,大伯母突然上门。   苑如本不想让她进门,可她比苑姝聪明的多。她不说旁的,敲开她家的门,便坐在门槛上哭。又哭又嚎……苑如劝,她也不听。撵,她也不动。   她又不能真的无缘无故的拿扫帚将她给抽出去,于是,便只能将人请进来。   “大伯母。您此来,可是有事?”大伯母一进来,便到处张望。见着厨台上给两小做的点心,忙不跌的又吃又拿。苑如暗自不喜,却又松了口气,她平日里好东西,全都收在空间里,外面放着的,都是极精简的。   但就算是这样,依旧入了大伯母的眼。   “唉哟,这是苑如绣的花吧?真好,比大伯母的手艺好千倍万倍,能卖不少钱吧?”幸好,那只是个才绣了个角的小件,但大伯母拿着左翻右翻,就是不松手。   苑如看着那布上印着黑乎乎的指印,暗暗叹气,也不接话。   “唉哟我说苑如啊,你这里收拾的就是仔细。不过要我说,如今这世道乱的很,你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挺不容易的……我跟你说,我前段时间碰到个富太太。那太太长得哟,那叫漂亮,穿金戴银的,跟天上王母娘娘似的……”   苑如皱眉,想着,难不成又是作媒?   “可这富太太就一条不好,连生了两胎,竟是一个都没站住。如今刚得了个儿子,想找个福气好的小子过去陪陪……我跟你说,只要过去,那是吃好喝好。每个月还有银子拿……我看你家无忧小子就是不错,长得白白胖胖的不说,能跟着你,也是福气……”   苑如脑子里的神经啪的一声断了,脸更是冷了下来:“大伯母,我们这院子小。容不下您,您走吧。”   “唉,我说苑如,你可不能这样。大伯母这是为你好,你看啊,你自己还是孩子呢,养孩那是容易的事?不如把无忧给送走……”   “走。”苑如伸手拿走依在墙上的扫帚,作势要打。   大伯母一看,终于想起来,现在的苑如早不是那面捏的了。忙忙的往外走,边走还不甘心的叫道:“苑如,你听大伯母的,大伯母不会害你……”   苑如直接一扫帚下去,将人掀门槛外去。“呸,再敢打我儿子的主意,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,看看是黑是臭。”侧目扫了一眼她娘那边的大门。除了陆苑姝正在门口跟中间门里的小子眉来眼去,拉拉扯扯外。她的爹娘竟是连面都没露!   最后一点念想,也扑的熄灭。默默收回视线,恶狠狠的瞪向大伯母。迁怒想道,都是这家人来了之后,爹娘才对她离了心。全都怪他家不好……   手中扫帚一抖,大伯母却被她的眼神吓了个半死。尖声嚎道:“杀人啦,要杀人啊!”连滚带爬,往隔壁跑去。   苑如抿唇,将眼底的悲哀敛去。终于还是没能跨出那一步,转身将门关上……回到院子里。无尘无忧一齐扑过来:“娘,大伯奶要将无忧卖了吗?”   “娘不会让她得逞的。”搬家两个字,再一次出现在脑子里。至于这房子……今天之前,她还想着,这房子留给爹娘。他们是要怎么安排都可以。给正宵住,或者让大伯母一家搬出来。可现在……她觉得,卖一笔银子。作她新家的置家费,也是不错的。 ☆、第36章   城破了!   苑如万没想到,会有这样的一天。   半夜三更,叛军从天而降,一夜风声鹤唳,再醒来,便变了天。   苑如无论如何回忆,也想不起来,上辈子叛军止步于哪里。   叛军入城,血洗了城主府,对百姓却算得上仁德。到是百姓自己先乱了阵脚。天刚刚亮,她家院门就被敲响,她还未及起身,正宵先去开门。   “正宵,快,叛军进城,我们快快逃难去。”陆大伯的声音。   “什么?”正宵急,“你们先去,我叫姐姐跟无忧他们。”   “不许去。”陆父一声怒吼:“从今后,咱们陆家就当没这个人。”   “爹!”正宵怒。   苑如本要拉房门的手,生生的停了下来。那门闩似有千金,再也举不起来。   “爹,我不管你们怎么想,姐永远都是我姐。我不会放弃他们……你们若要逼我,便,便只当没我这个儿子罢。”   “糊涂。”陆父怒而扬手,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:“你的圣贤书全都读狗肚子里去了?圣贤书就叫你不孝父母,为个仇人忤逆你的爹娘?”   苑如硬生生的一颤,门闩猛的拿掉,开门出来:“仇人?我是你们的仇人?”   陆父红着眼看着她,半晌才重重唉了一声,拉着被他打懵掉的正宵,快步离去。   苑如再也没力气追问,原来如此么?不是女儿,是仇人?可是……她想不明白。明明好好的……   正宵走了,那边院子里,爹娘拖着正宵,大伯一家。各自背着行李……隔壁那家一溜窜的男人,也一起……   只有她,只有他们母子三人,被遗弃!就像上辈子,她被卖,被人牙子带走。看着父亲的背影,越走越远,越走越远。只余下她,面对未知的未来。   这一辈子,似乎又走到上辈子的那般境地了。   只是,终究是不同的。这一辈子,她不是一个人,她还有两个孩子,她还有那样神奇的空间。她现在,也已经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了。   将院门关紧,走回房间。两小还在睡,苑如在床前站了半晌。一直想着,接下来要怎么办。   逃难去?   带着两个孩去逃难,并不是好的选择。   城虽然破了,可只要不惹上麻烦,应该也是无事的。毕竟,叛军要的是城,却不是空城。否则,也不会等到现在还没动静。   她只关门闭户,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。实在不行,总还是有退路的。   打定注意,也安下心来。将贵重零散的东西全都收进空间。日常必用,也在空间里准备下来。万一有事,她将两个孩子往空间里一放。她一个人逃离,还是逃得掉的。   到了中午,有兵丁上门统计人数。苑如将脸抹得漆黑,两上孩子也弄得脏兮兮的。傍晚时候,又有一队兵丁挨家挨户的检查。   隔壁及隔壁的空屋子全都住上了人,大声吆喝,大口喝酒吃肉,说着如何杀敌如何玩女人等等大话。   苑如抱着两小,缩在屋里,一夜战战兢兢,不敢入睡。   到了第二天,那些兵丁天未亮就来敲门:“大嫂,我们几个大老爷们,不会做饭。想请大嫂帮忙!”   苑如脸色煞白:“是,军爷!”   那些人送了些许粮食过来,不多的肉和蔬菜。   他们都有些浑不拧,嘴里漫天的诨话。虽然不是对着苑如说,可这意却是奔着苑如来的。好在,有规矩约束着他们,他们也只过过嘴瘾,行动中偶尔碰撞。却不敢真做什么……苑如缩小再缩小,他们一撞,她就大声尖叫,不是碰翻了米粮,就是弄翻了肉菜。为了吃上饭,他们也只好远着她些。   好不容易熬过早饭时间,苑如又搂着两小缩回屋里。   “怎么办?无忧,娘该怎么办?”早知道,她也该在第一时间逃离的。谁知道,留下来,竟要受这样的委屈。   “娘。我们逃吧!”无忧拭着她的眼角,原来,不知何时,竟是湿了眼么?   “不行,这个时候,不能逃。我们得另想办法!”这些兵丁不是陆苑姝,她不能震摄他们,也不能叫他们怕了她。所以,得另外想办法。   叛军,屠九螭应该是叛军里的,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这里。如果……不,不行,她不能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。只能她自己来……从昨天到这会儿,这些兵丁的种种表现来看。他们还算……讲道理。虽然会对着她讲一些荤段子,但好歹没动手动脚。   这表示,他们有规矩,有纪律。可她也不能将自己的人生安全放在这些大兵的自制力上。万一喝点酒什么,借酒闹事怎么办?   “酒,是了,酒。”她的空间里还有一些酒,那是她酿的时候,多蒸了几遍。结果,沾上一点便醉。度数极高……那些人若爱喝酒,她便将酒献上。包那些人醉死……最好是让他们误了什么事,然后……自有他们的长官来处置他们。   是了,她不能献酒,得让他们来抢。他们抢她的东西,扰民这是第一罪。喝酒误事,这是第二罪。   中午,那些兵丁没回来。苑如给两小做了些好吃的,她自己也饱餐一顿。早晚的时候,她可不敢这么干。有好东西也不能拿出来……她不相信这些人。现在也许他们并没有强抢什么,也没有破坏什么。可谁知道明天会不会?   幸好,她有藏东西的地方。   到了晚上,那些人依旧没回来。这让苑如偷偷的松了口气……也许他们有事,也许他们直接要离开邑城,去攻打长安也说不定……   可惜,虽然那的确是叛军们的打算。却并没有那么快,那些兵丁半夜的时候又回来了。   苑如依旧不敢睡,好在,在确定他们不会冲进来之后,她就开始修炼起来。   一壶酒喝完,灵力运行越来越快……许是心中不静,她觉得,那些灵力也有些浮躁。她的心也浮躁,灵力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筋脉。疼,忍着,这两天的害怕紧张,让她不甘于弱小。平时修炼时,一到了极致,她就会停下,并不冒进。   可今天,明明已到了极限,她依旧不停。反而更加发狠,冲击的更加厉害!   噗!   明明弱的不可能听到,可在她耳里,就好似炸雷一般。   通了,顺畅了。所有的灵力融汇贯通了……这是……成功了。逍遥游第一页上那诡异扭曲的经脉,她终于建成了!! ☆、第37章  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?就好像,喝惯了她空间里酿的酒之后,突然又喝到一坛酒肆里卖的最普通的酒时的那种感觉。   当然,她原来的实力,原来的人生,就是喝酒肆里最普通的酒时的感觉。而实力突破之后,就是喝空间里酿的酒的感觉。   不一样了,很不一样。别人看不出来,酒坛子是一样的,酒也全都是透明的。可是,她这个喝的人知道,不一样了。   她与他们不再一样。   之前她面对那些士兵,还惶惶不能安寝。此时,她觉那些人,全都是蝼蚁。之前,她为了父母的所作所为伤心,想过要弄清楚到底为什么,想要去解除误会,求得他们的原谅。可此时,她只深信,不管为了什么,他们都会后悔。而她,永不会去祈求哀诉。   她知道她自己不一样了,不再惧怕。原来她很想抓住,并努力去抓的东西,也有那么一些,从她的指缝里漏了出去。她不再强求,不再珍惜。丢了就丢了,不值得她再去费尽心机。   “娘。”   无忧的眼睛还没睁开,就已经抓住她的衣服,甜甜的带着些梦意的叫她。   “乖,无忧还能再睡一会儿呢!”   “恩。”无忧迷迷登登的应着,半晌才嘟着小嘴问道:“娘,那些大兵什么时候走?”他这几天都不敢练功,就怕被看了去。舅舅跟娘都说过,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。连外祖母外祖父都不能知道的。   “无忧想他们离开吗?”   “我不喜欢他们。”   “那娘就让他们离开。”此时,她无比有自信。   实力突破了,不只是实力变强,还有对空间,或者说是对逍遥诀也理解更深。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,知道它有多了不起。知道了这些,她也就知道她自己了。以前,她天天练这个,可从来没觉得她与旁人有什么不同。依旧手无缚鸡之力,依旧身似浮萍,依旧不敢奢求更多,也依旧不敢盼望更多的幸福。   她现在知道,知道她其实可以反抗,可以活得更有尊严,更好一些。   “好。”无忧欢天喜地的。对于他来说,娘要带他去打坏蛋,一场冒险游戏。   可苑如又失算了。那些人居然没再来敲门,没让她再去做饭……而是敲了前面那家人。苑如疑惑,但她很快就想通了。   其实她也不用想。因为在她将早饭做好之后,答案就自己上门了。   “是你啊!”并不算太意外,叛军进城,这一次光明正大来的,自然是屠九螭。而照拂她这个小院的,自然也没有旁人。   “他们没再来打扰你吧。”屠九螭站在门外面,看着这个似乎越发香醇浓厚的女人,突然有些胆怯。想起自己的目的,想起他做的种种,他觉得他自己很卑鄙。他觉得,错过她,他这辈子再找不到这么合心意的女人了。   苑如看着他一直在门外的脚,突的就想起他曾说过的,“若我归来,嫁我,可好?”中间,他回来过一回,没说。这一次,他站在门外,连她家的门槛都迈不过来。   苑如想笑,都说女人多变,其实男人也不遑多让。而女人变化,大多有迹可循,可男人……才是真正的难懂。   苑如两辈子,最拿手的绝对是对男人心理的把握。而她自觉,她最大的收获,却是对自己的了解。她知道,她想要的是什么。知道她能追逐的是什么……虽然空间和逍遥游的出现,让她有些惶然,有些把握不住。但在眼前这事上,她却没有半点不确定。   既然人家不方便,她乐得跟着一起忘记那些曾经的小小暖昧。说起来,她是有些卑鄙的,因为她利用了之前他对她的好感,从他那里得了不少好东西,现在还受他的照拂。   “有事么?”将要出口的邀请换成冷淡的客气。她看到,屠九螭暗暗的松了口气。于是,她笑了,微弯着嘴角,眼底深处藏着讥讽和世故。   “没,就是过来看看,怕那帮小子没眼色,扰你烦心。”顿了一下,又道:“还想……唔,你的酒可还有存货?”   苑如摇头:“没有了呢,这种时候,我没处买果子也没处买粮食,连家门都不敢出。哪里给你弄酒去。”   屠九螭并不信,他观察过她,以前有酒的时候,也没见她买过果子和粮食,没见她出过门。可他不想逼她,但现在这事,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:“我这酒瘾又上来了,没酒我可不能活了。喝惯了你酿的酒,别的酒寡的就像清水……”   苑如也一本正经的叹气:“要不这样,你给我弄些果子来,粮食也是可以的。果酒三五天就得了,粮食酒稍长些,却也快的……而且,这次我专为你酿,多少都是你的……”   屠九螭脸白了一下,随即又笑了出来,“好,所有东西我给你准备好。到时,我来拿酒。”   于是苑如也笑了,这个人虽然好酒,却是个聪明的。很懂得什么叫取舍,只是,她深知,这里是真的再不能住了。反正本来就要搬的,这前前后后的,给她找了这么多理由,再不搬就实在不对不住老天爷如斯安排了。   “成,东西直接送我娘那院里,别的他们都带走了,但酿酒的一套东西都还在的。”   屠九螭的脸色又难看了两分,“我这就让人准备东西。边上这些人,你不用担心,他们不敢找你麻烦。”到最后,大概是真没话说了,讪讪的离开。   直到他离开,苑如才僵着脸将门关上。她爹娘们那么对她,竟是因为屠九螭?他做了什么,让爹娘那么对她?她突然浑身摆摆子一样的颤起来。她蹲下来,抱着自己的膝盖。将眼底里的泪压回去,咬着唇,不让自己哭出来。   “娘。”无忧牵着无尘的小手,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,一左一右的搂着她的腿。无忧更用小手盖在她的眼睛上,不懂得如何安慰,只是一声声的唤着她:“娘,娘,娘……” ☆、第38章   屠九螭办起事情来一身很快,他也知道,粮食酒比水果酒的效果更好。因此,送来的全都是粮食。苑如并未多言,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。只不过,在酿的时候,加了些空间里的粮食进去。   量不多,但却足以保证这些酒里有灵气。屠九螭就是奔着这些灵气而来,如今,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酿酒。就算差一点,他也不会说什么的。至少得让他相信,这酒,就是她酿出来的。   而她,想了很多次,这一次真的准备行动起来,要离开了。   可她不明白,明明都不愿意再进她家门的人,她以为,他会一直躲避她到底了。结果当她过来酿酒的时候,他却天天过来。   不解,却没有多少避讳,好奇就问:“你不忙么?”   “不忙。”屠九螭就是有各种猜测,也想不到,她的真实情况是如何的。他以前只以为,她其实是个隐藏的高手,可以躲过他的眼睛,从外面弄酒过来。   至于随身空间这种东西,太过玄幻,正常人都不会往这方面想。   “不过,过些天,我大概又要出门一趟。”他觉得,总要给她机会,让她去取酒。他想过,真正酿酒的人,应该就离得不远。可以短时间来去……因   也因此,本来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这里,而是另一座城。现在这样么……其实也不错。但是,离皇城太近,这有好处,可坏处更多。把兔子逼急了,也是会咬人的。何况,那是条龙。但如果事实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,这些酒真的可以让人增加功力,可以治病,甚至增加寿元……那么,做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。   他的心情很复杂,他是真的想过要娶她的。可是,那些酒却被燕王发现。燕王本身好女色,后宫里女子好几十,若是让他知道,这酒出自苑如这里……他阻拦不住,便只能想办法。   他想办法让她在意的人全都离得远远的,本来想将两个孩子也带走。这样,她一个人,他会好安置多。   他的确想过,当她众叛亲离了,只剩孤身一人时。他再出现,他对她不离不弃。让她将供应酒的人供出来,她便会是他的了,独属于他的。   可他没想到,她如此敏感,她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。他真的把她得罪狠了,她已经不信他了!或者,她从头到尾都没信过他,只是,他适逢其会的出现在她身边……而她摆脱不了他。   “你怎么了?”苑如将手里的活做完,准备回去,却见他发起呆来。   “没什么,我要出一趟远门,大概很久才会回来。我会安排人陪你,这些酒,若是好了,也自然会有人来取。你不用管太多……我……”   他不能再来看她了,他怀疑燕王在他身边埋了眼线。偶尔来看她,都要带人绕着城好几圈,把人甩了才来。要么就是来了之后就不走,但有些事情,他不能抗拒。   他也不能娶她,否则,她一定会被燕王盯上。以他的身份,聚一个坏了名声,还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……是个人都会怀疑她。   “我知道了。”苑如点头,想的却是,这两天,她应该就可以离开吧。这酒……如果他们等到出酒的日子,自然能得到。得到一些有灵气的酒,若是半途毁了,那也不是她的错。“既然你要走……我那里还有一坛酒,不多,不过,到是可以用来给你践行。要不要?”   “自然要,你的私藏,那是求也求不来的。”   苑如笑了笑,转身出了院门。   她家门是从外面锁起来的,两个孩子在里面。她从来不让别人来照顾,也从不带他们去那边。无忧很懂事,足以照顾无尘。   进门,平时在院子城玩的两小却并不在。有些疑惑:“他们也许在屋子里。你稍等,我去给你拿东西。”   “好。”从上次之后,他来到她家门口,从来都只站在外面,不进门。似乎在刻意遵守着什么。   苑如进屋,自然看到了两小。只不过,她过去,轻轻的点了点两小的额头,便将两小全都送进空间。   而她看了看周围,深吸一口气,猛的将凳子踢倒:“哐!!无忧,无尘。”苑如一脸惊慌的冲出来,去了后院。嘴里更是不住的呼唤。“无忧,无尘,你们在哪。别吓娘啊!!”   “怎么了?”屠九螭听到动静,人已经冲了进来。   “无忧、无尘不在家里。你,你的人不是看着的么,他们,他们是不是带孩子出去了?”   “苑如。”屠九螭几乎要打跌。在她的心里,他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了么?转瞬,叫来一直守着这里的手下,“屋子里的两位小公子呢?”   “回将军,两位小公子一直在休息。我们之前还来看过一回,他们在睡午觉,一切都很正常。”   “这叫一切正常?”看着屋里的凌乱,桌倒椅翻,一看就是遭了劫的样子。“全城封锁,挖地三尺,也要把孩子找到。”   “是。”他的属下离开。   苑如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,半天也不动弹。只是嘴里喃喃的叫着:“无忧,无尘。无忧,无尘。” ☆、第39章   “苑如,你放心,我定将孩子给你找回来。”屠九螭半蹲在苑如身前,手半伸开,欲将她抱入怀中。苑如却猛的抬头,一脸的泪水祈求:“把孩子还给我好不好?爹娘不要我,弟弟离开,我都认,可孩子何辜?你把他们还我吧,他们还那么小,他们会找娘的,他们会……会忘记我的。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……”   屠九螭猛的一痛,尽直跌坐在地,怔怔看着她的泪颜,讷讷无语。   她果然是知道的,只是,这一回,却是真正的冤枉了。他没有动她的孩子,可辩驳的话语却半个也说不出来。她不信他,他再多辩解亦是枉然。   “不论信不信,我没有。”   苑如不再言语,只是泪眼以对。   在那样的泪眼下,明明他真的没做什么,却觉得心虚。他觉得他的衣服被扒了个精光,他的皮也被剥了个干净,鲜血淋淋。  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,屠九螭的人去了又来,回报的结果只有一个:没发现两位小公子的踪迹。   苑如一直保持着瘫坐的动作一动不动,直到天渐渐的变暗,玉兔东升,漫天星辰零落出现。她才止了泪,不去看一直陪坐在面前的屠九螭。淡淡开口:“你走吧。”声音已然沙哑,语气中更是苦涩绝望。   “……我先走了。”屠九螭半晌,才挤出这干涩的四个字来。   苑如抬头,目送他离去。月光下,他的背影孤瑟寂廖,脚步略显踉跄。直到他走出她的视线,苑如才默默起身,进了房间。   将房间收拾妥当,关门闭户。又伏在床榻上嘤嘤哭了半夜,直到后半夜,才终于歇了声音,灭了烛火,进了空间。   两个孩子此时也已累倒在果林间,边上散放着一些果核,小脸红扑扑的,两人的脸上都挂着些泪。她刚进来,无忧便惊醒过来,看到是她,立刻惊喜的扑了过来:“娘亲,原来你也在!”   “无忧,怕么?”   “有娘亲在,无忧不怕。娘亲,这里是哪里?我们怎么来的?”   “无忧真乖,其他的,无忧且先别问。等以后长大了,自然会知晓。”   “好,无忧不问。”   “真乖。无忧,听娘亲说,娘亲现在有些麻烦,这些天大抵都不会过来,你要照顾好无尘。吃的用的,娘亲都备好了……若是得闲,娘亲会来看你们……”   “娘亲放心,无忧会乖乖的。”   虽然依旧不放心,苑如仍离开了空间。一夜未睡,直至天明。天色发阴,屠九螭一脸憔悴的再到她的小院,“我找不到他们。”看起来,应是一夜未睡。   苑如肿着一双眼,看也不看他。按着平时那般,做了早饭,将饭端到桌上,招呼着不在的两小一起吃东西。她笑眯眯的跟无忧说话,让无尘不要将饭吃得满桌子都是。   屠九螭只看到一半,便逃也似的跑了。   吃完饭,苑如正常的去隔壁酿酒。到了中午,忙忙的回来带孩子……面对着一空寂的一室,她该笑笑,该哄哄,只当两个孩子还在。   只是,每到夜晚,她的屋里便会出现哭泣声,到了后半夜,灯熄之后,她才可以偷偷的进空间里一会儿。   如此过了五日,这五日,屠九螭除了第一日外,再没出现过。到了第三日时,一直不眠不休的苑如,终于昏倒了。   屠九螭安排的人立刻跳出来,请了大夫,只说是太过劳神,思虑过度。开了药,她却并没有喝。   到了第五日,已然形销骨立。   屠九螭也终于再一次出现在她床榻前。   “抱歉了,那酒,大概酿不出来了。”   “对不起。”屠九螭扯着自己的头发,悔的想给自己几刀。“我对不起你。苑如,我……”   苑如摇头,“不必抱歉,只是,我不想待在这里。你……你送我去庵里吧。我大概是进不了祖坟的,回归佛祖的怀抱,也是一种归宿。”   “我该死,我该死。”   苑如却是连话也不愿再说,闭上眼睛。将呼吸收敛到了极致……   “好,我送你去,你,你别急,我跟你说,我已经发现了无忧和无尘的消息,很快就能找到他们,你一定要振作起来。听到没有,你一定要振作,不然,等他们回来,就又成没娘的孩子了。”   可惜,苑如半点反应也没有。   “呜!”男儿有泪不轻弹,屠九螭此时却已红了眼。这不是他的至亲,不是他的什么人。可为了这个女人,他都流下了男儿泪。是他害了她,是他不该不翻墙进她家的院子,不然,她就不会有此一劫……   苑如的心神此时已进入空间,无忧正在给无尘洗澡。无尘不停的问无忧:“哥哥,娘呢?”   无忧便哄他:“娘去找好吃的了,一会儿就回来。无尘先洗澡,洗白折了,哥哥舞剑给你看。”   无尘喜欢看无忧舞剑,于是就被转移了注意力。   无忧果然最是懂事的,无尘被他照顾的很好。   按时按点的,给无尘摘果子裹腹。到时间就带无尘去洗澡,睡觉。而他的练字和舞剑,却是一日也不曾落下。   苑如就这么看着他们兄弟两个,心中一片柔软。   直到听到屠九螭的哽咽声,感觉到她被他抱起,晃晃悠悠的动作着。她才收回神识,勉强睁开眼。   “你,要送我去庵里么?”   “恩,我送你去。”   “你不是要离开一阵子?”   “带你一起离开。”   苑如闭了嘴,她其实想问他,到底对她的家人做了什么。可又想,问了又能如何呢?就算知道了原因,就算知道他们有苦衷,可她大概总是无法原谅的吧。   就像上辈子,爹爹卖了她,她虽说不怪,可这辈子,也是防着他们的。否则,为何空间那样的宝地,她在他们面前,能半丝不露?宁愿他们受穷,也不愿出手帮他们一把?   终究是不一样的,因为背叛过,而这一次,他们再一次背叛了,不论理由是什么,背叛就是背叛。   出了他们住的巷子,外面停了马。屠九螭抱着她跃上马。腾出一只手抓了缰绳,一夹马腹,策马往城外而去。   终于出城了,终于可以摆脱这一切,重新开始了。   看到高耸的城门,便是苑如,也难掩那丝激动。 ☆、第40章 终散   “这里风景真好,你……就将我留在这里吧。”那是一座山,苑如让屠九螭将她抱到山顶,看着日落,苑如一时间感慨万千。   “不行。”屠九螭将腰间的酒葫芦拔开,给她嘴里喂了口酒。苑如尝出来的,这是她的酒。   “怎的不行,可以天天看到这样的美景,也是一大快事。何况,你现在应该很忙吧。”   “……”是的,很忙。可到了这种时候,他却放不下她。   他是真的后悔了,他恨不能她骂他,打他,哪怕拿剑在他身上扎两窟窿也是好的。可是,她偏平平静静的,连那窖酒都给他酿好了。跟他说话,更是不见半丝火气。   这让他难受,很难受很难受。   苑如知道,大概是不能说服他了。于是,只好想别的办法:“屠九螭,那朵花好漂亮,你替我采来,可好?”在山壁下,一朵红花摇曳在风中。与周围的断壁青石作比,显得异常美丽。让她一眼就看到了。   只是,那里位置比较危险,寻常人很难采到。可屠九螭,应该是难不到他的吧。   “好,你等着。”屠九螭看了那花一眼,立时便应了。只是依旧不放心她:“你……”   “你放心,我在这里等着,不会乱跑。”又苦笑:“我也跑不掉不是?”   屠九螭走了两步,又回头,四下打量,确定附近没有旁人,才重新走向峭壁。刚到边上,又回头看她。见她依旧神色淡淡,可眼底确实没有存了什么死志。又见那花的所在,若是她真的要从这里跳下去,他定能接到她。   于是,放下心来,扯了一根树藤,身如猿猴,蹭的就下去了。   苑如至此,方松了口气。意识一转,人已消失在原处,进了空间之中。   屠九螭摘了花,小心咬在嘴里,人复窜上山顶,便见空荡荡的山头,哪里还有人在。   “苑如!”他扬声长唤,一开口,那音色里已有悲意。嘴里的花随之坠落,脚下一个踉跄,恰恰好的将那花儿踩碎,花色艳红,这一踩,便浆出汁来,鲜红鲜红的,染了山石,也染红了他的鞋头。好似血一般,刺目的很。   “我的错,我该死……”若不是他贪心,若不是他的家人贪心。怎么就将人生生逼到这样的地步?是他蠢,是他傻,但凡小心一些,又岂会走到这样的地步?是他没用,是他无能。若他心志坚定,若他能在家里地位再高一些,说话再管用一些,又岂能让他们如此设计,将人逼到绝路?   这一刻,那个一心只为酒而痴的男人消失了,他的心里不再有酒,这世上最美的酒,被他生生毁了,再没有酒能入他的喉了。   仰头,将腰间酒葫芦的酒倾倒而出,酒洒在山石上,淋在草木上。直到底朝上,再滴不出半滴酒来。方将整个葫芦远远的扔了出去。   “我屠九螭发誓,今生今世,再不碰酒一口。”除非,他能再找到他心中最美的美酒。只是,这天地间,他到哪里再去找那么醇香那么甘厚的美酒?   屠九螭虽然悲怆了一阵,可发了誓,下了山,神色已然恢复平静。   天下大业,以前他并无太多想法。可现在……他说不得也要拼一把。只为了,再不让今日的事,重演。   ……   苑如一进空间,就被两小缠住。她自己自然也乐意被缠,好久没跟两小一起玩耍,这些天更没好好给两小做些吃的,着实委屈了他们。   这次,她卯足了劲,用有限的东西,愣是弄了一堆的吃的出来。   两小吃得欢快,吃到最后,个个挺着小肚子,连站都站不起来。吓得苑如不停的担心他们,怕他们撑坏了。   幸好,两小在空间里,这段时间一直吃空间里的水果。空间里的水果灵气也足,小孩子本来身体就纯净。这几天,到是把身子养得壮实不少。这点东西,虽然撑,到不至撑坏。   待确定两小没事,苑如才带着两小四下玩耍。虽然他们来了不少天,可却并没有乱跑。没有大人在,就他们两个小孩子,难免心慌。现在,到似找到主心骨一般,像是山上的猴子般,没片刻安宁。   “娘亲,这里真好,无忧好喜欢这里。”无忧跑了一圈,又跑回来,拉着苑如的手,再不愿松开。:“娘亲,我们以后就留在这里,再也不出去了,好不好?”   苑如失笑,“真是个孩子。”却是没应这话。   留在这里?一度,她也是有过这样的想法的。可是,她不能这么做。就说她是耐不住这寂寞吧……上辈子的她,虽然恨透了迎来送往,一双玉臂千人枕的生活,可到底,她也习惯了那热闹。习惯了,在她的感知下,到处都是人。哪怕个个表里不一,哪怕人人对她不屑又鄙夷……可是,只要有个人在她眼面前,让她看着,她就觉得,她还活着。   她这个几乎看破红尘的都无法想象,却忍受接下来的百年寂寞,更别说这两个孩子了。他们如今小,只当这里是什么好玩的地方,自然不愿意离开。等他们大了,等他们知事懂事了,自然就会无聊了。会想要离开,去外面见识见识。   男儿志在四方,这小小空间,哪里是他们该待的地方。   不过,将来用来养老,到是不错的地方。只是,苑如盘算着自己的年纪,想着,她想要养老,只怕还要很久很久的。   在空间里待了十日,苑如估计着,就算屠九螭有这个耐心在这里等着,守着,有这么久,他应该也走了吧。何况,她并不觉得,他会有那样的耐心。   毕竟有这十日,已经足够让他将这山头挖地三尺一遍了。而这世上,怕是谁也想不到,会有人可以凭空消失,再出来的时候,又凭空出现。   当然,未尝没有更凉薄一些的理由,屠九螭也许对她有一时的歉疚,却不会有真情。他也许根本在当天就走了,当时悲伤一回,转头便忘。   苑如自认,对于男人,她还是很了解的。   出空间的时候,依旧是苑如一人。这一次,却不是寻常的村妇打扮。而是一身干脆利落的男装,挽着发,脸上抹得淡黄,身后还背着一柄长剑。最普通的,铁匠铺子,一两银子一把的那种。   下山之前,她在附近看了看,并没见到半点异常,也没有人烟。嗤笑了一声,便大大方方的下山去了。   出城之前,苑如并没想过,要去哪里的。   身为一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女子,她的心其实很小。只想找个安稳的地方,好好的待着。与人群保持不近不远,不被伤害,却也不至太被孤立……的那种。   说到底,她只是一个胆小的,被伤透过的小女人。   可现在,她不知道这世上哪里还是安稳的。都城吗?那里应算是目前为止,唯一安稳的地方了吧。毕竟上辈子,那里是从头到尾都不曾被战火烧着的地方。因为皇帝在那里。   “娘,不,爹,你们要去哪里?”离那山远一些了,苑如买了一辆驴车。在驴车上搭了一个小棚子,正好让两个小家伙待着。   “爹,爹。”无尘新奇的叫着,好不开心。   “去都城吧。”苑如终于还是决定去那里。   他们并不着急赶路,因为她背上时时背着长剑,因此,哪怕一路上很多难民用垂涎的目光盯着他们的驴车,却并没有敢来打劫的。   苑如却更加小心了些,平时吃东西,从来不在人前。总是背着人的眼睛……可就算是这样,无忧无尘白白胖胖的样子,依旧惹了人的眼。   “爹,他们在干什么?”   “他们大概是想把你们抓去……卖钱。”或者,吃掉。可后面的话,她没敢对孩子们说。苑如拍了拍无忧的头:“看好弟弟。”这才看向拦着她驴车的这群人。   是的,一群人,一群面黄饥瘦,双目盯着他们三人,盯着她的驴车的视线全都在发光一群难民。他们自己日子过不下去的,所以,他们也不欢许别人的日子能过得下去。谁过得下去,谁就是他们的仇敌。非要杀死他们,非要抢光他们,让他们变的跟他们一样。   苑如将长剑抽出来,横放在腿上。却并没有再去碰它。而是甩着鞭子,猛的一抽驴屁股,同时,一根绣花针也狠狠的扎进驴屁股上。   “嘎!!”小黑驴一声怪叫,撂着蹶子向前冲去。   那些人虽然凶狠,却体虚瘦弱,还偏是怕死的。因此,这里一撞,那边自己就忙忙的散开了。可惜没能撞死人!苑如不无遗憾的想,一抖手里的绣线,驴跑得更快了。以至于前面那些没有拦车的无辜者们也是一团混乱。有个跑得慢的,就直接被撞了个倒仰。   可惜,苑如的仁慈之心本就不剩多少了,现在带着两个孩子,更是半点都不可能有。一路狂奔,直到没有人的地方,才一抽绣线,将绣花针抽了回来。驴不疼了,自然也就慢慢缓了过来。   苑如这才有功夫去看两小,见两小滚成一团,无尘的头压在无忧的胸口,腰变成个大虾似的,整个人圈在无忧身上。无忧死死的抱着他,护着他的头,他自己却跪在车里。   “娘,没事了?”驴车一停下来,无忧长长的松了口气。小脸惨白,除了抱住无尘的胳膊外,浑身都在抖着。   “恩,没事了。”苑如连忙钻进车里,将两人分开。先将无尘检查了一翻,确定他被保护的很好,这才又去看无忧。无忧的胳膊被撞青了,后背也有些破皮。唇角被咬破,有些渗血。   苑如看得心疼的半死:“疼不疼,都是娘没用。”   “哥哥,疼,呼呼。”无尘连忙凑过去,不停的给无忧的小嘴呼气。   无忧将无尘搂在怀里,对着苑如笑道:“娘,我没事。您忘记了,孩儿可也有练武,这点小伤,不算什么。”   怎么可能不算什么,他还只是个孩子呢!!   苑如拭了拭酸涩的眼角,“好,无忧是个男子汉。”她将两个小家伙搂进怀里,用力的揉了又揉:“好了,我们继续出发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上架了,请多多支持!!谢谢!! ☆、第41章 麻烦   长安城是都城,有驴车从邑州城到长安,快的话,其实一天就到了。可他们走得慢,官道被难民堵了起来。很多难民都往长安涌去。   而更多的却是士兵,他们在清理那些难民。   苑如看不出来,这些士兵是属于哪一方的。因为不管是皇宫里的那位,还是现在在邑州城里的那位,全都姓司马。他们是一家,妙的是,拉出来的旗子都是一样的。   所以,她分不出来。   但这些人在干什么,她却是看得出来的。他们在拉这些难民里的人去当壮力。所谓壮力,就是强行征兵。只要是男人,不分年级,一人分支长枪,只要能拿得起来的,他们就会编收。   至于女人,也是要的。有的直接送到某个士官的后院里去,有的则被拖出去做些女人能做的事,比如浆洗,比如做饭。再惨一些的,就是会打成了奴隶,被送到更远些的地方买卖。更惨的,就是直接被送进妓营去。到了那里的女人,就没一个能囫囵着出来的。   苑如本不该知道这些的,可上辈子,她偏巧认识一个从妓营里出来的。苑如还记得,她被送到楼子里的时候,她有多么的高兴。她觉得,她来到了天堂!!   “爹,我们不走大道了吗?”   “不走了。”胳膊拧不过大腿。她不想被打成壮力,也不想被当女人给带走。不管是哪一种结果,她都不想面对。   所以,不如避开吧!绕点路就绕点路。   “爹,他们为什么会成这样?”孩子大了,懂得思考了。   “因为打仗了,他们的家没有了,所以只能逃出来。可是,他们不知道,不只他们家里在打仗,到处都在打仗。所以,他们无处可逃了,就只能在路上,不停的找不停的找……”   “找什么?”   “找一个可以安稳的待着的地方。”就像她,只是,她不是因为打仗才出来的,她是因为,想要安稳。   可也许她也是错的,就像这些难民。这天下,真的有安稳的地方吗?   “就像我们家的果园?”   苑如笑:“是的,就像我们家的果园。”   “那我们可以将他们带到果园里吗?”   “不能啊。无忧,你要知道,人心是贪婪的。如果将他们带到果园里了,他们就会想要占为已有。到时,就把我们给撵出来……到时候,我们就无处可去了。”   无忧沉默了,他在思考。脸色一变一变的,苑如觉得自己不是个好母亲。一个好母亲应该教导孩子与人为善,应该教他怎么更乐观,去发现这世界的美好。可她做的,却似乎完全相反了。她有些担心她的两个孩子,不知道将来,他们会长成什么模样。   “他们坏,不要他们去。”无尘突的开口,小脸上满是气愤。   无忧似乎松了口气:“无尘说的对,他们坏,不要他们去。那里,就只属于我们家的人。谁也不让他们进。”   苑如松了口气,幸好,他们并没有发现他们的母亲的黑暗。   不走官道,难民更多了。驴车几乎没办法再前进……苑如开始担心,跟着这些人一起去长安,他们真的能进城吗?可到了这里,似乎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。   这一晚,他们又找了个避静的地方停下来休息。虽然时不时的有会探头探脑的望过来,但只要苑如的视线一望过去,他们立刻就缩了回去。   如此一直到后半夜,两个小家伙在车里睡得酣熟。她则坐在车边上的火堆前,一边运行体内的灵气,一边给火里添些树枝。   谁知,这一夜却注定了不平静,到了后半夜。便是那些难民们也全都抵挡不了睡神的召唤,全都睡去之际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的由远及近。   那是一行十人的队伍,其中有一个人被另一个人背着。那两人全都一身的黑衣斗篷,帽兜将整张脸全都挡在黑暗里。   一看到这些人,苑如就知道,这些人都是麻烦人。小心的往驴车上靠了靠,考虑着,要不要将两个孩子送到空间里去,就见那群里人中出来一个,四下里绕了一圈,最后不知怎的,竟往她这个方向直走而来。离得近了,才小心又犹豫的开口:“陆……公子?”   一听这问话,苑如就知道,麻烦了。还是躲都躲不过的麻烦。重新又扫了这些人一眼,这一次扫的,可就用心多了。   一个个的,全都身形壮硕,龙马精神的。只是,虽然全都是黑色的衣服,可他们身上仍可看出脏污来,甚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,以及药味。   默默收回视线,苑如打起十二分精神,看向来者:“请恕在下眼拙,您是?”   那人腰弯得低低的,才小心的将帽兜往上推了推。露出一张并不太出彩的脸来,可这张脸,却生生让她打了个冷颤。   “田哥儿?”田哥儿,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,也没什么名气。甚至以前,她见到他的时候,他都只是一个跑腿的,她甚至连他的大名都不知道。可问题是,他是替秦恭跑腿的。秦恭到了后来,应该是忠王。在这样的乱世,虽说极易取得战功。便是,被封为一个“忠”字,而且是异姓王……可以想见,这功劳有大。   她下意识的又扫了一眼那几人,这么两句话的功夫,那几人已到了她的火堆边上。那个背着的人的高大男人,此时猛的抬头,一张血乎乎的脸露了出来。一双厉眼,好似利箭一般,直刺她的心间。   她又是一颤,哪怕对方的脸大半藏着,哪怕露出来的部分都血乎乎的,她还是立时就认出来,这人,就是秦恭。   再看他身后背的那人,被他小心翼翼背着的,保护着的。现在更是极小心的从背上挪到怀里,以自己的双腿为床,不让他沾上一点脏污的地面的人。   苑如下意识去猜,那人是谁?   第一反应,她觉得那人是皇帝,也许是什么救驾之功。才让他获得了一个“忠”字。可那人的身量实在太小。比她还要小一些……她又想,或者是太子?   闪烁着收回视线,“田哥儿,那个,我们是不是碍着你们了。那个,我们,我们立刻就挪到别处去。”   “唉,别,那,那什么,陆姑娘。我们急着赶路,想,呃,想您借……”   “爹。”无忧突然从驴车里冒出小小的头颅来,小脸上满是委屈:“爹,无尘尿床了,人家的衣服都湿了啦!!”   苑如立刻跳了起来,冲着田哥儿尴尬的一笑了笑,“那个,你,你稍等哈!”说着,人就要冲进驴车里。   “等一下。”突兀的女声,清亮而甜美。   苑如下意识的停下来,四下张望。结果一转头,对上秦恭怀里的人的眼睛。她猛的瞠大双眼,这个人,竟是个女人!!   苑如张了张嘴,半晌,才咳了一声。“这位夫人,请问有什么事吗?”   那女人对她的称呼并没有表示异议,还冲她笑了笑:“是这样,我们接下来要赶路,路途有些远。所以,想请公子您将这驴车卖给我们。”   苑如皱了下眉,她要驴车,为的是两个孩子。她一个女人要赶路,虽然辛苦,但行有人背,坐有人当椅子。现在还要她的驴车。   不为旁的,就只为两个孩子,她也是不愿意的。   “这位夫人,我身边带着两个孩子。这兵荒马乱的,只这点棚子还能挡个风雨……不是在下心硬,看夫人的夫君是个体贴的,行背坐垫的,定不会让您受委屈。再走,此去十里,便有一驿站,你们既有钱,便是马车也是买得到的。何苦要我稚儿的驴车?”   “不是。”田哥儿突然冒了一句出来,然后又咳了一声,才继续道:“不是这么说的,陆公子,我们是真有急事,而且我们小姐身体不好……”   “我们走,继续赶路。”秦恭突然抱着人起身,刚欲将怀里的人甩到背上。却脚下一个踉跄,整个人直直的倒了下来。   他怀里的女人也因此而惊叫起来,立刻,边上有另一人抢上前来,将女人给抱了过去。另有两人,抢上前来,将秦恭扶住。虽然依旧躺倒了,却没有摔到他。   苑如看着这变化,不由有些不知所措。   就在此时,驴车里,无尘哇的一声哭喊起来。小孩子的哭声就是这样,就算没什么,他只要想哭,就是嚎啕大哭,撕心裂肺的。   这一哭,动静不小,连本来一直静静的驴也跟着叫了起来。一时间,他们这一块地方,竟是无比的热闹。   “不行,我们必须快些离开。”抱着女人的男人突然开口。   “他怎么办?”女人指着地上的秦恭。   “您说。”   苑如看出来的了,这些人里,竟是这个女人才是作主的。她有些不明白,却并不多想。也不是她能想的,想了也没有用。   可是,麻烦并没离去。女人的视线又转向苑如:“这位,陆公子。我们急着赶路,不知可否,麻烦您替我们照顾一下同伴。您放心,我们一安定下来,立刻派人来接他。”   苑如想拒绝,可田哥儿却没给她拒绝的机会。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:“陆公子,请您看在小人的份上,帮上这一回。”   “万,万一他要是……”   “那是他的命。我们不会怪你的。”女人不待她说完,直接接口道。   苑如无语了一下,又看了一眼,已经完全露出脸来的秦恭,又看向田哥儿。田哥儿一对上她的视线,直接磕头。   “好吧。”苑如叹息,终于还是接下了这个麻烦。 ☆、第42章 想他   皇城不能去了。这让一直想去,却偏偏因为行路难而一直没能到达目的地的他们,微微唏嘘了一下。   为什么不能去皇城?因为秦恭他们正被人追杀。秦恭此时也是这些人里的小头目之一,在皇城那里,是榜上有名的,通辑榜。   苑如疑心,难道他是去刺杀皇帝了?可那根本不可能,虽然很多事都有所改变,比如她,她并没有进楼子里,她还有两个孩子。她的父母弟弟都还活着……一切都不同了。但大的事情件,她自认她没有资格插手,也没有能力影响,所以,大事件应该还是一样的。   看不懂,想不透。她本不是多聪明的人,这些大事件,她更是一叶障目,本来了解的就不多,何况让她去分析其中种种,实在难为她了。所以,她便也不想。   秦恭既然交给了她,她就只能照顾好。不为别的,只为了他是无尘的舅舅,她也无法置他于不顾。   秦恭受伤很重,猛一看是看不出来什么,可把衣服扒了,那身上的伤,纵横交错,惨不忍睹。旧伤未去,新伤又添。发炎起脓的,黄白血水,湿透了他靠里的衣衫。   饶是苑如算得上是见多识广,也不忍直视。   “得给他请个大夫才行。”苑如叹气,可前不着村,后不着店的,到哪去找大夫?   “娘亲,用酒洗。”无忧突然道:“用酒,疼,可好的快。”   苑如好奇的问无忧:“无忧怎么知道的?”   “不知道,可是无忧记得。”   苑如猜,也许是他以前家里发生的事。说起来,无忧如今已虚七岁了。到了可以上学堂启蒙的年纪。这样的岁数,放到那复杂人家里,就该知事了。“好吧,咱们好歹是有酒的,先试试再说。”顿了一下,又笑着看向无忧:“这酒,就无忧来洗,好不好?娘亲去前面赶车。”   无忧低头看着已经被他娘亲扒光了的人,觉得他娘现在才开始在意,实在有些太迟了。“娘亲,无忧还是小孩子。”   不是他不体谅娘亲,只是,无尘被吓到了,小脸煞白。他想带无尘去他们家果园里待一会儿……不知是不是战祸频发的原因。总觉得,大地和天空散发的气息,都带着血腥及尸体般的恶臭。如果可以,他是愿意跟无尘一直待在那里的。虽然也许……安静了些。可惜娘不允许,他知道,娘亲必有他的原因。也相信,娘亲这么决定是为了他们好。   可一闻到这世界的味道,他就心中作恶。现在再见无尘这般,便越发不想待在这里。“娘亲,无尘不舒服,孩儿也不舒服,我们可不可以去果园里待一会儿?”   苑如这才发现自己的粗心。从昨夜里的惊魂未定,到此时已过了早饭时间,竟一直忽略了两个孩子。   “好。”苑如一看两小脸色煞白,立时便心疼起来:“是娘的疏忽了,娘错了。只是,今天早饭,大概还得让你们吃水果了。”   “娘亲,我们喜欢吃水果。”无忧搂着她蹭了蹭,怀里还抱着无尘。   苑如感叹了一下,将两小送进空间。回过头来,对着被她扒光的人默默的抿了抿嘴。手里却开始了动作。   从空间里取出她储存着的烈酒。另一手拿着细白棉布,一边倒酒,一边用布将那伤口细细清洗。新鲜的尚且好说,那些旧伤,尤其是已以见毒脓的那些,还要放脓,挤压干净才行。   花了近一个时辰,浪费了十坛好酒,终于将他上上下下清洗干净。   也亏得是苑如,一个还未出嫁的少女,对着一个男人的赤身身体,手不抖,眼不晕,心不慌,气不乱。甚至,她还很有心思的将秦恭身上的大大小小的,新新旧旧的伤全都数了一遍:“三十七道剑伤,十六处箭伤。这个应该是……唔,咬伤?”真是丰富的受伤经历。   难道说,他就是用这样一身的伤,换来了上辈子忠王的尊荣?   苑如突然有些不怀好意的想,他这辈子在这半道上碰到了她,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,被中断了。这样的他的话,会不会因此而失去成为忠王的机会?   用细棉布将他全身上下裹了起来。至于衣服……唔,暂时就算了。直接任他这么躺在驴车上,又拿被子给他盖了。她便不再管他,赶着驴车继续往前。   人的思想是一件很奇怪的东西。明明并不在意的一件事,一些人。可是会因为眼睛看到,或者耳朵里听到,而不受控制的就去想。且越想越多,越想越复杂。   就像达个秦恭——没遇上他之前,苑如从来也没想过他。哪怕天天看着无尘,也从来没有联想到他的舅舅。可现在,他就躺在那里,她稍侧下头就能看到他,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,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……   于是,脑子便时时的绕着他的打转。想着,他的那些伤是怎么回事。是怎么受伤的?为了保护那个女子吗?他一定很拼命,那女子对他一定很重要……   又想,他受了这么多的伤,不知能不能撑到她替他找到大夫。万一要是死了,或者残了……唔,她是不是要带着两个孩子躲得远远的?   又想,也不知道等他醒了之后,会是什么反应。把她当成救命恩人呢,还是当成坏他好事的祸首?   想得越来越多,越来越不着边际。她甚至想到,上辈子他一个人睡在楼子里,不论男女都不让近身,是不是因为这个女人。也许她的身份尊贵?特别?所以,他得不到。但他一定非常非常爱她,非她不可。所以,哪怕身居高位,哪怕天下女子任他挑选,他却只愿睡在那污浊之地。   “唔!”   猛听得一声□□,苑如反射的拉紧缰绳,让驴车停在路边。她则钻进车里。仅这短短一瞬而已,她进去时,他已睁开眼睛,红赤水润,却清明透冷冽。就像昨夜里,他望过来的那一眼一样,依旧让她胆颤心惊。   “呃,你醒了?”   “水。”他神色莫名的看着她一会儿。似考较,又或评估。半晌之后,他复又闭上眼睛,干涩的唇动了动,吐出一个字来。接着就不再动弹,直挺挺的躺着,到是放心的很。   苑如暗自撇了下嘴,还是将水袋拿了出来,倒一碗。碗送至他嘴边,才想起他正躺着,这样的姿势是无法喝水的。幸尔他是清醒的:“秦公子,起来喝水了。”   “恩。”秦恭应了一声,却依旧没睁眼,更没有要动的意思。   苑如皱眉,不知他是故意还是真的因为没力气了。若是她自己,必定是伤的太重,没了力气。可对方么,那就不好说了。昨天未见之前,他照样背着人,逃命逃的飞快。可见,这些伤在她的眼里看着可怖的足以要人性命。可在他身上,也许还是可以继续忍受的。   这么想着,她便有些不痛快。本来想将他扶起的手一转,拿了调羹出来。只舀了半勺,轻触他的唇。   他的眼突的睁开,眼珠子一动不动,直直的望着她。她有些害怕,手抖了下。只半勺的水,又漏出小半。从他的辰角滑下,直到他的脖子里。   她微微垂眸,避开他的视线。“喝水。”   至于那渗到脖子里的水,已经碰到被子,被吸了干净。   他又闭上眼睛,慢慢张嘴。他的嘴唇干裂,还长时间的合在一起,粘住了。张嘴的时候,将嘴上的干皮扯的长长的,有一块被撕开,瞬间就渗出血来。   苑如只当未看见,不半勺水喂下去,立时又舀了大半勺。连着喂了一碗下去,他方闭了嘴。   “不能去城里,不能找大夫。”因为喝了水,他似乎有了些力气。终于能开口说话了。只是,一开口,便又打乱了她原来的计划。   苑如想骂人,她想去长安,因为他而不能去。如今,她连进城镇找大夫都不行?   “你的伤怎么办?”等死吗?她可舍不得再拿十坛子酒给他浪费了。   “放着,它自己会好。”这就是听天由命了么?   不知为何,苑如突然觉得,他其实也挺可怜。觉得心酸,想哭。   “那就随便走吧,走哪算哪。”苑如长吸了口气,无奈的很。“不过,可能要委屈你,跟我的两个孩子挤一挤了。”下了驴车,到外面,将两个孩子从空间里带出来。小声的吩咐了一通,才带着他们回驴车。   驴车不大,如果她心软一些,实在不该将两个孩子带出来。可是,她不想这两个孩子,养成这种贪享安逸的心态。美好的生活谁都想过,可是,他必须有面对这些困苦艰难的勇气。   他们与别的孩子不同,他们身处乱世。将来,他们长大了,她给不了他们的雄厚的身家背景,财力人力,关系人情。   他们只有他们自己,一切得靠他们自己努力!所以,他们必须认清现实,学会面对所有苦难。   当然,他们都可以认祖归宗,那样,他们也许就可以拥有一切了。可是,那时候就跟她没关系了……她也拒绝往那种可能上想。 ☆、第43章 雨夜   苑如迷路了,这一迷还迷到深山老林子里去了。而屋漏偏逢连阴雨,迷路了,天黑了,又下雨了。这还不算,她好不容易找来了柴火,起了个火堆。结果一个不注意,驴跑了。远远的,还传来狼嚎声……   “娘亲,我害怕。”无尘缩在无忧的怀里,两个小家伙身上全都裹着毯子。在他们边上,秦恭合衣躺着。盖着被子,睡得很不踏实。受伤之后,他醒了那么一下,喝了点水之后,就开始发烧,一直烧到现在。   苑如也想找个人哭喊一声,她也害怕。怕被牵扯进危险的事情,怕孩子生病,怕这秦恭不小心死在她手里,怕那狼找到他们这里,把他们全都叼去了啃了。   可惜,她不能怕。   “无尘乖。娘跟哥哥都在,不怕的。”拍了拍无尘的头,继续烤着一只她之前打的兔子。   说起来,她自从用逍遥决练出来一手飞针绝技之后,第一针扎的是驴屁股,第二针扎的就是这兔子。本来用来当保命绝技用的东西,结果落得这样下场,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。   不过,饿肚子也是大事。能救了他们母子三人的肚子,也算是物尽其用了。   一只兔子被她烤得冒油飘香,母子三人吃得肚子溜圆。兔子肉后,还有各色水果,苑如自己还小酌了两口……   以至于,当秦恭醒来,闻着肉香、水果香、酒香,再闻及他可怜兮兮,不停咕咕叫的肚子的时候,心里的哀怨有多深。   “爹,这位爷爷醒了。”无忧这称呼绝对是故意的。可是吧,如果苑如此时真的是男子,那长得可就太嫩了。秦恭此时的形象,说是爷字辈的,绝不夸张。   苑如扯了扯嘴角,看向秦恭。果然是醒了,而且,那双眼睛,又直愣愣的瞪着她。苑如尴尬的笑了笑,因为她也听到他肚子的叫声了。而且,这人从昨晚落到她手里,她就给喂了点水,别的食物,真是半点都没准备。   可现在……兔子肉到还有点,他们母子虽有三人,可一个女人,两个娃娃。食量都不大,一只兔子还剩下不少。   “你醒了?那什么,呃,我不认识草药,所以,没准备药……吃的……唔,有兔子肉……”   “给我酒。”秦恭收回视线,闭上眼,半晌才吐出三个字来。   苑如尴尬一笑,到是递了坛酒过去。这才一天,这人虽然还在烧着,可看起来却好多了。自己挣扎了两下,到是坐了起来。半靠着身后的山壁,竟就这么支持了下来。   苑如将酒递过去,才不好意思的道:“要不要来点兔子肉?山里打的,味道不错。”   “你打的?”秦恭又睁开眼,扫了一圈周围,眼底深处有意外之色闪过,然后才开口问道。   “是啊,你要不要尝尝?”   “好。”秦恭并没有拒绝,本来不提,只是以为,他们母子三人才吃半只兔子,必是因为出门在外,生活艰难,所以才省了一半,留着明日吃。   可他刚才才发现,虽然出门在外,虽然也似逃难模样,可他们三人却意外的不见半点风霜和艰苦。两个小娃娃更是福娃一般的,胖呼呼的,可没有半点难民的模样。而她,也是衣发整齐,眼底清明,更有一份飞扬的自信。   他虽然能坐起来,但手上依旧没什么力气。吃得慢,酒坛子更是要苑如帮忙才能送到嘴边。酒入喉,他立时便眯上了眼,好酒。   而下一瞬,一股热流从胃中升腾而起,弥漫至四肢百骸。本来毫无力气的手脚,慢慢的热起来,也有了力气。   苑如离得近,他能嗅到她身上的酒香。并不如此时的他身上浓,却意外的香。让人口舌生津,从心底深处,爬起一股*,想将她饮入腹中,让她成为他的一部分。想将她藏起,不让旁人闻到这味道,被人汲了去。   一瞬间,他被自己这想法给吓到了,随后却又只当自己是喝醉了,直接丢之脑后。秦恭并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,因此,苑如即便离得近,也没发现他这一瞬间的想法。   将人喂饱灌足,便又凑到两个孩子身边。搂着他们,让他们舒服一些,哄他们睡觉。   有外人在,无忧并没提及果园,也不让无尘说。   他的记忆里虽然有秦恭这个人,可是他对这个人的感觉并不好。孩子的本能,他觉得这个人好凶,也许不是坏人,但绝对算不上好人。他也知道,这个人大抵是喜欢无尘的,可无尘是他的弟弟,这个人会抢走无尘。   因此,从一开始,无忧就对他有着淡淡的敌意。并不愿意接近他。   “在外面,别喝酒。”突兀的,苑如以为已经睡着的秦恭突然出声,在这山洞里,显得有些吓人。无尘就被吓的整个身子都一颤,他太小,最近发生的事情,把他吓坏了。哪怕有无忧在边上哄着他,依旧不能减轻他心底所缺乏的安全感。   无忧和苑如齐齐瞪了秦恭一眼。至于他说的话,苑如没接腔。   她喝不喝酒,与他无关。反正她喝不醉,不惧什么。何况,她现在扮得是一个落魄末流侠客。这样的人,喝酒才正常吧。有些自命不凡却不得志,又带着些借酒浇愁的狂放味道。她喝酒,别人才不会怀疑她是女子。因为没有一个女子,会在外面喝酒。   苑如想,也许以后,她可以不当女子,就当个男子好了。在这个世道,男人比女人要容易的多。一念至,竟根植下来,再不离去。竟是不再多想,立时便有了决定。伸手揉了揉无忧无尘的小脑袋:“以后,只叫爹吧。”娘这个称呼,等到什么时候,她将逍遥决练过第一阶段再说。   秦恭又睁开眼看了她一眼,这一次,却只是看了一眼便收,没再像之前那几次。好像不认识一般,直愣愣的看着。   以至于,这一次,苑如都没发现。   而接下来,秦恭一直闭着眼睛,看似睡着,却一直警醒着。那狼嚎声时远时近,总是让人不能放心。且之前他喝的那酒,酒气甚重,这么半晌,那酒气依旧在身体里横冲直撞,他是想睡也睡不好。   两小呢呢喃喃一阵,相拥着睡去。苑如一直半靠着山壁坐着,慢慢运行逍遥诀,心思澄明宁静,却始终保有一丝惧意。   到了后半夜,雨突然变大了。他们找的这个山洞,本就并不比平地高多少,这雨一大,一急。水就往山洞里面倒灌。   开始还只在洞口,可随着雨越来越大,灌进来的水就越来越多。洞口挂起了水帘,这本是极美极雅的。可那水混浊,夹杂着树枝枯叶,山石碎木,甚至是一些山老鼠……那就实在是一件糟心的事了。   眼看着水快漫到了他们所躺的地方,苑如就有想骂老天的冲动。虽然她是想让她的儿子吃点苦头的,可她没想儿子往这脏水里泡啊。如果没有秦恭,她直接就能带着他们进了空间。等大雨停止,甚至等个十天半个月的再出来……   可现在,她忧愁的看了一眼已经睁开眼的秦恭。不知道,如果她扎他十七八针,能不能将他扎昏了!   “呃,你……有事?”没事别直愣愣的看人,好似她欠了他什么一样。看得人心慌慌的,不自觉的就开始检讨,是不是做错了什么。   “你出来逃难,到是带了不少好酒。”他的精神气力似乎更好了些,说话中气足了许多。   “没办法,谁让我家是酿酒的呢!!”   秦恭似乎嗤笑了一声,可苑如此时正闹心这雨,这些倒灌进来的水,所以,根本没怎么注意他。因此,根本就没听到。   “你的驴车带着两个孩子,带能带得下这么多的酒,真是了不起。”   “那是,我厉害嘛!”苑如依旧一心二用。想着驴虽跑了,可车还在。将两个小家伙放在车上,暂时还能撑一段时间。这雨……应该不会到将整个山洞都漫了吧?   想到就做,她立刻将两个小家伙抱上车。   她才刚弄好,便听噗的一声,火堆浸了水,熄了。还好,秦恭眼急手快,抓了根烧着的木棍在手里,虽然不太明亮,还一副随时会熄的样子,但多少还有些光。   她看向他……他身上盖的被子,很想说,把被子收起来。明知道会泡湿了还放在那里,简直太浪费了。   才刚想着怎么开口,便见秦恭已经站了起来。将被子抱起,放到驴车上,将两小盖好。火把也递到她手里:“在这等着,我出去看看。”   “不太好吧,你身上都是伤。”苑如有些不好意思。   “无妨。”没给她再反驳的机会,他已经掠了出去。   苑如拿着火把,靠着驴车站着,驴车本就在最里面,也是地势最高的地方,虽然暂时还干燥的,但雨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。   苑如不停的东张西望,一会儿看车上的两个孩子,腾出只手时不时的摸摸他们,一会儿又望向山洞外面,又要望着地面上的水。光线暗,这木头也不是什么好木头,风一吹,她就担心会不会被吹灭了……其实,有些要灭了……   不知道秦恭到底去看什么,这么黑,这么大的雨,能看到什么呢?   不由又想,他不会是怕他们连累他,所以,自己跑了吧?看他刚才那样,虽然有伤,但却不坏,带着他们这母子三人想离开这里不易,可他一个人要是想走,就算狼狈点,肯定能走的。   “要是真的走了就好了。”他们母子三人也就安全了。不过,她也知道不可能,这人应该是个固执的,认准了什么,大概十头牛也拉不回来。不然,上辈子何至于一辈子住那种地方?她虽然不太了解这人,但这人既然跟无尘有这么层关系在,就断然不会放任他们不管。   叹气,其实,她更希望他走了。 ☆、第44章 负责   等待的时间是难熬的,尤其是深更半夜,雨大狼嚎之时。时间每过去一秒,她就更纠结一分。而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,虽然有个不败之地可藏身。但有个人可期待,终究是不同的。   秦恭找到了一个地势稍微高一些的山洞。离他们所待的地方不远,左上方,仅十余丈。却是离地面足有□□丈,想来,这雨再怎么下,也是漫不到那里的。   “我送你们过去。”秦恭回来的时候,水已经淹到苑如的脚踝了。正在犹豫着,是进空间,还是不进空间。刚刚有了决定,准备进空间,他便顶着一身的雨冲了回来。“这雨估计还要下一会儿,这山洞待不得了。”   对自家儿子好,苑如自然没有任何异议。   秦恭将无忧抱起,又将驴车上的篷子拆了下来,顶在头上。给无忧将毯子裹好了,才喘着气对苑如道:“在这等着,别着急。”   苑如抱紧无尘,愣愣的点头。   秦恭又冲了出去,许是这次有了目标,来去很快。不过片刻功夫,又顶着篷子回来了。这一次,接过的是无尘,临走,又叮嘱了一声:“你一个人,莫怕。”   “不怕。”秦恭又冲了出去。   苑如看着那毫不犹豫的伟岸的身影,心中突的一暖。一阵热流从心田流出,慢慢的散到四肢百骸。本来雨水浸透了她的双脚,凉气直逼她半截身子发麻。可此时,竟半点不觉冷,反而有些热丝丝的。   她恍然的抬手摸了摸脸,似乎也有些热气。   不等她想个清楚,他又回来了。这一次,却是有些犹豫。半晌才道了一声:“得罪。”却是问也不问一声,将她抱起就走。   就跟抱无尘他们一模一样,将她揽在他的怀里。她的身形娇小,他的身形高大,再加上头上那篷子。冲入雨中,他身体微屈,将她挡个严实,竟是半丝雨滴也未落在她身上。   一瞬间,她觉得他高大起来。身上更暖了,脸上更热了。连心跳也快了几分……   “娘亲。”无忧的声音响起,她才恍然回神,竟是已经到了。而她,居然还在他的怀里。他放下了她,双脚已着地,她却忘记了退出来。   脸更热了些,急急的退后,直退到无忧身边。将刚醒的无忧抱在怀里,以遮挡他的视线。也尽快平复跳得过快的心,视线不敢往他那边望。   “嗵!!”   突兀的重物落地的声音,吓了苑如一跳。也顾不得害羞,连忙抬头看去。就见刚来还伟岸的抱着她在雨里急行的人,此时已经直挺挺的倒在地上,之前站在洞口,他又往后倒,这一倒,竟是半截身子,露在雨里。瞬间就被雨水冲刷了好几回。看着,好不凄惨。   苑如立刻跳起,冲过去将人拖了回来。   亏得她修炼,平时重活也没少做,拖这么个大男人,竟并不觉吃力。   “娘亲,他好烫。”无忧过来,小手在他的头上摸了摸。之前这个男人做的事,无忧看着,心中对他到是有些好感了。   再懂事,无忧也只是孩子。虽然仍怕他抢走弟弟,可是,他对他也很好。   “是啊,好烫。”苑如不自觉得跟了一声。将人拖到火堆边……然后才猛的发现。他之前出来的那么久,原来不只找一个山洞,还将这山洞打理了一下,甚至用草铺了个软垫子,点上了火,还准备了些干柴。   此时下雨哪里有干柴,全都是不知哪里的粗木,撕了外面湿的一层枯皮,留下里面干燥的部份……这么短的时间里,他竟做了这么许多。   收回视线。在相遇的第二个夜里,她再一次将秦恭扒了个干净。   之前的伤,看起来竟是好了许多,并没有恶化的太厉害。只是一些特别重的伤,此时经雨水泡着,显得有些狰狞难看。那些小伤,小的已经结痂,中等的也开始收口……苑如立刻就想到,这么一天两夜里,她唯一做的,就是用酒将他全身都擦洗了一遍。   那些酒可不是普通的酒,有灵气的。寻常人平日饮了,可百病不生,健康长寿。用来擦洗伤口,想必是有奇效的。   当下,将空间里的酒又拿了两坛出来。这一次,却无半点不舍,细细的将他的伤口再次擦了又擦,洗了又洗。又替他细细包扎。才又从空间里取了干净的水出来,替他洗了脸,洗了发……刚才那雨水冲涮几回的狼狈才终于尽去。   这么一通折腾,天却是已经缓缓亮了。雨还未停,两个孩子到是又睡着了。尤其是无尘,一夜换了个地方,也没有醒过片刻。   苑如一直担心着秦恭,一夜看护,温度一上来,就用酒给他擦一擦额头脖颈,手心脚心。这么一通下来,温度几翻起伏,到底是彻底的退了下去。   她长长的吁了口气。对着外面的大雨,那渐渐起来的水势,也不那么焦心了。似乎只要这个男人没事,他们母子,就一定会是安全的。   这种突来的感觉让她有那么一瞬间很是诡异,脸古怪的扭曲了一下,随即便直接将这想法丢到一边。   她不懵懂无知的少女,男人女人间的那点事,她懂得很。爱情,她是从不信的。一见钟情什么的,她见得多了。不过是为了一张漂亮的脸蛋,一见钟情,总是与色衰而爱驰相对的。日久生情,生的也不是爱情,是习惯,是亲情,是最好的选择。无关爱情,只是在那种时候,没有别的更合适的了。   而她此时的这种,大概就是因为她现在正好缺爱。而他在适当的时候出现了,做了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,可却正好是她缺少的。因此,就撞进了她的心,让她感动了。   爱情?那是什么东西?   说起来,这个男人其实长得不错。身材魁梧,“本钱”也足……用楼子里的姑娘的话说。这样的男人,不要钱她们也愿接的。   可她向来知道,女人这辈子,最可怕的就是爱错了男人。所谓爱错,也分好几种,或者男人是个渣,这种人就剩一张好皮,骨子里烂到死了,谁沾上谁倒霉。或是爱上不爱你的男人。男人够好,所有的一切都好,但是,他偏偏不爱你。   因此,从女人爱上的那一刻,就注定了悲剧。   苑如不想自己悲剧,她也不信爱情。所以,心境,重归平静。   天更亮些了,雨却更大了。苑如估摸着,今天她就是冒雨出去,应该也打不到兔子。所以,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,直接从空间里摸出些水果来。   两个孩子还没醒,秦恭…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。她便坐到洞口,慢慢的啃着水果,喝着酒。一边炼化酒里的灵气,还有空气里的……昨天用了不少酒,山洞里积存了不少灵气。还有酒气……   酒气?她猛的跳起,走回两小身边。一看他们的样子,便有些责怪自己。她竟忘记了这里还有个孩子,他们睡得这么熟,只怕还有一部份是因为酒气的原因吧?他们太小,这酒又不是普通酒,灵气虽然对他们有好处。可这酒……摇了摇头,又走回山洞口。   还好,这酒都是灵酒,不会伤到他们。而且只是一些酒气,也不惧什么。只等他们吸收了灵气,化解了酒气,到时自然就醒了。   “苑如。”秦恭到快中午的时候醒了。那时候,两个小家伙居然还在睡!苑如猜,他们大概是醉的太狠。苑如期间又看了两回,给他们分别喂了些果子汁,便不担心他们了。   秦恭会这么早醒,她是真没想到。   “有酒?”秦恭本不想说这个的,可他记得清清楚楚,昨晚他根本没将酒拿回来。   “是啊,运气真好。之前山洞里被水灌了,酒坛子飘了上来。刚好到这附近,我就捞了回来。”   “太危险了。”   苑如笑了笑,“你可饿了?我在附近找了些果子。”   秦恭摇头:“不如赏我两口酒。果子,还是留给两个孩子吧。”   苑如扯了扯嘴角,直接将酒坛子递了过去。秦恭喝了两口,便觉有精神多了。苑如从山洞口缩回到两个孩子身边。秦恭昏睡时,她可以坦然的胡思乱想,可以想坐哪坐哪。可他一醒过来,她就觉得有压迫感。尤其是他的视线时不时的落在她的身上的时候,她更觉不自在。所以,就只好到两个儿子身边找安全感。   “我会负责的!”   “啊?”苑如不解,半天没回过神:“什么?”   “你看了我的身子,也摸过……我会负责。”秦恭很认真,很严肃。像是在发誓。   苑如心头有一瞬间非常快,但很快便恢复正常。   “不用的。”她不需要负责。   从情上说,她历尽千帆,实在不信爱情这东西。她也不是说,非要有爱情才能成亲。只是,她是有秘密的人,这秘密她并不准备跟谁共享。无忧无尘……到底是不同的。而且,他们还小。她也已经不再让他们进那里了!!而秦恭……她却是根本不会说。   她不想自己的秘密被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下的一天,枕边人从来都是最容易察觉的。所以,她不需要枕边人,也不能要枕边人。 ☆、第45章 怅然   “放心。”   她一点也不想放心。而且,她的拒绝,并不是欲擒故纵。   秦恭直直的看着她,心中为她的拒绝而皱眉:“我不是那个人,我也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。”   “啊?”苑如觉得他们完全没办法说话,他说的话,她总是听不懂。   “你曾经定亲的人 。”   “哈?跟他有什么关系?”   “我不会有妾,也不会有别的女人。不会让别的人欺负你……”秦恭说得很认真,听起来,依旧像是发誓。他痛恨所有的妾,他唯一的妹妹就是被妾害死。他也痛恨那些娶妾的男人!   苑如突然想哭,鼻子发酸,嗓子发涩。她吸了两口气,又咽了几口吐沫,好不容易才将快要漫起来的泪给压下去。   “我有儿子,不需要任何人负责。”   “他们不是你的儿子,也许有一天,他们的家人就会找回去。如果你嫁给你,无尘就永远都会跟着我们。”   “呵。这种世道,孩子很多。”她将无尘无忧视如已出,可如果他们要离开,她不舍,却也不会阻止。如今她修炼逍遥诀入门,虽未能做到天地任逍遥,可若是连这点生离都看不透,她如何能更进一步?可事实上,最近她的实力大进。   她看得越开,心思越轻,她的实力进步就越大。所以,她不会受威胁。   秦恭拧了拧眉,“你放心,无尘……我不会跟你抢的。他永远都是你的儿子。”   苑如没接话,微微垂眸,时不时在火里拔一下,防止火不透风,闷死了。  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,甚至于打起响雷来。第一个炸雷响起的时候,无忧从睡梦里惊醒。感觉到苑如在身边,第一次舍下无尘,扑进她的怀里:“娘亲,好响,害怕。”   苑如轻轻拍着他的背:“娘亲在,不怕。”   外面已经微微泛黑,天黑沉沉的,好似要掉下来一般。   秦恭这一下午,将苑如一坛子酒全都喝光了,脸色很是好看。精神好了,体力有了。他看着外面的情形,便考虑着出去找吃的可能。   山上不缺食物,可在这种天气,要找到却不易。他是决不会让苑如出去,更不想让两个孩子挨饿。   “我出去一趟。”   苑如惊讶了一下,并不阻止。恰好一个惊雷又起,她便只顾着安抚无忧。   这一次,秦恭出去的时间更久了,天才微微有些黑的时候离开,等到回来时,天已经完全黑了。他的肩上扛着一头狼。看着那狼,苑如母子两吓了一跳。他却又跳了出去,不一会儿,又上来。这次肩上扛的,却是之前被他们舍弃的驴车。   还有他们一家的行李……苑如一看到这些,就是一怔。再接着又有些紧张。她可是说,之前那坛子酒是从山洞里飘出来的。现在看到这些东西,大概那山洞根本就没漫得那么深吧?   但她注意了一下,并没有发现那坛酒,这让她悄悄松了口气。   将行李丢到最里面,秦恭则到洞口处理狼尸。完了又将驴车给劈了,当柴火往火堆里一块块的扔,火大了,就将狼尸架在火上慢慢的烤着。   他身上都是水,滴滴哒哒的。头发也在滴水,有一缕头发,从额上掉下来,挡着他的眼睛。他却只当未见,此时靠着火堆,身前慢慢的干了。   从头到尾,都没再说话。   “娘亲,哥哥。”许是酒气没有了,也可能是被肉香引起,无尘刚好在狼肉烤熟的那一会儿醒过来。一醒过来自然的找亲人。   “哥哥在。”无忧立刻舍弃娘亲,将他扶起来,“娘亲也在的。”   “好了。”秦恭终于开了口,将一头狼腿御了下来,递了过来。   苑如有些尴尬,刚刚她才一副要跟人划清界线的样子,这会儿却要吃人家准备的食物。   “娘亲,我饿。”无尘捂着肚子,可怜兮兮的看着她,无忧的肚子也适时的响起咕噜声。   “谢谢。”苑如再想不到别的,接过狼腿,将狼肉一点点的撕下来,喂给两小吃。她忘记了,从昨天晚上到现在,两小一直睡着,什么都没吃。   待两小吃饱,剩下的狼腿还有很多。苑如便只好自己吃……常听人说,狼肉不好吃。可苑如觉得还不错。也不知是烤的手艺不错,还是狼肉本身就不错。   她尽力的吃,可她吃饱了,这狼腿依旧还有很多。她有些为难,也不知道明天这雨会不会停。万一要是不停,明天的食物也成问题。何况,不管什么时候,浪费食物都是不对的。   可这吃了一半的狼腿,她要往哪里放?   “给我吧。”秦恭又开了口,手也已经伸了过来。   苑如以为他有地方放,便也就松了手。结果就见他十分自然坦荡的将那狼腿送到嘴边嘶咬,几口就吃光了。   苑如脸刷的一下就红了。   苑如觉得,一切都不对了。从到了这里之后,这秦恭的一切表现都不对。她一直觉得,这人应该不近女色,应该深沉,应该冷漠,应该高傲,应该……可是,他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。   调戏,他居然调戏她。虽然他整个动作都坦然坦荡,可是,她就是知道,他在调戏她。她脸红的时候,他甚至笑了一下。她看到了……可问题是,她居然被调戏到了,她居然脸红了。   果然,还是被之前的那些感动影响到了,他之前说的那种话,也影响到了她。   而苑如现在还不能开口,不能指责,不能反对,不能,什么都不能。只能当一切都没发生,只能以后,再更加注意。只能等到雨停,等到离开这里。他们可以分道扬镳。   “秦叔叔,这狼是你打的么?”无忧跟无尘吃饱了,恢复了精神,也终于找回了孩子的好奇,以及男孩子对英雄的天生的敬仰。打得死狼的男人,在他们的眼里,就是最了不起的英雄。   “是我。”对上孩子,尤其是对上无尘殷切的目光,秦恭的神色也柔和了下来。   苑如松了口气,静静的缩在一边。   “好厉害啊!”两个孩子一齐发出惊叹声,“那秦叔叔一定很厉害。”   “很厉害!”无尘也用力点头。   能打死吃人的狼啊,那得多厉害。   苑如却想,这狼只怕还是从狼群里扛出来的,可见他是真的厉害,出乎想象的厉害。   “你们若是想学,我可以教你们。”秦恭看着无尘小脸上的惊叹和倾慕,心中很是受用。神色更加柔和,嘴角带上了浅笑。   “想。”两小齐齐点头。   “明天开始,我教你们。”   “好。”   苑如纠结,她要不要阻止呢?阻止吧,人家好歹是无尘的亲舅舅。自己却只是养母,论起来,人家更亲。阻止吧,她其实也阻止不了,而且,无尘这么喜欢,她若阻止了,无忧无尘会伤心。   “那个……要拜师吗?”最终开口,却冒出这么句话来,苑如一说完,就想敲自己脑门一下。“不用。”秦恭的视线终于又落到她身上。看着她时,就没那么柔和了,也没有笑意。只是直直的,将她当成什么了一般。   若是苑如看过猎人,就一定能认出来,这眼神,可不就是猎人盯着猎物时的目光么?   而作为猎物,此时明显得感受到了不自在。或者说是危机感……只她自己并不能明白。上辈子她碰到的男人,都是直来直去的。有些像屠九螭,感兴趣就说。只比他更直接,更容易。拿钱就可以……像秦恭这样,试探着,若即若离的,甚至还深藏着执着的……却是从未碰到过。   因此,她只是下意识的逃避,会脸红心跳,会不安会烦躁,却并不能明白,这让她毛骨悚然的感觉到底是什么。   两小有些兴奋,折腾到半夜才睡。后半夜,雨停了一会儿。到天亮,又下了。这一次的雨却是小了许多,只是淅沥不断。   苑如站在山洞口,望着外面的天,心中一片忧愁。这雨,怕是还没完。雨虽小了,可远处雷声隆隆,这天更黑更沉。等一下,怕这雨要更大。   关于上辈子的记忆她已经丢了许多。实在也想不起来,这一年里是不是有过水灾。或者是有的吧,那些年里,天灾*不断。卖儿卖女的实在太过寻常!   但如今这雨势,势必会有一场水祸。   不知怎么的,突然就想到离开的家人。不知他们去了哪里,会不会受这场灾。他们身上,可还有银钱,能否吃饱穿暖……又想到弟弟,想到弟弟的奇遇,想来,在这乱世,他们也算有些依仗。   ……   此时,苑如正在想的弟弟也在想她。   正宵很难过,他们此时回到了村子里。村子里的日子虽不好过,可也还算安稳。虽然叛军来了又走了,村子毁了大半。但走了,也就没再回来。活下来的人,还算勉强好活。   他家的房子倒了一间,正好是他以前住的那间。现在,他住在姐姐原来的房间。这里的东西虽然都没有了,可依旧到处是姐姐的记忆。   娘亲说,现在的姐姐不是姐姐,他的姐姐早就死了。现在的姐姐是孤魂野鬼,要害他们一家的。他是不信的,可娘亲跟爹也不知道怎么就被蛊惑了,信得不行。甚至拿孝道来压他……   “也不知道姐姐跟两个外甥如何了,这样的乱世……”他真怕有一天,回去找姐姐的时候,得到姐姐真的变成孤魂野鬼的一天。   正宵眼眶红了红,用力捶了树干一下,将那颗柳树差点直接捶成两截。   “正宵,你干什么呢?快过来帮忙……”陆父在屋里叫着。   ……   雨淋淋拉拉下了十来天。开始的时候,如同瓢泼。后面几天,就时大时小。只路上泥泞,他们又在荒野,便怎么也没办法上路。只能一等再等。   秦恭这十来天,就跟他们在一块。开始他养伤,后来就教孩子练武。苑如也跟着偷偷的学了几招。她是大人,记忆力又好,他耍过的,她几乎就是过目不忘。   逍遥诀是好东西,可没有招式。她猜着,也许是有的,那本书她才只翻开第一页,后面还有很多呢!保不齐后面就有什么神妙的招法。   两小很高兴,在这小小的山洞里困了十来天,半点没闹过。更没有嫌无聊或是闹着要出去玩。无忧是开智早,从小受过苦,有这样的隐忍是正常的,可无尘,就大多都是秦恭的功劳了。   “你在这里待这么多天,真的没事吗?”苑如不是不感激,正因为感激,所以才提醒,提醒他莫忘了正事。而且,这两天,她也看出来,他时有犹豫为难。却不好开口,所以,感激的她,得给他一个台阶下。   这点眼色,她还是有的。   “我……可能要先离开一段时间。”终于,秦恭说了出来。   苑如却对那离开一段时间有些微妙的感觉。其实这话不用这么说的,他们不是他的责任,他可以随时走。不需要还带着这种,我必定会回来的潜语在里面。   “什么时候走?”   “今天晚上。下午我去弄些食物和柴回来。你们在这里再待两天,等路抽干些才离开。离开这里,就去长安罢,等你们到了,那里也该平静下来了。以后在那里安身,还是可以的。”   苑如垂眸,“好。”停了一下,又真心实意的道谢:“这段时间,多谢你。”   “若说谢,该是我谢你的。救命之恩大过天!”而他们家,甥舅俩可不都被她救过么?对他唯一的外甥,唯一仅剩的血亲更有养育之恩。他如何能承受得起她的谢?   苑如便不再说话了。这十来天里,他们两人在一起越来越尴尬。或者说是,越来越暧昧。他的视线总是时不时的盯着她。出去打猎采果子,时不时的给她专门找些东西回来。甚至于,前些天,还专门找了个在山洞里的泉眼,领着他们母子三人,先后去那里洗了个澡……在那之前,她差一点就受不住身上的酸臭了。   他很好,这十天里,她每天都能发觉一些他身上的优点。虽然看着冷漠,可是却很会照顾人。有本事,除了第一天,后面却从来不曾让她费过一点心思,吃的喝的用的……他全都一力承担了去。   她实在再找不出他半点的不好来,可是,他们之间也到此,他再未说过半句那天的话。而她,却复杂了。   如果没有空间,只上辈子的那些经历。她也不会拒绝他,甚至会凑上去,依附于他。哪怕最后会被抛弃,也无所谓。虽然这辈子她也会讲什么闺誉,什么名声。可其实,她也可以不要脸。能活着,比什么都强。   可有了空间,一切便变得不同。她需要顾忌……话说回来,没有空间,她不会碰到无尘,碰到了也养不活。到时,不但入不了他的眼,还很可能得罪他,落得一个死无全尸。   一整天,秦恭将整个山洞都堆满了,吃的喝的烧的。这不是两天的量,而是半个月的量。显然,他觉得,他们不会那么早离开。所以早作准备。   “我在下面的山洞里也存了些,若是这里的东西用完了还没离开,就到那里去取。只是猎物放不了几天,需要你自己动手了。”   交待完这些,在天黑之后,他便在无忧无尘睡着之后,悄然的离开。   苑如一个人站在山洞口,目送他离开。   毛毛细雨淅沥不断,她的心,却是这么多天里,头一回感觉到了湿意!!一丝怅然出现在心头,苑如微微苦笑。终是回身,与两小靠在一起,汲取他们身上的温暖。她用力告诉自己,有两个孩子,已经够了。   而秦恭却在离开之后,在附近的某颗树下,将一个酒坛子拿了出来。将里面剩的半坛子酒一饮而尽,才找了个山头,将酒坛子从山头丢下。 ☆、第46章 错路   苑如他们下山的时候,已经是半个月后了。   没有驴车,两个孩子就跟着她深一脚,浅一脚的,各自背着些行李,从山里走出来。走了整整半个月。   她都想不起来,当初到底是怎么进去的。驴子果然是很重要的!!迷路果然要不得。   出来以后,恍如隔世。   那些难民游民竟然全都不见了,大路宽宽敞敞,干干净净,就是没有一个人。   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苑如自问。   “娘,我们去哪?”雨后的烈阳更让人心焦,之前连着下了那么多天的雨,接下来又是连着好几天,天天晒死人。   “去长安。”   “长安在哪?”   “娘亲也不确定。”之前就是因为迷路才进了山。下山又迷了一回,东西南北她现在到是能认出来。可身在何处,却是怎么也没有头绪。   “我们当时去长安,后来离开的时候,应该是往西南。就算是迷了路……我们大方向只要是往北或往东……应该就没问题了。”苑如觉得自己还是很聪明的。   无忧很忧愁,“娘亲,可是我们之前迷了路,在山里走了十几天……”在山里的时候,他们是完全没有方向。谁知道是往哪里走?他已经有了老死山中,或者等秦师傅来找他们了觉悟了。结果娘亲的运气不错,居然带着他们误打误撞的绕了出来。   现在,对于娘亲这种强大的认路本事,他再一次表示忧心:“娘亲,以前怎么不知道,你这么容易迷路?”   苑如望天:“我很少迷路。”她会认路,知道太阳从东边出来,西边落下……只是,一到阴雨天,没有太阳的时候就会有些小问题。在城里还好,房子的门大多朝南,城里的街道方向也是固定的……可到了荒山野地,就比较有难度了。   她还没学会观星象……   “这边是北,我们走这边。”一路路,通南北。他们自然的选择往北。只是,苑如没有发现,这条路虽然大方向是南北,但却不是直南直北。而是西北对东南……   于是,当他们走啊走啊,走啊走啊,又走了十来天,终于到一个小镇的时候,愕然发现:“我们这是到了哪里?关外么?”   “长安西北,与单于相接,越往西北,民风跟中原越是不同。这里离单于就还有六百里,我们到了西吉关。”这是无忧跟客栈老板打听来的消息。   没有地图,苑如这辈子,上辈子,也没来过这种地方。所以,就算无忧这么说了,苑如依旧不懂。   可她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,男的女的都有。更有些女人,赤着胳膊做活。看着一些女人,跟男人大声的说话,甚至还有一个还跟男人动手的……她就猛的喜欢上了这里。   “无忧,不如,我们就在这里住下来吧。”中原虽然富庶,可是,规矩多。女人上街都只能走街边,还得小心藏着脸。她的性子里有那么一丝不羁,一些上辈子留下来的风流和狂放……在那里,虽然能守着规矩,可多少有些憋闷。到是这里,她觉得,她可以在这里活得很好。   “娘亲决定。”无忧无尘对外面也很感兴趣。两人趴在客栈的窗户上,看得眼睛也不眨一下。无忧好歹回了下头:“可是,娘亲,你不是答应师傅,要去长安的么?不去行吗?”   “我没有答应。”她只是没反对。“就算不去,应该也没什么。”   单于是一个游牧民族,善马。老天偏爱勇敢勤劳的人,草茂水多,牛肥马壮。草原上的人生活辛苦,却也富庶。   他们善酿马奶酒,会做一些简朴大气却极具特色的饰物,他们吃肉喝酒,他们唱歌跳舞,他们与自然很接近很接近。   西吉关融合了中原与单于两方的特色,它不是游牧集镇,它是固定的,但这里民风也更纯朴厚重些。这里很多的家庭,都是中原人与单于人共同组成。   苑如带着两小在这里转了几天,两小便一起喜欢上了这里。苑如如今也算是无根浮萍,在哪里都是一样的。喜欢这里了,那就住下来吧。   也许,还因着之前秦恭的一句话。万一两个小的若是有家人找来……那涉及到的,就不仅仅是她让不让他们走的问题,还有他们自己想不想回他们家人身边!   所以,那就干脆躲得远远的。无尘现在就一个舅舅,她暂时还不担心。可无忧家大业大,难免有一天,就会被找到。而这里,离她捡到无忧的地方,隔着上千里,到是极好的。   “娘亲,我们住外面的帐篷吧?”在选择住处的时候,无忧和无尘有了分歧。无忧懂事,选择房屋,安全稳当。无尘年纪小,只念着玩,以前没见过帐篷,此时对这新鲜东西特别好奇,特别感兴趣。吵着闹着要住帐篷。   无忧向来是宠着这个弟弟的,有的时候,比苑如这个当娘的还宠。所以,此时的他相当的为难,最后只好向苑如求救:“娘!?”   “那咱们就在靠镇子边上买套宅子,再在外面搭个帐篷好了。”苑如手里有钱,这点小问题还是很容易解决的:“那些牛马羊犬之类的,你们若是喜欢,尽可以买来养着。”这种时候,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,都不是问题。   她看过了,这里的人好酒。这里人也喜欢精美的刺绣……她有手艺,手里有银子,空间里有粮食,有果子……什么都有,她断不会落入坐吃山空的窘境。   “太好了。”无忧无尘齐齐欢呼。   中原此时正是天灾*,有很多人跑到了这里。最近一段时间,这里外来人也挺多。也因此,他们母子三人,半点不惹眼。   接下来就是买房,小镇上的房子不少,可空房子不多。但苑如舍得花钱,因此,还是成功的买到了个宅院。虽然小了些,却也足够他们母子三人住的了。   帐篷却只是个小帐篷,可以直接搭在他们的院子里。   “娘亲,这个帐篷好小啊。”无尘对着院子里的小帐篷,嘟着小嘴,有些不高兴。   无忧也郁闷的看着帐篷,然后很担心的问苑如:“娘亲,我们家是不是没钱了?”   苑如咳了一声,“不是那么回事。只不过,一时间也买不到那样大的帐篷。”那些毛毡房便宜,最近外来的人太多,很多人买。   无忧到底懂事,立时转身去安慰无尘。   不一会儿,两个小家伙就钻进帐篷里玩去了。   苑如松了口气。说起来,她虽然收养这两个孩子,可她两辈子也没养过孩子。只是凭着自己所想的那些去照顾他们,但有的时候,她也觉得,这母子之间,总是少那么些东西。   新家收拾好,苑如将需要新买的东西统计了一遍,准备出门去采买。   “无忧,娘出去买东西,你带弟弟待在家里,你们别乱跑。”   “好,我们会乖乖的。”   ……   长安城皇宫里,皇帝正在接见凯旋而归的七公主,以及她带回来的众多英雄义士。这些人,每一个,在江湖上,都是赫赫有名的强者。   七公主巾帼不让须眉,身处乱世,以一人之力,劝说天下英雄,来为朝庭效力。有他们相助,相信的退叛军,指日可待。   “皇兄,小七幸不辱命。”   “好,不愧是朕的皇妹哈哈……”   两兄妹先是一通寒暄,接着七公主给皇帝介绍她找回来的人:“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武林盟主,上官南剑,他身后的几位,是他的弟子。这一位是有江湖四圣之称的戈回,他最有名的一次,以一人之力,打退一群山贼,救了一个村子的百姓。这一位是……”   每一位都大有来头,每一位说起来都很厉害,而且,有非常不错的好名声。不是大英雄,就是救民于水火。   而最让皇帝满意的是,这些人对皇帝,全都非常尊敬。并没有江湖人的高傲不羁……   “国难当头,诸位能为天下百姓考虑,朕心甚慰……”皇帝说了一大堆的废话,保证了他们的荣华富贵,同时许下一些空头支票。   直到把那些人全都打发出去,皇帝才突的问七公主:“皇妹,秦恭呢?”   七公主一听这话,眼睛哗的就红了:“皇兄,都是我的错,秦恭为了救我,受伤太重。在半路上的时候,我们实在没办法再带着他,就将他拖付给了别人照顾……我办完事之后,赶着回来……不过,我有让人去找。您放心,不论生死,我一定会找到他的。”   皇帝黑着脸看着七公主,半晌才叹道:“七妹,朕知你不喜欢他,不想嫁给他。可是……”   “皇兄,我没有。真的,这一次,我真的没有故意。”虽然她的确不喜欢他,非常非常不喜欢。那个人长得只是一般,一张脸跟个阎王一样,让人看着心底发寒。最主要的是,七公主在最开始,就有了喜欢的人!   所以,在皇帝有了要将她嫁给秦恭的时候,她就开始想着,要怎么才能解决这件事。幸好,皇兄还没有下旨。这件事,还不是定局。   现在么?如果能借机消了皇兄的心思,那就更好了。   “皇兄,真的没有。一路上,追杀我们的人太多。他保护我,受了很多的伤……而且,他的随从也跟着我们回来了,皇兄若是不信我,可以把他叫来问问。”   “朕怎么会不信你。”皇帝叹气,“按着之前说的,以后,朕不会再提你与他的事情了。至于你的亲事……只要你能说动母后,一切都随你。” ☆、第47章 逍遥   没有人知道,秦恭除了明面上,挂着御前侍卫这个光明正大的职卫外,还是皇帝的表弟。虽然隔了好几辈,虽然秦家如已经完全没落,整个秦家,也只剩下秦恭一人了。但是,秦恭其人自己很有能耐,文韬武略,一身才干。   皇帝想拉拔这位表弟,想将最宠的皇妹嫁给他。可惜,在他看来的绝好良配,现个当事人,都并不满意。   公主是个要强的,看不上一个侍卫不说。更因为她一直受宠,有些无法无天。跟那些深处深闺的女子不同,她时时在外面走动,时不时的还为皇帝分忧解劳。就像此次,她更是领了如此重要的差事。   也因此,她接触的人多,有了喜欢的人,也很正常。   而秦恭却是个冷情的,这跟他的家庭有关。他的父亲是个贪花好色之人,有妻之后,更娶了许多妾室。在他小时,妾室谋害正妻,让他丧母。父亲偏心妾室,他又年幼,根本无法做什么。只能将仇恨记在心里。   然尔,这直接导致了,后来他妹妹的婚事,也被妾室一手操纵,嫁了个中山狼。   他心中愤恨,更已经得到皇上重用。虽然处置了妾室,更让他那昏溃无能的父亲认清了她的真面目,却依旧改变不了妹妹的婚事。   后来父亲一死,妹妹也遭了毒手。那个该死的男人,居然又因为别的女人害他的妹妹……他恨极。幸好,他的外甥还活着。   但是,从从,他便恨极了那些小妾,那些强行介入别人婚姻里的女人。也对那些被别的女人破坏了生活的女人,多一些同情。   苑如恰好就是一个被同情的人,所以,从开始调查她的资料开始,他对她,便抱着善意。只是,他向来冷情冷面,从来不曾表达出来罢了。   秦恭在公主回宫后的半个月才回来。他此次出来,除了护送公主外,还有别的圣命要完成,这半个月,到是刚刚好。   回宫复命之后,出了皇宫,便开始打听苑如母子的下落。不能明着打听,只能暗着来。可一连好多天,都没能找到人。   心底有些暗急,却并没有做任何动作。最近几天,皇帝准备让他领兵平乱。但是,他却没有一个弱点握在皇帝的手里。这让皇帝不放心,因此,这段时间,皇帝一直想搓合他跟公主。   可惜,皇帝此时却不能逼公主。皇帝与公主并非一母同胞,公主的外家,势力太大,大的皇帝也不得不给面子。   如今国家摇摇欲坠,皇上猜忌心强,一心抓着那些权力,却没有与之相配的能力……公主是个有才能的人,可惜却是个女子。大概,也因为是女子,所以皇上才敢用。   而他,只有一人。没有弱点,皇上对他只能诱之以利,以权。不能让皇上知道,他还有个外甥,更不知道苑如的存在。   知道苑如存在的,统共就只有田将一人。田将是他的随从,也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家奴。是他的死忠,是他唯一信任的人。  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愿来,还是有事耽搁了。   可惜,他并不能去找他们,便是田将,他也不能将他派出去。   ……   苑如正在买牲口,他们最先看的是小马驹,一点点高。   无忧和无尘高兴坏了绕着那些小马,就不愿挪步。“买可以,但娘亲可只给你们买这一回,若是不好,以后,你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买了。”   虽说两个孩子都小,不过,许是因为平时吃空间里的东西多,灵气足,两个小家伙特别聪明,他们的早熟懂事,绝非同龄小孩能比得上的。   “娘亲,那……能不能给我们几天,过几天再来买?”无忧眼睛一转,立刻便有了主意。他们年纪小,以前又从来都没接触过马,更没学过怎么挑选马匹。他需要时间,一时间学不会,好歹也打听打听。   苑如笑了:“好。”   不过,还是要买,他们不买,她也要买,不买马,还要买些狗。牧犬,一买就买三只。他们两个幼,一个妇,需要有凶狠又忠诚的狗来给他们看家护院。   也许过两天还要买些别的,猪马牛羊的,逢年过节宰来吃。总是买,到不是没钱,而是太招眼了。   生逢乱世,财不能露白。   “娘亲,我可以跟阿胡伯学骑马吗?”无忧突的问道。   阿胡伯是他们家的邻居。是单于人,善牧。骑马放牧,就是他们的本能。这里的孩子,长得壮的,四五岁就在马背上摔打,晚一些,六七岁也都开始学了。   无忧身子好,长得也高,一身力气。“可以,只是要注意安全。而且,不能打扰到阿胡伯。”   “好。谢谢娘。”   “哥哥,我也要去。”   “你不行,你还太小,再过两年,哥哥亲自教你。”无忧摸着无尘的头,眼底有着不可控制的骄傲和自信。   苑如失笑,却想着,也许买马的确是必须的。   不只他们要学,她也可以学一学的。免得像之前那样,只能赶个驴车。   将三只小狗崽子放在背篓里,苑如一手拉一个,慢慢继续往市场。卖各种牧口崽子的特别多,她打听了会儿价格,便去卖杂物的地方。   “娘亲。”突的,无忧用力拉着苑如的手,向着角落退去。   苑如疑惑,却顺着他的力道走进角落。“娘,你看。”   苑如看去,却是一惊。心中默道:“怎会是他?”   竟是屠九螭,他不是在邑州么?怎么竟会出现在这里?苑如看着他跟市场里的管事走进一个特别大的帐篷,不由微微皱眉。如果她没记错,那个管事表面上是管着这市场的小人物。可实际上,家里却拥有好几个马场。   “我们先回家。”屠九螭并没有看到他们,而她一点也不想再跟屠九螭扯上关系,所以,她直接带着两小离开。   ……   屠九螭是来买马的,他如今明面上的身份是一个马贩子。但实际上,他是要出关,去单于。   燕王造反,虽然准备多年,可势力依旧有限。当今皇帝虽然无能又多猜忌,可先帝留下的势力依旧不容小觑。想要成功,并不容易。   更别说,燕王虽然野心极大,手里的人却都是些不怎么中用的。人以类聚,燕王贪花好色,狠辣无情,那些主动靠过来的,基本上都是这般。   屠九螭不只一次怀疑,他们屠家的众多长老及家主到底是怎么想的。虽然皇帝与燕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,但明显的,燕王并不是什么好选择。而屠家,一直都是隐居避世的。这一次,却生生被牵了进来。   他认为,家族这次决定入世的选择,是错误的。而他也错了,他不该那么无条件的相信家族。   微微垂眸,这一次他的任务是来买战马,同时,还要说服单于的各势力主,让他们一起起兵。单于在北,燕王在南。两边同时起兵,不愁长安不破。   进帐篷之前,屠九螭视线下意意的回头扫了一眼。看到角落里的三人,他的视线微微一顿。心中暗自嘲讽自己,却也很快就将这不可能的念头给打消。   如今,一看到一大两小,不拘男女,他总要多望两眼。每一次看到,总会想起那个醇厚,还未饮就已让他情愿沉醉不醒的女子。可惜,他失去了她。   “屠公子,请坐。”万流管事先进帐篷,便招呼屠九螭。打断了他的思绪,也让他收回视线,没能更仔细的看那三人的容颜。   “万流管事,我此来的目的,想来你也知道。我需要上等战马两千匹……另外,我还需要出一趟关,不能被任何人发现。”   “这些都好说,至于战马的价钱,还是按照以前的价格来……只是,现在情势紧张,战马还需要你们自己运回去。”   屠九螭眉头一皱:“价钱再加一成,但必须你们送到地方。”顿了一下,又接了一句:“放心,不用太远,送到青龙山就好。”   “好,成交。”万流管事一转眼珠子,立刻点头。随即又道:“至于出关……您什么时候走?最近有批货要出关,三天后,只是要委屈一下屠公子。”   “无妨。三天后,我跟货走。”   “好,成大事不拘小节。屠公子果然是真英雄!”   屠九螭不答理他这个话头,转而又说起旁的。直到半个时辰之后,才离开帐篷。回了他暂时落脚的地方!   其时,苑如已经带着两个小家伙回到了家里。   无忧有些不安。他知道,他们原来在家里住的好好的,就是这个人出现,才逼得他们不得不离开。现在,他又出现了。   “别担心。”苑如将院门紧紧关上,“他会到这里,应该是重要的事。我们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,只要不刻意去他面前晃悠,他应该不会发现我们。”就算发现了也没什么。   如果不想战,她可以再跑一次。如果不想跑,也可以一战!说起来,她从学逍遥诀之后,还从来都没有跟人动过手。也许,她可以找屠九螭试试!   “这几天,咱们最好不要出去。”麻烦么,还是能少一分是一分了。   将装小狗崽子的背篓放下来,两个小家伙便围了上去。   苑如说得轻松,心里却是忐忑的。到了晚上,将两个小家伙哄睡。她自己却进了空间……将从秦恭那里偷学来的招式,一招招的演练了两遍。又用灵力操控绣花针,在布上快速的绣花。直到一幅花绣好,她才收针站立。   许久之后,她将一边的酒坛子拿起,给自己狠狠的灌了几口。才拎着酒坛子进了塔里。   这塔里还是老样子,一点都没变。她走到那幅画前,冲着画遥举起酒坛子:“前辈,这世上,真的有人能做到真正的逍遥吗?” ☆、第48章 阿胡   什么是逍遥,苑如最初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,想到的只是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手有余钱,无人欺凌,无人压迫,寿终正寝。   现在么,她觉得有一部分已经达到了预期目标,但是,她依旧感受不到逍遥。她依旧觉得,身上压着千斤的重量,心中所想,总是牵扯众多,走不快,飞不高。   “真的有逍遥么?”逍遥诀给她描绘了一个太美好的未来,美好的让她几乎无法保持住平常心。所以,在父母家人舍弃她的时候,她并没有做出太多的挽回。虽然伤心,可心中隐隐也觉得,他们也是累赘。她不会舍弃他们,可他们舍弃了她,那就是他们的错。   她卑鄙的将错全都推在对方身上,而她心中隐隐的藏着一些高傲,一些高高在上。她有空间,能酿美味的佳酿,她有功法,将来可以逍遥九天,笑傲天地。   跟着她,必定会有莫大的好处,舍弃她的人,必将后悔。   带着这样的想法,对于所有抛弃她,利用她,伤害她的人,她都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眼光去看他们。   可此时此刻,她舍弃了那些她以为的累赘之后,她并没有逍遥的感觉。   “难道逍遥就要避居世外?生活在深山老林里,不见世人?”如果是那样的逍遥,她宁愿不要。可生在世间,却总是有太多牵扯。   今天遇到了屠九螭,屠九螭对她的利用,他背后的势力,她得罪不起。看到他,她第一反应是避开他。怕被他看到,怕再纠结缠不清。   这样,能算是逍遥吗?   自然是不算的。逃?她到是逃得了,可问题是,逃到什么时候是个头?   “或者,就今朝有酒有今朝醉?”可那样,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?   她可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情,尤其是她现在有两个儿子,更无法以那样的态度来生活。想不明白,便了不想了,一坛酒喝完。便又摆出修炼的姿势来。将酒里的灵气炼化吸收。   在那经脉打通之后,在她的丹田处有了热流。她炼化出来的灵气,全都聚集在那里。如今只是一点点的气。等到她将那里炼成液体的时候,就表示实力又进一步了。   逍遥诀一共分九阶,第一阶里又分九级。如今的她,还只是第一阶第三级。将那经脉打通的时候,就已经第二级。而在那之后的这么久里,她才只将将升了一级而已。   “看来又要酿新酒了。”一坛子酒,她只花半个时辰就完全炼化了。可见灵灵的浓度是不够瞧了。空间里到也有灵气,可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,留在空间里慢慢吸收。她还有两个儿子需要照顾。   “前辈真是小气呢,就算不留下些好酒,好歹留些酿酒的秘方吧!”可惜,这样的自言自语,不会有任何人搭理她。   苑如也就是随口念叨念叨,将之前屠九螭给的那份酒方子给找了出来。前辈没留下,幸好她自己找到一份。不过,她需要的并不是酒的品种有多少,也不需要它配方有多神奇,她需要是灵气。一坛酒里蕴含的能量有多少,这才是重点。   可惜,这些她光看方子是没办法分辨的。她能做的,就只是……试试看。   “开个酒坊吧。”她需要很多的酿酒工具。也需要很多的尝试,还可以找一些老熟工来做。顺便,也算置份家业。   两个孩子一天天的大了,她不可能一直就靠边绣花养活他们。当然,不是养不起,只是,她更需要一份可以在将来,留给他们的家业。   绣花靠的是手艺,而且是女人的手艺。短时间内敛财可以,可传给下一代,却是绝计不合适的。   ……   没有生活压力,因此,哪怕已经有了主意,苑如也并不着急。先是将家里需要的各种东西一点点采买齐,更因为之前的经历,她往空间里填充了许多物品,被褥,厨具……有备无患。   半个月后,苑如终于再次出门上街。借了邻居的马车,出去大采购。   无忧跟无尘坐在马车上,欢脱的不行。   “娘亲,我们今天要买小马吗?”   “小马小马。”无尘叫着。   “你们决定今天买了?”苑如笑问:“你们想好了?”   “想好了。”无忧得意的道:“我这些天有跟阿胡伯学识马哦!阿胡伯也有教孩儿怎么买马呢!连价钱都问好了,还有还有,阿胡伯还告诉我们,哪些马商比较诚信……”   当地人就是好,来来去去,都是认识的。   而这个阿胡伯到是个热情的,虽然长得有些吓人,高大壮硕,脸上还被熊瞎子抓出一刀可怖的伤。但心地极好,尤其是喜欢小孩。   可惜,他如今一副凶相,小孩子总是惧他的。到是无忧无尘,跟他玩得特别好。   “无忧真棒。”苑如立刻夸奖道。   “娘,我也有,我也有。”无尘立刻不依,也显摆起来。   苑如伸手揉了下他的头:“无尘也很棒。”   无尘立刻便咯咯的笑了,笑个不停。   来到市场,该买的买,太大的就让店家送货上门。至于小马驹,却是准备最后买的,买了就可以回家了。   结果,一大堆的东西买下来,来到马市,到了门口,就见到阿胡。   阿胡一脸的胡子,从下巴长到耳朵下边,连着头发。整长脸遮去一半,伤口也遮了一半。看到他们,就搓磨着手,红着耳朵迎了上来。   “阿胡伯。”无忧老远就挥手跟人打招呼:“阿胡伯,你怎么在这里?今天不是要进山吗?”   “我听说你们今天要来买马,就来看看。”阿胡这是对苑如解释的,有些尴尬,有些不好意思:“那个,我,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?”   “怎么会?你这么热心,我们感激还来不及。”人家是好心,苑如自然不会怪罪。他们一个女人,带两个孩子,怎么看都是让人宰的。若是阿胡在,至少没人敢乱欺负他们。   “那,我带你们进去吧。马贩子都欺生,我给你们介绍个诚信的……”   “多谢。”   进马市,到处都是马屎尿味,吵杂闷臭,味道着实难闻。   这里很大,但人少马多。苑如他们一进去,立刻便引起很多人的注意。但一看到阿胡,那热切的眼神便淡了许多。   也有几个吆喝着:“喂,阿胡,这是你找的婆娘?长得怪俊哈,你小子,艳福不浅啊。”   “哟,还有两小子呢!乖乖,阿胡,你这可占大便宜了。找个婆娘,连儿子都有了。”   苑如脸色不变,无忧怒气腾腾。阿胡慌乱尴尬,偷眼看苑如,见她丝毫不在意,又有些失望。一仰脖子,怒吼:“闭上臭嘴,这是俺家邻居。我就是来照应下,你们这群黑心的,再乱说我挨个找你们练练。”   “哈哈哈……行,不说就不说。”终于有人出来打哈哈。打架?他们可不敢跟阿胡打,他们进山打猎,碰上熊瞎子一群人才敢冲。阿胡一个人撂倒三,两大一小。虽然脸上被抓了一把,可命保住了。就为这,城里就没人不佩服他。   要说,苑如的运气可以说是不错,却也相当不妙。好,好在有一个强大的邻居,那些腌脏事儿她会少碰到很多。说不妙,因为这个邻居太强大神勇,是个将领都会想将他收入麾下。这样,找上门的人就多!   可惜,目前为止,苑如并不知道这一点。   在阿胡的护航下,两小很快就挑了属意的马驹,苑如自己也挑了一只。阿胡负责给他们谈价钱,本来十两银子的马驹,结果六两就买了下来。省了好大一笔。   苑如清楚的听到,离得不远的一家,一只马驹,买到三十两!!   “娘亲,那两个人好笨。”无忧也听到了,偷偷的对着苑如道。   苑如看了一下,一对年轻男女,男的英俊潇洒,女的艳丽娇媚。眼底都有着淡淡的高傲,皱着眉,捂着鼻子。那穿着打扮,让人一看便知,非富即贵。而这马市里的人看来,大概就是肥羊了。   “因为他们买的马驹大一些。”那两人买的是已经可以骑的马驹,应该是为那个女人买的。女子很小,最多十三四岁的样子。那样的小马刚好适合她!   而他们买的这三只,都是极小,刚能出栏的那种,还要自己喂养一段时间,才能骑。   离开马市,回到家。两小就绕着小马打转,阿胡在她院子门口望了一眼,没进来。却问她:“我记得这院子里本来也没有马圈,你家现在买了马,要不要搭一个?”   苑如愣了一下,呃,这个问题,她还没想到过。   “要要要。”无忧无尘不等她开口,就已经叫了起来:“阿胡伯,你帮我们搭吗?我们可以请你吃娘亲做的饭哦!”   苑如瞪了无忧无尘一眼,讪笑着对阿胡道:“我……”   “我可以帮忙的。”阿胡急道:“你,你放心,我没想打坏主意,也没想别的……就是,我就是挺喜欢无忧无尘的。我反正也没事……唔,我很能干。”   苑如失笑,“那行,那就麻烦你了。不过,需要什么材料,你跟我说,我去买。买齐了,就请你来帮忙!” ☆、第49章 购奴   苑如又买了块地。就在她家宅子边上。她家本来就在镇子边上,外面有不少空地。是无主的,但她要用,就得花钱买。   好在,有阿胡在,她买这块地极为方便快捷,价钱也公道。   接着便是要大兴土木!   “阿胡。”苑如推出一个钱袋,里面一块块的,全都是足银:“我们母子到这里,人生地不熟,得你多方关照。感激不尽。接下来的事,怕还是要麻烦你诸多。”   阿胡疑惑的打开袋子,一看到里面的银子,脸色不由微变。“夫人这是何意?”   “因为我接下来要大兴土木,盖房置室。阿胡你热心善良,帮忙找人我便厚颜心领,可这盖屋木土石泥,还得找各种工匠……这些费用,难不曾阿胡你还要替我们出不成?若是那样,我以后可再不敢找你帮忙了!”   阿胡松了口气,他不想被当成来占便宜的人。而对方的解释也合情合理。再者,这银子到时多退少补,他必不占她半分。心中无愧也就够了!   苑如也没准备拿银钱来打发阿胡,阿胡是难得的热心的人,真正是爱孩子的。但他对她也确实有那么点心思。   这没什么奇怪,阿胡年纪不小了。因为脸上那道伤,根本没能娶上媳妇。那样大的伤,刚刚有的时候,必定狰狞可怖,是可以止婴儿夜啼的。女子见了,便是胆子大一些的,也是怕的紧。   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,又如何会嫁给他?   因此,蹉跎至今。   但是,阿胡确实是个有能耐的人,因为脸上的伤而自卑,却又有着骨子里的骄傲。女人看不上他,他也干脆不屑去看那些女人。他坚信着,将来若是要娶,必定娶一个真心的,不惧他的丑恶,只为了他这个人。   苑如在他的眼里是个寡妇。一个漂亮能干,带着两个儿子出来逃难的寡妇。这样的身份,他本来没起什么心思。可无忧无尘不怕他,是唯一敢靠近他的孩子。她也不怕他,就好像没看到他脸上的可怖伤痕一样。   这让他的心激荡起来,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他们亲近。只为了两个孩子那带着敬佩和惊叹的星星眼,只为了她那没有半点嫌弃,没有半点惊惧,温柔清冷的如同泉水一般的眼神。   他突然有一种感觉,上天将他们一家三口送到他的隔壁,就是为了把他们送给他的。   他可以照顾他们,他可以成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。将这个破碎的家庭,被圆满了。   所以,从他动心思开始,他就将他们当成了他的责任。帮个忙什么的,根本不是问题。这里的人本就直接,喜欢了就直接说。前两年没战乱的时候,还经常看到有人在大街上,直接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求亲,求亲不成,还要抢一抢的。   以前街上最热闹的就是这种抢亲,男人抢女人,女人抢男人。现在虽然没有了,但当地人的直率还是保留了下来。他相中了苑如,他就很自然的将他们纳入保护内。周围的其他人自然就不敢再来打注意。对于苑如,虽然因为脸上的伤而不敢轻易出口。可一个男人能为这个家做的粗重活计,他却一点不落的全做了。   苑如是多敏感的人,他的心思一有,她就发现了。她也没说什么,只当不知。该做什么,还是继续做什么。   房子盖起来了,酒坊也盖起来了。各种工具原料,也源源不断的送了进来。   这一日,无忧跟着阿胡上集市。到了中午,急急的冲了进来,隔着老远就喊:“娘亲。”   苑如其时正在厨房,听到叫声,只是应了一声,却并没出来。到是院子里的无尘,飞扑过去。   无忧拉着无尘的手来到厨房门口,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:“娘亲,我今天在街上听到消息。说是秦大人当将军了。”他知道秦大人是谁,那个在山洞里照顾他们母子三人的人。“秦将军领兵,诛杀叛党呢!”   苑如怔了一下:“那跟我们没关系。”他是将军,还是忠王,都与她没关系。只是低头看无尘,也许有一天,无尘会想要回到他的舅舅的身边。如果是那样……就让他回吧。   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。她想的,只是如何更好的活着。活得干净,活得利落,尽可能的让自己开怀,让自己舒心。她从来没想过,要成为什么样什么样了不起的人。以前家人还在的时候,她想着好好侍候父母终老,好好的看着弟弟功成名就,看着他娶个美好的妻子。子孙满堂。   可男人想的是建功立业,是功成名就。   现在的无尘不懂,等他懂了,这个舅舅就可能是他的一大助力。   所以,她不会主动去找他,如果要找……那就等无尘将来长大了,再去找吧。   “对了,娘亲。”无忧见苑如对秦将军没兴趣,也就不再说这个。而是换了个话题:“阿胡伯今天问我愿不愿意当他的儿子呢!”   苑如又怔了一下,随即笑着反问:“那你愿不愿意呢?”   无忧小脸都皱巴到了一起:“我想秦大叔当我爹爹可以吗?”虽然阿胡伯也很好,但是,他觉得秦大叔更配娘亲。而且,虽然阿胡伯很会看马,也很会打猎,还杀死过熊。可秦大叔还杀死过狼呢,而且都没有受伤……虽然他们是不怕阿胡伯脸上的伤啦,可他也是知道美丑的。娘亲美,阿胡伯就差得远了些。“可是,阿胡伯也很好!”   苑如失笑,兀自笑了一阵,才对着小脸已经憋红了的无忧道:“无忧,不管阿胡伯还是秦大叔,都不是随你娘亲我挑的。”一个高贵冷情,一个热心强大。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挑?   虽然她现在知道,这两人对她都有那一点点心思。可也只是心思,是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。   秦恭是因为她照顾了无尘,无权无势,无背景,简单干净。他需要这样一个女人,忠王……他的将来定是会被皇帝猜忌的。那么,一个毫无特色的妻子,甚至不是妻子。只是一个呆在暗处,永远都不可能走到明面上来的女人。就成了他最好的选择。   而她对无尘的照顾,也可能是她那绣技,或者别的什么,让他觉得,她刚好合适。   至于阿胡则更简单了,只因为他们三口刚好到了这里。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,她长得又漂亮,两个孩子对他又亲近。他不动心思才怪!   可这样有着种种前提条件的心思,在她拥有一个大秘密之前,自然被她毫不留情的否决。   “好了,你还只是个孩子。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。”如今她的院子已建成。接下来,她就可以开始酿酒了。   如今正在打仗,粮食限购,便是这里也是一样。想酿粮食酒是不成的,那就只能酿别的。屠九螭给她的酒方子里,有用一种叫地瓜的东西做原料的。她以前并没有见过这种东西,正琢磨着,是不是要进山一次。   只是,两个孩子却不好安排。   想到这个,她开始考虑,是不是要买几个奴隶。   这种战乱之时,卖儿卖女卖自身的人很多。买个奴隶也很寻常!而且,她以后也不可能什么都自己做。更要开始给两个孩子找些人手……她自己没想自己将来如何,却想过儿子的将来。或文或武,总是要位及人臣,一方要员……没有人手可怎么行?   虽说现在他们住的地方比较偏远。可她已经开始琢磨着要给无忧找个夫子了!她自己到处折腾是她自己的事,却万不可耽误了孩子。   “娘亲。我明天能跟阿胡伯进山打猎吗?”   “不行。”苑如将饭菜盛好,将其中一碗兔肉单独放在一篮子里,“把这个给你阿胡伯送去。”整只兔子都是人家送的,她只还一碗兔肉,也算回了情份。   只是,长此下去,她怕跟这阿胡就说不清了。   名声什么的,她目前到也不在乎的。这个地方的民风开放,这点事也没人会说什么。即便有人玩笑,也不像中原人那般满是恶意,甚至能用些流言把人生生逼死。   在这里,泼辣些的女人,直接回骂回去也是有的。最后,不过是一场笑罢了。   “为什么不行呢?娘亲,我很厉害了哟。阿胡伯说要教我射箭,我可以亲自给娘打回猎物,不用再让别人送。”既然娘亲对阿胡伯没那个意思,那还是分清楚点的好。如今阿胡伯每天都往他家送东西,他娘亲就得回礼,一来二去,就算没什么也说不清了。   无忧有些担心,他可不想娘亲最后迫于言论,不得不嫁给阿胡伯。虽然他觉得阿胡伯挺好,可娘亲才是最重要的。   “那也不行,你还太小。”   “娘亲,我跟舅舅学武了,也跟秦大叔学过。很厉害!”   苑如直接觑了他一眼:“很厉害也不行。”顿了一下又道:“不过,箭可以学。需要什么跟娘说,娘给你置办。但你现在太小,进山有危险。”   “好吧。”无忧知道娘亲这么说了,必然就不会再改主意了。只好拎着篮子,往隔壁去。   苑如莞尔摇头,带着无尘去洗手。   无忧回来,一家三口安静的吃饭。   吃完饭,苑如才跟无忧商量:“无忧,娘亲想买两个下人回来,你觉得如何?”随着无忧一天天的长大,她也越发将无忧当大人看待。   “娘亲,咱们家还有余钱吗?”这也是无忧想要进山的理由之一。他们出来的时候,并没有带太多东西。而且,他们家本来就不是多富裕的人。如今他娘亲置办了这么多东西,他总是担心家里哪天就吃不上饭了。   “银钱娘亲还有,足够你们哥俩长大成人,娶妻生子。”   “既然这样,那……买两个吧。娘亲跟弟弟都需要人侍候……”他一直觉得,他娘亲就该是个大家夫人,优雅的过着衣来伸手,饭来长口的富贵生活。他也觉得他的弟弟就该三千宠爱在一身,得到这世上最好的! ☆、第50章 参军   不管哪里,永远不缺人牙子。   苑如他们搬到这里,已快两月。左邻右舍,也都熟悉。找个得用的人牙子,也不需要再去找别人帮忙。因此,这件事,苑如办起来特别快速利落。   前一天说起这事,第二天她一个人出去一趟,到了中午,便领了三个人回来。   一男一女一个娃,男的高壮有力,面相黝黑,女的面软心柔,还自称有着一手好厨艺。年龄具都二十来岁,他们本是夫妻,带着个孩子。孩子五岁,跟无忧差不多大,却是干瘦干瘦,一脸的病容。   “我这院子小,事儿也不多。后面是酒坊,陆大以后便在酒坊里做事。陆大家的,就负责这院子里杂事……一会大夫就来,孩子病好了,就出来跟我家的两个孩子一起玩吧。我这里也没别的规定,只一条,守好你们的本份。”记得主仆之别,记得自己的身份。   “谢夫人。我们一定好好做活,侍候好夫人跟两位小公子。”陆大和陆大家的双双跪下。他们本是老实的庄稼人,受了天灾又迎来*,便举家逃离原籍。可本就是贫穷之家,这一离故土,虽然保得性命,却是寸步难行。好不容易挨到这里投亲,结果亲戚没找到,孩子却病了。   无奈之下,只能自卖自身,只求救孩子一命。   他们没有经过太多的训练,昨天才到人牙子那里,今天就被苑如买了。真说起来,可以说是根本就没规矩。   左右苑如这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,规矩什么的,她暂时也想不起来。这翻作为,她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。至于忠心,她却是一点也不在意。天下就没有绝对的忠,不背叛,要么是有什么把柄被人捏着了,要么是有利可图。   反正她是无法想象,她自己会绝对的忠于一个人,为他生为他死,无怨无悔……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,去强求别人……那不是太可笑了。   “陆夫人,这是你的亲戚?”阿胡家与她家就一墙之隔。听到这边声音,便装作无意的走了过来。看到陆大一家,不由好奇。   苑如也才突的想到,可不是,这陆大一家跟她还是一个姓呢,到是有缘的很。“他们是我请来帮工的。我这酒坊也建起来了,总得找个人帮忙。那些个力气活,我可做不来。”   她想明白了,逍遥诀是一定要用心练下去的。那是她重生再活一次的根本,有它才有今日的她。是一定不能放下的。   以后那些杂事,她就可以慢慢的放下了。专心教导两个孩子,专心修炼就好。   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?”阿胡一听这话,看向那一家三口的眼神便有些厉。见两个大人都是憨实的,眼神也清明,没什么奸滑之意,这才转开视线。   “如今该采买的都齐了,也算安定了下来……暂时并没什么要再麻烦的了。只是,以后两个孩子,怕还是会要麻烦到你……”   “不怕麻烦,我喜欢他们。”   “阿胡伯,我想去看你家的马,成不?”无忧无尘一直在边上,听到这话,立刻就凑了上来。   “成,怎么不成。”阿胡一边一个,将两个小家伙抱到肩上,让他们坐在那里。他大手扶着。冲着苑如又憨憨一笑,才带着两个孩子离开。   苑如领着陆大一家三口到了后边。给他们分置了房间,又给了陆大十两银子:“你去采买些日常用物。再请个大夫过来……剩下的便买成食材。捡着你做得好的菜式买,今天中午,也让我们尝尝……”   “是,我这就去。一定让夫人满意!”陆大看着十两银子,竟有想落泪的感觉。他们一家三口,卖身的钱,才二十两。想来便都是心酸。   苑如回到前面,开始琢磨接下来需要做的各种事情。   她需要找一个有经验的管家,她这的确不是什么大户人家。没那么多规矩,但这规矩这东西,却又是顶顶重要的。不同的人,不同的场合,不同的事件都有与之相配的规矩礼仪。   她从未想过,她的孩子将来只是市井凡民。哪怕他们将来不出仕为官,怎么也要富甲一方。便是商道也有商道的规矩。   她自己不懂规矩,那么,就得找一个懂规矩的。   一个有经验的管家,可以暂代这份工作。这管家,还可以将她这里的下人给管起来。这既然是家,就得有家规。一点一点的,都慢慢立起来。   夫子一定要请,目不识丁就好似心智被糊,识人不清,看事不明。至于要给他们培养一些手下,也可以在找到管家之后就开始。   这两年天灾*齐至,到处都是孤儿。直接买断,很是便利。再过两年,天下平定,人们都要回家返乡,再想找,就又不同了。   现在找来,有管家给他们立下规矩。再与无忧无尘一起长大,将来也更得用一些。   酒坊也可以开起来了!   无忧无尘很快就回来,一回来就直奔苑如:“娘亲。”   “回来了?”苑如给他们倒水,让他们洗手:“怎么一身的汗?又去骑马了?”   “娘亲。”无忧扭股糖似的扭着,看得苑如失笑。   “好了,娘亲又没怪你。只是,需得注意安全。”   “恩,娘亲,我会注意的。”顿了一下,无忧的小脸上带上了忧愁,半晌才嚅嚅道:“娘亲,阿胡伯要去参军了。”   “唉?”苑如意外,“怎么突然……”说到一半,到是反应过来了。是了,前段时间,屠九螭突然出现,怕就是为了这事吧。单于参战,西吉关乃是第一关,又如何能躲得过?   她有些头疼,怎么到哪里,都有这些事呢?   看向无忧,苑如心中一动:“无忧很担心阿胡伯?”   无忧点头。   “阿胡伯很厉害,无忧不用担心。”   “娘亲,为什么总要打仗呢?”   “娘亲不知道。”苑如安抚着无忧,“不过,娘亲会努力护好你们,让你们健康长大。也许等无忧长大了,就会知道,为什么总要打仗。”   “我们会的,我跟无尘长大了,好好孝顺娘亲。”   苑如笑了,“好。”   对于苑如,无忧一直心中有愧。他总觉得,外祖母他们抛弃娘亲,是因为他跟无尘这两个拖油瓶。世道艰难,他们因为有娘亲,所以没有吃过苦。但他这段时间跟着阿胡伯到处跑,却看到了别人家的日子过得多苦。   阿胡伯说:“你娘亲是个了不起的人。”一个女人,带着两个孩子。在这样的世道里,她自己活得自在,两个孩子照顾的这么好。别说是中原的女人,就是他们这些关外的女人,能做到如此的,也没有几个。   无忧也觉得,他的娘亲是最了不起的人。   可是,无忧还觉得,娘亲很辛苦。所以,他虽然有些担心,有些排斥,却依旧在想,也许,他可以给娘亲找一个相公。给他跟无尘找一个爸爸。   “娘亲,你想嫁给什么样的男子?”   苑如笑着拍了拍他的头:“小孩子家家的,这些不是你该想的。”这小家伙,虽然懂事早,可也特别爱胡思乱想。平时带着无尘,就跟大人带小孩似的。到了她这里,居然还管起她的婚姻大事了。真的是……太可爱了。   可她又不免多想,为什么到了这里之后,无忧这么爱操心她的婚姻大事?是有谁在他耳边说什么吗?   阿胡?她这里装傻作哑,所以想让无忧替他探口风?还是别的什么人?   无忧叹气:“娘亲,我已经长大了。”   “好,你长大了。”   …………   午饭是陆大家的做的,最普通的家常菜,有荤有素,虽然卖相不怎么样,可味道还是不错的。苑如想腾出手来,便认可了她的手艺。   两个小家伙虽然有些不满:“没有娘亲做的好吃。”却也没有多说什么。   “这厨艺还得再琢磨。”最开始,苑如施恩,却不会对他们太过放松。所有的标准都是极严的,合不合格,到她这里,都是不满意的。   这样,他们才会害怕,才会担心,才会更用心。   “是。我一定会努力的。”   她这话一出,无忧便皱起了眉。转而看向苑如:“娘亲,既然咱们家人多了,是不是该立个规矩?”无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,以前的规矩不知多少。以前只自己家人到无所谓,可现在有了下人……这样不伦不类的,他怕教坏了无尘。   苑如眼睛一亮:“你知道娘亲不擅这些。不若无忧来?娘亲准备再买个好管家……只是,这好管家却不易寻……”   无忧抿着小嘴,半晌点头:“好,无忧来。”娘亲是个能干的,也有成算。可娘亲的确很多方面都是懵懂的。无忧觉得,身为男子,身为家里的长子。他是时候该将这个家撑起来了!!用力握拳,他一定要好好教导弟弟,照顾娘亲!   于是乎,从这一天开始之后,苑如腾然发现,家里的一切都不一样了。没两天,陆大一家都自称小人,小的了。很多事情,都被打理的紧紧有条,她需要做的,就只是如何赚钱,养着一家老小。没过几年,她便连赚钱的事,也不用想了。   无忧将一切全都接手了过去。   当然,这是后话。   …………   三天后,阿胡离开了。离开之前,将家里的粮食马匹,所有的一切全都送到了苑如这里。还请她帮忙照应一下他家。他将无忧无尘抱了又抱,对着她欲言又止。可最终,他也没说什么表白的话语。只是临走的时候,他很郑重的保证:“我会活着回来的。”   苑如送上祝福,让陆大家的给他做了很多干粮,还有肉干。直到他离开,苑如才又有了一丝落寞。不论是离开屠九螭,错过秦恭,或是阿胡的离去。她都有些落寞。   无忧问她想嫁个什么样的男人。这个问题她也有想过。   因为只是想,不用负责,所以,她想了很多。必定要爱她如命的……她不愿再有背叛,不愿与人共侍一夫。妻妻妾妾的女人间的斗争,她是绝计不想碰的。   不是她清高,只是烦。她恨够了一堆女在在一起争争斗斗……结果,一切不过是男人的手段罢了。如果只有那样的婚姻等着她,那她情愿不嫁。   要对两个孩子好,视如已出。如果真的嫁了,她将来必定会有孩子。人心都是偏的,别说男方,只怕她自己也会偏心。所以,应该不可能找得到这样的人。   而最后一点,她觉得也是最重要的。能打动她!   她不是铁石心肠,她只是对天下男人都有些失望。她也并没有多少非嫁人不可的执着……所以,要打动她说易不易,说难却也不难。   可是,对她表示过心思的男人有三个,一个两个全都表达了心思就跑了……她想笑。如果她是上辈子的她,怕就为了一句话而守一辈子了。那些男人大概也觉得,她会因为他们的那些话,那些小动作而苦守着他们的回眸。因此,他们全都很放心的把她留在原地,自己离开。以为她会等,以为她会去找。   可惜,她不是。男人对她,可有可无。   她这辈子,到如今,看到太多的人离她而去。开始时伤心,如今,却只觉得讽刺。   但凡他们再多用些心思,但凡真的有所谓的爱,又怎么会将她丢在那么混乱危险的地方。他们,可全都是明白人。   也许,她这辈子是不可能找到一个会嫁的人了。无忧所想,永远都不会实现。   笑了笑,也好呢。等到他们长大了,她的逍遥诀也该练到第二层或者第三层了。到时,说不得,她对这人世便也厌倦了。 ☆、第51章 杀人   苑如从来没想过,她有一天,会离战争这么近。亲眼所见,尸横遍野,鲜血横流。她背着竹篓,躲在一丛树后,看着两军撕杀。   乱飞的弓箭有那么一支,射到她身前的树干上,咄了一声,却又掉到地上。那箭,离她的脸就一尺距离。差点尖叫,幸亏一直捂着自己的嘴。   她看过死人,可是没看这么这么多的死人,而且还是从最初的鲜活,死在她的面前。   她害怕,好似那些死人所遭受的,她也受着了一遍。刀确进脖子,箭射入眼中,剑刺进胸膛,长矛将人挑起,在天上打个转,连肠子都甩了满天……   战斗结束,两军战后,只剩下六个人。她分不清那六个人是哪一边的,身上全都是伤,他们也没有要打扫战场的意思。就拖着他们的武器,趴伏在战马上,就这么走了。   留下苑如对着一地的尸体,瑟瑟发抖,腿软脚软。   “果然有人。”苑如发抖的时候,没注意到,那离开的六个人,又悄悄的折了回来。他们没有骑马,只是举着武器。腥红的眼睛里满是杀气。   没有人知道,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血。   新兵上阵,大多都是送死的。不见血的士兵,哪能真正派上大用场。他们来见血,折进去大部分人,杀死全部敌人,抢回来几匹战马。等他们回营,就可以成为好一些的兵。   兵,也是不同的。他们更想成为骑兵,威风凛凛,容易累积战功,更重要的是,可以穿重盔,看着就安全。   “你是什么人。”一柄长剑抵到她的脖颈。苑如又狠狠的抖了一下。她记得,这柄长剑之前就刺进很多人的胸膛。杀死过至少六个人。   “我,我是附近的百姓。”苑如依旧在抖着,可心里已经开始慢慢沉了下来。   “百姓?”长剑的主人显然不信,“百姓到这里干什么?骗鬼呢吧?如果真是百姓,看到这事还不快点跑,躲远些?居然敢在一边窥探。说,你是不是大明的探子?”   大明,就是中原之主的国号。大明国,都定长安。   这些人与大明为敌,那对方,显然就是单于的人。   苑如心中一沉,听说,单于人个个凶狠,他们善战,也好战。在草原上,他们部落之间,也时常抢掠掳杀。一旦碰到,男人全都杀死,女人抢回去为女奴……她无比庆幸,她现在是男装。   但很快她就不敢再庆幸了:“耽误时间,管他是探子还是百姓,杀了就是。不过,这小脸长得到是不赖。你们谁有兴趣?”   苑如心中一紧,眼底闪过戾色。他们的话,她听得明白。这些人,竟是男女不忌的,将她当小倌倌看了……该死。   这些人,全都该死。   每个人都有逆鳞,都有不能碰触的地方。而她不能碰触的地方,就是曾经的那段不堪的岁月。她自己会想,上辈子,她也认命,甚至是习惯了那样的生活。   可这辈子,若是谁将她往那样不堪上想,她便觉得对方带着满满的恶意。她会想……杀了他们。他们该死!!   “没兴趣。”其中一个嗤了一声,转身就走:“你们快点。”那人转身走了,离得不远,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。   第一次见血,这些人脸色不怎么好。或者说,他们受着冲击,心神不稳。能够发泄一下,也是好的。   至于苑如,在他们眼里,这个人反正是要死的。临死的时候,为他们作出些贡献,是她的运气。   剩下的几人其中一个已经开始扒自己身上的铠甲,有两个来拖苑如。另一个要来扯苑如背上的竹篓。   苑如心头叫嚣,指缝里夹着绣花针。猛的扎进她眼前的人的眼珠子里……苑如很意外,也很吃惊。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类生出杀心来,也绝对是第一次动手杀人。她以为她会害怕,会心虚,会手抖乱颤。   可实际上,她什么都没有。两根针扎进那人的眼珠子,快狠准。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……并且,在那人喊出来之前,她已经将另外几根针,也甩了出去。她的目标都是眼睛,只除了那个衣服已经脱光了的家伙。那赏了那人三根,除了两个眼珠子得到特别对待外。他露出来的孽根也被她赏了一根。   “嗷!!”惨叫声齐响,五个大男人一起嚎叫,那动静,足以将老虎吓得绕路。   苑如不如老虎,所以,她在跑,拼命的跑。那些人里,还有一个,离得不远。那人不会放过她的,她知道。单于人就像狼,他们凶狠,他们狠辣,他们还记仇,一旦跟他们结仇,那定是不死不休的。   所以,她没过能在他们眼皮底下跑掉,她冲进之前的战场里。那里很多死人,但她现在想不起来要怕。她抓起一柄长剑,也不管上面血腻腻的滑手,也不管那剑上带沾着血肉。   举着长剑,转身,对上那个果然追出来的人。   这时候,苑如才发现,对方好高。非常非常的高,一身虬结的肌肉,手里拿着大砍刀。这个人的力量很大,速度稍逊。不然,也不会到现在还没追到她跟前。   苑如两只手握着长剑,眼睛亮得惊人。   这一刻,她觉得她一点都不了解她自己。到现在,她一点都不觉得害怕,甚至还有一些兴奋。她手里握着长剑,手里滑腻的让她恶心,可是,却抓得更紧。甚至,她还是很冷静的在手指缝里藏着绣花针。准备等一下,再来一个趁其不备。   “你伤了我的兄弟。”男人说话声音很沉透,跟他的外形一点也不像。   “废话少说。”苑如挥着长剑,就刺了过去。她的身体灵活,还跟秦恭偷学了两招。这段时间里,她也没少练。乱世么,什么有都不如自己有来得强,虽然只是哄孩子的两招,她却也早就练得烂熟。   此时使来,到也有模有样。   只力道不如那男人,明明该刺对方腰眼,结果愣是被刀磕离很。明明刺过之后,应该再横切。但因为被他的力气震离了原来的位置,手掌发麻,也不得不将未尽的招式收回,重新再来。   剑来刀往,苑如灵活,对方力重。一时间,到是谁也耐何不了谁。苑如却并不担心,对方刚刚拼杀过一场,体力应该早就不支。她只要坚持下去,自然不惧他的。   想到这里,她又想起之前修炼的那道气。不由悄然运用起来,这一用,却是给她打开了一道新的大门。   气运行,行如风,如电,快捷无比。眼更清明,耳能听声辩位。手上力气更大,一剑过去,竟是将那人的刀生生打了开去,剑势依旧未尽,噗的一声,刺进那粗厚的皮里。   “啊!”那人仰天痛呼。   苑如却已气喘如牛,虽然那气运行的时候,她如有神助。可才这么短的时间里,她一身力气竟是消耗殆尽,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。更让她惊骇的是,她本来修出来的那些气,也消耗一空,半点不剩。   看了一眼那个已经轰的摔倒在地,成为众多尸体一部份的男人,苑如松了口气。接着却是突然反应过来,连滚带爬的,又继续跑回林子里。   她没去看那些被她刺眼眼睛的人是死是活,她冲进林子里,林子里有活水,她不管不顾,直接就跳了进去。   一身的血腥,瞬间被水冲刷一半。剩下的,却是染在衣服上,并不好洗。她皱眉,干脆将身上染了血的衣鞋全都脱了下来。让它们顺水飘走,她自己则爬上岸边,直接进了空间。   进了空间,没急着换衣,也没急着吃东西,更没急着去思考,担心害怕萦绕着她的心头。动手的时候,她冷静自制,手健心稳。现在,后知后觉,终于怕了。   她的手在抖,她全都都在抖。抖得像筛子……她跑到放酒的地方,也不管是什么,一坛坛的酒,全都倒进喉间。   第一次,她将酒当作酒。想要来个一醉方休,却失望的发现,酒入愁肠愁更愁,越想醉,却偏偏越来越清醒。   所幸,她意志坚定,连喝了十几坛,即便没醉,心绪也终于平静了下来。   空间里只她一人,没有危险。没有尸体,没有想要侮辱她的人,没有想要杀死她的人。她是安全的,绝对的安全……   害怕慢慢淡去,紧张也随着酒的作用而消散,担心……不是死了就是瞎了,她还是男装打扮……冷静下来一分析,她觉得,她也不需要担心。   虽心中依旧揣揣,可到底是彻底的平静下来了。   平静之后,便有心思开始注意她自身的情况了。之前力气尽失,现在到是恢复了些许,却也不多。甚至还觉得手脚酸软,竟是劳累过度之象。到是身体里的气,比之之前更多了些。大概是之前的酒的作用。   盘膝而坐,将之前的酒里的灵气全都吸收。这才发现,原来不只如此。之前打通的经脉,竟有拓宽之态。这一运功,身上的疲累也消失殆尽。   复又想到之前打斗时的情形,她不由眼睛一亮。开始将灵气运行起来,再一次比划起来。这一比划,立时便确定,果然,一边用气一边动手,她的力气和速度都要比平常强上很多倍。只是,能坚持的时间实在太短。如果她每一次攻击都尽全力,那她身体里的灵气,最多就支持十五息的时间。   若是之前那场打斗,她再稍慢一点,最后死的,还不一定是谁。   气力耗尽,她再一次喝酒修炼,恢复到巅峰的时候,果然发现,灵气比之前更多了些。经脉也更宽一些。立刻,她再一次运气行功……一如她所想,支持的时间也多了半息。   苑如心中大喜,开始不停的行功,耗尽再恢复,不停的做着这几件事。随着经脉越来越宽,灵气越来越多。她的眼瞳也越来越亮,越来越明,亮得摄人!! ☆、第52章 买铺   苑如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月,而这一个月,除却最初在山里晃荡了四天,剩下的时间,便全在空间里修炼。   修炼无岁月,待她出来,已然遍地落叶。竟是秋了!   她消失一个月,吓坏了无忧无尘。尤其是无忧,小小年纪,已有了大人的沉稳和对这世界的淡漠。如今这世上,能被他看进眼里的,怕也只有苑如这个娘亲,以及无尘这个弟弟了。   至于旁人,不论是过去秦大叔,还是阿胡伯,全都不能再让他看进眼里。   “娘亲。”一大早,无忧刚醒,还未睁眼,便已唤人。一个月的分别,让他更加的依恋苑如,也更黏她。从她回来的这些天里,他天天都与无尘陪着娘亲一起睡,就怕一觉睡醒,娘亲又不见了。   苑如一听到他的动静,立刻就从外面进来,“醒了?娘亲今天亲自做的早饭……都是无忧爱吃的呢!”   “娘亲。”无忧顾不得穿衣,直接投进苑如的怀抱。腻歪了好一会儿,才在无尘醒来之后,也跟着起身穿衣。   苑如有些愧疚,这一次是真的吓坏他们了。   母子三人用了早饭,陆大家的来回凛:“夫人,第一窖酒,今儿便要出来了。”   每一窖酒量不多,还是苑如不在的时候,陆大独自酿的。   她酿酒是要开酒坊的,但之前给耽误了。连铺子都没置,“回头送些过来,我尝尝。”若是好,这第一窖酒就直接窖藏起来。若只是普通,留着以后,一起混卖出去也好,留着自饮也可。   “娘亲,要买铺子么?”无忧隐约知道娘亲的打算,而这一个月里,因为娘亲一直没回,他自然也想过,将来要顶起家里的生计。娘亲留了酒坊……铺了开头,后面的路子,他也是想过的。   他虽小,却从小几经磨难,看尽世态,心智虽不及成人,却也早熟。又经此番,心中自有成算。   “娘亲,马棚子那里有个不错的铺子,店主家儿子生病,想把铺子兑出去,换钱给他儿子看病……卖的急,价钱不高呢!”   如果娘亲再不回来,他就准备将那铺子给兑下来的。那马棚子里都是马贩子,多来自关外。关外天寒,性喜烈酒。不拘好坏,只要是酒,基本上就不愁卖,只是价钱需要好好商榷。   “咦,无忧已经打听好了么?”苑如有些意外,更多的却是心疼的惊喜。她眉头微皱:“无忧,咱们家里还有银子。”不需要你一个小家伙整天谋算这些事情。“而且……娘亲永远都不会抛下你们。”除非你们自己有了自己的路要走,并且主动先离开。否则,她就会是他们的娘亲,永远在后面看着他们。“不过,无忧好能干。”   无忧小脸红了红,“娘亲以后真的不会再把我们丢下吗?”   “不会。”苑如保证。这也是她认真想过的,今次她尚不觉得什么,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。若是想要有什么突破,闭关之类的,怕就是要以年来计。若是她突然离开,两个小家伙以后的生活要怎么办?收养了他们,再抛下他们?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……因此,以后但凡再要闭关,她必定是要好好考量。若是能带着他们,还是带着他们。若是能不离开,最好是不离开。   “娘亲保证。”   “好,娘亲保证。”苑如拍着无忧的小肩膀:“那铺子现在是不是还没兑出去?回头娘亲跟你一起去。”   “好。”   结果,自然不只她跟无忧,还有无尘。   因为无忧之前早就打听过了,附近的铺子的价位,店家的情况,甚至于,他还猜了一个,店家大概想兑多少钱。这些都心里有数!   因此,苑如基本上没费什么力,甚至于,整个过程,都是以无忧为主导。最后成功的将铺子拿下!当天就付了钱,办了过户。   这铺子是挂在无忧的名下的!   无忧又惊又讶又感动:“娘亲,你对无忧真好。可是,弟弟怎么办?”   “你是我儿子,不对你好又对谁好呢?”苑如笑道:“至于无尘,他还小呢,以后,慢慢来。”她要给他们留下些东西……这一次她的突然失踪,让她发现,无忧太缺少安全感。她回来后的几天里,他夜夜惊醒,非要窝在她怀里才能入睡。她从没想过,这么点的孩子,也会如此计算……她不过才离开一个月而已,她甚至给他留下了不少的银钱,足够他衣食无忧。可是,他依旧无法安心。   她很想告诉他:你叫无忧,娘亲希望你可以无忧无虑,至少,在该无忧无虑的时候,能够享受这样的简单。可似乎,很难。   既然他无法安心,那她就给他更多,让他能多抓一些东西在手里。让他安心,让他无忧。   ……   这街上的铺子除了大小不同外,格局基本上都是一样的。前面是两层小楼,后面是院子。小楼做生意,后面或住人,或当库房。   他们买的这铺子不大。本来是个成衣铺子,下面是门脸,上面是制衣间。   如今他们将铺子兑了下来,那些布,苑如便也干脆全都留了下来。铺子下面稍微改一改,留着当酒肆,后面当仓库,楼上……可以改成会客之所。   “我们还缺个掌柜的。”回到家里,苑如将那些杂事吩咐给陆大去做,而她则继续跟两小一起讨论以后的事情。她自己对于很多事情并不十分懂,本就是摸索,那不如就带着无忧无尘一起吧。错了,他们一起可以检讨,警惕,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。若是对,也是一层经验。也许他们现在不懂,或将来会忘记。但只有一点他们能记着,将来便可少走一些弯路。“原来说的管家也要找到。”苑如在纸上划拉着,“无忧有什么想法?”   “管家可以买,掌柜的却是要雇聘,这事不急。咱们的酒还不多!铺子也没归整好……”无忧果然有成算:“娘亲,明天我出去转转去。”   “好。”   ……   接下来的日子里,无忧见天的往外跑,陆大家的小子跟着。陆大跟陆大家的在家里酿酒,苑如没要求他酿出什么绝世佳酿来,只要不出差子,一般的酒,也就够了。   苑如也会出去,不过,她在打听哪里有合适的夫子,想给两个小家伙给聘回来。   无忧的速度比苑如快多了,才三天,便领了个人回来。“娘亲,这是我认识的人,曾经……他也是我身边的管事。”一个大簪缨世家出来的管事,虽然只是幼主身边的小管事,可做他们这样小家里的管家,到也够了。   而且,既然无忧认识,且领了回来。她就一定要给无忧这个面子!   “老人家怎么称呼?”这管事看着五十来岁,枯白的发,满是风霜的脸。她叫一声老人家,并不为过。   “老奴白富,见过夫人,给夫人请安。”说着就跪了下来:“老奴谢夫人对我家公子大恩,白富作牛作马,以报夫人之恩。”   无忧皱眉,瞪了他一眼:“娘亲,你别理他。娘亲看着他可妥当,若是不成,咱们再另找。”他真是在那腌脏的宅院里待久了,落魄了也掩不住那一声市侩。娘亲对他是养育之恩,是活命之恩。这恩自然只有他才能报,他的孝,他的敬,他的护,他的爱……才能回报这一切。要他个老奴做马做马干什么?难不曾,在这老奴眼中,他竟如此廉价?   “既是无忧信得过的,那就留下来吧。”苑如却没想那么多。别的她看不出来,但她看得出来,这人很精明,而且对无忧很忠心。   其实,有后面这一点就够了。至于前面的……只要他不会拿捏无忧,威胁幼主,她并不介意。   “多谢夫人。”白富又跪了下来。   “无忧,他你带下去吧。”至于怎么安排,一切都有无忧做主就好。不管怎么样,都不用怕,有事,她给兜着。   苑如不曾做过母亲,也不知道如何教育孩子,因此,一切都是摸索着。无忧懂事,因此,她向来都是跟无忧商量着来……然后,便是一起摸索。而这使得,无忧更加懂事成熟,早早的便成了一家之主。   白富来了,不大的院子很快便有了些不同。白富的规矩比无忧还大,陆大家的孩子见着白富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。见到无忧,老实的不行,一口一个少爷。对着无尘,也一口一个小少爷。再不敢跟无忧他们一起闹腾了。   也不知道无忧跟白富说了什么。除了第一天外,白富到是真把苑如当成当家主母来对待,恭敬到了极点。   有白富这个有经验的人在,苑如放手的事情就更多了。找掌柜,找夫子。她只最后把个关,前面的事,却是半点都没插手。   如此,当这个冬天第一场雪降落的时候,“何以解忧”酒肆,终于开业。   只是个小铺子,又在这种战乱之时,因此,也只是烧了堆响竹,请了左右邻居吃喝一顿,便算是开业了。   苑如其实并不通这些,她知道银子重要,知道人没有银子,那必定会陷入最悲贱的行列。因此,她的标准就是,在她确保手里有足够让她以及两个孩子安心的银子外,随便无忧怎么折腾。   至于这样对于一个才六岁的孩子是不是太过放纵,是不是压力太大……她都没有考虑。因为从最初,无忧就从未让她失望过。   又过十数日,在整个北方都快进入猫冬的季节,白富找的夫子,也终于定了下来。那是一个曾经的状元郎,是个很会读书的夫子。可是,会读书不代表会做官。这个状元郎恰好就是那种很会读书,也只会读书的书人。少年得意,宦海浮尘,最后落得惨淡收收。家道中落,家破人亡。只余自身,带着个收养的小娃娃,四处流浪。所幸他会教书,往往收些束修。稍有富足,便又再次四处飘荡。   如今到老,却是看透了一切。到有些返璞归真的意思!白富说,“老奴曾听过他的名号。当时几个大家族都争相请他,可惜,他却瞧不上那些富家公子。只曾听原来的老爷说,这人是顶顶有学问的,顶顶有见识的人物。听说,他还曾在天家做过几天夫子呢……天家更曾想请他回朝。他却拒绝了…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。真正是少爷们的运气了。”   苑如不懂,这样的人物,她也不曾听说过。于是,她问无忧,她直白的很:“娘亲不懂这些,无忧觉得呢?”   “就他吧。若是不好,再辞退了就是。”无忧已经被弟弟启蒙过,一般的书自己便能读。苑如离开家的时候,将弟弟的那些书全都带了过来。这些天,他看了不少书。对于夫子……他虽需要,却并不强烈。   于是,这位夫子就这么定了下来。   虽然这导致他们家的房子稍嫌拥挤了些,却也勉强够住。苑如想着,等到明年,再将附近的地再买些下来……却不知道,她收了这位夫子,又带来了多少的麻烦。 ☆、第53章 夜袭   老夫子姓孔,是真正的有学问,有气节的人。而且,难得他相当的好为人师。   除了无忧无尘,他自己收养的那个孩子——孔策也跟着学,陆大家的,原来叫陆狗子,现在叫陆闵昌的,也跟着一起学。   后来的某一日,无忧拿着苑如写的帐薄,不知怎么就让他给看到了。结果,愣说她的字缺少风骨,非逼着她也练字。还每天布置作业,定时定期的检查。   搞得苑如哭笑不得,却乖乖的按时完成作业,她总要给孩子们做个好榜样。   也因为这样,这一个冬天,他们院子里人都好忙。   转眼一个月过去,这样乱凑在一起的这些人,全都适应了彼此的存在……虽然院子小了些,虽然挤了点,虽然大家性子都不相同。却也安然的处了下来。   孔夫子有着文人固有的傲气,但是却并不像苑如外祖那样,目空一切,看不起所有普通人。他傲,睿智,却又平和。像个看透世事的出家人,目中永远都含着对世人的慈悲。   所以,虽然他说的很多话,别人听不大明白,也无法理解,可这并不妨碍大家都尊敬他。天地君亲师,他是四个孩子的师,家长也很自然的将他放在一个稍超然的位置。   陆大一家没什么可说的,卖身为奴,主家和善,不是女人就是孩子。还让他们的孩子读书,只有感激的,只有拼命努力工作以回报。   而主家对他们的要求,也就只有这一点。只要他们实意干活,不偷奸耍滑,便是最好的奴才。   白富是个好管家,虽然,他骨子里有着大家族出来的傲。但是,他忠心,他的主子,无忧说什么,他就做到最好。因此,他表现的也不熟。也许对别人没有对无忧那么实心实意,但做起事来,却也有规有矩,绝不会让人挑出半点错来。   至于苑如一家,无尘是个乖宝宝,无忧是个聪明的,如今更是以长子之名担负着一家之主的名义。也因此,孔夫子对他更偏爱几分,平时教导他,除了书本上的知识外,还有为人处事,人情事故,甚至官场规则……   至于苑如,她骨子里是一个市侩的人。可矛盾的是,她又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。而且,在修炼之后,灵气慢慢的改变着她的体质,也改变着她的心性。两辈子的人生,她苦过,累过,恨过,怨过……如今,她看得颇开。   所以,这么一些人混在一起,还是很和谐的。   ……   北方的冬天特别长,一个有四个月,甚至更长的时间都是大雪封门的。因此,北方的冬天,需要烧柴,一到冬天,就要准备很多的柴。   苑如本来准备的挺多的,可是,他们全都忘记了,他们家是酿酒的,需要柴特别多!开始的时候没注意,结果冬天过了一半,柴要没了。   于是,陆大家的立刻告诉白富,白富告诉无忧……然后,苑如也知道了。   “柴没了?”苑如没在北方过过冬,却也知道,外面大雪封门,如果没有柴火,他们会有多难熬。“买得到么?”   无忧摇头:“白富出去打听过了,整个城外面根本没有人,更没有人卖柴。”   “不用担心,娘有办法。”她空间里有的是各种水果树木,也有各种树,各种粮食……收割之后,留下的桔杆,枯枝,就不知存了多少。   无忧却立时就慌了:“娘亲,你说过,不丢下无忧的。”这一刻,他连无尘都忘记了。   苑如心中一酸,将他抱起来。“娘亲没有要丢下你。”   无忧依旧不信,平时苑如要抱他,他总是红着小脸,大声说他已经长大了,不能再要抱了。可今天,他却主动的伸手搂着苑如的脖子:“娘亲保证。”   “是,娘亲保证。”苑如揉了揉他的头,“娘亲保证连家门都不出,就能想到办法,解决这问题。你乖乖的,去上课吧。一会儿孔夫子又要发火了。”   是的,孔夫子什么都好,就是脾气不好。他曾自嘲道:“老夫一辈子就坏在这脾气上。可是,老夫这一辈子就剩这点脾气了,又怎么可能改?”   在这里,没有人要求他改脾气,但没有人愿意犯在他手里,那脾气一上来,连天皇老子也得避让。   “好,无忧这就去。”无忧终于又红着小脸从苑如怀里下来。但依旧有些不放心:“娘亲,其实没办法也没关系。我去跟夫子商量商量,夫子也许会有办法的。”   苑如笑了笑,“那无忧就跟夫子先商量吧。如果无忧能解决,那娘亲可就享福了。不过,也不用有压力,娘亲有办法。”   “恩。”无忧放心了,“那无忧先去上课了。”   “去吧。”苑如放他离开。她则去了柴房。本来堆满一间屋的柴房,如今已空了大半,只剩下不到二十捆。他们一家老的老,小的小,柴是断不能省的。万一哪个冻出毛病来,后果都不堪设想。   “夫人。”陆大家的跟在她身后,见她对着柴发呆,不由出声:“要不要把酒坊里的柴火停了?若是那边停了,稍微省一些,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。再让我当家的出去捡些回来……这附近别的没有,柴还是有的。”就是被雪埋了……而且,这种时候了,山里的野兽全都饿了半个冬天,也该出来觅食了。   “不必。”苑如摇头:“这种时候,酒好卖的很。至于柴,不用担心。”这些柴还能撑十天。不知道无忧会想出什么办法来。   ……   无忧的办法很简单,基本上,分为两方面。一是去捡……当然,用他们现在的话说,这是一种对身体和意志的锻炼。   无忧和年累稍大些的孔策,在陆大家的带领下,就在附近的林子里,伐木为柴。   这是一件很辛苦的事,但是,不论是无忧还是孔策,全都支持了下来。每一天,全都能带些柴回来。虽然依旧不够他们消耗的,却也大有进益。   而且,这对他们的身体和意志确实非常有锻炼意义,一个冬天,两小都在飞快的窜个子。   而另一个办法,则是买。先是买柴……可惜,就算是高价,这种时候也没有人愿意卖柴给他们。接着,他们就买一些破旧家具。   人就是那样,那些破破烂烂的家具,明明已经不能用了,却全都好好的收着。丢舍不得,可如果付一些钱,不拘多少,只要能换点钱,他们就很愿意卖掉。   这个活,依旧陆大无忧和孔策去买的。这一次,到是大丰收……没几天,那些破旧家具就堆得满院子都是。柴火自然也就不缺了的!   而这些家具更是吸引了孔夫子的注意。   那是他们第六天收家具的时候,三人收了一车的家具拖回来。陆大正在御的时候,孔夫子在屋里往外望了一眼,就这一望,人便冲了出来。   “住手,住手。”他叫着,整个人扑在陆大正搬着的半片屏风上。然后,就听他一张嘴,一大堆的话,什么:“你知不知道,这是前朝谁谁谁的雕画啊?真迹啊,千斤难买啊……暴殄天物,暴殄天物啊,若是某圣泉下有知,定不瞑目啊……”   可惜,除了孔策和无忧听懂了,其他人根本不明白。   后来,每一次再收回来的家具,在劈之前,他总要去挑一遍。   别说,还真让他挑出不少好东西来。什么香檀的破箱子,只那香檀木料,就值不少钱。后来还有一块焦桐……据陆大说,那就是垫床的破木头。结果被孔夫子当宝贝一样的抱回去了……   后来,四个小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居然也喜欢上了这个活动。尤其是无忧,堪称痴迷。   苑如后来还是听无尘不小心说漏了嘴,“夫子说,这些东西很贵,可以换很多钱。哥哥赚钱,娘亲享福。”   苑如有些忧心,她去找孔夫了。   结果孔夫子告诉她:“无忧这孩子很好,非常好,夫人不必忧心,尽管放手让他去做吧。”顿了一下,还是又问了一句:“或者,夫人是一心希望无忧去考功名?”   苑如立刻摇头:“并没有。我只希望两个孩子都健康安泰……我并没有要阻止他。只是,他还是个孩子,我不希望他太累,有太多的压力。”   “放心,老夫心中有数。”他也不想拔苗助长,但是,他也不想浪费了无忧的天份。   苑如只好就此打住。孔夫子是好人,又是老人。说得直白些,人家吃得盐比他们吃的米还多,该怎么做,他自然心中有数。而且,最重要的是,无忧是男孩子,她不想让她的妇人之仁害了他。   至从孔夫子来了之后,对于无忧的很多方面,她就全都拜托给孔老夫子了,她只是在边上看着而已。   到了晚间,母子三人依旧同榻而眠,冬天,一起住又省柴火又暖和。   将两个小家伙哄睡,苑如则依旧修炼。心思空明,牵引着天地间的灵气向她聚拢过来。   终于等到她的经脉饱满了,她才从修炼中醒来。结果一睁眼,便听着外面一阵沙沙声。轻快的从她家的房顶上掠过,向后院方向掠去。   她心头一怔,伸手在两小的颈后轻按,将他们连着被子一起送进空间。而她,则换了利落的衣服,起身,屏息凝气,也去了后院。   还隔着极远,便见两个人,正立在孔夫子房前,手里拿着武器。而在院子里,还有十几个黑衣蒙面的人,正杀气凛凛……屋门大开,灯火通明。孔夫子与孔策大大方方的坐在那里,看着这一切,面色未变半分。   而让苑如觉得有些慌乱的是,那门口的两人中,其中一个,正是之前让她去长安的秦恭。   他怎么会在这里?他跟孔夫子又是什么关系? ☆、第54章 噩耗   苑如回了房间,将两个孩子又放回床上。她躺着,却了无睡意。   她手捂着心口,安抚跳得有些过快的心脏。   “他怎会在这里?”如果是巧合,那他跟她也太缘了吧?不管她到了哪里,他竟然全都能碰到……这么一想,又觉得脸又有些发热。   又想着,如果不是巧合,他是为何而来?为孔夫子,为她,还是别的什么?   胡思乱想中,听着后院叮叮当当的打在一起,后来又有脚步声来来去去。折腾到了天快亮的时候,才终于停歇。   没有了声音,她便又开始想。   果然只是巧合么?他并不知道她在这里,所以,这就走了?   那他为谁而来?孔夫子?   终于,天蒙蒙亮了。雪后,大家都起得晚。只几个孩子,早早就爬起来。就算不能出门,他们也满院子跑。   陆大已经开始扫院子里的落雪,无忧无尘也揉着眼睛起身。苑如还有些恍惚,被无忧搂着脖子晃了一会儿,才彻底清醒。   一清醒了,她自己便失笑了起来:“真是傻了!”那人为什么而来,为谁而来,与她的关系,似乎不大。毕竟,就算有缘碰到,可他们也没见面呢!   “娘亲不傻。”无忧搂着她的脖子:“娘亲最棒,最厉害!”   “我的宝贝才是最棒的,最厉害的。”苑如亲了亲他的小脑瓜。   “我也棒,我也厉害。”无尘指着自己的脑门,一边说一边往她这里凑。   苑如笑,也凑过去亲了亲。   母子三人起来,用早捂着的热水洗漱好。便进了院子,无忧无尘每天都要将当初秦恭教的那点招式给练上几遍。苑如便去了厨间……虽然还有陆大家的在,可她有时也会想亲手给两个小家伙做些吃的。   “秦大叔?”   “秦师傅。”   “哇!”   苑如刚把火引着,便听着无忧无尘的欢快叫声。她心头一跳,手一抖,差点差火又给抖灭。脸不自觉得的又红了。脑子里只翻来覆去的转着一句话:“他竟没走,竟然还在。”   眼神闪烁,心跳微快,却到底没出去看上一眼。   待到早饭成了,唤两小吃饭,两小竟把他给拖了进来。   “你……”早有了准备,却不知该说什么。   “我来找孔老。”到是秦恭,静静的看了她一眼,很是冷静淡定的开口:“吃饭吧,冬天,饭菜凉的快。”   “哦,好。”   坐下,吃饭。吃完,两小去上课。陆大家的过来将碗筷收了,屋里便只剩她与秦恭。   这不合规矩,孤男寡女共处一室。就算她是个寡妇名,也不合适。但是,谁也没说,也没人在意。   “为何不去长安?”秦恭其实已经问过两小,知道他们是迷路到了这里。虽说这个答案让他有些哭笑不得,却也让他稍稍安心。只是,既然到了这里,再去长安也是极易的。从这里再出发,定然不会再迷路。可是,她却不再出发,而是在这里停留了下来。   看这里置办的一切,她生活的相当不错。两个孩子,依旧被她带的很好。   “啊?那个……唔,这里挺好。”   “好?”秦恭不觉得,这里靠近塞外边关,乃苦寒之地。冬天风雪大,夏天风沙多。且关外单于人时不时的就要来骚扰一翻。   苑如有这么长时间的缓冲,也冷静了下来,听他怀疑,不由笑道:“这里也许诸多不好,但在这里,却有一点,让我觉得极好。”   “什么?”   “这里的女人,活得自在。”她想,他会明白她这话的意思。   秦恭的确明白,他明白她在家乡受的苦,知道她一个女人多么的不易。“日子是人过的。”跟在哪里关系不大。   中原的女子也不乏活得肆意张狂的,就像公主。也不乏被生活生生逼入尘埃的,就像原来的陆苑如。在哪里有什么关系,只看她们自己。   “这话说得也对。”上辈子和这辈子,她就过得全然不同。但在这里,她觉得舒服。回到中原,她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。如今她的实力越来越强,她相信,她可以过的越来越好。但是,在夹缝里求生存,顶着别人的折辱漫骂,过得再光鲜,也不痛快。不如这里,这里的天空没有樊笼,她只要努力,就可以自由的飞。没有人会因为她跟一个男人说两句话就要浸她猪笼,骂她不要脸,没有人因为她带着两孩子,就指指点点,连过她家门口都要吐两口唾沫。   “但我喜欢这里,越来越喜欢。”所以,如无意外,她不想去长安了。也不想离开这里。   秦恭看着她,半晌才道:“明年开春,这里会沦为战场。”   这不意外,孔夫子偶尔给孩子们分说世事时,她也会听一听。她之前遇上的那种小型的战斗,根本还不能算是战争。   那只是单于派出的小股士兵,过来打探情况,顺便练兵。   而单于虽然已经集结军队,却还没有将大军开过来。孔夫子说,单于在等中原内战多耗些人、财之后,才会进兵。   燕王这主意是大大的坏,这是引狼入室。但是,单于想要将中原上国一口吞了也不可能。单于人少,他们想要入主中原,眼下是决不可能的。   至于将来,孔夫子没说。只说:“这一次,定要吃个大亏了。”当时,他唏嘘不已,却也只是唏嘘。   他只是一个文人,手伸不到朝政那里。就算伸到了,此时也是莫可奈何。   明年春天,如无意外,单于大军就会攻过来。一个冬天,单于人手里没有余粮。他们打仗,是以战养战。同时,也为与燕王结盟而做出态度来。   但孔夫子也说了,“当朝几位将军都是大才,定会料到这一出。所以,只要皇上不糊涂,今冬大军就会悄然而至。打单于人一个措手不及,将单于人,抵挡在西吉关外。只是,这西吉关里的人有些复杂,到时怕是一大隐祸。”所以,这城里必定要经过一番清洗。   当时她听得迷糊,如今看到秦恭,再想起当时的话,却是恍然大悟。朝庭派军过来,秦恭是大将军,所以……他就是领兵而来的大将?   “你没信心,将单于人挡在西吉关外吗?”   “……你,竟猜到了。”   苑如笑:“不是我猜到,是孔夫子曾跟孩子们提过,我听到两句。”她可没有这么高明的远知卓见。   “孔夫子会留在这里,很让我意外。”秦恭也跟着改变话题:“无忧无尘能跟孔夫人学习,是他们的运气。”   “是啊,是运气。”她这辈子的运气一向不错。唔,就是她的亲缘薄了点,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。   “接下来,城里会有些乱。你们关起门来吧……另外,你这里的酒不错,回头多酿些,我那里要,要很多。”这里太冷,南方的兵丁过来了,都被冻的不行。酒,却成了必不可少的东西。   “谈生意么?那你可不该跟我谈的,我们家的生意,都是无忧在管。”   便是秦恭也有些意外,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。没再继续这个话题,而是又换了一个话题。只是这个话题并不好,他在开口前,也是犹豫再三:“前些日子,我见到你弟弟。”   “哦?”猛的听到亲人的消息,她却并没有太过激动。   “你母亲似乎……不在了。他去邑州城寻你,没找到,他很伤心……我见着他时,他哭肿了眼……”   “什么?”苑如猛的抬头,瞠大了双眼,眼前已然模糊:“怎,怎么会?”母亲怎么会突然,“怎么会这样?”   秦恭伸手,轻拭她的脸上的清泪,“生病。天灾*,带来了瘟疫。你母亲身体本就不好,这一次便没能逃过……”顿了一下,他又干巴巴的来了一句:“别哭。”   苑如不理他,只一个劲的念叨:“怎么会,怎么会?”明明命运都已经改了,母亲身体也好了不少,在城里更是好好调理过的……怎么别人没事,竟是她的母亲中了招。   是命运不可逆吗?可明明都已经改了啊。为什么,为什么会这样,怎么会这样?   一时间,过去的种种轮番在她心头想起,幼时母亲的宠爱,第一次做饭时,明明难吃得的不行,还差点将厨间给烧了,母亲却依旧笑着夸奖。她绣的第一个帕子,明明丑的要死,还浪费了娘样一块嫁妆料子,母亲却依旧带在身上,见着谁都要骄傲的拿出来显摆。她第一次来潮,是母亲手把手的教她。她害怕,母亲就陪着她睡。她第一次……   泪,不受控制的流,却无声无息。她嚎不出来,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。好干、好涩、好痛。   “对不起。”秦恭突的伸手,将她搂进怀里,小声的道歉。早知道,他就不说了。只是,他想到他的亲人一个个的离开,如果不在第一时间知道,还不知道要错过多少。   如果他早些知道妹妹的艰难,也许妹妹就不会那么早的离世。如果不是他终于及时的找到妹妹的踪迹,定要错过无尘。   他不想她错过,但他忘记了,她与他是不一样的。他是男人,再伤心,依旧坚强。可她只是小女子……   “如果你想回去看看,我派人送你回去。”   苑如从他怀里抬起头,用力摇了摇:“我不会回去的。”此时母亲看到她,只怕不会安心,反而会不冥目的。   想到当时他们将她丢弃,眼泪流得更凶了。她站起身:“秦公子,现在我这里,不怎么方便招待你。”   “我去找孔老。”   秦恭离开,苑如扑到床上,狠狠的哭了一气。便开始翻箱倒柜起来,母亲去世,她必须替母亲守孝。不只她,还有无忧无尘,他们是她的孩子……   眼泪又落了下来,将三套素色衣物找出来,又扑倒在床上,终于忍不住的哭喊出声:“娘!” ☆、第55章 我娶   过年了,可整个西吉关里却找不到半点喜庆的气氛。   来了很多官兵。官兵挨家挨户的敲门,把从十五到五十的男人全都征调走了。所有马、铁、铁匠全都被征走了。   整个西吉关,人心惶惶,很多人,更是不顾外面能冻死人的温度,再一次逃难去了。整个西吉关,空了一大半。   而空下来的那些房子里,全都住上了那些兵丁。   兵痞不分家,他们虽然没有烧杀抢掠,可但凡他们看上的东西,也全都没放过。在一些隐暗的角落里,也难免有一些肮脏丑陋的事情发生。   苑如一家龟缩在宅子里,秦恭派人将他们的院子护着。名义是,保护这里的这些酒。   “娘亲,又有兵来了,我们要再离开吗?”他还记得在邑城时发生的事情。   “不用。”苑如其实一点都不敢保证。她将一些必须的,一些重要的东西,已经偷偷的收到空间里去了。“也许孔夫子会更清楚。”   她想,秦恭跟屠九螭应该不一样吧?   无忧还没来得及去找孔夫子,秦恭便又来找孔夫子。这段时间里,每隔三五天,他总要找来一回。   苑如偷听过一回他们的谈话。才知道,原来秦恭请孔夫子去给他当军师。苑如当时吃了一惊,怎么也没看出来,原来孔夫子居然善谋至此。   但很快,她就信了。孔夫子开始给无忧上兵法课了。   “秦大叔。”秦恭再来,苑如都没有露面,都是无忧出面接待。反正他打着的是找孔夫子,也没苑如什么事。她现在守孝,更不便见他。   “你娘亲……可还好?”秦恭走进院子,将来时路上随手打的两只野兔子,递给一边的白富。这才问无忧。   “还是不开心呢。”无忧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:“秦大叔,我们需要搬走吗?”   “你娘亲不愿搬。”秦恭如实说道:“有秦大叔在,你们不用担心。”   “秦大叔,你是来找夫子的,还是来看我娘的?”无忧领着秦恭往后面去。孔夫子与陆大家的,一起住在后面。   “找夫子的。”秦恭想也没想的说道,只是眼神似有若无的扫了一眼苑如的房间:“我前两天教你的招式学的怎么样了?”   “练熟了呢。只是,没有秦大叔你的威力。娘亲说,是因为我的力气太小了。”果然还是孩子,再早熟懂事,一说到他特别上心的东西,就显露了本性。“对了,秦大叔,你教我的招式,娘亲也有学,这应该没关系吧?”   秦恭惊讶的挑了下眉:“没关系。”他教的都只是最基础的,尤其是适合小孩子打基础。他到是没想到,苑如会跟着学。   “谢谢秦大叔。”说话间,已然到了孔夫子的住处。无忧在房门上敲了敲,才扬声叫道:“夫子,秦大叔又来拜访你了。”   “进来吧。”孔夫子在里面叫道,随之而来的,便是一声长叹。连无忧在外面,都听得清清楚楚。   两人恭敬的进屋,屋子里烧得暖暖的,孔策正在写大字,无忧进去之后,也坐到他专有的位置上,开始描大字。顺便,耳朵竖得高高的,听着孔夫子与秦恭的对话。   “孔老,您考虑的怎么样?”   “秦恭啊,老朽我心淡了,没有了锋利,没有了攻击性。守无碍,可攻,我却已是有心无力。我不适合在那个位置啊!!”   “孔老过谦了。”秦恭依旧一脸恭敬:“小子还是了解您的。您虽心淡了,但爱国之心未淡,爱民之心更甚。何况,为了几个小家伙,想来孔老您也会给他们做一个好榜样的。”他若有指的看了一眼孔策:“孔老若是担心孩子,我秦恭发誓,任何人想伤到孩子,必须踩过我的尸体。”   正在无忧对面写字的孔策突的抬头:“爷爷,我也想,去军营看看。看看我大明男儿,是如何奋勇杀敌,如何保家卫国……想看一看,那些敢来犯我山河的贼子到底是什么丑陋模样……爷爷,这不是您带我来这里的目的吗?为什么现在却又犹豫了呢?”   秦恭一听孔策说话,眼睛不由一亮。不再多话,只是殷切的看着孔夫子。   无忧犹疑的看向孔策,却聪明的没有插话,只是静静的听着,看着。   孔夫子没看秦恭,而是转头看向孔策:“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。知而慎行,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,焉可等闲视之。”   “爷爷,你说得我明白,但是……我想去。”没有讲道理,没有辩驳。只是三个字:我想去。然后,孔夫子沉默了,再然后,他叹气。再再然后,他冲着秦恭重重的点头:“做到你答应我的。”   “秦恭说到做到,我生他必生,他伤我必死。”   无忧眼神闪了闪,看了一眼秦恭,突然心里发酸。他突然明白了,为什么娘亲对这些人,全都不报任何心思了。   他永远都记得,他当时是怎么被现在的娘亲捡到。他并不是家里的独子,他还有哥哥的,他的哥哥很优秀,家人都喜欢。   父母带着哥哥和他一起出来游玩,结果碰到难民,难民冲撞了他们,结果,母亲追着大哥去了,父亲去追母亲。那些奴仆去追父亲……最后,就只剩下他一个人。   当时,他只是惶惶然不知所措,更是被人群一阵乱冲,不知流落到何方。   直到此时,听到秦恭这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命拿出来做保证的话时。他突然就明白了,对于母亲来说,哥哥是最重要的。所以,那时候,她只想着抱着哥哥,怕他被冲散。对于父亲来说,母亲和哥哥更重要,所以,他去追他们,保护他们。而对于那些下人,自然父亲这个家主更重要……   他不去想,当时他们是不是曾想过他这个小儿子,因为那已经不重要了,结论就是,他这个小儿子,对于他们来说,都是不重要的。   而对于秦恭来说,也许他对他娘亲有那么点意思,但是,娘亲并不重要。当遇上选择时,娘亲必然是被抛弃的那个。   无忧突然觉得,娘亲实在是最聪明的人。她定是早早就看明白了,所以,她从来不动心。   无忧收回心神,不再去听他们的对话,专心写字。   “无忧,你替我送送秦将军。”不知过了多久,孔夫子,又突然道。   无忧起身,将笔墨纸砚收拾好,便领着秦恭往外去。这一路上,他却不曾再主动跟秦恭说话,到了前院,更是片刻不停留。直接将人引到大门口!   “你在不高兴。”秦恭的感知是多么的敏锐,到了门口,不走,反而蹲了下来。他的视线与他的眼睛平齐,很严肃而认真。并不是哄孩子的那种刻意,“为什么?”   无忧的眼睛有些发红,但他瞪着秦恭,并不想理他。   但秦恭比他更有耐心,也更固执。   “你会死吗?”真的会毫不犹豫的为别人去死吗?那么,你可曾想过,如果你死了,无尘就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。如果你死了,娘亲就会他嫁。你曾经应承下来的所有,全都成为泡影。在你他死的时候,你可曾想过?   “我不知道。”秦恭以为他是为他担心,为他伤心,心头软软的:“但是,我会努力活着。尽我所能,不放过任何一点机会。”   无忧垂眸,“孔夫子他们,什么时候跟你走?”   “我明天会派人来接他们。”   无忧抿了抿唇,“我知道了。”再抬头,眼底的不愤已经消散,小脸上又都是灿烂笑容:“秦大叔,你慢走。”   秦恭不解的看着他的笑脸,缓缓抬头,在无忧的身后,正房的门口,苑如正站在那里,怔怔的望着他们。脸上一片平静,眼底更无半丝波澜。   他拍了拍无忧的肩膀,站直,走向苑如。   站在她的面前,他嗓子有些干,不知为何,想到无忧之前问的那话,他有些怯于见她。   “还有事?”苑如很平静,是真的平静。好似前几天的脸红心跳全都是幻觉,从不曾出现过一般。她冷淡而疏远,对他,更只像是陌生人。   “明天,我会接孔夫子和孔策去我那里。你……要不要一起去?”   “不了。”苑如轻笑:“你们那里太过肃穆,多了我们母子,并不合适。”   “我会回来的。”   “是嘛,那我在这里提前恭喜你。”   “我……”   “无忧,外面太冷,回来吧。”苑如没听他继续下去,直接扬声叫无忧进屋。   “哎,来了。”无忧扬着笑脸,跑到无忧身边,一伸手,拉着苑如的手。“娘亲,你的手好冷。我们进屋吧。”一边说着,一边两只手又哈又搓着。其实,他的手也没有多热乎。   “恩。”苑如应了一声,又看向秦恭:“秦大人,我们就不送了。”   秦恭脸沉了沉,点头,“你们进去吧。”又深深的看了他们母子一眼,这才转身离开。他的脚步大,却不快。听得到那对母子的话。   “娘亲,我想好了,不管是阿胡伯还是秦大人都不适合娘亲。”   “所以呢?”   “所以,娘亲,你等无忧长大了好不好,到时候,无忧娶娘亲。无忧一定把娘样当成最最重要的人,比所有人都重要。不会把娘亲一个人丢下……”   “呵呵……”苑如笑,却觉得心酸。   秦恭整个人震了一下,默然回首,却遍寻不着那人的身影。   丢下?最最重要的人吗?原来如此,而他……似乎给他们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了啊!他把他们丢下,不只一次了!   而这一次,他还是只能把他们丢下。因为,他有更重要的,不得不做的事情去做。   脚步依旧大,速度却越来越快。到了最后,更有了丝狼狈的落荒而逃的感觉。可走着走着,远离了那个院子,他的速度又慢了下来。越来越慢,越来越慢,直到停止。然后,他猛的回头,转眼就冲回小院,冲到她的房门前。   “苑如,我一定会回来。到时,我也可以做到。将你当成我最最重要的人,再不丢下你……们。”他的声音极小,似自言自语。   说完,他又转身,再一次离去。这一次,脚步依旧大而快,却凭添了坚毅和沉重。   屋里,苑如手里拿着针,瞪着房门,脸……通红。 ☆、第56章 前线   大明历六十七年春,在经历了一年的内乱天灾之后,大明与单于的战争,终于展开了。西吉关,是固守大明的第一道防线。   离苑如他们所住的地方,仅隔十里。   经常,他们会在吃早饭的时候,听到那些战鼓的声音。空气中,也隐隐能闻到血腥气。   春天来了,万物复舒,可西吉关的人,又走了许多。那些冬天时充斥着西吉关的兵丁全都去了前线,如今的西吉关,十屋九空。整座城空荡荡的,死气沉沉。   苑如也在考虑,要不要离开。   “夫人,听说单于人个个凶残。他们万一要进来,整个西吉关怕是要被屠尽的。”陆大一家早就心惊胆颤。若是他们自己,怕是早就跑了。   可如今他们是奴,一切得听主的。   苑如没准备听他们的意见,但离开或留下,的确是必须要思考的问题。   而她唯一能商量的对象,如今也就只剩无忧了。至于孔夫子,已经被秦恭接走了。   “留下。”这个问题,无忧也想过。他此前就跟孔夫子和秦恭都探过口风:“西吉关一定能保住。单于人进不来。所以,娘亲不用担心,安心住着就好。只是,还是要闭门守户,竟量不外出。”现在这种时候,危险的不只是单于人。   于是,苑如便安了心。   然尔,这话刚说过不到十日,便有一小股单于兵,统共就那么十来个人,冲进他们城里。烧杀抢掠了一通,被追上来的大明军给诛杀。   这一闹,整个西吉关又一次慌乱起来。   尤其是那些亲眼看到,或家人有受伤,甚至被杀害的人家,哭天抹泪,人心惶惶,更又有一批人,连夜跑了。   苑如心中惴惴,却依旧坚守了下来。   然尔,到了第三天,一大早起来。就听白富说:“陆大一家昨夜跑了。”   苑如怔了一下,随即失笑,“跑便跑了吧。”这种乱世,她还能强求什么呢?   后院的酒坊成了苑如的私人地盘。她心心念念的酒,终于开始酿了。   用空间里的材料,空间里的水,连柴火都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。等到出了锅,之后的所有工作,又全都移到空间里。   终于,她又酿出了新的酒。   而逍遥诀,也在新酒出来的第三天,在她的实力又进一层之后,显出了后面的内容。果然如刀子所想,正是一套与之前的经脉相配套的武功,只有一招!   苑如立刻开始了新一轮的修炼,每天,大半的时间,都花费在这上面。概因她在这方面,无人指导,而她,其实并不是多聪慧的人。只是看得多,想的多,故而通透。人一通透,便显得有灵性。又没有钱财之扰,有孩子傍身,自然自信。   一个女人,长得好,自信而有灵性。又还差什么呢?   这一日,苑如刚从白富的嘴里听说,昨夜又有单于的贼子进了西吉关,又烧了房子,杀了人。她这边才叮嘱无忧无尘:“这段时间,绝对不许出门。”那边大门被人撞得当当作响。   白富去开了门,然后便黑着一张脸回来了。   “夫人,是陆大家的。”   苑如有些惊讶:“怎么是她?”不是逃了么?逃奴可是要被打死的。“只她一人?”   “是的,只夫人,只她一人。”   苑如想了想:“让她进来吧。”   陆大家的一进来,直接就跪在苑如面前:“夫人,求求您,救救我当家的和儿子吧!求求您了,求求您,求求您……”一边哀求,一边痛苦。   苑如拧着眉,心中很是不高兴。她不是好人,这样的情景,她更是见过不知多少。她哭的再伤心,求得再诚恳,无法打动她丝毫。   “你先把事情说清楚。”   陆大家的立刻止了嚎啕,开始说他们离开时的种种:“都是我迷了心智,听说蛮子进了城,到处杀人。奴婢吓得夜夜恶梦,才撺掇着当家的带着我们离这里远远的……当家的被我弄得没办法才……我们那夜离开之后,却没能出城。到了天亮,好不容易出城,结果走了不到十里,就碰到一帮蛮子军队。虽然人不多,可咱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,我们都被他们抓了去。他们一路上抓了很多人……想把我们都带去关外。当家的偷听说,他们要把我们送到战场上,逼关里的人投降什么的。奴婢也不明白。可当家的后来想办法让奴婢跑了出来,临走的时候,让奴婢一定要将这消息送到夫人这里……夫人,求求您,只有秦将军才能救我当家的和孩子。求求您,救救我儿子和当家的吧……”   苑如怔了怔,转而看向无忧。   无忧眉头紧皱,思考着。过了好一会儿,才道:“娘亲,我要去前方找秦大叔。”   苑如轻叹:“好。不过……娘亲陪你一起去。”单于兵肯定有什么未被发现的通道可以到西吉关后面。虽然那路应该不那么宽敞好过,但这样偷摸着来,反而更危险。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后方的百姓。   谁也不知道他们藏在哪里,也不知道,他们有没有改装异服。更不知道,这城里是不是就有他们的人。两个孩子太小,她无法放心。   “我们一起去。”无忧一个人去肯定不行。带着白富也没有半点用处。白富侍候人的确不错。可是,他不懂武。在这样的世道,武力才是最大的保障。   所以,她得去。而她去了,就决不放心让无尘一个人待在家里,谁留下来,她都无法放心。所以,也得带上。   这么一想,那就只能全都去了。   “这事宜早不宜迟。白富,收拾一下,我们立刻就出发。”苑如想了想,他们家里还有马。有秦恭在,城里虽然将大多数的马匹全都征走了,却还给他们留了两匹。虽然全都是小马驹,但对于此时的他们,却是解了燃眉之急。   “白富,你跟陆大家的留在家里看家。”她带着两个孩子,遇到紧急情况,可以将他们送到空间里,她自己也能护住他们。   “奴才跟着少爷。”白富立刻跪了下来:“夫人,请您带着奴才吧。奴才虽然没别的本事,可若有事,奴才也给为少爷和夫人拖延些时间也是好的。”   “不需要。”苑如直接打断他:“你留在家里看门,替我守好门户。尤其是城里的洒坊,那是你少爷将来的本钱……更要守好。”   “白富,留下。”无忧冷着脸。对于白富一而再的不听娘亲的话,很是不满。   白富脸僵了僵,似乎要哭了出来。却依旧退后两步,“是。老奴听少爷的。”少爷依旧在夫人之前。   苑如不在意,到是无忧,脸色越来越难看。   “陆大家的,你……也暂时先留下吧。”这种时候,赶出去是万万不行的。既往不咎,也是决无可能。但不是现在急需处理的事情。   “是。”陆大家的感激不尽。这种世道,有个遮顶的瓦片,就已经足够了。   一切吩咐下去,半个时辰之后,苑如带着两个小家伙,一起出发去前线。   两个小家伙共骑着家里最大的小马,苑如牵着缰绳。苑如骑稍小些的,紧跟其后。   前线离着他们的住处,也就十来里。便是双脚走,一天也用不上。三人骑着小马,不用一个时辰,也就到了。   “站住,什么人?”   行了不到半个时辰,便碰到了巡逻的兵丁。一看到他们,直接拦住,凶神恶煞的模样。苑如细累看了,他们的眼底,除了警惕外,并无恶意。   “这位军爷,我们是秦恭,秦将军的亲戚,此次前来,只为探望。”   “秦将军的亲戚?”这名头在这里可够响的。“你们先等着。”   苑如皱眉,“这位军爷,如今这天眼看就晚了。”   “等着。”现在是战时,别说是亲戚了,就是亲娘来了,也得先等着。不然,万一放进来不怀好意的人,那岂不是要惹出大麻烦来?何况,谁不知道,秦将军家里根本没有亲人?亲戚么,也许是有的,便跟将军关系亲近的肯定没有。   但是,他们也不敢十分怠慢。毕竟,一个女人,两个孩子。总是会让人多想一些。比如,这位是不是秦将军的女人,秦将军的私生子之类……   秦将军来得很快,与他同来的,还有孔策。   孔策一身小号的铠甲,想来已是见过血了的。一身凛然气息,让人心惊。   “夫人。无忧,无尘。”孔策一见到他们,立刻快马迎了上来。尤其是对无忧无尘,更是喜不自禁。   秦恭却看着苑如,有欣喜,更多却是疑惑:“你怎么带着孩子来了?”秦恭知道,苑如对他无声的拒绝。知道她是断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他的,现在她突然出现,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。   因此,他这一问,并无不妥。听在苑如耳里,也完全正确的理解了他的意思。   但听在别人耳朵里,尤其是之前拦下苑如他们,并且因此而胡乱猜测了一把的他们,听起来却是验证了他们的猜想。果然,这是秦将军的妻子!   “无忧说,一定要来见你。”   秦恭看了一眼无忧,无忧给了他一个很严重的眼神。   于是,秦恭直接一挥手,带着他们回了营地。至于留下多少猜想……他暂时还没想到。   ……   到了军营,无忧显得有些激动。而苑如,却有些不好意思。   劳营里没有女子,全都是大男人。如今天气越来越暖。很多男人全都赤着上身,让她的视线不知道要往哪里落。最后,只能落在秦恭走在前面的后背上。   他很高,穿着铠甲的他,更显高大伟岸。他的铠甲是青铜所制,随着他走路,会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。   “进来吧!”   终于到了秦恭的营帐前。他猛的停下,转身。苑如却胡思乱想,有些失神。脚下未停,直直的就撞了过去。亏得无忧机灵,一把拉住她,不然,她可就要在大庭广众下,投怀送抱了。   苑如站稳,吁了口气。冲着无忧笑了笑,却并没有去看秦恭。 ☆、第57章 吓到   事情发展的太过诡异,诡异到苑如在秦恭的帐篷里住了下来,她还没反应过来。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?   她还记得,她与无忧无尘跟着秦恭进了他的帐篷,后来,孔夫子也来了。她将陆大家的事情跟他们说了。本以为,这事到此就结束。现在天晚,但明天天亮了,她就可以带着孩子回家了。   可是,孔夫子突然说:“不能回去。”   秦恭也说:“消息已经传开了,你们都很危险。现在,只能先待在我身边。”   “什么消息?”苑如莫名其妙。   “你是我夫人,无忧无尘是我孩子的消息。”   “咦?”苑如大吃一惊:“怎么会有这样的消息?不对,我才刚到这里。你,你不是将军么?你让他们不传不就好了?而且,就算传了这消息,也不过于我名声有碍罢了,怎么会有危险?还一定要待在这里,不用了吧。”   秦恭摇头:“我说的,也不是这个原因。而是……我们一直猜测,我们这边有单于的秘探在。这个消息,现在应该已经被传了出去。现在,一旦你们离开我的身边。单于那边的人,一定会来绑掳你们。就算路上不会出事,等你们回到家里,那些人怕也要找过去。”   苑如吃了一惊,却实在是没想到这一点。她这一来,却是把自己给搭了进去。   “那,那要怎么办?”   “只能等与单于的战争结束。”秦恭如此道。   于是,在考虑到两个孩子的安全问题之后,苑如也不得不妥协。   秦恭的话她明白了,如今她跟两个孩子都挂着秦恭的亲人的名头。真的假的,敌人不在乎。反正他们本来就在掳人质。再多掳三个也不费事。如果是假的,不吃亏,如果是真的,那他们就可以逼一逼秦恭这个领军大将。   所以,不怎么样,除非战争结束,否则,他们母子三人就一直都会危险。   “娘亲。”无忧对于留下来,有那么点点高兴。男孩子,对于一些东西总是特别感兴趣的。而他还没意识到,战争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。此时,他拿着孔策的小号铠甲,一脸的兴奋:“我能跟着孔策去战场吗?”   “你觉得呢?”苑如没有回答,而是直接反问。孔策虽小,却也十多岁了。虽然还没有长枪高,但能耍得动了。而且,她总觉得,孔策的身世,怕也没有那么简单。至于无忧……才六岁而已。虽然也学了些拳脚功夫,但年纪摆在那里。人小力气小,想上战场?他连穿着盔甲走路都不成。   别看那盔甲小,可重量却不轻。无忧不曾受过训练,哪里能承受得住。   “我知道了。”无忧显然是明白的:“孔策将这个借我。说只要我能穿着这个一整天,并且能打十套拳,就可以去看了。”   苑如点头:“还得能跑。行军打仗,并不容易。你不但得穿铠甲打拳,还得能跑,追得上敌人。”   “我会努力的。”无忧握拳。到了这里,他每天都跟在孔夫子身边。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学,战争的事,他虽没见,却也从侧面了解了些许。   并不真如孩童般的单纯。   “那就努力吧。”   无忧将盔甲穿上。小号的,真不重。但远途无轻载,他要穿上一整天,却不是轻松的事。苑如还不得不提醒一声:“你现在还小,差不多了就歇一歇。”莫把骨头压坏了!   “娘亲放心,我会的。”   “娘亲,哥哥,无尘也要去。”无尘坐在一边慢慢的描字,在他们说话的时候,就停了下来。此时也插嘴道。   “等无尘再长大些。”无忧嘿嘿笑着,有着些小得意。   无尘嘟着小嘴,全是不满。   无忧只是嘿嘿笑,好像穿了铠甲之后,他就真是将军一般,还摆着架子。在帐篷里来来回回的走着……   苑如干脆不理他,继续缝补着衣服。   外面传她是秦恭将军的妻,可她确实不是。因此,她一直避在帐篷里,从来不出去。又不想白受他的庇佑之恩,因此,平日里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。   缝缝补补的,收拾杂务……   却不知道,至从她带着孩子住进秦恭的大帐开始,有很多东西,便从遥言变成了事实。本来能说清的,如今却是再也说不清了。   她,到底是玩不过那身经百战的猎人的。   ……   苑如到来之后,看到的第一场战争,是在六天之后。   天未亮时,战鼓隆隆。三军齐集待发。秦恭一身铠甲,满身凌厉,手握长枪,腰间挂剑。跨骑黑色骏马,在三军最前方。   孔策在他的身后右侧,左侧是苑如也曾见过的田哥儿。   秦恭对着三军说着什么,此种时候,苑如和两个孩子,是决计不能靠近的。所以,听不到他说了什么,但他说完,所有士兵全都高举手里的长枪嚎叫着。就像当初在山里她半夜听到的狼叫一声,让人害怕,让人胆寒。   “陆夫人。”孔夫子不知何时,摇着一把扇子来到她身边。他一脸欣慰的看着无忧和无尘。面对这种情况,两个小家伙的表现都十分不俗。便是陆夫人这个女流之辈表现的,也相当让人惊艳。   “孔夫子。”孔夫子只是军师。拟定战术,却是不需上战场的。   “夫人在这里,可还习惯?”   “多谢夫子关心,无所谓习不习惯。在哪里,只要我们母子在一起,只要还活着,就足够了。”   “夫人乃真豁达也!”   苑如却是失笑,她哪里是豁达,只是知道,她所能求得的不多罢了。说得好听些,这叫处之泰然,说得不好听些,这就有自知之明。   “无忧无尘是孩子。只是,夫人不知有没有发现,无尘跟秦将军长得十分相似。”   苑如心头一颤,面上却是惊讶不解:“相似?不会吧?”事实上,外甥像娘舅,无尘跟秦恭真的很像。可这事,她不能承认。苑如低头认真的看着无尘,最终还是摇头:“我还是看不出哪里像。”   孔夫子也不强求答案,只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。“秦将军虽是个武人,心思却是难得的细腻了一回啊!”   苑如有心想解释,却不知从何下手。对方什么都没说呢,也只提了这么一句。她不能上杆子对着个人就说:“我跟秦恭没关系,无尘更是跟秦恭没半个大子儿的关系?”越描越黑这个词,她还是懂的。   可有些事情。你最初不解释,到后面就再解释不清了。   这一场战,从早上打到傍晚。到了天快黑的时候,终于鸣锣收兵。   无忧跟着孔夫子去了,苑如则领着无尘缩回帐篷里。对着无尘的那张小脸,她有些纠结。   说实话,把无尘跟秦恭拉到一块,只要不是瞎子,都会肯定他们两人之间有关系。偏她还带着他来……她已经尽可能的将无尘约束在身边,不出去乱跑了。可结果依旧是……   她轻轻摇头,继续让无尘练他的大字,而她则继续缝补那些衣服。   不只是秦恭的,还有孔夫子和孔策的。   尤其是秦恭和孔策,他们要上战场,平时还要练兵,衣服破损的特别厉害。   到了晚上,无忧被秦恭给抱了回来。无忧的脸色很不好看,惨白惨白的,眼神木讷,身子打哆嗦。   “无忧,这是怎么了?”苑如立刻将无忧抢到怀里来。将无忧搂在怀里,满是质问的看向秦恭。   “他偷跑到前面去了。看到了……不该看的。”打仗没有不死人的。本来无忧跟孔夫子只在后面玩。结果不知他怎么偷跑到了前面,看到那地的血尸:“被吓坏了。”   苑如一听,哪里还不明白。当日她看到那些,足足半个多月才缓过来。她是大人,活了两辈子。无忧还是孩子。   将无忧更用力的气象着,不停的搓揉着他的小手,他的前胸后背:“无忧,没事了。听到没有,娘亲在,有娘亲在。没什么可怕的……娘亲在的。无忧不怕了,不怕了啊……”   “哥哥。”无尘也扑过来,用力的拉着无忧的手,再不放开。   “无忧,乖啊,娘亲在的,不怕啊!无忧不怕啊,不怕啊……”   苑如不知道她不停的叫着无忧的名字,叫了多久。她只知道,在乡下,有哪家孩子被吓到了,就要不停的叫他的名字。老人说,这是被吓得离了魂,所以,要叫他的名字,把那离了的魂给叫回来。如果还不行,就要到他被吓到的地方叫……   她不停的叫,叫得嗓子都快哑了。从天晚叫到天亮,无尘趴在无忧的腿上瞌睡着。可此时,苑如却顾不得无尘了。最后还是秦恭将无尘抱去跟他一起睡去了。   直到天亮,无忧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。一边哭一边扎进苑如的怀里,再不出来。只是哭,撕心裂肺的嚎着。   苑如被他哭得心酸,也陪着他哭,可却松了口气。哭出来就好了,“无忧不怕,无忧不怕。娘亲在的……”   “娘亲,娘亲,娘亲……”无忧搂着她的脖子,泪灌进她的领子里。“娘亲……”   “娘亲在的。”   无忧哭了半个多时辰,终于将心中的恐惧哭了出来。趴在她的怀里,就这么含着泪睡着了。   苑如松了口气,一摸他身上,手脚冰凉,却是一身的湿汗。   “无忧如何了?”帐篷门被打开。秦恭端了个碗过来:“这是安神汤……”一看到无忧都睡着了,有些讪然。   “没事了。”看到那碗汤,又笑道:“多谢。”   将药端过去,正好半温,正好喝的时候。将无忧扶正,碗凑到他嘴边:“无忧,乖,喝些药再睡。”   无忧拧了拧眉,眼睛没睁,却张开了嘴。苑如立刻小心将一碗药全都喂了下去,不一会儿,无忧便睡得更沉了,之前时不时哽一声,时不时抖一下的小身体,全都没见了。   “睡一觉,再缓一阵子,就没事了。”秦恭也松了口气。   很多士兵第一次上战场,见了血直接吓傻了。大男人还要缓个十天半个月的,这么点小娃娃……   想到这里,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戾色。他早就下过命令,一定不让两个孩子乱闯进不该闯的地方。可从孔夫子所在到前边,这一路走下来,有无数双眼睛,却让无忧走到了前面……这绝不是巧合。 ☆、第58章 爬起   “娘亲。”无忧又一次从恶梦中醒来,投进苑如的怀抱。   “不怕,娘亲在,无忧不怕!”苑如抱着他温柔的哄,心中却忧虑烦躁,她不懂别的,可她知道,无忧是真的吓坏了。安神汤药都不管用……   孔夫子曾言,这是吓的离了魂,必须带他到失了魂的地方寻找,叫喊。一次不行,两次,两次不行三次……次数一多,总能找回来的了。   “秦将军,我想带无忧去那里。”战后收敛尸体的地方,群葬岗。   “我去安排。”秦恭这几天很忙,忙着打仗,忙着找内鬼。无忧这件事,拖拉出一堆人出来,可惜没抓到大鱼。“明天我们会跟单于打仗,到时我让人带着你们过去……”他是将军,必须站在所有人前面。不会有时间陪着他们的。   苑如想了想,低头看了一眼无忧,然后点头:“好。不过,我想现在带他去那里看看。”坟地比战场要温和的多,战场上,需要直面生命的消失,直面鲜血的可怕。坟地却要隐晦的多,那里只有阴森,只有沉痛。   “也行。”秦恭抱着无忧,亲自带着她,去坟地。“我一个带他来也是可以的。”   “你身上的血煞气太重,无忧会害怕的。”到了地方,苑如就将无忧抱到怀里。“还请你离得远一些。我怕他看到你,不敢过来。”   秦恭不信鬼神的,但面对一个母亲,一个被吓坏的孩子,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。   默默的后退,直到退出苑如的视线。   “无忧,回来了啊,娘亲来接你了啊——”苑如手一边顺摸着无忧的头发,一边叫着。“无忧,回来了啊——娘亲来接你了啊——回来了啊——无忧啊——”   一遍又一遍,期间,无忧醒过来一回。红着眼睛冲着她哭叫了一声:“娘亲。”复又睡了过去。   这几天里,他比任何人都累。小小的身子,一闭上眼就做恶梦。他不敢睡,不想睡,却又抵不过那困劲。药喝了一大堆,除了给他更多的恶梦外,并无益处。   而此时,娘亲一直喊,他听着,安心。所以,难得的睡了个好觉。   苑如喊了半个时辰,无忧一直睡得很沉。她才终于抱着他,向着乱葬岗外走去。秦恭一看到她,远远的就迎了过来:“怎么样?”   苑如摇头:“不知道。这一会儿睡得到是安稳……”   那就好!秦恭松了口气。护着他们回帐篷,一路走过来,不知多少人看着这一幕,也不知道多少人,心中几度猜测。   “对不住,是我疏忽了。”隔了这么多天,秦恭终于将这三个字说了出来。   苑如莫名:“啊,没关系。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。”早知道,她就不该过来。应该直接让白富过来,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。或者,她一开始就不让无忧去掺和这些事,她一直想着,他虽小,却特别懂事,特别早熟,家里大大小小的事,他都能顶起大半,像个大人一样。不,比一般的大人做的还要好……她忘记了,他做的再好,也还是孩子。一个才几岁的小孩子。   是她的错!   “不,你不明白。”如果他给他多一点保护,也不会弄到现在这模样。在他的地盘,出了这样的事,他心中有愧。   “我的确不太明白。不过,你不用在意。是我带他们来的,是我同意他出去长见识的。只是我和他自己都高估了他的承受能力而已。好在……虽然吓坏了,以后就不怕了。”这战乱,要持续个好几年呢。她是可以让他永远都不见血,但是,既然已经见了,那也只能接受。往好的想,过了这次难关,以后,他将无所畏惧。   秦恭不知道要怎么再继续说下去,苑如说的虽然没错,但他也见过很多,被吓了之后,便再也站不起来。他是喜欢无忧这个孩子的,他希望无忧能够站起来,成长起来。   “放心,我以后会好好教导他的。”恐惧,也是可以克服的。只是,过程残忍了些。但为了不让这个做娘亲的伤心失望,他情愿对无忧这个孩子稍微狠一些。   苑如想说不用,可想了想,还是闭了嘴。   如果无忧能得秦恭的教导,对无忧来说,是件幸事。   “那我就替孩子在这里先道谢了。”   “应该的。”   回到帐篷,苑如将无忧放在地铺上。搂着他,不时的轻唤他的名,不时的拍着他的后背。她知道,他很害怕。梦里更是害怕,因为梦里只有他一个人。所以,她必须让他感受到他的存在,只要有人陪着,只要觉和安全了,他也就不那么害怕了。   或者,真的是今晚喊的有了效果。无忧睡足了四个时辰,没有惊醒,没有颤抖。   苑如松了口气,这才放任自己睡过去。这么多天,她一直用修炼代替睡眠。虽然可以,但她的精神却累到了极致。   第二天,苑如是被外面震天的鼓声惊醒的。一醒来,她下意识的去抱怀里的无忧,结果一抱,到是抱到了,可小了许多。   睁开眼,愕然:“无尘?哥哥呢?”   “呜呜呜,娘亲,娘亲不要无尘了吗?”无尘将头埋在她的怀里,装模作样的假哭着。   “无尘乖,是娘亲的错。可是哥哥生病了,娘亲得先照顾哥哥才行……”   无尘哽了一下,小脸抬起来,竟是半滴泪也没有:“哥哥的病好了。以后娘亲不会再把无尘送走了吧?”   “不会了。”她怎么会呢?怎么舍得呢?“对了,你哥哥呢?”   “哥哥病好了,又去上战场了。”无尘歪着头,小手指拧在一块。半晌又突的道:“娘亲,哥哥说,说……唔,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。越是惧怕,越要战胜。娘亲,什么意思?”   苑如听着前面的话,脸都白了。差点就冲出去找人,可听到后半句,她又沉静了下来。   无忧说的是对的。这种想法,她也有,也希望他做到。但是,他小小的人儿,自己认识到这个问题,自己主动去做……依旧让人心疼,让人欣慰。   “娘亲,哥哥是什么意思?为什么他说完,秦大叔会有那种奇怪的表情?娘亲,我也想上战场……”   苑如笑,“你呀。你还太小呢!”心底到底松了口气。无忧是真的好了啊!也许接下来的路,他会更加辛苦,甚至痛苦。但是,他的勇气,足够让她欣慰。   到了傍晚,无忧被秦恭抱回来了。   脸色惨白,昏迷着。   “怎么了?”   “他离战场太近……”一颗人头刚好掉在他面前,血洒了他一身一脸。现在这样,已经是被清醒过,被军医瞧过的他了。   之前那样子,他都不敢将孩子带来见她。   苑如心疼儿子,却也没说什么。   这是无忧的选择,她不会阻止。而有今日这样的磨难,她有心理准备。   她觉得,她从活一世,最大的收获,大概就是在这样的年纪里,她不会心软,能很理智的看待一切。就像对无忧,她心疼心酸,却能狠着心,哪怕哭着,也绝不会说放弃这两个字。   无忧这一夜又做恶梦了,夜里惊醒了过来。可这一次,不像之前那样惶惶不安。他埋进苑如的怀抱,只是用力的抱着她的腰,没哭,没有尖叫,更没有颤抖。他在深呼吸,她知道,听得到他用力呼吸的声音。   从醒过来,他就没再睡。   “娘亲。”隔了好久,他才缓缓的轻轻的开口,似乎想要确定她是不是睡着了。   “恩,娘亲在。”   “娘亲一直在,真好。”无忧又用力了些。“娘亲,我不怕了。”   “娘亲的无忧是最勇敢,最厉害的。”   “娘亲,可是,我一点都不想当大将军了。”   “那就不当。”   “我想当个文臣,治理国家。让国家不生内乱,平息战乱,让百姓安居乐业,单干这样的地方,再不敢来犯……”他说得有些乱,但所思所想却明确的很。   苑如猜,大概是孔夫子跟他说了什么吧。而她对他的决定,向来都是不反对的。“好。”   “我不是害怕。”   “当然,我的无忧是最了不起的。才六岁,就敢直面残酷的战争。怎么可能会害怕。”   “真不是。”   “娘亲相信。”   无忧似乎松了口气,又闷闷的道:“让娘亲担心了。”   “没关系。只要以后,不再让娘亲这么担心就好。”苑如不怪他,却也要让他长些记性。   “不会了。”无忧终于从她的怀里抬起头来。头枕在苑如的胳膊上:“娘亲,我发现,孔策的身份,似乎有些不一般呢!”   “这不用咱们管。”苑如伸手点了点他的唇:“他是什么人,与咱们也没什么关系。等这场战争结束,咱们还回去过咱们的日子。你可以安心读书,等将来恢复了科举,可以高中状元……”   无忧沉默了一下,才点头:“娘亲,我懂了。”   “饿了么?娘亲去给你弄些吃的?”他昨天早上就去战场,晚上又是昏着回来的。等于一天一夜没吃东西。她着实心疼!   “饿了。”无忧摸着肚子:“娘亲,我想吃娘亲亲手做的。”   “好。”   ……   苑如在守帐篷的小士兵的带领下,去了伙房。天虽还亮,但伙房早已经忙了起来。天不亮,兵丁就要起来练兵。吃饱了才有力气练兵。   苑如到底也没亲自动手,那些大锅大灶的,她也不能动。小锅小灶也没有,秦恭到这里第一天,就跟他们一起吃喝。从不开小灶。于是,就随便要了粥和干馍。知道她是秦恭的夫人,东西是给孩子吃的。又给添了个鸡蛋,一叠子咸菜。   只如此,苑如也是千恩万谢。毕竟,她并不是秦恭的夫人。到是想起,每次送到她现在住的帐篷里的饭菜。那绝对不是这样的大锅大灶做出来的……   可到底没问出来。   回到帐篷,秦恭居然已经在那了,还有无尘。   在无忧面前,摆着稀饭,白面馒头,鸡蛋……   两份饭菜摆在一起,苑如不知道要说什么。她想拒绝秦恭给他们母开小灶,可是,两个孩子还这么小,她舍不得。但是,她这样一来,人情便欠大了。 ☆、第59章 避见   战争是残酷的,而人的适应性更是强大的。   才一个月,无忧再看到那些抬进抬出的血淋淋的伤兵或是死尸,他已然面不改色。后来,他终于明白,以他的年龄,再努力也是不可能上战场之后。他就去给军医帮忙去了……每天都弄得一身的药味臭味的回来。   幸尔,孔夫子天天给他布置很多作业。他总要有小半天的时间,都在苑如眼面前。让苑如不至太过担心他彻底野了。   短短两个月,无忧长大了。不只性子更稳更沉,连个子都窜了老大一截。   而眼看着,夏天最热的时候来了,人在帐篷里根本待不住。一连一个半月,一滴雨也没下。关内关外,全都困苦不堪。   无忧这一日从孔夫子那里回来,“娘亲,夫子说,这仗,大概要结束了。”   “是吗?那太好了。是咱们要赢了吗?在援军来了?”   “是因为干旱,今年雨水少,关外的人靠水草生活。这里没有水草,他们连肚子都填不饱,哪里还有心思打仗?”   本来可以靠着劫掠来补弃些粮草,但如今他们大明的大军守在这里,他们只能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,与大局无碍。而他们与中原不同,中原征兵,三出一。而他们,却是全家男子全都上战场。一场战争下来,一个个家庭全毁了……而仅靠他们的女人在后面支持他们的打仗,那就需要他们速战速决。拖,他们永远都拖不过大明。   大明唯一的麻烦就是,内乱。但据孔夫子说,燕王那里不知出了什么事,他们自己也乱了起来。根本没时间来找皇派的麻烦。   这给了大明机会,也让秦恭可以安心的将单于给打回去。   “能结束,那就太好了。我们就可以回去了!”苑如想回家不是一天两天了。虽然现在已经习惯了整天缩在这帐篷里,听着外面呼喝喊叫的,闻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怪味……但是,再习惯也只是习惯,不是喜欢。   无忧犹豫的看着苑如,欲言又止,却终究并没有说什么。而苑如,也没有发现他的纠结。   果然,接下来几天里,单于与秦恭他们连打了几场,几乎每天都要打上一回。有一回,还有不少单于人摸了进来,欲烧粮草。更有一队人,欲到他们住的大帐里行刺。结果在外面,就被秦恭早就安排好的人给刺死了。   后面又连着打了几天,直到半个月后,单于终于退兵了!   苑如一直并没有太关注这些,她一个女人,也感受不到那种狂热的感情。因此,她只高兴于,终于结束了,终于可以回家了,终于可以不用担心受怕了。   而外面,却是三军欢呼。有人哭,有人笑,有人叫,有人骂,有人吼……那一晚,无忧没回来。那一晚,秦恭也没有像平时那样,还会在睡前来跟她打个招呼。这一天,也没有人还记得给她准备吃的……而她很大方的不去想,直接从空间里找了东西出来,填饱她跟无尘的肚子。   如此折腾了三天,三天后,所有人终于都平静了下来。   秦恭需要得到皇令才能退兵,才能离开。所以,三军原地休息,每日依旧勤练不辍。   只是,苑如觉得,不打仗了,秦恭似乎比以前却更忙了。   “无忧,秦将军真的没空见我吗?”这几天里,她不只一次的想见秦恭,可她不能出去到处乱走动,找他?更是不可能的。她只能让无忧替她传话,请他过来。   “娘亲,战后的事情,比前面更多呢!”无忧一边纠结一边将秦恭的理由告诉她。可他心里知道,虽然这是事实,可秦将军绝对不会连来见他娘亲的时间都没有。可是,他也大概知道,秦将军不想见娘亲的理由。   无忧从苑如的帐篷离开,来到离这里不远的另一个很小的帐篷里。他站在门外,对着里面叫道:“将军,无忧求见。”   “进来。”   无忧掀开帐门进去,秦恭正坐在矮八仙后面,上面一堆的文件。边上,孔夫子一边摸着下巴上的胡子,一边扇着手里的扇子。孔策此时坐在另一边,神色凝重。   无忧给三人行了礼,才默默的站在孔夫子身后。这些天里,他做的就只是这样的事情,看,听。不动口,不动手。而且,有些话,就算是听过了,也必须忘记。   这些天,他终于猜到了孔策的身份了,让他震惊,让他害怕。可是,到了如今,他已经知道了,从他第一次跟着孔夫子,听他们谈军情的时候,他就摆脱不了了,只能往前。哪怕他还是个孩子,也没有人会少算计他半分。他只庆幸,孔策也还小。孔夫子虽然站在孔策那边,他还有秦将军。还有孔夫子对他的一点情谊,更有他还是个孩子的事实。   “燕王死了。但燕军却没有散,反而让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拢了去。如今在上京称帝,将上京成改成了九孺城,自称孺王……接下来,这仗怕是还要打下去啊!”皇上不会甘心,自己的江山被人家分去半壁。   现在有单于拖着,大明皇自然没心,也没力去将自己家的江山打回来。可他们这边战事一结束,皇帝那里必定会再再动心。   “这两年天灾*接连不断,百姓手中连余粮都没有,国库更是空虚……再起战事……百姓苦矣。”   “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”秦恭皱眉,看了一眼无忧。   看到无忧,自然就想到苑如。如果可以,他现在很想将苑如一家送走。可是……从他知道,孔老居然住在苑如那里,他就知道,一切都来不及了。   尤其是现在,孔老又看中了无忧。那么,不论是从他这方面,还是从无忧那里,苑如和无尘,都只能活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。这是上位者对下属们掌控的时候,最常用的手段。他们,将成为他与无忧在他们眼里的质子。不过,他又忍不住高兴,因为这样一来,她跟他就绑在一起了。他想娶她的这个想法,实现的可能就更大了。   苑如尚不知道她想要的简单的自由的生活,除非她过隐世避居的日子,否则,就再也没有了。她现在正在收拾行李。   主要是无忧和无尘的。无尘虽然还小,可小有小的好,他简直就是整个营地的吉祥物,那些个兵士哪个家里没有孩子弟妹之类的?看到这么个可爱娃娃,难免想到家里的娃娃。心中多分偏爱那是再正常不过的。而这些粗汉子们,平时除了打仗训练外,就再没旁的事了,个个手里都有点手艺,不拘好坏,总能给无尘弄些小东西。   以至于,现在,他们堆了半帐篷的各种木刻的小鸟小马,小鱼小虾……天上飞的地上跑的,水里游的,但凡是人能想到的,他这里就有。还有那些小人人,穿着铠甲,拿着长刀……是了,他还有一排的木刻武器,十八般武器一样不缺……   而最近,无尘开始收集各种金属了。那些破掉的铠甲碎片,一些武器碎片……甚至还有一个完整的头盔。也不知道,他怎么就喜欢上这些东西了。   苑如叹气,幸好她将一部份东西,偷偷的收进了空间,这样等走的时候,他们家的小马也能驼动。   说起来,那陆大跟他儿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。当初她一个脑袋发热,就为了这两个不相干的人将自己困在这里这么久,却不知道这困的是不是值得,还有家里……更不知道如今如何了。白富是不是还忠诚的守着?陆大家的是不是又逃了?铺子里的生意,一定差到了极致吧!!   直等什么都收拾好了,却没等来无忧。更没等来秦恭,苑如才拧着眉,一脸担忧的坐在褥子上,开始深思。秦恭的这番表现,到底是个什么意思。   他对她……很不错。她不是没良心的人,好不好,她有心,能感受到。这个人虽然平时很冷漠,不好亲近。但对他们母子,却是照顾有佳。没让他们受半点委屈!甚至于,他连他自己的帐篷都让给他们来住。无忧一个小孩子,不管在哪都只是添乱的小东西,他愣是因为无忧想去见见世面,就真的把他带去了。   她现在也知道,别人都以为无忧是他的儿子。可他们都知道,无忧不是。而这恰恰说明,秦恭这是将无忧当成他的儿子了,待他就发亲子一般。   而她一个女人在这里,更是没有半点不便,这便已足以说明,他为她做了多少。   她心存感恩,自然也不会做什么让他为难的事。想来,他也是明白的。既然如此,他为什么对她避不见面呢?   她此时唯一想对他说的,就只是告辞二字。难道,他拒绝见她,就只为了不听这两个字?   一时间,她心头微乱,随即又死死的压了下去。   好,就算他是不想听这两个字,可理由有很多。   也许是因为舍不得无尘?也许是因为有什么别的原因,比如单于那边还未死心?比如呃……她实在想不出更多来了。可是,如果真的是这样的原因,他只要跟她说了,她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。就像最初那样,她还不是为了安全的问题,而留了下来?   可现在……她的心又乱了一下,而这一下,她却是再也压不下去了。  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,大抵都是一样的。有人喜欢自己的时候,总会有那么一瞬是高兴的。如果这人自己也欣赏,那就会更高兴。如果瞧不上,不屑,那高兴就少一些。但总会有那么一点点得意。   而如果这人缠上来,若是个好的,心中有意,一切成熟,就能成就姻缘。如果不能,那便是一桩麻烦。   苑如对秦恭无疑是欣赏的,也明白她为他心动。那些心跳脸红,是压也不压不住。她有理由拒绝一切,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。现在不过是理智压过了情感……至于将来有没有反过来的一天,她不知道。   “娘亲。你怎么了?脸好红。”无尘嘟着小嘴,仰着头看着苑如。他刚从外面进来,结果站在这好一会儿了,娘亲居然都没看到他。   “无尘,你什么时候回来了?”   “娘亲,我回来好久了,你都不理我。”无尘不依的甩着苑如的袖子。   苑如只好将他抱起来,伸手刮了下他的小脸:“娘亲不过是在想事情,哪里有不理你?”   “娘亲,你刚才脸好红,是生病了吗?我认识常爷爷哦,他的医术很厉害,我去请他来看看……”   “不用,娘亲很好。”见他还不信,用自己的脸贴了贴他的小脸:“你试试,是不是不热了?”   “恩,是不红了。”对于孩子来说,就是这么简单。   苑如搂着无尘,想了好一会儿。终于决定,如果无忧这次不能把秦恭带来的话,她就去找他。总这么待着,不是个事儿!   却不想,到了晚上吃晚饭的时候,秦恭拎着食盒,带着无忧,亲自来了。 ☆、第60章 提亲   “你是说,我现在不得不跟着你走,与你绑在一起?”   “是的。”   “如果我不配合呢?会怎么样?”苑如没有生气,没有发火。而是诡异的冷静……这些天里,她想了许多,虽说没想出这样的答案,却也猜到些,她似乎没有了所谓的自由。   秦恭怔了一下,苦笑道:“不会怎么样。只是,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你……又能去哪里?”   苑如虽然冷静,脑子里却是乱的很。虽不是一片空白,也没什么头绪。猛听得他的问题,一时间不知如何做答。   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这话她是懂的,那她能去哪里?天下之大,她去过的地方,实在太少太少,哪里是王土之外的地方?   “而且……无忧无尘总有一天,也会出仕。尤其是无忧,如今孔老就想把他带在身边……”   是啊,她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呢!   “所以,就算是为了无忧,我也必须得留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。否则就是无尘……”无忧现在在意的就她跟无尘两人了。总要有人做质子的,不是她,就是无尘。等将来,他们有了他们的家庭,他们的妻、子,就会成为这样的身份。   其实,天下当官的都是一样的,大官的家眷,大多都是留在皇城的。   “好吧。”她记得,上辈子她也见识过不少富贵夫人。她们活得高贵典雅,活得自信而得意。她们喜欢京城,喜欢那里的繁华,喜欢那里的高贵大气。她们,大概从来也不知道,她们只是质子吧!她轻轻的笑着,那是她上辈子做梦都想过的生活啊!   她心中突的嘲讽自己,她还真是矫情了。   重活一辈子,这么久以来,她到底在想什么啊!?不要重蹈上辈子的覆辙,上辈子没有的,想要的,这辈子怎么也要得到,要尝试一翻。   “只要对无忧有好处,我会配合的。”是为了无忧,不是为了秦恭。   虽然如此,秦恭依旧高兴。   待秦恭离开之后,无忧很不好意思的蹭了过来:“娘亲,对不起?”   “没有。”   “可是,娘亲更喜欢这种普通平凡的生活,不是吗?”   苑如失笑,越笑越大声,越笑越开心,最后干脆哈哈大笑起来:“傻儿子,娘亲什么时候告诉过你,娘亲喜欢这种生活了?”   “难道不是吗?”无忧瞠大了双眼,满是惊讶。   “当然不是。”苑如摇头:“娘亲小时候家里穷。做梦都想过那种富贵生活呢,衣来伸手,饭来张口算什么?娘亲想要华服美食,要奴仆成群,金银宝器,要所有女人都不敢小瞧娘亲,要让她们全都羡慕娘亲才行……”   “娘亲!”无忧似乎从来没认识过自己的娘亲一样,看着她的眼底,全是惊叹和陌生。   苑如终于笑够了,低头看着无忧:“无忧很失望吗?”   “不。”无忧想了一会儿,眼底的复杂情绪才全都散去,转而成为坚定 :“娘亲放心,无忧会努力,无忧会给娘亲挣来一身浩命。让娘亲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!”   “好,娘亲等着。”   无忧又担心:“娘亲,你,真的不愿意嫁给将军吗?”可现在,秦将军显然是动了心思,如果娘亲不嫁,只怕在大明,也没有人敢娶她了。   苑如揉了揉他的头发:“无忧,你是孩子。就该做孩子该做的事,不该你考虑的,你就别多想了。”   无忧自然不满,却也知道,从娘亲嘴里,是问不出什么来了。   于是,他又开始考虑,也许他要跟将军好好的谈谈。   接下来,苑如的心就沉静了下来了。静静的等着这些人的安排,她只天天待在帐篷里,缝缝补补,到了晚上,也会进空间,或酿酒,或修炼。 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,她的实力也一天比一天强。依旧不能飞天遁地,连翻墙爬树也依旧够呛,但是,她现在对付这军营里的任何一个兵士都是轻而易举的。便也仅止与此了。到是她的一手绣花针,用得越发娴熟。   不说出神入化,但隔着两三丈的苍蝇,她一针甩出去,说刺它的眼睛,就不会刺到翅膀上去。   如此过了十来天,白富突然跑来了。   白富是被无忧带过来的,之前定然是哭过的,白富两眼红红的,眼看着就要肿了。   “你怎的过来了?可是家里出了事?”   “小的给夫人请安。回夫人,家里没出什么事,只是夫人跟少爷们离开这么久,也没递个消息回去,小的胡思乱想了回,心里害怕的很……之前过来几次,外面的兵大人都不让小的进来,这时候才终于让小的进来。见到少爷夫人,小的高兴,这是高兴坏了。”   这是喜极而泣?苑如表示理解。等他平静了一会儿,才继续问道:“家里如何了?”   “好着呢!就是左近又多了不少人家。都是听说这单于人退兵了,就又跑了回来。对了。陆大家的让小的给夫人领带个好,她家当家的回来了。就是可怜那个孩子……”说到这里,白富也跟嗟叹一声:“这世道啊!是了,酒铺子里生意又起来了,上个月,赚了十两呢……”   苑如微微点头,又问了些杂事。直到白富不得不离开的时候,她才告诉他:“以后,我跟你家小少爷怕也不会再回去了。你若要继续跟着你少爷,就相办法帮我把房子铺子全都卖了,拿着钱,先到长安去置宅子……以后,我们大抵是会在那里长住的。”   兜兜转转,最后竟然又回到长安城。上辈子,她是死在那里的。   “长安?好了,小的一定会办好的。”白富保证着。   白富离开之后,苑如又等了半个月,直到这北方的早秋都来了的时候,秦恭终于通知了她:“七天后,我们出发去长安。”   决定配合了,苑如自不会再有异议。与无忧商量了一回,她便乖乖的等着出发。   出发的那天,有雨。雨丝细疏,打在人身上,半晌也察觉不出来。可若是不在意,在外面待久了,就势必要弄一身湿,冻出毛病来。   苑如抱着无尘带着无忧坐在马车里,马车里,除了他们母子三人外,还孔夫子。这是这个队伍里唯一的一辆马车。   马车开始行进,孔夫子给无忧上课。只是,无忧到底年幼,到了下午,他便睡着在她的腿上。   一直坐在她对面的孔夫子压低了声音问她。“陆夫人,到了长安之后,有什么打算吗?”   “打算?”苑如是有打算的,只是并不想跟孔夫子说:“还不知道,人生地不熟的。不过,我让白富到长安给我们置宅子去了。虽然不知道,我们为什么必须来长安,可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,在哪里都是一样的,不过是讨生活罢了。”   “夫人过谦了。”孔夫子与她也相处过一段时间。也看出来些,陆夫人身份不显,但却极懂得生活。她衣食住行虽然并不出采,甚至可以称为简朴。但她生活的精细……一天三顿饭,虽然菜式并不十分多,可一道菜,从来没有连着吃两顿以上的。对于两个孩子更是极好,吃穿用全都是极好的。那些衣服更是针脚细密,大小合适……这跟这个世上的大多数普通人家的观念不同。大多数人家在给孩子做衣服和鞋子的时候,都会做的稍大一些。孩子在长身体,这样就可以多穿一段时间。   她从来不会如此,除了她真的宠这两个孩子外,就说明,她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艰难。   一个女人,带着两个孩子,将日子过得这么精细。且将两个孩子照顾的这么好,说她心中没有成算,他是不信的。   但他一届老夫子还真没有打探的意思,这话,不过是个引子。   “说起来,夫人此次,也是受了秦将军所累。秦将军心中很是不好受……”   “怪不得秦将军的。”苑如除了说这话外,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了。   “老夫也曾这么劝他,只是,秦将军乃是真血性汉子。不论最初是因为什么,他带累你是事实。他总想做些什么,一则是给你赔罪,二则,也是将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,降到最小。老夫想了许久,才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来。”   苑如嘴角微扯了扯,看着对方那笑得猥琐的样子,实在不想将这话接下去。“将军客气,我们母子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。本来无忧就是要在官场钻营的,不过早晚罢了。夫子还是劝劝将军,他的心思就该在为国为民的大事上,实不该为我们母子这点小事而费心思。”   “夫人这话就错了,所谓家国天下。不论男女,都要先有家,有了家才会明白,国的重要。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人,心中又哪里会有国,会有天下呢?所以,老夫也极为赞成将军的意思。”   苑如拧眉:“将军身居高位,又战功赫赫。想来,定会找一位高贵典雅的名门之女。”   “老夫认为,一个家最重要的,是夫妻和鸣,父慈子孝……身份地位,必须排在这两者后面。”   苑如叹气,话说到这份上,她已经懂了,从踏上马车开始。她就成为别人笼子里的鸟了,是关是放,全在别人的一念之间。   诚然,她可以逃离,也有本事逃离。但是,她并不想。   是对上辈子愿望的实现,也是一种虚荣心。她有理由拒绝,有本事离开。却只是配合!   “孔夫子,您有话,就请直说吧。”   “将军请老夫来跟夫人讨句话。你二人男未婚,女未嫁,互相知根知底。将军对夫人心中有意,想娶夫人过门,做将军夫人……不知道夫人意下欲何?” ☆、第61章 表白   “夫人意下欲何?”苑如接下来的一路上,都在考虑这个问题。嫁一个好男人,生一窝好娃,享一世荣华……再不让自己,让家人受半点苦难,让别人瞧不起,没有那些鄙夷的眼神,话语……这似乎就是她曾想的。   后来,有了空间,她就渐渐的将这些念头给歇了。空间太过重要,空间所带来的东西,也太过逆天。也因此,她害怕了。对空间的害怕,对于这逆天能力的害怕,对于可能引来的觊觎之心的害怕,对于人性的害怕。   于是,她第一反应就是逃避,逃避一切。   她最大的野心,不过就是自已挣一世荣华,将两个孩子教养好。让他们或文或武,全都成为人上人……   至于逍遥诀,她所感悟的逍遥,也不过就是,活得开心,活得随兴,活得……一切都由自己作主罢了。   意下欲何?她之欲……此时此刻,她是想嫁的。   不是受情势所逼,也不是为了孩子。只她自己心中所愿,秦恭此人,可为夫。她对他,心中亦有情愫。   矛盾之处,不外是空间这个秘密。秦恭太聪明,聪明的她有些怵他。大概还有上辈子的原因,她旁的都忘记的差不多了。却依旧记得,那被他劈成两瓣,被抬出来的小倌……   “娘亲,秦将军不好吗?”这事儿,无尘根本什么都不懂。无忧是懂得,所以,他见娘亲忧愁,便也跟着不安起来。   他心中也是矛盾的,若是娘亲嫁人了。那娘亲将来必然会有她自己的孩子,人么,亲疏是有别的。若是娘亲有了自己的孩子,那还会对他们如同现在这样吗?   娘亲一旦嫁人了,他们母子三人的生活里,就会多出至少一个人来。而他跟无尘只是收养来的孩子。哪里又能比得上别人亲?   所以,如果无忧只是普通的孩子,大概是会极力破坏这件事的。   便无忧不是普通的孩子,他知道人性,更明白,有些事情,不是他能阻止的。堵不如疏的道理,他懂,更懂得,娘亲待他们如此之好,他们又岂能阻止娘亲的幸福?   而如果娘亲一定要嫁给一个人的话,他觉得,秦将军是个不错的选择。当然,本来他觉得阿胡伯也不错。可娘亲说,她要享受荣华富贵,要让天下女人都羡慕她,那阿胡伯就不成了。   “大叔好。”无尘在边上接口。   苑如也笑:“是挺好。”   无忧眼睛一亮:“那娘亲忧愁什么?”   “娘?”无尘不懂,却也明白忧愁两字的意思。   “娘亲没有忧愁,娘亲在考虑。”   “考虑什么呢?说出来让孩儿替您也参谋一下。”   “好,就让无忧替娘亲参谋一下。”苑如将无尘扶好,她自己则靠在背垫上:“娘亲想着,白富在长安已经置好宅子了,娘亲给他的银钱有限,最多就是个三进普通宅院。到时还得买奴仆,娘亲琢磨着,咱们母子三人一人一个,也就够了。白富还是当个总管……你到时还得上学,只是这事儿,得你跟孔夫子商量,娘亲怕是出不了力。麻烦的是,咱们得置个营生……你说,咱们置个什么样的营生比较好?”   无忧又喜又悲,喜得是娘亲到这会儿了,想的还是他们兄弟。悲却是替秦将军悲,娘亲果然没将他放在心上。   “娘亲,这事儿孩儿想过。不妨,还是将酒肆再开起来。”这事儿无忧考虑许久了,“您看,咱们陆家本来就是靠酿酒起家的,而且,娘亲自己也爱酒……咱们酿酒,娘亲想喝多少都没关系。”不用像以前那样,偷偷摸摸的。   苑如愕然:“你,你怎么知道的?”   无忧失笑:“娘亲,咱们家就那么点,有一丝酒味,必定溢得满屋子都是。娘亲喝完,似乎也从来都没注意过……”所以,只要她一开口,一嘴的酒味,想无视都不行。   苑如汗颜,同时又逼出一身的冷汗来。不知不觉中,她竟露出这么许多的破绽来而不自知。她果然是个蠢笨的。尤其想到,当初屠九螭会缠上她,怕也是闻着酒味而来。复又想,不知道秦恭是不是也发现了?   可不管如何,无忧的话提醒了她:“好,那咱们就继续酿酒。”只是,在长安城酿酒,需要的本钱肯定特别多,还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后台。不然,这生意可没法做。   “娘亲,除了这个,可还想别的?”   苑如不解的看着他:“还有什么可想的?你跟无尘还小,考虑你们婚姻大事,有些过早。”   “娘亲,你明知道孩儿说的不是这个。”无忧恼了,羞了,小脸红了。   苑如笑,笑完了,也认真的跟无忧商量这件事。“娘亲不敢想。”   “为何?”   “秦将军是将军,此次回去,怕是又要再上一层。他是高官贵爵,想嫁他的女人犹如过江之鲫。每一个都是大家闺秀,是名门之后。你娘亲我只是村姑,还是个退了亲的,又还带着两个孩子。人家都说你娘我是寡妇……你娘我这样的人,凭什么嫁给他呢?”   这也是她所担心的:“是,也许娘亲曾对他有恩,帮过他几回。可那跟成亲是不同的……成亲之前,他看到的我有限,我看到的他也只是在外面的种种。关起门来,娘亲言语粗俗,柴米油盐,缝缝补补……他是兵法书籍,或者还有琴棋书画……这样的两个人,要如何过一辈子?”   “一时的喜欢是不够的。”她虽然自谦了些,可她说的这些,依旧还是存在。“何况,他也未必是喜欢娘亲的。他只是……负责。”   无忧皱起小眉头,他觉得娘亲说得对极了。但是,他还是觉得,娘亲嫁给秦将军是个不错的选择。   于是,当晚上宿营的时候,无忧找到了秦将军。   问他:“将军,你会嫌弃我娘亲粗俗吗?”   “你觉得你娘亲粗俗?”秦将不答反问。   “那,你会嫌弃我娘亲不能与你琴瑟合鸣,只会柴米油盐吗?”   “没有柴米油盐,你能长得大?”   “那,你会嫌弃我娘弃不能跟你谈论琴棋书画,听不懂你说的那些话?”   秦恭觉得好笑,却依旧十分认真:“你觉得,我会喜欢那些东西?”   的确不像。   但还有一个重点问题:“将军,你……可喜欢我娘亲?你要娶她,是因为负责吗?”   秦恭看着无忧,突的低头,嘴角勾起一抹浅笑。“行了,你娘亲的意思我懂了。这个问题,我会跟你娘亲说。至于你……现在早些回去睡觉,明天还要赶路。”   无忧嘟了下小嘴,又立时缩了回去。其实他还想问,他能不能让娘亲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,会不会嫌弃娘亲爱喝酒……不过,想了想还是算了。让秦将军跟他娘亲谈,自然是要更好些。   秦恭之前一直不作为,决不是他要放弃,而是他要抓住机会,一击必中。兵法更有言,知已知彼,方能百战不殆。之前他总是不明白苑如是怎么想的,现在么……无忧主动将情报送到他手上,他自然立刻抓住机会。   将无忧送到帐篷前,直接将出来接无忧的苑如给叫住。   “我想跟你谈谈。”   苑如心头一跳,脸又开始发热,却点了点头。将无忧送进帐篷,把他安置好,磨蹭了一会儿,便出了帐篷。   他站在帐篷前,如高山耸立,威武雄壮。   “有事?”她深呼吸,不让自己失态。却不知道,她的声音里有着些微的颤抖,依旧泄露了她无法平静的心。   “我想娶你为妻。”一箭射中,直奔致命之处。   苑如整个人轻颤了下:“可是……”   “我不是那些高雅的人。我从小丧母,家中一切都被后母把持。我的生活并不如意,后母也没有让我有学琴棋书画那些装门面的东西。我在生死厮杀中学会战斗,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拼命后,换来如今的地位……”   所以,你所担心的那些,全都不存在。   “如今,我已没有家人,没有父母高堂,没有兄弟姐妹。我只一人,你若嫁我,不需向长辈请安问侯,也不会有其他杂事……我母亲,我妹妹,全都丧命在小妾手里。所以,我痛恨这些女人,因此,我决不会让咱们家里出现这样的人。”   苑如气息微乱,这人,居然已经开始用“咱们家里”这样的词了。谁跟他又是咱们家里了……可是,她不得不承认,她很心动。这样的条件,真正是只有重活一世才能遇上的好事。   “我这人,不懂别的。只是一点。我若认准了目标,便永生不会更改。想娶你,这辈子必定非你不娶。你若不嫁,我便是一生孤苦,也决不会违背此时的心意。”只是,他也定会拖着她陪着他,他也决对做不到,看着她嫁给别人的事情。   因为在意她,所以放手让她去幸福的事,他做不到。   但他聪明的将这些话压在心底,他知道就好,没必要让她害怕他。   “你,你这是逼我?”   秦恭想了想,突的一笑:“可不是,这话听着到是逼你了。只是……却也是我的大实话。情情爱爱之类的话我不会说,两个人过日子,也不是靠的情情爱爱。我今生非你不娶。娶了你,定然敬你,重你,亲近你……将你放在心窝子里。便是你不愿嫁,我也定会等你,护你,依旧将你放在心窝子里。”   苑如想笑,又想哭。结果,为了不让自己这张脸扭曲,她只能保持面无表情。怔怔的望着他的脸,看着他的眼睛。   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,这话是假的,她自己就能假装出深情款款来。只是,如今时间久了,她怕是也生疏了。   可她却能从那些人眼里,看出他们是不是真心的。她听多了那些当面甜言蜜语,转身就将她忘记的爱语。所以,什么情爱之类。半点打动不了她。却偏生这个人这几句,古古怪怪的话,而而让她心差点都从嘴里跳出来。   而他说这话,更是真心实意的。没有半点虚假。   “我,我会好好考虑的。”苑如很想立刻就应下这门亲事。可话到嘴边,又转了开去。   她想嫁他,这样好的男人,大概就是那种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男人。错过了,她定然是要后悔的。哪怕她有了单身一辈子的想法,这一刻,也轰然倒塌。   “无妨,你可以慢慢想。我有一辈子的时间等你。”   苑如笑了,眼底有湿意。所以,她快速低头:“我先回去了。”   如果上辈子,有一个能如此待她。她都不求为正妻,只要能将她从那火坑里救出去,为奴为婢也是愿意的。可惜,上辈子她没碰到。   碰到了他,却也不相识。他不会多看她一眼。   如今,终于让她碰到了。她却又各种纠结,总是定不下心来。   但其实,她是欢喜的,欢喜的不知该如何是好。直到躺到褥子上,她的心跳依旧未能平静。看了看两个孩子,心中意动,进了空间。   空间十年如一日,并无变化。   她在塔前演练着那唯一的一招。纵跳飞跃,似醒非醒,似醉非醉,似仙非仙,似人非人,似我非我……那么一瞬间,她感觉不到一切,只余下本能,忘记了周遭,忘记了一切……   不知过了多久,只觉灵魂深处,嗡的一声响。   灵力如山川坍塌,如洪水泄流。冲击压迫着她,也让她的心神跟着清明。   一反应过来,立时盘膝而坐。引导着那些灵力,让它们待在该待的地方。   “嗡!”又一声响,苑如只觉头也跟着嗡的一响。好像被什么重重敲打一下,那些灵力猛的冲向下腹,一齐的,所有的灵力全都冲到一处,你挤我,我挤你。直到全部都挤了进去……最后挤挤挨挨的,竟全都挤进那方寸之间。   待得一切平静,苑如细细体察,发现那里本来只是一团雾气的地方,雾气消散,只余一滴极小极小的水滴。蕴蓝中透着金色…… ☆、第62章 发现   山上方一日,人间已千年。   虽不至那么夸张,可苑如在空间里待的时间,也着实不短。足足三天!   她在空间里待了三天,自己方不自知,一出来,却立时就被人扑倒在地——竟是无忧。   无忧小脸煞白,满脸都是泪水。   苑如心中着急:“怎么了这是?”问完了,才反应过来,她刚刚突然出来,竟是让无忧看个正着。心中一慌,后面的话,却是再说不出来。只是怔怔讷讷的搂着他,神色复杂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   无忧却不管那么许多,只抱着她哭,一边哭一边埋怨的念叨:“娘亲说过不丢下无忧的,又骗人,又骗人。”   苑如心中只道,自己不过进去一会儿。这会儿外面的天都还没亮呢,无忧怎么就这么闹了呢?“无忧啊,娘没丢下你们啊!”   “骗人,娘亲这三天去了哪里?”   “三天?”苑如大惊,一时间十分混乱:“怎么会是三天呢?”再想却又不确定了,她一直只在修炼,过了多长时间,还真是不知道。不过,此时最大的问题,却不是这个。而是:“无忧。”   无忧这会儿也终于哭够了,恰又听着外面的脚步声,立时又想起来:“娘亲,一会儿,你只说从外面回来。”说着,直接从帐篷后面扯了一下,那里刚好有一个足够一人挤着进出的洞来。   苑如愕然,似不认识般的看着无忧。   无忧抿着唇,重新扑在她的怀里,搂着她的腰,半点不松:“娘亲,我还记得的。那个果园子。”记得每一次从园子里出来,他们都不在同一个地方。记得那里,不似人间,平静,安逸,没有战争,没有血腥,那是人间乐土……他怕娘亲哪天就躲在那里,再不回来了。丢下他跟无尘……尤其是上次那么长的时间,他更是害怕。   这一次,娘亲又突然消失,他更加担心,怕是不是他最近跟秦将军逼着娘亲嫁人的事情,惹恼了他。他后悔了,害怕了。   将军他们只以为娘亲是自己离开,或是被人掳了去。只他猜想,娘亲定然是又去了那里。而他也终于想起,娘亲本不是普通人,秦将军又哪里配得上她?   “娘亲,您放心,我再不说让您嫁给将军的事了。”无忧保证道。   苑如微怔,而此时,刚好因为听到声音,而急急赶来的秦将军也猛的僵在帐篷口。   “娘亲不是因为这个。”苑如看了一眼帐篷口,心中一叹:“娘亲没有不想嫁给秦将军。”   “咦,娘亲想嫁给将军?”这下,轮到无忧不明白了。   “以我的身份,能得如此良人,便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。”   “那……”   “娘亲只是想好好想想。”   “那,娘亲想得如何了?”无忧焦急,他是想给娘亲找一个如意郎君。因为他觉得,娘亲只要有了如意郎君,有了牵挂的人了,就不会走了。   同一时间,帐篷外的秦恭,也全身紧绷,连呼吸都停了下来。   “娘亲总要嫁人的。秦将军也是极好的,他又疼你们两人……”虽然没有说明白,但意思却清楚的很。   她也想明白了,虽然她修炼逍遥诀,似乎与普通人有了那么一些不同。可也没有太多的不同,她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,不能习天遁地,不能移山倒海……   也许将来是会有的,但眼下……还是过这平凡日子吧。何况,她真舍不得无忧无尘。   所以,一个女人一辈子总要嫁人的。而秦恭……她确实是欣赏的。从上辈子就是欣赏的……现在想来,上辈子的秦恭是不是也是因为心中有人,所以,虽然他不得不卧花眠柳,却从来不碰任何人呢?而她现在肯定,如果她不嫁他,他定然也会为她守生,一辈子。   想想这样的事情,她便无法控制的去想,她要嫁给他,要做被他如此珍重的女人。   她修炼逍遥诀对她到底还是有影响的,虽然心中几多纠结,但她不想的时候,便干脆拒绝。可既然想了,自然也就坦然接受。   也许她会多变,也许依旧会胡思乱想,各种纠结。但终究是顺应着本心的。   无忧长长的松了口气!却是放下一块大石。虽然将娘亲嫁出去,将来可能会有人分了娘亲的宠爱,可与永远失去娘亲,还是娘亲在身边最好。   “对了,你……你怎么会还记得?”苑如听到外面的秦恭离开了,这才转回原来的话。   “娘,无忧很小就记事了。”而且,他记得的种种,极少有随着时间而消散的。所以,他记得娘亲对他的好,也记得原来的家人……只是,有了比较之后。他便只想现在的家人。也因为从小得到关爱极少,故越发想要抓紧手里已有的。他的娘亲,他的弟弟。都是他的……   娘亲有秘密,他早知道,小,不代表他不懂。过早的记事,过多的思考,让他把很多东西都看明白,看透彻。但是没关系,那是他的娘亲,是会保护他,亲手给他做吃的,给他做衣衫,是不管发生什么事,都不会把他丢下的娘亲。   “娘,我不会乱说的。只是以后,莫在外面。咱们以后有了家,在家里,你跟无忧说一声。无忧害怕……”   “对不起,无忧。”苑如心中大定,抱着无忧,嘤嘤哭了起来。   不一会儿,秦恭又来了,这一次,他没在外面等着,而是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无尘走了进来。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将无尘塞进她的怀里。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,才转身离去。   苑如有些心虚,虽然之前的话将这事稍微糊弄过去一点。但这里面漏洞极多……她现在只希望,秦恭能不追究下去。   无尘搂着她的脖子哭,一边哭一边叫“娘亲”,哭到睡着,苑如复又将无忧一起搂进怀里,“对不起,娘不是故意的。娘在修炼,之前突然要突破。娘只觉以为一会儿,却不想外面已经三天过去了。娘从来没想过要丢下你们,从来都没有过……娘亲抱歉,娘亲以后会注意的。”   “娘亲没错。”无忧也松了口气。不是因为他跟秦将军一起怂恿她嫁人而恼火就好。   无忧将这几天的事情跟苑如说了一回。“三天前一大早,我起来没看到娘亲,以为娘亲出去了……结果,等了好久都没见娘亲回来。秦将军说没见到你,我便想,娘亲是不是离开……秦将军帮我找娘亲。后来我想到娘亲是不是去了那里……便拒绝了秦将军说的,先离开,慢慢的找娘亲的提议。没想到,将军居然也留了下来……”   苑如:“所以,大军已经走了?”   “是的,孔夫子他们先带人回长安了。”无忧犹豫了一下,凑到苑如的耳边,嘀咕了一句。然后才退回来道:“他们必须得回去。听说……今上身体出了问题呢!”   苑如还震惊于无忧嘀咕的那句话,好半晌才恍然回神。可那样的军国大事,她到底缺了那根弦,并不明白。只担心一点:“那我们现在去,会不会有危险?你跟无尘……”   “娘亲放心,孩儿还小呢!”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。但他却不能说没有危险,正因为他小,不引人注意。敌人不会注意他,可他这边的人,却会借这样的优势而利用他。   危险势必会很多,但同样的,这对他,也是一个机会。   不过,这些就不用跟娘亲说了。   这一晚,母子三人在帐篷里安心的睡着。在他们不远的火堆边,秦恭一个人坐在那里,时不时的往火里丢根木柴,心头……也不知是什么滋味。   她回来了,这让他高兴。只是,他也知道,她会回来,为的更多的是两个孩子。可这一点不影响他的好心情。她说愿意嫁给他……他很高兴,他一直以为,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对哪个女人上心了的。结果,现在上心了。他感觉无比的好,幸好他碰到了她。他手伸手进怀里,摸出一个镯子出来。   那是一个血红的玉镯子,是他们秦家传媳不传子的传家宝。他想着,过两天,等到了长安城,他们安定下来了,就将这镯子给她。   把名份先定下来,婚事也要早早办了才好。   万一消息是真,今上真的不行,接下来就是国丧。民间一切喜事都得忌讳了。又想着,要不要通知一下她的家里人。虽然不知道她怎么跟家里人散开了,但她以前跟家人还是很亲的。如果她要成亲……自然还是请一请的好。   还有无忧无尘,以后他们都会是他的儿子。那他们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,他的儿子,可不能让人欺负算计了去……说起来,无忧这小子精得跟狐狸似的。可到底小了些……这一次也算是错有错着。跟孔夫子他们错开,事情却有了转圜的余地。   毕竟,今上身体不好,这个消息是真是假,还不能确定。   再者,他秦恭不想做一个背主的人,他是奉命来打退单于,奉命来保护那人。可他背后的主子,是皇帝!! ☆、第63章 夜探   长安城,乃是四朝都城,其热闹繁华,自不必说。   且不管宫里是个什么情形,也不管外面是个什么模样,在这里,百姓始终比外面要精神,要喜庆,要富庶。   苑如坐在马车上,搂着两个孩子在后。秦恭骑着高头大马在前,施施然的进了城。   一进城,立刻便有人迎了上来。   两拔,一拔来迎秦恭的。看着却像是宫里的公公。而另一拔却是白富,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消息的,与那些公公隔着有一段距离,时不时的张望,翘首以待。   本来进城,两个小孩子只嫌自己眼睛不够用的。整个人就趴在窗口上,因此,刚进来,隔着老远,无忧一眼便看到了他。   “我要先进宫。”秦恭看到那些公公,眉不自觉的拧了一下。复策马到马车边上,隔着车窗,对着苑如道:“你们先跟秦大去我那里安置,我很快就回来。”秦大,是一路给他们赶车的人。   苑如指了指已经迎上来的白富:“不用了,我已让人先行过来,在这里置了宅子。将军先忙正事要紧,不必挂心我们。”   秦恭看了一眼白富,抿着唇点了点头:“也好,待我从宫里出来,便去寻你。秦大暂时就跟着你,有什么事,你让他去办。”说着,又看了一眼秦大。   苑如只当没看到他们之间打的眼色,干脆应着:“好。你……当心。”她即来了,便没想过要逃避。   “恩。”秦恭隔着窗望,深深的望了她一眼,眼底因她那句当心而微微泛暖,却终究还是调转马头,毫不犹豫的离去。   秦恭离开,白富终于有胆凑了过来。眼里满是激动的泪:“大少爷、二少爷、夫人,您们总算来了!”   无忧怒道:“收起你这模样吧,有什么事,到了住处再说。”现在这种敏感时刻,一句话就可能被拖出去砍了。他居然还敢在这里哭……   “是,是小的失礼了。”白富抹干了眼角的泪,跳到车辕上,给赶车的秦大指路。   对于长安城,苑如还是有记忆的,长安城分内外城,皇宫就在内城的最中央。皇宫的周围,是那些皇室宗亲,以及一些三品及以上的官员的住处。三品以下的官也是有的,但能不能挤进去,却是各凭本事的。   内城也有商铺商街,可在那里做生意的,每一个都是后以强硬,普通人是绝对站不住脚的。   苑如以前就是在内城!内城的一家楼子里,她曾听说,那楼子的后台是某个王爷,可惜,以她的身份,从来也没资格见到这样的人物的。   白富手里的钱有限,门路更加有限。因此,只在外城买了个两进的宅子。狭小,偏僻。而且还是在外城的西边。东为尊,所以,整个皇城外城西区,最为贫穷。   对于这样的结果,苑如心中有数。无尘还是孩子,毫无感觉。无忧却有些不满,心中只想着,定要好好谋个出路,给娘亲和弟弟换个好点儿的宅子。   可又想,以娘亲的特别,也许住在这里,更好一些。   关于这一点,无忧最近很忧愁。大家大院的,娘亲是当家主母,自然享受到了。可眼睛多了,娘亲想做点什么,不小心就要惹谁的眼。这样的地方,应该不会有人特别在意,却是要娘亲受苦了。   “娘亲,这里就是长安了吗?”无尘初到新地方,两眼瞪得老大,满是新奇和兴奋。   “夫人,两位少爷,我们到了。”   苑如左右看了看,对于白富选的这房子,还是很满意的。以那样的价钱在这里买到房子,想来也是很费了一翻心思的。靠近路口,最难得的是,这宅子原来大概也是酿酒的。后院里一个不大,便很完整的酿酒的各种工具。   “这屋子找得不错。”苑如给予白富肯定,对着无忧点了点头。   “夫人,您与两位少爷的卧室都已经准备好了。”白富领着人前后看了一遍,又领着他们到屋里。   苑如身为家里唯一的大家长,自然住着东边最大的卧室。无忧无尘暂时住在一起……白富则住无忧他们外面的一隔间里。   所有房间里,一及被褥用具,俱全都是崭新齐全的。   “白富,钱应该不剩了吧?”她对这里的物价还是有数的,这么一通买下来,白富自己应该还搭进去了不少。   “不,还,还有的。”白富有些不好意思。   苑如自然是不信的,又拿了个荷包递过去,里面放着两张银票:“这些你拿着,看还需要置办的,就作主置办了吧。尤其是你两个少爷那里,什么都置齐全了,万不可缺少了什么。”   “娘亲,我们不用……”无忧连忙开口拒绝。   苑如理也不理他,荷包丢给白富,她则将他们兄弟两人一起赶了出去:“行了,赶了这么久的路,终于能好好歇歇了。你们也先去歇会……我要睡一会儿。”   无忧无奈,只好先带着无尘离开。心里却想着,一定要想办法,想个两全的办法。   晚上,苑如亲自下厨。   从傍晚,等到天漆黑,说好了要过来的秦恭依旧没有出现。到是秦大又冒了出来:“将军被皇上留在宫里,今儿怕是过不来。”   苑如微微点头:“我知道了。”有心想问一问,秦恭可是有什么事,却又怕堂突了。更觉得,以秦大怕也不会知道里面的种种。   因此,只是让白富拖他下去吃东西。她则带着两小吃那已经差不多快要冷了的晚饭。   第二天开始,苑如让白富及秦大带着无忧在附近转转。想要在这里扎下根来,首要的就是先了解这里。   无忧也不负她所望,仅花了一个月的时间,就将周围,乃至整个外城都大概了解了一下。   “娘亲,我想去书院读书。”这一天,无忧从外面回来,便进了他的房间。将他自己在里面关了半个多时辰,才走了出来。   “好。”苑如对他,总是无所不应的。   “谢谢娘亲。”   “你是我儿子。”这是苑如唯一的答案。   于是,过了几天,无忧便去上学了。苑如从头到尾,也没问过他,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,又为什么突然要上学。   而这一个多月里,秦恭时不时的让秦大送些东西过来,人却从来都没出现过。   秦大说,将军这些天一直在宫里。更多的,却是一个字都没多说。   苑如脑子里没有那根弦,并不能猜想到更多那里面的种种。虽然能感受到这城里的气氛越发紧张了,她却松了口气。   秦恭不论是真不能来,还是假不能来。可他此时不来,对他们母子,确是好事。因为他们母子,可以安全的脱身在事外。   她也曾努力的回想,上辈子在这个时候的时候,长安城是不是曾发生过什么大事。可惜,那些不重要的记忆,她却已经想不起来了。   因此,她只能安然的守着小院,每天日出而作,日落而栖。   中秋之夜,大街上禁行了。她发现很多兵士在城里巡逻,不似平时那种巡逻,而是带着啸杀之气。   苑如突然想到,似乎,秦恭上辈子成为忠王,就是在一个中秋之后。她不记得是哪一年,但确实是中秋之后。   她心头一突,想着,那是不是就是今年呢?忠王,从一个将军直接封王,这需要多大的功劳?   “娘亲?”无忧给无尘切了块月饼,一抬头,看着娘亲对着月圆发呆,不由有些担心。   这段时间,他并不完全是去上学的,他进常出入内城。对于内城的事知道的比较多,也知道,今天晚上,大概是要……换天的。可这些,娘亲不该知道的。   但他有的时候,总疑心,其实娘亲什么都知道!只是,她不屑去管这些。   “没事。”苑如冲他一笑,心中却想着,也许一会儿她可以去看看?   到了晚上,将两个小家伙全都哄睡了。她才换了自制的夜行衣,悄然的出了自己的房子。   内外城之间有一条宽而深的护城河,只在四方各有一座城连接。平时,也只在桥上有人守卫。而此时,苑如所走的这座桥上,却是两排士兵把守。别说是人,怕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。   苑如皱眉,想了一会儿,干脆踏河而过吧。   虽然她没试过这种动作,可在空间里她是做过的,想来在这里,也不会太难。   双脚用力,灵气运到双腿,吸口气……嗖……呃,苑如看了一眼自己所在地方。吁了口气!   有了好的开始,接下来就顺利多了。   绕过很多士兵,终于来到皇宫附近。果然,内城里的官兵更多。待上全都戒严,而皇宫大门更是重兵把守。   一路从外城绕到内城,苑如也发现了很多东西。   比如,夜行人,并不只她一个人。而是很多,一波一波的,有的如她这般,只一人。也有的,却是好几个人一起……那些人,却并不如她这般,小心翼翼,没有头绪,只是试探着前行。那些人,个个都目标明确,显然是有目的而行。   苑如不敢多管闲事,连好奇心全都压了下来,想也不去想。   终于,一路几经错路和差点被发现等等挫折,她终于摸到了皇宫里最热阂的地方。并且,成功的看到秦恭。不只秦恭,还有孔夫了和孔策。只不过,此时的孔策不叫孔策,而叫司马策。   而她更想不到,她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幕,更是像戏文里唱的一样。惊心动魄,千钧一发,危机重重…… ☆、第64章 重伤   皇帝是个病秧子,面黄枯瘦,走路都要人扶着。造反的是个皇子,十七八岁,一脸凶狠,凶狠的意欲手刃皇帝。   苑如别的没听到,就只听到那个皇子叫道:“你根本不是我的父皇,你才是逆臣贼子。难怪燕王叔要反,你根本不是我司马家的子孙。贼子胆敢混淆我皇族血脉,万死不以赎罪。”   于是,这位皇子一剑将皇帝刺了个通透。   再接着,这皇子还没能坐上皇位,又被皇帝的后手,以及匆匆赶来的司马策给灭了。   此皇子准备充份,临死反扑,也差一点伤到司马策。而之所以差一点,概因,那一剑,被秦恭给挡了。   救驾之功,为新帝挡了一剑,救其性命。自然当得一个忠字!   她看着司马策被人拥上高位,看着秦恭被御医带走。听着御医来报:“皇上,秦将军所伤位置凶险,便是保得性命,以后也不可轻易动武”时,她恍然,难怪上辈子,他做了忠王之后,便再不曾领兵。不曾再征战沙场……若是他早知道,不知会不会后悔今日这举动?   在苑如看来,谁当皇帝都是一样的。对于她的人生不会有半点影响,可如果秦恭最后不挡那一下,这皇帝可就是那位被杀死的皇子了。   苑如悄悄的摸到秦恭所在的地方,看了看他的伤,愕然发现那御医有些言过其实。他虽然受伤,但也不至于以后再不能动武。只要好好调理,还是可以修复的。于是,她在确定了他的性命无碍之后。便离开了皇宫,趁着天明之前那段最黑暗的时候,回了家。   回到家里,无忧正瞪着眼睛,靠着墙坐在那里。   看到苑如从外面进来,还穿着一身夜行衣,反而吓了一跳:“娘亲,你怎么?”他以为,娘亲又去了那里……   苑如凑过去,在无忧的小脸上亲了一下。就在他的面前,进了空间。换了衣服,很快又出来:“娘亲说过,以后再去那里,定会跟你招呼一声的。”   “娘亲,你这是去了哪里?”无忧看到她再出现,先是松了口气,然后才问道。   苑如犹豫了一下,还是将晚上看到的事情跟无忧说了一下。最后,她总结:“以后大概就不会再乱了。”   无忧却不觉得:“今上,不,是先皇年轻力强,一共有六个儿子,虽然都还年幼。可最大的也有十三了。娘亲看到的那个,却并不是先皇的儿子,而是皇上的侄子。但他却一直养在先皇膝下,一惯也都被称为皇子的。所谓血统,不过是借口罢了。而这借口,他能用,别人自然也能用。司马策是先皇的儿子,如果别人再以借口为由,再挑事端,也非不可能。”   司马策还没有坐稳那个位置。而想把他拉下来的人却有很多很多,只靠孔夫子一人,是绝计不够的。秦将军若是再不能领军……无忧担心,以后乱的日子只怕不远着呢!   “不管怎么样,都没咱们什么事。”苑如还是比较放心的。秦恭此次受伤,那兵权势必要交出去。一旦没有了军权,又不能再领兵……他对皇帝就没什么用了。这也预示着,皇帝不会提防他。就算是嫁给他,也不用担心别的什么了。   祸福相依。   无忧却不怎么放心,御医夸大将军的伤,到底是御医本事太差。还是故意的?受谁的指示?   ……   天亮了,皇宫传来钟声。   内外城的人都自觉得停了红事,家家户户挂上白绸。一些鲜艳的衣服首饰,也全都收了起来。酒肉之类的菜食也全都收了起了。   皇上驾崩,是国丧。   到了中午的时候,秦大又冒了出来:“将军受伤。可将军府无人能照应将军。将军又不让别的女子近身,末将物来肯请夫人。请夫人看在往日情谊上,前去帮衬一二。”   “他伤的……很重?”   “是的,今天一早送到府里,到如今还未清醒。”   “娘亲?”无尘一脸担忧的看着他。   秦恭对无尘那是又宠又爱,无尘也知道,谁对他真好。听到秦恭受伤,无尘也很担心。   “好。可无忧……”   “太好了。马车就在外面。您放心,无忧公子末将傍晚的时候,直接去书院门口接他。定不会让您担心。”   苑如抿了下唇,便回屋收拾了些东西,带着无尘,出了家门,上了马车。   将军府在内城,因为担心,无尘也没有心思看着外面。   到了内城,在一片哀凄之中,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子肃杀。无尘对于这些气氛感觉十分敏锐,此时不安的趴在苑如的怀里,小声道:“娘亲,我们不是去看秦大叔吗?怎么好像上了战场似的。”他还记得,那些从战场上回来的人身上,都给他这样的感觉。   苑如拍了拍他的背,可不就是战场么!   “不怕,这里是内城。我们很快就到你秦大叔家了。”   秦府靠近皇宫。苑如下马车的时候,只需稍稍转头,便能看到那红色高墙。隐隐的,她似乎还能嗅到那红墙也遮不住的血腥气。   昨夜,在她离开之后,必然又是一场杀戮。   她再不懂,也知道:睡榻之侧,岂容虎伏。那些原来皇帝的人,原来的那位造反的手下,还有那些后宫的娘娘们,那些皇子们的手下……他定是要狠狠的清洗一遍的。   这是换天的大事,怎能不血流成河呢?   “夫人,请?”秦大见她望向皇宫的方向,心中纳罕,却并没有说什么。而是不着痕迹的转移她的注意力。   苑如拉着无尘的手,跟着他进去。   将军府自然不是她家的小宅院能比的,极大,前面一个大大的演武场,后面一个大大的花园。到是住人的地方,并不太大。   来到正屋,刚到门口,就闻着一股子药味。   屋里人来人往,一些丫环打扮的女子,揉着发红的眼,却只站在外面。看到秦大,一个个目露期待。可再看到苑如和无尘,那眼睛便似带了倒刺,把她生生刮下二两肉来。   “娘亲?”无尘有些怯,这些女人的眼神,好可怕。   “秦大,他们是什么人?”丫环堆里冒了个出头的,看着苑如眼底又防备又不屑。   苑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衣着,心中不由好笑。   “夫人,请跟末将来。”秦大不理她,径直领着苑如往里面走。   而这一个夫人叫出来,那些女人脸色又全都变了。   苑如扫了那些丫环一眼,毫不迟疑的进了主屋。   主屋里面,还有好几个人。大夫,侍候的人。来来回回的,血水端进倒出的,看起来忙的不行。   “唉,秦大。你明知道将军容不得女子近,你怎么……小公子?”卧榻前,两个人站在那里,盯着那些大夫的动作。   看到秦大领了人进来,一看是女人,立刻不满的叫了起来。   他们承认,虽然女子侍候人更有一套。但秦恭绝对是个例外,他不需要女人……这么多的,这个男人别说去寻花问柳,不管什么女人,他都看都不看。可偏偏,有无数女人往他身上扑。   结果他说到一半,就猛的看到无尘。   那张跟秦恭极像的小脸,让他们不得不去怀疑。这小家伙是秦恭的儿子的事实,而这个女人……   “两位公子,这位是……”秦大不知道要怎么介绍苑如。他知道他家将军对人家的意思,也知道,他们应该很快就要成亲了。可是吧……他家将军的运气实在不好。   国丧,民间喜事都得拖后。更别说他这位天子近臣了。这婚事,又不得不拖延了。   看了一眼无尘小公子,他也替他家将军叹息。儿子就在身边,却只叫他秦大叔。将军心该多难受啊!   “小家伙,你叫什么?”那两位公子一个依旧站在床边上,打量着苑如。而另一个已经冲过来,将无尘抱了起来,开始逗起来。   苑如只看了那两人一眼,一个文质儒雅,却面冷眼冷。一个热情欢脱,却有着大块头。抱着无尘玩的,就是那个大块头。而床边的人……苑如看到那个站在床边上的人时,她微微怔了一下。随即立刻转开,只关注着床上的秦恭。   “秦大,大夫怎么说?”   “回夫人,大夫说,将军伤口太长太深,位置又凶险。现在就等他醒过来……若是今天不能醒过来……”说到最后,秦大也红了眼。   “大叔,你能放下我吗?我想去看秦大叔。”无尘在那个公子的怀里扭了扭,不满的嘟起小嘴。   “秦大叔啊?为什么叫秦大叔?”大块头觑了一眼苑如,才坏笑着问无尘。   “因为秦大叔还没将娘亲娶回来啊?等秦大叔娶了娘亲,自然就要改口的。”无尘虽小,却也懂事的很。可惜,还没有人告诉他,什么事能说,什么事不能说。   苑如扫了他们一眼,便不再管他们。   恰好有下人端了药过来,她便直接接手过去。   她先用调羹舀了药汁,慢慢的往他嘴里喂。   可惜:“这样不行,这药熬了十几回了,将军一口也喝不进去。”所以秦大才会将她找来,因为,别人都侍候不了。   苑如皱眉,干脆坐到床头,将他上半身抱起,她就坐在他背后,两只胳膊环过他的身子,   “秦恭,听着。你得喝药,不然,你就只能等死了。”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,然后又舀了药,慢慢的送到他的嘴边。   她没指望他现在就张嘴喝下去,所以,她伸手,捏住他的下巴,强硬的将他的下颌捏开。将药水倒了进去。   也不知道是因为半坐着,还是他真的有了意识,这口药喝了下去!   “太好了,将军喝了下去。”秦大最是关心秦恭,看到这一幕,自然欢呼。   苑如就这么一勺一勺的将药给他喂下去。   直到一碗药喂完,她才吁了口气。 ☆、第65章 管家   “多谢嫂夫人。”那两人看到秦恭将药喝了下去,俱是惊喜。喜之余便是感激。同时,也因为两人此时几乎相拥在一起的动作,而确定了两人的亲密关系。   苑如摇头:“我还不是。”至于旁的,她也没有再多解释。   对于他们说的,秦恭从来不让别的女人近身的事,她其实半信半疑。她觉得,也许秦恭只是不让那些别有用心的女人靠近罢了。毕竟,他是看过他背着个女子,千里奔跑的。甚至让女人半卧在他的膝上。   两人相视一眼,却并没有再继续:“不管如何,多谢……夫人。此后几天,秦大哥这里,还请夫人费心。”   苑如点头,“我本为此而来,自当尽力。”   “如此,有劳夫人了。我等还有事……”   “两位公子请便。”   卧室里终于清静了,大夫依旧在,因为秦恭能喝下药了,开了许多的药出来,一碗一碗的送过来,中间还夹着水和汤。   秦恭一直昏迷,出恭都是秦大处置。   到了傍晚,无忧也被接了来。看到秦恭的样子,便是已有心理准备的他,也红了眼。   在将军府里,无忧无尘都被照顾的很好。除了晚上,他们都不愿离开苑如。最后便在秦恭卧室相对的侧间里给他们安放了个硬榻。   灌了一天的药水,到了晚上,秦恭依旧还是发了热。   一发热,那些大夫又是松了口气,又是担忧。   松口气,是因为他的血脉终于接了起来。苑如听不懂大夫们的话,却明白了一个最根本的意思,这血脉接上了,生机也会回来了。   可是这热也是极凶险的,而他想活下来,这热必须得退。可大夫没有退热的好办法,又不能开疏散的药。因为秦恭伤在肺腑,此时正需要凝血聚气。一旦疏散,那好不容易提起的一口气,就又得散了。   一个标,一个本。自然是本更重要。但这标不治,也是要人命的。   “夫人。”秦大堂堂血汗子,也是急红了眼。   苑如皱眉,本以为这些药喂下去了,他就能好了。结果,竟依旧凶险。   “那里……怎么说?”苑如突的问秦大。   秦大摇了摇头,“那里这会儿正乱着,怕还顾不到这边。”只派了御医过来,可他们却不敢用……毕竟,这是先皇的人。新皇上位,可是半点不敢放松。   秦恭此次虽有从龙之功,但同样也得罪了另两边的人。也因为这样,他们才这么小心。   苑如也是心焦,却不你秦大他们这么害怕。因为好知道,秦恭一定会活着,他还要当忠王呢不是?她觉得,就算她什么都不做,秦恭也一定能挺过去。   只是,怕是真的要像之前那大夫所预示的那样,废了。   “找些酒来。”苑如的主意极为简单,之前她就曾用酒将差点去了阎王殿的秦恭给拉回来,这一次,她就不信,拉不回第二次。毕竟,她如今酿的酒里,灵气比之前有的酒,更浓郁了些。   “酒?”秦大不解。   “用酒擦拭他的身体,可以降温。我之前曾用此法为秦将军治伤,也让他退烧。”   “是吗,太好了。末将立刻就去准备。”边说,人已冲了出去。不过片刻功夫,便担了一担,三坛一叠,共六坛酒过来。   苑如也不在意,只是看了一下屋里,“你替他擦拭,还是我来?”   秦大脸僵了一下:“还是得麻烦夫人了。”   “那么,请所有人出去,门窗关好。”   “好。”   秦大出去,所有人也全都躲得远远的,只苑如一人在屋里。酒,她换成了空间的灵酒,但也极为节省,只用在伤口上。至于别处,她则直接用秦大拿来的酒。   她还给他喂了一些,当然,不是酒,而是果汁。   灵气不能包治百病,但让人更有生机,温养身体却是一定的。且效果极快,根本灵气的多少而有区别。   她没想她这些事情一做完,他立刻就活蹦乱跳,只想着,让他活着,让他活得更……更好一些。不像上辈子她知道的那样,明明有着高贵的身份,却没个人样。   一遍一遍的给他擦试,温度也随之起起伏伏。时不时的喂些果汁……到了后半夜,他开始□□呓语,嘴里乱七八糟的说着胡话。   一会叫苑如,一会儿无尘,一会儿叫妹妹,一会儿叫皇上。苑如十分好奇,他到底陷入了怎样的梦境。竟是这么错综复杂。   直到天快亮时,他才将将睡去。幸好,温度也终于降了下来!   天方亮,大夫又来把脉。把完脉,一脸庆幸道:“秦将军的烧退了,这命是保住了。只要他醒过来,以后好好调养,是能恢复的跟常人差不多的。”   说到这里,大夫也有些遗憾,一位国之的栋梁,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,却只能勉强跟常人差不多……这是多么人唏嘘的事情啊!   可惜,可惜了啊!   关心秦恭的人,暂时还想不到这些。他们只为了他活下来而感到高兴!   然尔,这高兴只维持了两天。   因为,秦恭,一直醒不过来。   第一天,大家还只以为是伤后虚弱,他要多睡睡,也是正常的。   然后,第二天,一天过去,他依旧未醒。这下,大夫就急了:“这若是一直不醒,可就麻烦了啊!”   一个人,不能吃不吃喝,再加上不能动,也不清醒……那跟个死人有什么区别?   本来松了口气的人,心再次提了起来。   秦恭的那两个朋友也是来了又走,走了又来。来来去去,好不忙碌。   转眼七天过去,新皇登基。秦恭依旧还没醒……每天,都只是用各种汤药撑着。皇宫里也赏赐不断,什么千年人参,千年灵芝……一股恼的往这里送。   七天过去,秦恭身上的外伤除了那最致命的一剑外,其他的全都好透了。   将军府也从原来的门庭若市变成了门前冷清。府里的那些人,也人心浮动。   “夫人。”秦大这一日一大早,又早早的来给苑如请安,顺便接手苑如的工作。让苑如去吃点东西,休息一下。   “有事?”   “夫人,府里最近有些乱……您也知道,我就是个粗人,实在理不清这些。故而,想请夫人帮忙……管一管府里。”   苑如诧异,“府里,不是没什么事么?”就一个主子,没什么勾心斗角,也没有利益冲突,哪里能有什么事来管?何况,这里不是有管家的么?   “都是些琐事……”秦大也有些不好意思。但是,老管家老了,又因为将军的事,差一点就一蹶不振。整日里哀声叹气的,只管向神佛祷告,却实在管不了事。   他自己也不想管这个仆人多做了两件事,那个仆人偷了懒之类的事情。虽然,主要的原因是,他的精力全都在将军以及军部上,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管这些了。   苑如想的却是,男人们果然都是大男子主意,不爱管后宅的事。   于是,她并没有多想,便同意了。“只是,我也是第一次管这些,若是不妥,还得请你帮衬一把。”   “这是自然。”秦大长长的松了口气。   “如此,你还得给我找个对这府里十分了解,且比较公正的人出来帮我。”她没有管过家,她但见过楼子里的妈艰管下面的那些姑娘。不外是恩威并济罢了。   恩,她于他们暂时没什么恩。何况,她也没那么多时间跟他们绕圈子,所以……   “您说得是,末将立刻去找人。”   秦大找来的是一个张姓嬷嬷,四十岁上下。干净利落,一看就是个精明人。来见苑如,也没有什么情绪,对着秦大什么态度,对她也是一样。   “奴婢见过夫人。”   “张嬷嬷不必多礼,我不过是秦将军请来暂时的管事,你并不需要如此。”至于将来,那就等将来再说。   “是。”   “如今将军府正是多事之际,实在容不得后院再乱。秦大既然将你找来,想来是信得过你的,如此我也不多言。只一条,但凡惹事生非的,问题严重者,一律发卖掉。剩下的,就把他们全都拘起来,除了平时做事外,让他们抄些佛经,为将军祈福。不会写字的,让他们念。莫让他们闲下来……”   “夫人此举甚是高明,奴婢立就去做。只是,将军府里人多口杂,这些卖出去的,是不是要处理一下?”   这所谓处理,苑如居然明白了。那是要把卖出去的毒哑了的……   “你看着办吧。”   她可从来都不是好人来着。   “是。”张嬷嬷直到此时看向她的眼神,才带上些敬服。听秦大的口音,这位就是他们将来的主母了。他们这些听命做事的人,不喜欢上面有个太狠的主子。可也不喜欢主子太软和……有的人也许会想要欺主,想要拿捏主子。可他们都不想想,这是什么地方。   而这位主子,够狠,却也利落。有善心,只是对于犯事者,绝不容情。且对于事情,张驰有度,不紧抓权……到是当家作主的好主母!   如果苑如知道张嬷嬷这么想,她一定会偷乐的。她不过是照葫芦画瓢罢了! ☆、第66章 同道   还没有成亲,可苑如已经成了将军府的女主人。   所有人都称呼她为夫人,所有问题,大大小小,全都要问过她才施行下去。她初始的只掌个大方向,其他不过手的想法,完全坚持不下去。   秦恭依旧昏迷,所有的大夫全都束手无策。大夫们全都走了,到是宫里又派了御医过来。可惜,依旧是一样的。   苑如便干脆的搬到了将军府,再不提离开的事。   有的时候,她也回过头来想一想。每一次,她在买屋,或是到一个新地方之后,总会有很多的计划。给她自己,给无忧、无尘置家业,计划到他们将来十几年,二十几年后的生活。   可似乎,每一次都是虎头蛇尾,不了了之。   命运好似一只手,以千奇百怪的手段,将她依旧推到了长安城来,与这个人,再一次住到了一个院子里。与前世不同,前世,他们并不相识,却同住在那腌脏之地。今生他们相识,互有情意,共住将军府。   命运如此神奇,有些许不同,却又如此雷同。   秦恭昏迷不醒后的半个月,皇上下旨,封秦恭为忠王。上辈她不懂,这一次她却懂了。忠王只是一个封号,却没有品级。   不像那些皇亲,或郡王,或亲王,那代表着地位,这忠王的封号,却只是个虚衔,除了彰显帝王的恩宠外,再无半点用处。   如果秦恭尚能领兵,再有这忠王的封号,那他必然势如中天。可惜,他到现在,还是生死不知。   “夫人,宫里的人送了药材过来,这是清单……”张嬷嬷拿着一长串的单子过来,脸上有喜,更多的却是忧。   是人都知道,这么躺着一动不动,那就是活死人。说不得什么时候一口气不上来,侍候的人不经心,就死了。   “人参可多?”如今秦恭只靠着参汤续命,所以,旁的都不那么重要。   “多到是多,可千年的却是没有了。只百余年的……”   “将年份长的全都送到我房里。”   “是。”张嬷嬷去办,苑如则开始替秦恭擦洗身体。这事儿本来是秦大做的,可从前两天开始,秦大一碰到秦恭,他便全身抽抽。当时秦大大喜,连忙找了大夫来。本以为他会就醒过来,哪知道,秦大一离开,他便又没反应了。   而他依旧没有意识,不知疼,不知痒。   抽了有半个时辰,最后终于停了下来。   从那时开始,这替他擦洗的事,便落到了苑如身上。因为所有人里,只有她动手,他才不会抽抽。   苑如思前想后,找了各种原因,最后觉得,大概是灵气的原因。   她身体里有灵气,虽然极少,却是实实在在的有的。比这天地间自由的灵气多,比那些酒里的灵气浓……而她虽然修炼出灵气,对之掌控却不够。时常有灵气会从身体里逸出来……在她碰触他的时候,便有灵气渗进了他的身体。   这灵气对他应该是大有好处的,而他……即便是昏迷,应该也养成了一种习惯。   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,并没有人能明白,但苑如接手之后,他的确没有再排斥。而且,在大夫的确认下,他的生机,也的确维持在某个度上,暂时只要有足够多的人参,他的性命,该是能保住的。只是,如果他一直不醒……便是活着,也只是如今这般的活死人。   可惜,年份长的好参并不易得,宫里为表恩宠,赐了许多参过来。可也只是最初一支千年人参效果最好,后面的便参差不齐。苑如欲送进空间里养一养,养出些灵气了,再拿出来用。   “夫人。”秦大依旧在边上帮忙,对于苑如,由心的尊敬着。不再是因为之前的那种,她会是未来将军夫人而起的敬,是发自内心的。   苑如看得出来,可惜,她并不觉得多高兴。   “开始吧。”其实苑如一个人也能做,但毕竟没有真正成亲,还是带着个人在边上好。于是,秦大负责倒水兑水,偶尔帮着拧一拧毛巾。需要替秦恭翻身的时候,也由他动手。苑如只负责擦洗。   待到擦洗结束,秦大突的凑了过来,小声道:“夫人,孔圣明老先生被囚了起来。”   孔圣明?苑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,这人是谁?   “孔夫子,孔老。”秦大立刻给她解释。   “孔夫子?囚?谁囚他?为什么囚他?”苑如惊讶,在她的记忆里,孔夫子应该是孔策,也就是现在的皇帝的亲信,孔策都要称他一声爷爷的。这才多久,皇帝还在,谁敢囚他?   “是皇上。”秦大更加的小声:“听说,皇上把之前知道他过往的人,杀的杀,囚的囚……将军这样……”说到这里,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愤恨:“末将请人将宫里赏下来的那些药拿到外地去找人看了看,里面……里面都掺了东西。”   苑如愕然,十分难以相信。“他们之前不是还……”   “狡兔死,走狗烹罢了。”猛不丁的,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。正是那日见到的两位公子里的一个,那个相对文雅的那个。如今苑如到是知道,他姓符,叫什么,她却不知道。在将军府里的常客。秦大称他为符公子。另一位姓刘,被称为刘公子。   “符公子。”苑如替秦恭将衣服系好,这才转身。略微行礼,便移到一边。   “我找了个大夫,在外面。”符公子只是在床前立了一会儿,便移步离开,“他的医术极好,比宫里的御医强的多。有他在,大哥一定会好的。”   苑如只是点头,那符公子便大步流星的走了。没有要送,也没有人在意。秦大将大夫请了进来,这人是个青年,看着玉树临风,仙风道骨。看到苑如时,微微一怔,便移开了视线。   苑如看到此时,也是一怔。不是因为相识,而是因为……这人给她的感觉,很亲切。就像每次修炼时,对那些灵气时一样。这人,一身的灵气,若非天赋异禀,那定然……也是修者。   一想到这个可能,她不由心头猛跳,又惊又喜。于是目光灼灼,恨不能就钉在那人身上。   那人却比苑如要镇定许多,只是一眼,便转开视线。替秦恭把脉,片刻便停。结论精简,只得两字:“中毒。”   秦大立刻激切上前:“大夫,求您救救我家将军。”   那人点头:“我既来,只要在我能力之内,自没有不救的。”接着开药方,针炙,按摩……药好,连着三碗灌了下去,到了天晚,秦恭居然便醒了。   秦大狂喜,差点跳起,将屋顶掀翻。苑如也喜,终于好了。秦大差点给他磕头,那人却将他扶起:“我不过本份,若非这位将军之前被这位夫人所养护,怕也撑不到我来救他。”   秦大怔了一下,又转过头来,给苑如道谢。   苑如到是受了,只是依旧看着这大夫:“大夫,我可否讨教讨教。”   “求之不得。”   秦大看不明白了,却懵懵然的觉得,这两人看起来,竟有向分相像。分明长得完全不同的人……他近乎本能的觉得,这对他家将军,是个很不好的事情。可是,他似乎什么也不能做。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,转头看向刚醒过来,连一个字也没吐,只睁了睁眼,就又睡过去的将军。还是什么都没做。   苑如与大夫来到院子里,院子里有一石亭,石亭里有石凳石桌。着人上了点心、茶水。二人分东西坐下,苑如以地主之位招呼于他。   “不知公子尊姓大名。”   “我姓药,夫人叫我药三就好。”只有两人,那人之前那仙风道骨之态敛了许多,看向苑如的眼神里兴趣满满,“你也是修者吧?”   苑如点头:“是。”   “哪门哪派的?”   “逍遥派。”   “?”药三眉拧了拧:“没听过。”   “一个不世出的小派罢了。药公子怎么会在世俗行医?”   “我本出自医药之家,修行不过是机缘巧合……不过,如今修行之路艰难,拥有修行资质的人更是少……我在世间行走了几十年,也就只碰上你一人……”说到这里,他的眼睛一亮:“说起来,你也是一人吧?屋里那人虽然资质不错,也得你灵气蕴养,但他本身并没有修行。我听他们叫你夫人,可你分明就还是处子之身……你是准备嫁给他,让他陪你一起修行么?”   苑如愣了下,她并没有这样的想法。也想不到这些。她甚至不知道修行还需要资质这事……她以为,是人人都可以的。她还想着,等无忧无尘大了,可以喝酒了,也问问他们,看他们要不要修行的。   “要我说,你也别再在他身上花费时间了。不若与我结成道侣如何?”   苑如花了不短的时间才将他的意思弄明白。旋即笑道:“难道,你四处行医,为的就是寻找一个合适的女子,与你结为道侣?”   “这的确是主要的原因。你知道,我们这些人,性命久长,长个普通人做道侣,那便注意要黑发送白发……有情必然情伤,无情不若没有……”   苑如因为话而有些恍惚,性命久长?是不是说,也许有一天,她还活着,可身边的人一个个全都死了?她的家人,秦恭,无忧无尘……   想到这些,她生生打了个冷颤。不行,她怕是受不住那样的悲伤的。 ☆、第67章 委屈   秦恭醒了过来,虽然整个将军府里,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她跟秦大两人。连无忧无尘都还被瞒着……但他确实一天天的在好转。   身上的伤是早就养好的,那毒一解,虽然依旧虚弱,却也再无什么不妥。甚至因为苑如天天跟他一屋待着,还随时在修炼着,引得那屋里灵气充盈。使得他的身体虽弱却不虚,生机反而更强些。   吃好喝好,半个月后,便恢复了健康,再无半点不适。   苑如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瞒着这样的大消息,却不得不因为这样的理由,而依旧留在这里。每天大多数时间都还是待在他的屋子里。   而最近,她跟那位大夫反而熟悉了起来。那大夫一直留在将军府里,苑如抓紧时间,从他那里了解一些所谓的修真界的事情。顺便,也跟着他学一些医理。   修炼时,很多东西都涉及医理方面。以前的一些问题,也在跟他交谈中,豁然开朗。而她与这位药公子的熟悉和大时间的交谈,让一直装病不出的秦恭看着很不爽。他觉得,他必须做点什么。   这一天,苑如跟药公子在院子里聊完,送药公子离开之后,就被秦恭着秦大找了去。   “秦将军,您找我?”苑如到他房里,屋里门窗关着,有着淡淡的药香。他半卧在床上,手边一本书。秦大在她进来之时,就出去了。此时屋里,只他们两人。   “苑如。”秦恭坐直,目光灼灼的看着她。从他醒来,秦大就将苑如所做的点点滴滴全都跟他细细说了。他心中感动,更是激动。患难才能见真情,在他这样半死不活之时,她对他依旧不离不弃……这样的一份感情,他如何能不珍重?不在乎?   “将军找我来,可是有事么?”苑如可没有那么多想法。   “唔,我听秦大说,无忧进了龙华书院?”   “对,龙华书院。怎么,有问题吗?”一涉及到孩子,苑如立刻紧张起来。   “这书院本是没问题的,但是……这书院里的大多学子都是皇室子弟。那里出来的学子,也多会成为天子近臣。无忧跟今上……”秦恭皱了皱眉。他不习惯背后说人坏话,尤其那个人还是当今皇上。但是,他却有些后悔了。先皇虽然也有诸多不好,可今上这才登基,居然就迫不及待的诛杀有功之人。而表现出来的理由,让他根本无法相信……   当今上还是孔策的时候,他觉得,他是个极不错的孩子。有勇有谋,忠肝义胆。只因为登上那么位置,就变了个人?又或者,他从一开始就是在装?他是不信的,无法相信。   苑如也想到了今上将孔夫子囚了起来的事,还有给秦恭下毒的事。想到无忧也曾见到他落魄时的情景,心一就提了起来:“那,那怎么办?我们要离开吗?远离长安城……”   秦恭高兴于她用的是我们这两个字。却又苦笑,若是能那么容易远离,他又何需现在还窝在这小小的卧房里。   “且看着吧。我总是不信,今上会是那样的人。”于其说是信了今上的人品,不如说是不愿承认他的眼光差至此,便是他的眼光差了,还有孔老呢!那样睿智的一位老人,一位智者,难道他也老眼昏花了?他好歹教养了孔策四五年,从一点点的小娃娃养到这么大……就算再老,这么久也该看明白的。   那你想跟我说什么?苑如的眼神清晰的表达了这个意思。   秦恭微敛了眉:“我是想请你,回头问问无忧。看最近在学院里,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消息。”   “好,我会问他的。”顿了一下,又问:“唔,有没有什么重点要关注的?”   “宫里,看今上身边,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人。我很好奇,这所有的一切,是今上自己的主意,还是有别人刻意挑唆。又或者是……”孔策已经被人控制住了。这一切,不过是别人借他的手而为。   他醒了,这些问题,他自然是要弄明白的。他的伤为救孔策而伤,他不悔。可是,那要他命的毒,他却是不甘心的。   对方的作为,他到是理解的。只要他死了,那兵符就会被光晚正大的取走。所以,他不能死。但又不能醒!君命不可违。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若是皇上开口要兵符,他依旧得上缴。   他不愿,至少不愿这样莫名其妙的上交。所以,他也不能醒。就这么一直昏睡着就好!   “我明白了。”苑如虽想不出这里面的种种因由,可无忧曾说过。秦将军是值得相信的,也许他的大忠大义会高于小情小爱。但是,他是不会伤害他们一家的。有什么事,如果他护不了,或是没力护他们的时候,他会跟他们说清楚。然后,送他们离开。   苑如是相信无忧的!   “对了……”秦恭看着苑如,欲言又止。   “怎么?”   “苑如,你,可愿意嫁我?”   苑如眨了下眼,考虑自己是不是需要羞红了脸。犹豫了一下,决定还是算了。“自是愿意的。”顿了一下又道:“如今不嫁你,怕就嫁不出去了。”她照顾他这么久,见过多次的他的身体。不嫁他还能嫁谁?凭谁知道她与他这样了,也是不会再娶她的。   势力比他低的不敢,比他高的不屑。   “那……如果要让你受些委屈,你,你可还愿意?”   “委屈?”苑如脸色微变,心上也狠狠的被重锤了一下:“秦将军,我有两个孩子,他们都很乖巧孝顺,我将来也是有依靠的。所以,并不是非要嫁人不可的。若是秦将军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,小妇人只会恭喜将军。”但让她与人共侍一夫,并且还是做妾。她是决计不愿的,谁也不愿,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将军,便是帝王的妾,她也是不屑做的。   与药公子交谈之后,她终于对自己的存在有了个更客观的认识。   他们这些人,叫修真者。达到一定实力之后,便成了修仙者。   她不知道什么叫修真,但仙字却是明白的。   她先是长长的松了口气,从得到这空间开始,虽然帮她良多,让她有了自信,敢于舍弃所有伤她的人。可她心里依旧有一些忐忑的。   有大神通的存在,可能是神仙,却也可能是鬼怪。以前,她便是极力的认定它是仙家宝贝,心底却压着万一是什么吸人精魄的精怪可怎么办的一担忧。   此时,有了从药公子那里得来的些许见识,到是让她确定了,那果然就是仙家宝贝。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。   于是乎,她放心了。心底到是真正的有了底气。   再加上,跟着药公子学了许多医理,原来的什么经络,什么穴位之类的不甚理解。如今虽不精通,但也茅塞顿开。修为不说一日千里,却也比以往进步许多许多。   种种加在一起,已让她有了修者的傲。不屑与人共侍一夫!诚然,本来,她也没这样的心思。虽然这在这世间十分常见,十个女子七个都是妾的年代,她这样的想法,颇有此惊世骇俗。   但这已是她所能坚持的极少的一些原则,因此,必定将坚持下去。   这么想着,她面上也越发傲然,“明天,我会带着无忧无尘搬出去的。”   “不是这样。”秦恭万没想到,他一句话,竟惹得她如此不高兴。连连解释:“没有更好的人,只有你。只是……名目上要委屈你。”   见苑如依旧不看他,立刻解释的更清楚:“我是说,如今国丧,我们办不成婚礼。但有一种情况,却是可以的。那便是将死之人,用红事冲喜。这样,我便可明正言顺的娶你过门。只是,你却是要委屈些的。”   好似古井突然汹涌,似枯木突然发绿开花。苑如的心时起时落,空空荡荡,悬得难受。努力的瞪着他,却又羞恼。   都怪这人说话不清不楚,才让她如此失态。都怪这人,让她错想了,才会如此……   “苑如。”秦恭此时心情却突的好了。   苑如头低得更深:“恩。”   “你刚才……可是醋了?”   苑如脸猛的白了一下,抬头快速的看了他一眼,又猛的低下。这一下,不用半点伪装,从耳尖到脸颊,全都红透了。不是羞,而是恼的。   虽如此,她却没有逃。没有想要甩手离开,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。   而下一瞬,秦恭猛的将她揽入怀中:“那,之前的事,便当苑如默认了?”   “……”的确是默认,对于这个问题,她还是默认。   从药公子跟她说要结成道侣之事后,她便考虑过。孤孤单单一个人,像个游魂一般,游荡在这世间……她是不愿的。如果只是那样,她何苦重活一世?   她本以为,便是有了这空间,她有了自保的能力,有了空间里的果子粮食,酒水等物。让她衣食无忧,让她可以活得更好。可即便这样,也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世,百年之后,重新尘归尘,土归土。   可药公子提醒了她,她不得不考虑。她是放弃修炼,做一个普通的人。有血有肉,有爱恨离别,有哀乐病伤的人。还是让她在意的人,陪着她一起。不管将来如何,总有一个人陪着她。不孤单不寂寞?   当然,她最在乎的是无忧和无尘。但他们两人还太小……也许无忧已经不能算是小孩子了,可关系到这样的大事,她总想等他再大一些。等他更明白,什么是人生的时候,再问他。   无尘更不必说了,那么,就只剩下秦恭了。   秦恭可以修炼,药公子说了。他找了几十年,秦恭是唯一拥有修炼资质的人。他曾说过,如果她不准备将秦恭带进修行之路。那么,他来。收作弟子,也有个伴。   这也是为什么,明明秦恭的病已经好透了。他却依旧没有离开的原因。   “太好了。”秦恭将她拥得更紧:“那我立刻让人去办这件事。只是,必然要委屈你的。”   “不委屈。”她现在本就是顶着个寡妇的身份,嫁给忠王,以正妻身份入门。不管是不是冲喜,都足以让所有人羡慕的。   “谢谢你,苑如。” ☆、第68章 前因   皇帝赐婚!虽然大家都知道,这是冲喜。可加了皇帝赐婚圣旨,对苑如的闲言碎语,便也就只能偷偷摸摸的说了。   因为冲喜,所以时间极紧。圣旨是在秦恭说过那话之后的第七天到的,而婚期,定在圣旨到后的第九天。刚好是九月初九……这个日子占了两个久,亦取九九(久久)之意。   苑如不觉委屈,对于她来说,成亲只是个仪式。仪式是摆给别人看的,证明她是光明正大,明正言顺的,规规矩矩的嫁过去的。容不得别人一句闲言碎语的,合法的婚姻。   许是前一段婚事的原因,她对于这个,真的非常在意。   而苑如,也在八月最后一天,离开了将军府,回去备嫁了。   婚礼的那一套东西,从头到尾,纳采,向名,纳吉,纳征,请期,亲迎。半样未落,只是所有的一切都特别紧。也因为太紧,未免别人轻视了她,秦恭让人把一切都办得大张旗鼓。   也因为如此,虽然最初尚有些人说些怪话讽刺,到了后面,却已然羡慕嫉妒了。   从秦恭得胜归来,便不知被多少女子惦记。可惜,还未能去谋算,便一伤不起。后来封了忠王,更是不知多少人暗自叹气,只怨他是个没福的。   便是如此,也依旧有人未死心。便是一个冲喜的名头,在最初亦不知多少人削尖的脑袋想占了去。只秦恭手段了得,心想事成。   而此时,见识了这一翻高调,更多人又开始打起注意。   冲喜的新娘,再如何总是落人口舌。再一打听苑如的身份,众人更是多了话题。一个村姑,一个寡妇村姑,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村姑。   这样的人,如何能配得上忠王?   众人不由多想,定是因为忠王昏迷,不能主事。受了奸人陷害,才娶了这么个破落户。只要忠王清醒,必定立刻休妻。   不,不对。有圣旨在,休妻定然是不成的。那么,娶平妻,纳良妾……这些就成了必然。   这些自以为想得明白的人,便在苑如还未嫁时,便打起了这些注意。   这些苑如都不知道,她此时正在哄无忧无尘。   两个孩子都是敏感的,尤其是无忧。当初他一力促成她与秦恭的婚事,事到临头,他却又后悔了。生怕她嫁了人,反而分薄了她对他的关心爱护。   无尘简单的多,只是本能的感受到了无忧的不安和恐慌,便也跟着不安起来。   “你们是娘亲的儿子,永远都是。”   “娘亲以后也会有别的孩子的。”   苑如失笑:“娘亲也还有无尘呢?无忧不是把无尘教的很好?若是娘亲以后有别的孩子,还是让无忧来教导他,好不好?”嫁了人,有了夫,再有子,这是很自然的事情。活了两辈子,能有个孩子,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。   “真的让无忧教??”   “自然,无忧是他的大哥呢!无尘,是不是?”   无尘立刻用力点头:“哥哥,大哥。”   无忧心情方霁,也露出了笑颜。   就在此时,外面白富突然来报:“夫人,外面有位小公子,说是夫人的家人,听着夫人大喜,特特前来祝贺。”   “小公子?”苑如先是一疑,随即一惊,接着便是一喜。“难道是……”立时便对白富开口:“快请。”   到是无忧眉拧了拧,显然,他也是想起来,会自称是娘亲家人的小公子,的确是有那么一个。可是,经过后来种种,他对这个本来很是亲近的人,很是不满的。   “娘亲,你现在正是待嫁,不宜见外客。您在这里安心歇着,我去前面见见。若真是,真是正宵舅舅,我再引了来见您。”   苑如心中正激荡混乱,听他这话,立时点头:“好。”   不一会儿,无忧怵着一张脸,领着人过来了,果然是正宵。   此时的正宵一身朴素,脸上满是沉重风霜,眼底带着凌厉,看向她时,却满是惊喜和温情。虽才短短一年未见,却好似长大了许多许多。   想到母亲离世,想到父亲略显懦弱的性子,苑如大抵也是猜到。那个家,是靠着正宵支撑的。生活的压力,逼得他不得不快速成长,容不得他还做原来的懵懂少年。   “正宵。”时隔这许久,再见亲人。苑如心头颤动,身更颤。猛的站起,却颤得她连迈动一步的力气也没有。只颤着音,哀哀的叫着。   正宵到底是男孩子,直扑进苑如怀里,抱着她便痛哭出声。可叹如今的他比苑如生生高出一个头来,却哭得像个孩童,连无尘都不如。   姐弟两哭了一气,终于在无忧的劝解,无尘的陪哭下,平静了下来。   方才说起当年的种种,别后种种。   只听得苑如肝胆俱裂,恨不能转回过去,生撕了那些小人。   那事情竟是坏在大伯母和表姐身上。   原来,大伯母想将她的无忧无尘卖出去,却被苑如一再拒绝。又因她及她女儿几次被苑如痛打,奚落,于是怀恨在心。   后来,竟联通了一个江湖卜卦之人,用了手段,找到她娘。   说她早已身死,身上占着的是个害了她的孤魂野鬼。   本来,娘亲是不信的,可卜卦之人言之凿凿,对她的种种了如指掌。由不得娘亲不信!可便是如此,娘亲也只是生出些疏离之意来,毕竟,便是孤魂野鬼,也是她女儿的身子。   只那卜卦的三翻两次莫名出现在她面前,时不时的说些印堂发黑,鬼魅缠身,又说家宅不宁,害人害已之类的话。   三人成虎,一句话,便是初听时不信,可听多了,也难免会多想,会信。   尤其还有大伯母在一边。父亲生意出一点意外,她便神神叨叨的念叨。切菜破了口,她也神神叨叨的念叨。   时间一久,娘亲可不是就信了?   又恰好碰到她纵着正宵出城,差点出事。爹娘可不知道正宵身上有功夫,更是信得死死的。只当这孤魂野鬼,害了他们的女儿,又来害他们的儿子……   及至后来,他们要走,哪里又敢带她。恨不能离得远远的才好!!   苑茹听了,恨不得生撕了大伯母和堂姐的血肉。可到了现在,也只能悲哭不已。   对于家人的抛弃,她恨么?确确实实是不恨的,只是失望。两辈子不是白活的,也没有因为回到年轻时,便变了心性。这么多年加在一起,她此时年纪算起起来,已是一大把。看透了人间百态,看透了生死轮回。这样的抛弃,有什么值得恨呢?只是失望罢了。   失望之余,便也就收回了那些对父母的孺慕之情。   但亲人就是亲人,不会因为这一点点失望就淡薄了这份血脉。母亲去世,她只听着便心中疼痛难忍,见到这个弟弟,也由不得她不心酸,不抱头痛哭。   “娘,是怎么死的?”收敛了怒气,她又问。   说到这个,便是正宵也愤恨不已,咬牙切齿。齿间之声,呲呲作响:“那可恨的虔婆子。”   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   正宵恨了一声,终于娓娓道来。   却原来,这事依旧是坏在大伯母身上。   原来,虽然大家都是逃难。但有正宵在,他们家还算好过。手里也有些余钱……这便惹了大伯母的眼了。   及至回到村里,大伯母越发盯着他家的那些钱。可她父母虽然抛弃了她,等到平安了,也生出悔意来。于是便怪上了大伯母,原来不在意的一些便宜,让她占也就占去了。毕竟是亲兄弟家。也没便宜外人。可现在,他们便一点便宜不让她占,到后来,更是连门都不让她进。   大伯母哪里肯罢休。便生起了坏心。   回了一趟娘家,将她丧夫妹妹领了来,着她儿子将陆父给请了去,用了腌脏法子,让两人一处睡了。这还不算,一般人家碰上这事,自是遮着捂着。可大伯母是个浑人,当场就闹了起来,闹得人尽偕知,陆家的脸面都丢得一干二净。   陆母当时就被气吐了血。   大伯母还不依,非要陆父将人收进房,又狮子大开口,要他出彩礼钱。   陆父自然不愿,那寡妇便在他家门口又哭又闹,每逢有人路过,便四处说她与陆父床弟之事。   陆母好歹也是书香之门出生,生生气死了自己。   陆大伯终于狠起心肠,把那女人休了。   可恨的是,偏发生这些事时,正宵正好进了山里。本是为了打些猎物,让家里改善下伙食。结果就去了三天,便生了这样的事来。   等他回家,直接找了几个乞丐,将那女人拖到村里打麦场上,青天白日的只管弄她。反正是不要钱的,更不要脸面的……   村里人恨死了这搅事精,又是自己送上门的破鞋,谁也不管她。有那些无赖波皮 ,还会去掺上一脚。   等那些人放过她时,已然命休。   可便是这样,也换不回被生生气死的陆母的性命。   正宵也因此,与陆父生了嫌隙。去城里找自己家姐姐,却是人去屋空。他又哭了一回,悔了一回,却只得回家。将母亲后事办了,便四处打听她的行踪。   这一年里,竟是也不曾着家。   后来,还是秦恭递了消息给他,让他过来参加婚礼。   听了这些,苑如也跟着咬牙切齿一回,又痛哭了一回。   直哭得头发昏,眼发花,生生乱了气息,苦了心肺。   无忧忙忙的劝:“娘亲,明日便是喜日,万不可再哭了。舅舅一路风尘,还是让孩儿领他去梳洗,好好休息吧。”   苑如也是没甚精神,点头称是:“快去休息吧。” ☆、第69章 成亲   九月初九,大吉,宜嫁娶。   天未亮,苑如便已起身。虽然家小,可人却极多。喜婆是宫里的女官,伴娘是宫里的宫女,   皇帝亲赐。   一应成亲用物,比一品大员家的女子出嫁还要富丽奢华,贵重难得。   有人说,这是皇上对忠王的恩宠,忠王以异性得王号,不能再增恩宠,于是便施恩在他未过门的夫人身上。也有人说,那是因为皇上给忠王找了一个实在上不得台面的女子,见这女子实在撑不上台面,这才赐了这些,给她撑撑门面。   至于为什么皇帝给他赐这样一个女人?理由也是极好找的。皇上再恩宠一个人,也会防着的。且不见,那些助皇上上位的有功之士,死的死。禁的禁么?   再看这位,也是半死不活的活死人。怎么可能再给他一门显赫之家做妻族?更别说,这位还是贴身照顾忠王的人。忠王受伤之后,普通人不得近身的消息,外面还是有人传的。   终之,并无人会去想,这位村姑小寡妇会有什么过人之处。更无人猜想到,这件亲事,是秦恭费了多少心,多少力,好不容易才求来的。   而这些,对苑如来说,都没有影响。   她正沐浴梳妆,喜婆为她开脸。家中无长辈,很多需要长辈出面的事儿,都是秦恭专门请来的人,当朝宰相之妻,儿女双全,父母俱在的全福之人。   正宵又紧张又欢喜,在屋子外面来回的转,来回的转。他的姐姐,终于嫁出去了。还是嫁给他一惯敬重的秦大哥。   虽说,秦大哥如今……但他并不觉得,秦大哥会真的从此不起。他的秦大哥,一定会好,好了之后,爱他姐,重他姐。   吉时到,苑如被扶出房门,正宵弯下背,将她背起。他的脚步沉重,好似背起的是千斤重担,是他的人生,是他的全部。好不容易送到门口,八抬的花轿早已等在那里。新郎骑着高头大马……   看到新郎,众人愕然。不是说新郎已经快死了,成了活死人了么?怎么竟端坐于马上?还能来迎亲?   众人面面相觑,再细看,才发现,虽然新郎端坐,可脸色惨淡,精神萎靡。时不时的就要晃两下,每一次都险险的几欲掉下马背,当场落了面子。却始终未能掉下来。   苑如也意外,不是说冲喜么?他怎么竟过来了?这后面的事,他又准备如何解释?不过,此时此刻,已容不得她再多思。   花轿起,一路吹吹打打。到了半路,马上的新郎终于吃不住,早就备好的另一顶花轿也抬了过来。最后,竟是两顶花轿,只新郎待的那顶快一些,早早的便到了秦府,只等着拜堂。   而紧接着,便有人在暗传,“这位未来的秦夫人是个有福气的,看,这才刚要过门,还未过门呢,秦将军便醒了。虽说这身子是跨了,可到底是活了不是?”   “果然是有福气的,一冲就带来了喜。”   类似的话,很快就弥漫开来。在这一刻,大家都忘记了苑如曾经是个寡妇,也忘记她只是村姑……毕竟忠王醒了,还亲自上门迎亲。   虽说只是在门口转了一下,但他的态度却是明确的。他是承认这门亲的,对这位冲喜新娘,是爱重的。   这个女人从今往后,便是一步登天了。身份贵重,便由不得他们再欺辱了。   众人各有心思,此时却全都得压下来。   苑如的花轿到了秦府大门。秦恭早已待在那里,两个人扶着他。踢了轿门,将苑如迎进。拜堂……整个过程,秦恭一直被人扶着,眼看着随时都有可能倒下。却从头到尾都坚持了下来,关键的地方,一处未漏。   “送入洞房。”   随着最后一声唱喝,苑如被送进洞房。   秦恭只在开席时招呼了所有人一声,端着白水,以水代酒,十分笼统的敬了所有人一杯。便被扶回了卧室。   天下的喜房都是一样的,漫天的红,大红双喜字,大红的龙凤喜烛。大红的鸳鸯被,鸳鸯枕,大红的万福帐子……每一处,每一点都极尽了喜庆之能。所有的点滴,都能说出朵花来。   苑如顶着盖头,静坐床前。耳边听着外面吵闹喧哗,近前的烛火噼啪。神思却是一阵阵的恍忽,她,竟是真的嫁了。   喜婆在边上说着吉祥话,她却一句也没听进耳朵里。直到众人一声:“忠王爷来了。”她才猛的回神。却听着一阵凌乱的离去的脚步声,接着,便是一双红色绣龙凤的皂靴出现在眼前。   苑如一阵紧张,身子不自觉的颤了一下,又生生停住。   金秤杆伸到喜帕下,轻轻挑起。   苑如略微抬头,便对上一双如同星夜的天空般的眼睛,深邃,明亮。这双眼睛能容纳世间的一切,美的丑的,善的恶的。她的过去,或是未来的。这一瞬,她有一种他已将她看透,不论是她极力隐瞒的神秘存在,还是过去的肮脏不堪。但是,他便是知道了,也并不在意,他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,而是她这个人,是的。他有着如此广阔的胸襟。   从此以后,她可以试着信任他,他会值得她的信任。   “这是合卺酒。”不知何时,他的手里端来两杯酒,一杯被送至她的面前。   她红了脸,却不迟疑的接过杯子,两只胳膊挽在一处,各自饮尽杯中酒。至此,便算礼成了。   她心跳如雷,手脚冒汗,紧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。从未有过的羞怯,让她不敢抬头去看。只是直直的坐着,用力垂低着头。   秦恭看着她的模样,心中满足,口角含笑。轻轻坐至她身边,拉过她的玉手,轻轻摩挲,“苑如。”   “恩。”   “夫人。”   “恩。”   “为夫很高兴。”   苑如又低了低头,从耳至脸,俱偕通红:“我,我也很高兴。”是的,高兴。为两辈子终于正尔八经的嫁了出去;为了这难得的有情郎;为了刚才那一眼的所感所悟。她,高兴。   “我们安置吧。”秦恭本不是嘴花油滑之人,明说这些,已是极致。   苑如眼角一跳,头更低了些:“恩。”   秦恭并不如他表现的那么坦然,长这么大,这却也是他第一次。一侧身,将她抱起,平放在床上,他亦踢鞋上榻。勾下红帐,红帐翻滚,一夜的颠鸾倒凤,直至天明方歇。   ……   上无父母,不论是秦恭还是苑如,他们都是一人。苑如到是有老父在,可惜,他并不在。所以,苑如累极,便也安然的睡着。无需起来向公婆问安,这家最大的主子,陪着她睡着呢!   直到日上三竿,她终于睁开慵懒惺忪的双眼。不知身在何方,直到身边的人气息喷在她的身上,那双大手又开始胡乱的摸索时,她才忙忙回神。“你……”   成了家的男人,便不一样了。   这句话,苑如是极信的。她一惯觉得,一个人是不是长大,不在乎年龄,也不在乎他读了多少书,做了多少事。只看他是不是成了亲。   成了亲的男人,才是一家之主,才肩负责任,才真正的成为男人。而此时的他,必然会有所改变。也许细微,但他必须要改变。否则,如何维持这个家?   就像此时,哪怕他还未开口,她便已感受到他的改变,温柔了许多。   “还痛么?”   她的脸,瞬间通红。未等她垂下眼脸,已被他再次拉进怀里。挡了她脸上的灼热,更感受到他比她脸还热的胸膛。还有那激荡的心跳声,一下又一下,快又响,却莫名的将她心里的种种情绪全都压了下去。只剩下温馨,平静,安稳。   两人间气氛正好,却猛听屋外一阵吵杂脚步声,接着便是无尘一声脆叫:“娘亲,你在哪啊!”声音清脆,却似带了哭音。   苑如猛的一惊,方才想去。昨夜这两个小家伙独自睡,早上起来不见她,怕是要吓到的。   果然还是吓到了。   忙忙起身,穿上衣服,一转头,对上秦恭好整以瑕的,却欣赏的目光,脸又是一红。可此时到底与往日不同,狠狠的瞪了他一眼,转身便出去了。   秦恭在床上呵呵一阵浅笑。慢条斯理的起身,掀开被子时,看到床单上的一抹殷红,眼底又是一柔。   到了外间,苑如简单梳洗,便放无尘无忧进来,正宵到底懂事,有些尴尬,便守在外面。苑如领着他们到了正厅,才重新坐下。   无尘拉着她的手不放:“娘亲,你昨晚去哪了?我等了你许久都不见你回来。”因为昨晚等得太晚,所以,早上起晚了。   “咳!无尘啊,吃过早饭没?”   “还没有呢,无尘刚刚起来……”他嘟着小红嘴:“哥哥和舅舅都不让我来找娘亲。可是,无尘要和娘亲一起用饭才吃得饱。”   “那就一起吃。”   无忧无奈的抚额:“娘亲,你太宠他了。”   “呃。”苑如尴尬的笑了笑,她已经习惯宠着无忧无尘了。虽然他们一天天的大了,可让她突然不再这样,她自己反而不习惯。   “一起吃吧。”秦恭过来,将他们的话到是全听了去,“都是一家人。”以后,这两孩子都会是他的儿子。“不过,吃之前,你们两个得先敬茶。”   无忧立刻拉着无尘立在一边,恭敬道:“是。”   这些规则礼仪,前两天都有人专门来教过。   苑如和秦恭坐在上首,无忧带着无尘,丫环送上茶,两小跪下,接过茶水,高举过头顶:“请爹娘喝茶,请爹娘喝茶,请爹娘喝茶。”   “乖。”秦恭和苑如分别接过茶,喝了一口,一人给一个红包。   正宵也过来,却不是敬茶,只是冲着秦恭施礼:“正宵见过姐夫。”   秦恭也给了个红包:“以后都是一家人,不必这么生分。” ☆、第70章 进宫   都说嫁人,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。所以,定要慎重再慎重。   可惜,往往大多数女人都无力为自己选择投一个什么样的人家。在这一点上,苑如无疑是幸运的。   婚后的生活,外人看着,也就不咸不淡。尤其是,当第二天,便暴出刚有好转的忠王,因为贪恋女色,而再次昏缠病榻之后,不知多少人对她又是好奇,又是怀疑。   但在内,在家里。她的生活,却是无比的畅快自由。   秦恭因病,虽然只隔三差五才会“大有好转”的被扶着出来走走,晒晒太阳,可回到屋里,那便是个最正常不过的人。对苑如可谓爱宠之极,无所不应。   两个孩子,无忧每日里上学。早出晚归,也有人专门跟着。无尘在家里,秦恭专门找人来给他启蒙。   至于正宵,他却没有留在秦府。毕竟,说是一家人,到底两个姓。秦恭娶他姐,又不是娶她姐一家子。两个小的,挂着儿子的名,去了也就去了。他这个弟弟,有手有脚,还曾考过举试的,又怎么会跟来?   苑如问了他的情况,便将原来的住处给了他。至于以后的生活如何安排,由他自己决定。而苑如的生活,则呈现出一种流水般的顺畅及清幽。   所幸,激情这东西,从来不是她所追求的。骨子里,她便是一个传统的女人。上辈子的种种,到如今已然忘记的差不多。那些许的不安份,也因为两个孩子,以及幸福的新家庭而消散。   苑如一度觉得,人生若是一直这样下去,那么,便是不再修炼,这么简简单单的百年,也是极好的。   可惜,树欲静,而风不止。   腊月,身体时好时差的秦恭,终于大好了。然尔,所有人都心知肚明,就算忠王身体好了。他征战沙场的能耐也没有了。   皇帝也不会白养他,不能打仗没关系,那就管着些别的吧。总不能真当一辈子的富贵闲人。皇帝的钱,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。   于是,腊月初八,皇帝在分发腊八粥的时候,同时派了份圣旨到忠王府。宣忠王觐见。   元旦,国宴。苑如作为朝庭命妇,跟着忠王一起入宫,参加国宴。   这是苑如第一次出席这样的正规的宴会,只规矩,她就学了整整一个月。而秦恭对她的要求只两句话:“多听少看少说。保全自己。”   说这话的时候,他的语很是凝重。让苑如想到当初在关外时,他要上战场之前会对她说:“我先走了。”的时候的语气。   所以,在从府里出来,踏上马车的那一瞬,她就有一种,他们此去,乃是去打仗的。   他们到时,正是下午,傍晚时分。   太阳西垂,洒下一片金光,整个皇宫都显得出些庄严宝相来。这分明是染了不知多少人鲜血的地方,此时看来,像极了慈悲为怀的庙宇。   过了几个门,终于到了宫门。下了马车……在不远处,停着很多马车。每个马车角上都挂着人大大的灯笼,上面写着各府的名号。他们的灯笼上,就写着个忠字。   两人相携,入宫门,来到勤政殿。   国宴未开,他带苑如先来拜见皇帝。为当初的赐婚谢恩!当初秦恭身体不好,一直没来谢恩。   “臣秦恭,(臣妇陆氏,)叩见吾皇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   两人三叩九拜,山呼万岁。   “爱卿快快请起。”熟悉的声音,却完全不熟悉的语调。苑如便是再好奇,也不敢抬头,只是半垂着头,站在秦恭身侧,一动不动,努力做个木头人。   她的老实怯懦,让上面的人很是满意。   “忠王,今晚可要好好的喝两杯,待明年,再上朝为朕分忧……”   “是,皇上,臣遵旨。”   “说起来,我们也算是旧识,有旁人没有的君臣之谊,忠王到不必如此拘谨。”   “臣惶恐。”秦恭再一次跪了下来。苑如一看,立时也跟着跪了下来。   “唉,也罢。朕就知道……可没想到,连你也……罢了罢了。快快起来吧,朕以后不再说就是。”皇帝的语气很是无耐。而苑如不明白,他们到底在说什么。   她只是在秦恭起身之后,也跟着爬了起来。   他们才刚退到一边,便见一个太监急急的进来。只见这太监,面目无须,身材高大,一脸阴柔,左脸上一道鲜淋淋的鞭痕。一张口,带着些三分委屈,七分哭意:“皇上,七公主求见。”   七公主三字一出,皇帝的气息也跟着一乱。   这让苑如不免好奇,这七公主到底是个什么人物。   不待苑如多想,也未等皇帝宣昭。一个一身麻衣的公主,手执长鞭,一脸凶相的冲了进来。进来,也不参拜,更不行礼。昂首立在殿前,直视主位。   苑如赞叹一声:好大的胆子!   再略掀了掀了眼睑,打量那公主的脸。却惊讶发现,这张脸,竟是见过的。再细辩她的声音……当下确定。可不是见过的么?   扭头看了下秦恭。她记得,当日他又背又抱的,可就是这个七公主。这么一位尊贵的人物,被他这么又抱又背之后,居然没有缠上他?再一想那晚的事,抱过背过这位七公主的也不是秦恭一人。想来是特殊情况,女子闺誉之类的,也就不必在意了。   只是,她尚记得,那晚的她,哪怕有些落魄,也是骄傲尊贵的。哪怕她什么姿态都不去刻意的摆,也是让人不得不敬着的。可现在,她哪怕再昂高头,却依旧看出她的颓废之势。   “皇侄子,我听说,你准备将我送给孺王?”   “朕听说,皇姑姑本就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。如今国家需要你……怎么皇姑姑似乎不怎么愿意?”   “哼,谁不知道……”   “皇上。”不等那七公主再说,秦恭上前一步,打断他们的谈话。虽然失礼,可有些话,不适合他听:“臣妻头一次来宫里,臣陡胆,想带她去瞻仰一下宫里的辉煌尊贵。”   皇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,半晌才挥挥手:“去吧。”   “等一下。”七公主出声拦截。人也走到他们面前,手里的鞭子一下一下的拍击着手心,眼底带着倨傲打量着苑如。“你就是那个冲喜的小寡妇?”   “回七公主,臣妇确是目前的秦夫人。”对方的话不好听,可苑如连眉都没皱一下。有些东西本没什么,可你在意了,别人就能用此来攻击你。你不在意了,别人再如何想利用,也伤不到她半分。   寡妇,冲喜。这样的话,在苑如耳朵里,实在是算不得难听的。对于她这个人,也达不到侮辱的程度。   一拳打在棉花上,这让一向很是自得的七公主很是不满。复又不屑的将苑如从头到尾看了两回,才更不屑的看向秦恭:“你就是为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,拒绝本宫?”   秦恭微微垂眸:“一切都是皇上的恩典。”四两拔千金,七公主再不满,这也是皇帝的赐婚。而现在的皇帝可不是上一任对她宠爱有佳的皇帝。这一任皇帝,对她没有半点感情,甚至是厌恶的,是恨的。   当年,皇帝的母妃,可就是死在七公主,和当时的皇后手里。逼得他的母妃惨后,舅舅一家几乎绝后……若不是他运气好,逃得一命……这样的皇帝,大权在握时,又怎么可能放过她?   只将她送给孺王,已经很便宜她了。   但是,不管皇帝如何恨她。身为臣子的秦恭还是不能不敬她,谁让她身上跟皇帝留着相同的血脉呢!   “好了,秦爱卿,你先带着尊夫人去御花园吧。时间到了,就去同庆殿。”   “臣告退。”秦恭立刻带着苑如退了出来。   远远的,苑如还听着那个七公主的怒骂声:“呸,什么东西,一个寡妇,一个废物,到是般配的很。”后面就不怎么清楚了,但依旧还能听到一些,什么:先帝尸骨未寒,你就迫不及待的要赶尽杀绝?别忘了,我是你亲姑姑,你就不怕天下人齿冷……之类的。   苑如头一回觉得,皇家的人,一点都不高贵,不让她羡慕。   “我没有。”   “啊?”苑如莫名的看向秦恭:“什么没有?”   秦恭见她不解的脸,不由微微的勾了勾嘴角:“没什么。”   苑如被他这么一笑,反而明白了。他在说,他跟那位七公主没有什么事情。脸猛的一红:“我知道。”顿了一下,又回了一句:“我相信你。”   不只是因为上辈子他曾做过的那些,还有这辈子,她与他相处之后,所感受到的点滴。他是言出必践的人,他说他只娶一人,那就只会娶一人。对别人如此,对自己更是如此。他若爱了,那便是一生一生,再无更改的可能。所以,她信。   秦恭只看了她一眼,唇角微勾,手抓着她的手,静静走在宫道上。   前面有太监领路,后面也跟着两个宫女。他们都没有打扰他们,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。   皇宫果然是金壁辉煌的,这会儿太阳里添了些红色,让这一切透着种神秘之色。可惜,现在是冬天,大多美景都不复见。她能看的,也就是房屋石阶,树枝假山……   到是御花园里,有一个梅花林,竟相绽放,雅香悠远,很是独领风骚。可惜,因为那边风光独好,人也泛烂,反而让美景失色。   “要过去看看吗?”   苑如摇头:“不必。”   话音刚落,便见梅花林那里,一个身着紫衫,手摇折扇,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奔着他们就过来了。   “咦,这不是忠王么?您可终于康复了,前两天皇上还说,要请你出山,带领我大明男儿,将南边那些逆贼给灭了呢!!” ☆、第71章 主   “这位,莫不就是皇上刚刚封的帝师,许大人?”秦恭站的笔直,如青松一般不可弯折,带着审视看向对方。声音里还着些许疑惑:“许大人果然简在帝心,这样的消息,大概也就只有许大人才能获知。吾等却是从未听过!”   所有人都知道,他的身体都毁了。别说打仗了,平时稍微累一些,便需要休养个两三天。如何能再带兵杀敌……这人的话,纯粹就是嘲讽他。   “忠王这话真让许某无地自容,谁不知道,忠王与皇上君臣一心呐~~”一心到,明明还有救,却非要让御医一拖再拖,手到差点就救不回来的时候,才放过他。   许大人眼底闪过一丝恶意,当这些力挺小皇帝的人全都死光了,看小皇帝还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。   “如今谁又不知,许帝师才是皇上最依重之人。对许帝师简直是言听计从。”秦恭眼底闪过一丝杀意。如果不是他,那些人又怎么会死,孔老又怎么会还在天牢里受苦。   只是,他一直找不到,他是如何控制皇上的。更担心,一旦伤了他,皇上也会出事……否则,他早就把他拿下了。   许帝师看出来秦恭想杀他,可是,谁让他得皇帝的信任呢?谁想动他,谁就得死。所以,他有恃无恐,他得意嚣张。   “忠王真是慧眼如炬!”一点都不客气,仰天一阵大笑。停歇之后,视线便落在苑如身上。   苑如猛的一颤,往秦恭身后躲了躲。“忠王妃与忠王,还真是相配的很!哈哈哈……”一边仰头大笑,一边离开。   秦恭气的咬牙切齿,却又担心苑如。   苑如不是胆小之人,从进宫天始,她虽表现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妇,可那些全都是装的。从皇上到七公主,她一个都没怕。却在看到姓许的第一时间,她整个人就僵了,连气息都乱了。此时,更是真真的害怕!   “苑如,别怕。有我在!”顾不得这里是御花园,直接将她搂进怀里。轻轻顺着她的背,小声哄着。   直到许久,苑如才缓过来。轻呀了一声,眼泪差点就蹦出来。   “别怕,我在。”   “秦恭。”苑如深吸了好几口气,才慢慢缓过来:“秦恭,要对付这个人,只有一人可以。”   秦恭怔了一下,半晌才道:“谁?”   “药大夫。”   “大夫?”   “对,只有他。”苑如肯定以及坚信。这个人,分明就是上辈子丢失了玉如意的人。在玉如意失踪之后,这人生生屠了楼子里一半的人。那种疯狂的模样,她永远都忘不掉。   所以,只一眼,属于她骨子里惊惧害怕,便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。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,又想到,她得了那玉如意这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。一旦被人知道了,这人说不定就要来杀了她。   而这人,她也感觉到了一些灵力。确切的说,那不是灵力,而是一种与灵力相斥相反的灵力。她想到药公子所说的邪修。   邪修同样也是修者,但是,他们修炼的方法走的是捷径,歪门邪道之类。他们不惜为祸人间,更时常杀人夺宝。   苑如如今身怀重宝,她不知道,对方是不是能一眼就看出来。但一旦发觉,对方肯定就会想办法来杀人夺宝,不折手段。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生活,就可能毁在他的手里。   所以,只能找药公子来帮忙。   她听他说过,遇邪魔,人人得而诛之。   “好。我会找他来帮忙。”秦恭是怀疑的,他不明白,为什么苑如只看对方一眼,就找到了能制住对方的人。他的人查了几个月,也没查出他的底细来。   只是,他一惯是知道,她身上的秘密的。就好比当年的那坛酒……他只是一点不在意罢了。可刚才,她对姓许的那样恐惧……只为这一点,他也要想办法,先下手为强了。   接下来的时间里,苑如有些心不在焉。被这个人刺激,上辈子的记忆时不时的冒出来。而她又忍不住的胡思乱想。   上辈子,这玉如意是这个姓许得的。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得的,据药公子说,这世上也有些很多古代修者留下来洞府。那些洞府里全都是好东西,也有一些外表着寻常,却很神奇的东西流落在民间。   所以,他四处走动。除了找弟子外,更也为了找一找奇遇。   这个姓许的,当初是在哪里找到的玉如意?是不是什么仙人洞府?还是纯粹捡了漏?他上辈子就是邪修,还是这辈子是?   她尚记得,上辈子,这人出现在楼子里时,也不过是个有钱有权有势人家的子弟。万不可能像现在这样,已经位极人臣了。   突的,一个可怕的想法闪过头脑。这个人不会也跟她一样,从未来回到过去的吧?   想到这里,她生生的打了个冷颤。   “冷么?”秦恭担心的捏了捏她的手,果然冰凉:“很快就结束了。”   苑如微微一笑,点了点头:“别担心,我不冷的。”   “忠王跟忠王妃,可真是伉俪情深啊!”七公主,依旧一身麻衣坐在高处,仅排于皇帝下一位。看到他们的小动作,眼底带过一丝恶念。   她有爱人,她以为那个男人会为她付出一切。可原来,一切都只是阴谋。先皇的死,有他的一份功劳。对她,从头到尾全都是利用。   可笑,她却为他推掉先皇替她找的附马人选。英雄威猛的大将军!   她收拾了心情准备嫁给秦恭,不论他死活,她都是忠王妃。他死,她大不了养几个面首。若活 ,也不错。她好不容易想通了,说服自己了。他却先一步娶了个冲喜新娘。还是皇上亲自指婚。   是,今上是问她的,可她堂堂公主,今上的亲姑姑。她怎么可能掉价去做那个该死的冲喜新娘。   事实再一次扇了她一个巴掌。他居然就这么醒了过来!他怎么能醒过来呢?他醒过来,不过是证明她之前的选择,是多么的愚蠢短视。   而事实再次证明,这个男人,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归宿。可却不是她的了!她嫉恨苑如,同样也恨秦恭。先皇在的时候,他为什么不坚持一下。他若坚持一下,她说不定就嫁给他了……   而现在,今上居然要将她送给孺王。   孺王是谁?是叛军首领。今上现在皇位未稳,一旦皇权稳了。势必是要将叛军消灭的,现在送她过去,就等于送她去死。   她不甘心,所以看到谁都不痛快。就是皇帝,她也敢指着鼻子骂。反正她都要死了,还不许她最后肆意一把吗?   所以,她就非要在这国宴之际,披麻戴孝的出现在这里。她恶狠狠的瞪着宴会场里所有的人,恨不能把每一个她看不顺眼的人都狠狠的抽一顿。尤其是那两个人……   七公主的视线实在太过强烈,让苑如想装作没发现都不可能。   她微微转头,看向七公主的方向。与她的视线对视。她清楚的看清了她眼底的愤恨和疯狂,却实在不明白,这跟她有什么关系。   难道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,以前的她跟秦恭,有什么关系不成?   秦恭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,眉头轻皱了皱。给她碗里夹了快鱼片:“别看了,你今晚都没吃什么,再吃点东西。免得一会儿胃里不舒服。”   苑如只得收回视线,轻恩了一声,却并没有吃,而是微侧着头,轻问:“她为什么那么恨我?”   “她就是那种人。自己的错,非要全都推到别人身上。看谁不瞬眼就恨不能把人弄死……这宫里死在她手里的奴才,没有一百也有八十……就是个疯子。”   苑如惊诧了一下,又看了一眼七公主。发现她居然又用同样的眼神盯着另一个人看去了。当下对秦恭的话便十分信服了。   再看上面,皇帝对这一切似毫未发觉。那个许帝师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,时不时的伸着脖子,凑过去,两人都极小声的聊着天。便见皇帝时不时的露出开怀的笑来。   苑如此刻坚信,那姓许的,绝对在皇帝身上做了什么手脚。旁的她看不出来,可皇帝身上特有的金色的气,正在被那个许帝师慢慢的吸收。速度极慢,却相当的稳定。   而此时此刻,皇帝的眼里,怕是除了许帝师外,谁也进不了他的眼里了。   终于,宫宴结束,苑如跟着秦恭出了皇宫。乘着马车回到秦府,此时天已经黑了。两小早早的就睡觉去了。   苑如先去看了两小,帮他们掖了掖被子,又细细瞅了瞅他们的眉眼,终于还是回了他们的房间。   秦恭已经梳洗好,坐在床沿外面的凳子上,手里拿着本书。看她进来,方道:“累了一天了,你先去梳洗吧。”   苑如点了点头,急急去了洗浴间。里面水都是准备好的,浴桶边上还放着一篮花瓣。   苑如从来不用花瓣,只是单纯的将自己泡在热水里。从外面进来而带来的寒气,全都驱散了。   “别泡太久,水冷了,会生病。”秦恭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。   “啊,哦,好。”苑如又深吸了口气。才快速从水里起身。快速擦拭干净,快速穿衣。回到卧室,她有些犹豫   秦恭似乎叹了口气,走了过来,拉着她的手,将她引到床榻上。把她安置好,盖好被子。他才去了外衣,在她身侧躺好。   灯灭,她便只能听到两人或深或浅的呼吸声。   “睡吧。”许是知道她睡不着,他伸手轻抚她的背,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拍打着。   “你,不问我什么?”她今天露的马脚很多。   “你想说时,自然会说。”如果不想说,问来的,也是假话。他不想她骗他,哪怕是善意的,也不想。所以,他不问,   苑如抿了抿唇,随即笑了:“恩。”似放下心来,瞌睡随之而来,很快便窝在他的怀里静静睡去。 ☆、第72章 送粮   后来的事情苑如并不清楚,她只知道,秦恭是找到了药大夫,有没有对付姓许的,结果如何,她却并不知道。   她有些怵那人,东西是从他那里得的,她是欠了他一场。虽然他自已并不知道,但欠了就是欠了。她平时虽然未再进空间,可修炼不辍。白日里,每时每刻都运行着功法。实力日渐加深,也冥冥中有了一些感悟。   所谓因果,欠了什么,就得还什么。   她欠了父母的生身之恩,就必定要还。此次,娘亲枉死,与她将来,必定是一劫。也因此,她已让人去接父亲,她不能亲自照料,只安排跟正宵一处。让他衣食无忧,供奉他到老死。   而她如今得了这空间,虽然她一直不知道是如何得到的。可终有些心虚,不知道老天会如何清算……因此,她没出息的避开了。不看不听不想,关于那个人的一切,她只当不知。   而很快,她就没时间去考虑这些问题了。   新的一年到来,皇七公主终于出嫁了。   让苑如不满的是,七公主居然点名,要秦恭送嫁。   虽说是送嫁,可也算是国事,苑如没有置喙的余地。而她,在秦恭的扶持下,也坐稳了忠王妃的位置。在这府里,没有一个人,敢不尊敬她。   二月初八,七公主送嫁队从长安出发。   三月,孔老从牢里被放了出来,只是无官无职,依旧一届庶民。   苑如本不该知道这些,可是,三月初十那天,无忧突然把孔老领了回来。一身新旧伤痕,干瘦如柴,进气没有出气多了。   苑如有些难过,都说伴君如伴虎。此时此样的孔老,比那路边的老丐还不如。哪里有半分当年的仙风道骨,睿智开明?   无忧一直红着眼,要哭不哭的,心里难受极了。   苑如一边让人找大夫,一边让安置孔老,一边还要安慰无忧。   大夫说:“老先生身体亏虚的厉害,又兼受伤过多,未能得到好的治疗……眼看着,是过不了今夏的。”   苑如心中一酸,却是早已有数。孔老年纪本就大,受了这么一回罪,撑不下去,也是寻常。   只无忧终于忍不住,投进她怀里,狠狠的哭了一气。更是对那高座金堂的人,升起几分怨气来。   苑如吓坏了,一再警告他:“那人,你不能怨,若怨,便是将自己往刀口上推。你若不能控制,以后,便莫再说什么功名,什么官的话来。”   “娘亲,无忧知道。无忧就是不明白!”当初在边关时,孔策对孔老是如何孺慕尊敬,好似还在眼前,他怎么也想不到,只是到了这里,他便要将孔老置于死地。   若他是这样的人,他也不想去考什么功名,也不想去给他当一世贤臣了。   需知,有明君才有贤臣。他有心当贤臣,却只怕遇不上明君。   “他不过一时被迷了眼,他会明白的。你看,他不是已经将孔老放出来了吗!”   “可是,孔老都这样了……”   伤害已经有了,放出来又能弥补什么呢!   苑如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了,最后,便干脆就这么抱着他。到最后,他竟是哭到睡着,苑如才将他放到他房里。陪了他一会儿,才悄无声息的出了他的房间。   到了外面,先自叹了一声。   秦大走了过来:“王妃,末将觉得,您收留孔老在这里,只怕不妥。”   “我知道。”苑如再次叹气。也不知道秦恭对付那姓许的成果如何了,就她所知,他似乎还在的。只是,皇帝应该没有那么信重他了。否则,孔老也不会被放出来。   可就算是这样,他依旧还在,秦恭此时不在,若是那姓许的从中做点什么,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。可是,无忧将人带了回来。她也决不能将人拒之门外……   “你放心,忠王如今不在。就算今上怪罪下来,忠王也是不知者不罪。”   秦大觉得羞愧:“末将不是这个意思。”   苑如挥挥手,其实有这个意思才正常。他毕竟是秦恭的人,为秦恭考虑才是正常的。如果他现在就对她表示,他要做她的人……她才会容不下他。   “嫂夫人不必担心。”符公子又领着那个大个子来了。“皇上对孔老也并非没有情意,所以,嫂夫人此举,不但不会让皇上怪罪,反而会有赏赐。”   苑如暗想,他这么肯定,可见那姓许的对皇帝的影响已经不剩多少了。   “那我就放心了。符公子,刘公子,两位有礼了。”苑如给他们施了半礼,他们回礼。苑如这才问:“两位公子怎么有空过来?可是有事?”   “大哥让人送了信过来,夹在公文里,着我给嫂夫人送过来。”符公子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出来,直接就递了过来:“这信,还请嫂夫人快些看,看完了,就焚毁了吧。”   苑如心一跳,随即笑着点头:“符公子说的是,我先去看,说不得还要写封回信,到时还要烦请公子帮忙。”   “一切但凭嫂夫人吩咐。”   苑如干脆也不去别处,转身又回无忧的房间。信展开,里面只薄薄一张字,字迹有些凌乱。苑如怀疑,他写时正是紧急之时,又或者是……神思不稳。   而内容更让她看得心惊肉跳。   却原来,他送七公主去了原来的上京。七公主路上几度逃婚,均被他捉了回来。七公主终于送到上京。也跟孺王完成了成亲……结果成完亲第二天,孺王就在七公主的唆使下,要将他们送嫁的队伍全都拿下。   幸得他们先一步得到消息,先一步跑了!   便是如此,他们送嫁一共去了一千人,也折损了近一百人。   接下来,他们就在与孺王的人斗智斗勇。可惜,他们的人太少,又没有朝庭支援。再加上七公主那里又跟孺王商量了,送降书给大明,先稳住大明……   结果,使得秦恭处于一个什么被动的局面。   打仗么,粮草自然很重要。而现在,他们就面临着这个最重要的问题。他们那剩下的九百来号人,有实力,有勇有谋有智有忠心。可是,他们没有粮草。   写信回来,竟是要她帮忙运送粮草过去。   他将事情简单的说了,并没有说更多,没有好言相劝,也没有刻意来奉承。只是六个字:“我知道,你可以。”   他就这六个字,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,这么交托给她了。   她最初真的觉得,这信根本就是恶作据,他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,这么轻描淡定的交给她。她将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十来遍,最后不得不承认,这就是他的字迹。   好半天,她才叹了口气,将信丢进空间里。又坐了一会儿,才决定出去见符刘二人。   “符公子,你可知道他信里写的什么?”   符公子摇头:“嫂夫人,大哥并没有说。”   苑如微微垂睑,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。他就算不知道,秦恭也不会相信,她就能靠她自己一个人,就把粮草给他们送过去。   他定会找人来帮她的忙,而符公子和刘公子两人,却是最好的选择。   “那,忠王应该有在给你的信里交待什么吧?”   “是,大哥让我二人护送你去白君山。”   “白君山?”又是一个她没听过的地名。“他,不会占山为王了吧?”   “似乎是呢!”符公子笑了笑:“嫂夫人也不必担心,大哥是奉旨占山。白君山地势险要,易守难攻……他在那里,与叛军周旋,方才能支持到现在。”只可惜,粮草不够了。   “奉旨占山?”   “是的。”   苑如本欲听他再多说些,可惜,他就只说这两个字,别的,却半点都没再说。   “那……他有没有说,要我去干什么?”   “大哥的信里没有说什么吗?”   苑如抿了抿唇,半晌才道:“那么,你们要以什么理由,护送我出城?”她现在已经知道了,一旦将领兵在外,那家人必定是要留在京城的。以防将军手里有了军权,便心大了。   秦恭手里虽说只有九百人,可秦恭说过,他带走的一千人,是军队里的精英中的精英,以一当十不成问题。   而且,莫忘记了,他们对付的只是一群叛军。也可以说,就是些散兵游勇,在这些精兵眼里,那就是一盘砂。   按理说,有皇帝做后盾,秦恭怎么也不需要她来帮他筹集粮草,还要送过去。而他这么做,要么是有别的用意,要么就是……皇帝有别的打算。   皇帝杀功臣是有前科的,现在发现了秦恭还能领兵,所以,动了杀心?   苑如觉得头疼,这天下的事啊,一跟这些权啊,阴谋之类的挂上,就特别的复杂。她一个女人,实在是怎么也弄不明白的。   现在么……她决定听秦恭的。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,理由是什么,她总是相信,他不会害她。这一点自信,她还是有的。退一万步讲,他若真让她失望了,那她也就可以死心了不是?   活了两辈子,唯一的收获,就是心强大了。敢于面对一切了,身体上的打击,或者心灵上的打击。她全不惧! ☆、第73章 试探   符刘两位公子,虽然出身并不显赫,也没有在朝为官。可他们的消息却灵通,手段更是通天,只少了那个官帽,身家自由。甚至于,他们在秦府里进出,也没有引起谁的关注。   他们进出城,并不会引谁注意,苑如跟着他们,也没有受任何人为难。   出了城,才知道,皇帝这里也给秦恭那里派兵送粮了。一万大军,半年的粮草,浩浩荡荡的从城门出发。   苑如身着男装,负背长剑,头戴笠帽。与符刘两位,远远站着,望着运粮大队开拔。   符公子冷笑:“可笑!”   苑如听不明白,这些人说话,总是这样,心里没有个十七八个弯的人,是弄不明白的。   刘公子乍乍呼呼的:“小皇帝不地道,明知道这王八是姓许的人,还让他负责粮草。可见,之前的事,就算是他被姓许的王八蛊惑的,他心底也是有那样的想法的。”   符公子嗤了一声,越发的不屑起来:“我早就跟他说过,这官场岂是好混的。明君,又岂是容易见的?且不看历朝历代,历经的帝王上百,堪称明君的有几人?偏他死脑筋,这一次,我看他如何说。”   苑如隐约明白,符公子说的这个他是秦恭。却不明白,他为什么这么说。   她只知道,天下人汲汲营营,不为利便为权。而只要有些本事的,便总是舍利求权。可见,这权是极好的。身为男子,哪个不想高坐垂堂?哪个想做那些会被人任意搓捏的蝼蚁?   而这权,可不就得从官场上混出来的?   为什么这两人,却似乎十分瞧不起官场里的人?他们又是什么人?   不管这些,在那些人离开之后。符刘二人便带着苑如星夜赶路,向着白君山而去。   叛军如今占了上京及离得相当近的两座城,共三座,呈三角之势。三城之间互通有无,互通声气,一方被攻,两方支援……   白君山就在上京之北八百里,离长安,也仅八百余里。   皇帝派兵送粮草之事,做得太过显眼,这消息,等于是白送给对手。对手只要不是傻的,就一定会派人来或抢,或毁粮草。   所以,这部份粮草,说是送,其实等于没送。   苑如不知道,秦恭是不是也有写信给皇帝,也不知道,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议定的。只她大概明白,秦恭也没指望着这份粮草。她只是不明白,他为何让她过来,还一定让她将两个孩子放在长安。   此时的她正与符刘二人,骑着千里马,一路向着白君山飞驰。一路上,因为有粮草队伍作诱饵,到没有人在意他们三人。让他们一路畅通,仅一天一夜的时间,他们便到了白君山下。   接下来,便是如何找到秦恭。   写给苑如的信里,并没有写这个。符刘二人,似乎也没有确切的消息。三人弃马登山,直接进山寻找。   “嫂夫人习过武?”爬了半日,没发现秦恭的行踪,反到是符公子频频望向苑如。   “跟着夫君练了一些。”   “原来如此。”符公子了然,刘公子到是一脸的调侃:“没想到大哥也会有耐心教嫂夫人啊,大哥还真是看中嫂夫了啊!”   苑如微垂了头,并不接话。   这两人是秦恭的兄弟,他们叫她一声嫂子。可到底不是亲兄弟,让她一个妇人跟他们说这样的话题,实在是有些不妥当的。   “说起来,嫂夫人怎么知道,药公子可以对付那姓许的的?”符公子再次开口。   苑如怔了一下,有些疑惑的看向符公子。到这会儿,她再迟顿,也看出来了:这人在怀疑她。   可她不明白,他怀疑她什么呢?   对了,他的第一个问题,是她会武。第二个问题,是她如何知道,药公子能对付姓许的。苑如有些恍然,是啊,普通女子,怎么会懂这些?   会武的女子到不稀罕,这世上有一个地方叫江湖,听说那里的女子,个个身怀绝技,杀人不过头点地的轻松。便是花公子曾说的,修真界,那里的女子,也是个个了不得。   可这里,只是普通的地方。不是江湖,也不是修真界。这里的女子个个娇弱无力,连说话说多了都要娇喘两声……怎么会会武?怎么能在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之后,再爬半天的山,依旧气不喘,脸不红呢?   而那许公子的事情,就更不对了。他们这些大男人,想了不知多少办法,都没找到办法。她只去看了一眼,便知道谁能对付得了他,的确是太让人怀疑了。   苑如心中发凉,更多的却是漠然。   这怀疑,到底是这姓符的怀疑,还是秦恭在怀疑?这翻试探,又到底是谁的主意?   “药公子姓许的,他们怎么了?”出于本能的,她选择相信秦恭。秦恭也许跟这两人关系不错,可她不信,他会连那些小事也跟他们说。尤其是这些小事关系到她的时候。她始终无法怀疑,上辈子为了所爱之人,一生混迹青楼,却守身如玉的人,会出卖她这个妻子。他的爱人!   “嫂夫人不知道?”符公子讶异的看向苑如。   苑如比他更惊讶:“知道什么?”果然,这符公子是在诈她的。   可是,为什么?   “唉,你们别聊了,看那里。”刘公子一直注意着周围的环境,终于有所发现。   苑如立刻看过去,只见一株树下,有一堆杂石,杂石下面,却是一堆没有填埋干净的灰烬。   “附近找找,看有没有别的痕迹。”符公子说着,人也掠了出去。刘公子与他配合默契,一通找下来,发现了几十个类似的痕迹。   “是大哥他们的。这些灰烬大概是四五天前留下的。他们离开的有些匆忙……如我所料不差,定是因为烧火起烟,漏了行藏。后面只怕就没有这样明显的痕迹了。”符公子此时像个智者,分析起来,冷静客观,条条都极有道理。   “这地方都是混乱的脚印,草木的痕迹也被弄乱了。无法确定他们准确去向……按常理推,他定该往里面去,越往里,地形越复杂。能找到食物的机会也越大,生存的机会也大。可以大哥那性子,怕是会反其道而行,绕到那些追兵的后面,从后面给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。”   苑如非常怀疑,秦恭是那种人吗?   再一想,她就觉得,大概还真是。秦恭从来都不是一个不作为的人……想当初,他们初见时,他就直接将所有一切全都调查清楚的,在她还没收到消息之前,人就已经打进她家内部了。   确定了她会好好待无尘,并将无尘养得很好之后,才放心离去。   再及后来,关于婚事。他也是一步步的,不容她退后半步,将她身边的人,一个个全都收买去……直到皇帝赐婚。   他向来很快抓住机会,一击必中。   两军追逐,疲的不只是逃的那一方,追的那一方其实更疲惫。他抓住机会,给那些人来个致命一击,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。   “我怀疑,这里的这些灰烬,都是大哥故意弄出来的。”   没有机会,就要制造机会。也的确像他做的事!   “那些追兵定会走这个方向,大哥从后面包抄,也会追上去。所以……我们先往这个方向追。”符公子很快确定方向,三人再一次上路。   行不过五里,果然看到了战场。两军交战过后,剩下的凌乱凄怆的战场。   尸体、盔甲、兵器、血液、头颅、断肢……   苑如心都纠了进来,她将所有的尸体看了一遍,确定没有秦恭,才放下心来。虽知道秦恭并不如他表现的那样成了个废物,可依旧是担心的。而她的神色,再一次落在符公子的眼里,自然又是一种怀疑。可这一次,他却什么都没说。   接下来的方向便好找许多,两军交接,却并没能将所有人全都歼灭,于是,再次一逃一追。   至于角色有没有换过来不确定,但他们这次逃的追的都相当匆促,所以,留下的痕迹十分明显。   三人一路追了过去,隔了不多远,便会见到一些那些人丢弃的一些负重。或厚盾,或盔甲,或笨重的武器。又或者是……尸体。   “这些是伤兵,定是跑起来,那些人嫌他们拖累……所以,才遗弃了他们。”符公子看到第一个的时候,停下来看了看,后面的就不再看了。而只那一个,他便判断出:“这是叛军的人。看来,大哥已经反败为胜了。”   “那为什么不离开,不回京?”苑如终于问出了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个问题。   “因为大哥不甘心,他大概……”说到这里,符公子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:“他大概是想,将那三座城全都拿下来吧。”   苑如下意识觉得不对,秦恭明面上,可是一个不能动武的人。皇上本来给安排的官职,也是文职。若不是七公主挑事,这事也轮不到他上。   他不可能再插手用兵之事。   但这话,她并没有跟符公子说。她觉得,现在最重要的是,找到秦恭才行。   寻寻觅觅,追追逐逐,在山里绕了三天,终于发现了除了他们三人之外的活人了。 ☆、第74章 拜师   “是夫君。”隔着老,苑如一眼便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,一群人中,只需一眼,她便找到了与旁人相差无几的他,脸黑脏污乱,身上,破烂的铠甲,手里一柄长剑……与旁人并无不同。   符刘二人看了半天,最后还是顺着她所指的方向,找到了要找的人。   刘公子飞奔而去,符公子却待在原地未动,且拉着苑如,不让她靠近。   “嫂夫人,此时情形不明,你一个妇人出去,十分不便。”   苑如说:“我是男子打扮。”   “嫂夫人,您这打扮,眼神稍利些的便能看出来,您的耳坠,都没取下来呢!”   苑如抚上自己的耳上,果然,她忘记了。   无言的咳了一声,这人定是早就发现了,却居然到现在才提起。   刘公子很快就到了那群人那里,在最外面,更是打了一场,漫天的箭雨袭至,亏得他身形灵活,全数躲了开去。却依旧被那些人给拿住,扭送到秦恭面前。   苑如看了一眼符公子,心中略有感激。若不是他阻止她上前,此时被扭送的,便有她一份了。她一个女子,若是被那些人这般对待,必然有污名节。   “多谢。”   符公子看过来的眼神再次带上了怀疑。她太过聪明了,一个聪明的女人,一个会武的聪明的女人,一个见识非凡的会武的聪明的女人……她还得了大哥的全心的信任……这样一个存在,让他很担心。   担心她别有所图,担心他的大哥会吃亏。   他的大哥是什么样的人,他很明白。如果这个女人伤了他大哥,他这大哥这辈子就完了。不是他大哥受不住这伤害打击,而是,他就是这样的人。太过死心眼。   秦恭看到了刘公子,话一说开,他立刻望了过来。两只如猎豹一般的眼睛,直直的盯上她。让她差点腿软!   接着,他与刘公子快步向他们所在的地方而来。四目相对,她的心跳也跟着加快。   他瘦了,脸上还有了伤。身上好不狼狈,绑着许多绷带,又脏又乱,却看得清上面的血迹。   “夫人,你来了。”第一个冲到她面前,又脏又黑的大手将她白嫰的小手抓住。看得苑如抽了抽嘴角,却没有拒绝,反而反握住他的手。“你,怎么这样 ?”   “没事的。”秦恭裂嘴对着她笑,苑如却哭了出来。直接投进他的怀里,搂着他的腰,无声的哭着。秦恭手足俱乱,不知要怎么办才好。最后却想起苑如哄无忧无尘时的情形,干脆现学再卖,搂着她,一边顺着她的背,一边轻哄:“夫人乖,我没事,我在的……”   “噗!”符刘二人直接喷了。   “咳,大哥,你继续,你继续。”符公子这下到是放心了。却原来,这两人平时相处是这般模样。不论是他大哥,还是嫂夫人眼里情意,他都看得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,再作不得半点假的。于是,他放心了。   苑如到是不好意思了,将泪抹干净了,从秦恭怀里退出来。想离得远些,手却再被秦恭抓着,不让她离开。她便也就顺势站在他们边上。   秦恭:“二弟,三弟。城里情况如何?”   符公子:“小皇帝弄了两千多车的粮草,如今正在路上。”   刘公子:“大哥,你还要替小皇帝卖命吗?”   秦恭:“这些暂时不提。孺王的人现在恨死我了,必定不会放过我。如今七公主又投了敌,大明那里,先皇的势力全在七公主手里……如今,我的情况不好,今上的情况也不好。目前,他还不会对付我。”   刘公子哼了一声:“切,不会对付你?当初要不是他耽误你的伤,能昏迷那么长时间?身子都亏成什么样了?要不是嫂夫人,你那会儿就挺不过来。”   符公子:“三弟说的不错,大哥。忠君爱国不错,可二弟以为,大哥该为国为民,而不是为君。小皇帝,不是明君。”   苑如一直保持安静,只长耳朵不长嘴。事实上,他们的话她也没有听多少进去,她的注意力一直在秦恭身上。想着,一会儿得空,得帮他将身上的伤重新包扎一下。还有这身衣服,也得洗洗。她的空间里有他家里时穿的衣服,还有不少布料,现做也来得及的……还得让他洗洗澡,就算不能洗澡,洗个头脸也是必要的……   又想,这么多人,她拿酒出来,大概会当成妖怪来看。要不,她还是去采些草药吧。她当初跟慈安师太也是学过认药的,一般的伤,她也能处理的。   过了一会儿,又想着,不知道秦恭准备怎么处理粮草的问题。她空间里的粮草都有,但是,他要让她怎么拿出来?怎么拿出来才合理。她就是莫名的相信,他会替她找到一个完美的理由,不会让她被人怀疑。   过了一会儿又胡乱想着,她这次要在他身边待多久,是不是东西送到了,就会再送她回城?她其实不怎么想回去。可她知道,她留下并不合适。不说这些人里全都是男人,她一个女人在这里实在不方便。就说他们现在这情形,随时都在准备奔袭……或跑或追的,时时都在准备战斗的情形,也不适合她。何况,她也担心无忧无尘呢!   就在苑如胡思乱想中,秦恭他们的话却已经说完了。   符刘二人,冲着秦恭拼命的使眼色,然后调侃的笑着离开。   秦恭对这两个义弟只觉无奈,一回头,见早已不知神游到哪里去的苑如,眼底温情一闪而过,牵着她的手,慢慢的远离那些家伙所在地方。   苑如直到听到哗哗的流水声,才猛的回神。回神之后,便发现,她不知何时,已经到了这偏僻之处,再看不到那些人的身影。   “夫君。”看不到那些人没关系,可看不到秦恭,她便觉得提心担胆,担忧害怕。“夫君,你在哪里?”   “哗”的一声出水声,脱得精光的秦光,从水底跳起,露出精壮的上半身。   苑如吁了口气,快速的奔到水边,“夫君,快上来,你身上还有伤呢!”   “没事。”说着,又潜进水底去了。   苑如瞪了他一眼,便也不再管他。将他脱在一边的衣服拿过来,慢慢的搓洗着。洗好之后,直接就晾在边上的树枝上。最后是那些铠甲,她曾在他的军队里待过。此时到也知道怎么整,找一些圆滑的鹅卵石,慢慢的打磨着。   秦恭将自己洗干净,爬上岸,就坐在苑如身边。   苑如瞅了他一眼,便立刻转开视线。这人实在太不知羞,竟然就这么光着。   “夫人,带了我的衣衫么?”   他问的极其自然,自然的苑如都找不到半丝不自在来。直接就应道:“带了。”然后,就凭空拿出一套他的衣衫,从里到外连袜子鞋子,全都齐备的一件不差,递了过去。   秦恭接得更加自然,好似这些东西不是凭空出现的,而是此时就在他们家里,在他们房里,她从柜子里拿出来的那么自然。   直到秦恭将衣服穿好,苑如又拿了块厚巾子,让他擦头发。   她则继续打磨那铠甲,直到他从后面,将她的腰搂住:“夫人,谢谢你。”   苑如怔了一下,随即便是一笑,“不客气。”   他凑到她的颈间,吸了吸她身上的气息,一颗不安定的心,终于平静了下来。“夫人,这瀑布后面有个山洞,大的很。可以放下不少东西。我送你过去?”   苑如点头:“好。”   他在她的脸上轻轻亲了亲,却没急着动,而是又道:“夫人,有件事我得告诉你。”   “什么?”   “我拜了药公子为师。”   “什么!”   “我拜了他为师,以后夫人见到他,可要给予他师傅的尊敬才行呢。你是我的夫人,咱们也要夫唱妇随才行……”   “怎么突然?”   “本来夫人嫁给为夫,便已让你受了委屈。为夫又怎么能不努力与夫人白头偕老呢!!我们总要在一起的,长长久久的,生同榻,死同穴。不离不弃,一辈子……”   苑如又想哭了。   秦恭却没给她机会,抱着她,脚下一跺,人已拔地而起,直冲向那瀑布。   果然,瀑布之后,别有洞天,偌大的山洞,空矿无一物。阴阴冷冷,却并不如想象的潮湿。   “夫人,粮草就放在这里吧。”   苑如点头,一挥手,一袋袋的粮食凭空出现,码的整整齐齐。   秦恭的眼里终于有了震撼。从药……不对,现在是师傅了,从师傅那里,他知道,苑如也是修真者,比他更久,比师傅大概略差一些。但也是有大能耐的……而他也从师傅那里知道,修真者用的包袱,是一个个空间物品。师傅就给了他一个空间袋,此时就系在他的腰间,足有半间屋大。   也因此,过去的种种不解,此时都明白了。明白了为什么她能拿出那些特别美味的酒来,为会么,在山洞里,会凭空多出一个酒坛子来。   可就算知道,此时也有些吃惊。师傅曾说过,这世间储物空间还有很多,然尔,却大多都是不大的。师傅给他的,便已是极好的。师傅用的,比他的自然要大,却也仅两间屋大。可苑如此时拿出来的这些……已不止两间屋了。   “够了,夫人。”   “够了?”苑如见他一直未叫停,便也不曾在意。既然他都修炼了,想来有些东西,是想瞒也瞒不住的。有些东西,只是因为从未接触过,所以,无从去想。一旦碰触了那个领域,一切便无所遁形。   她并不是多聪明的人,露出的马脚,更是不少。 ☆、第75章 赐妾   苑如与秦恭在山洞里过了一夜。但秦恭只陪了她前半夜,到了后半夜,他便找符刘二人去了。及至天明时,便直接将她送到等在远处的符刘二人身边,又嘱咐二人一番。便带着那些残兵剩将,再次钻进了深山里。   苑如有些意外,她一直以为,符刘二人,定会留下的。送她回城的事,实在半点不重要。但看到他们两人,她也什么都没说。   糊里糊涂的跟着二人,离开白君山,一路上,差点跟那些敌军兜头撞上。幸得符公子耳朵尖,险险避开。   说到那些敌军,远远的,她似乎看到了屠九螭,却又不十分确定。到底没上前查看,跟着符刘二人,一路飞骑,回到长安。   长安城依旧繁华似景,将军府依旧紧张萧条。   无忧每日乖乖上书院读书,无尘则大多都是陪着孔老的。至于苑如的离开,符刘二人弄了个替身在这里,他们来去的快,并无半点破绽,更无半人怀疑。   待苑如回来,那替身便留了下来。替身叫小回,在将军府的针线房里当了个绣娘。   直到符刘二人离开,她恢复秦夫人的身份打扮,才后悔的出了一身冷汗。然后便是庆幸,幸好一切都在他们的算计之内,幸好,没有出什么岔子。   晚间,无忧无尘照例来请安,及看到她,先是疑惑,接着便是惊喜。两小直接扑了过来:“娘亲。”   苑如一把抱住两小,无忧半晌才小声的问:“娘亲,您回来了?爹怎么样了?”   “放心,你爹无事!”   两小便腻在她身边,苑如也十分想念他们。这一夜,便母子三人一处睡了。   第二天一早,她便领着无忧无尘一起去看望孔老。   孔老的身子越发的不好的,整日里只能躺着。下人没事就将他抬到院子里晒晒太阳,拿着本书,精神好了,也能给无尘讲两句。精神不好了,便由无尘或是无忧读给他听。   “孔老,小妇人有礼了。”   “原来是忠王妃,到是老朽失礼了。”孔老并无半点怨天尢人,他是位真正的睿智之人。看透了人起伏喜悲,看透了生老病死。   以至,苑如都不知道要如何安慰。于是,她也就不安慰了。只陪着说说话,或请教些琴棋书画,并借着做这些时,将空间里产的果汁,送上一两杯。   他们母子的一天三顿饭,也多是她亲自动手的。借着让孔老教导两小,她便也总是送上一份。   她做饭用的米粮,全都是空间出品,自有灵气在内。   慢慢将养着,虽不能让他恢复的如何,但命总能吊住。   毕竟,孔老年事已高,便是没有这翻灾祸,寿数也不剩多少。   如此一天天过去,孔老虽然依旧精神不好,精神头却是不错了。每日也能教无尘一篇文章了。偶尔也能跟苑如下一盘棋。   苑如狠狠的松了口气!总算放下心来。   当初无忧把人领回来,说不担心是假的。把人弄回来,担心皇帝怪罪。弄回来,万一死在忠王府,只怕皇帝也可以直接以此为借口而加罪于忠王一门。   如今这样,活着,又活得不是特别好……反而是最好的状态。   送粮之事后一个月,秦恭又着符公子送了封信回来。这封信写得便简单的多。只写他无事,又嘱咐她安心。   无忧却在学院里听了许多消息回来。什么,七公主脱离了孺王,独占了一城,自立为王,成了唯一的女王。   又听说,不只七公主,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,很多拥兵自重的一方诸侯,全都自立为了王。整个大明,如今四分五裂。   无忧还说:“皇上今天召我进宫了,问了很多问题。”   苑如一惊:“他问了什么?”   “很多,问娘亲的,问爹的,还问孔夫子的。皇上还说了很多,在西吉关的时候的事……”无忧投进苑如的怀里:“娘亲,我明白。他是怀疑爹了,大概……还想再让孔夫子帮他的。可是……我不喜欢他了。”   苑如心揪了起来,那一夜在山洞里,秦恭曾隐隐的透露了一些。世道将乱,今上不是明君,怕是走不到最后的……至于他自己,将何去何从,他却并没有多说。是不是也会像那些人一样,她不知道。   “无忧,要相信你爹。他不会让我们陷入险境的。”   “恩,我相信娘亲。”   苑如抿了抿唇,却也没再坚持。相信她就信她吧,总比信别人要好。   转眼间,夏天过去,在中秋之际。苑如作为忠王妃,再一次入宫。参加命妇的宴会……这大半年里,苑如跟这些命妇到是都相识了。她们背地里如何看她,她不在意。反正明面上,这些女人不敢得罪她。   这就是地位和权势的作用,苑如上辈子做梦都想得到的生活,终于得到了。   今上生母早逝,没有太后。先皇后在皇帝去了之后,便也跟着去了。皇上又没有大婚,没有皇后主事,因此,坐在主位上的,是太妃。太妃的年纪也只在二十五左右,一身华贵凤袍,端得是高贵无媲,美艳骄傲不可方物。   对于这位太妃,苑如也是知道的。   听说,是今上的表姐,比今上也就大十五岁而已……当年,若不是这位太妃,今上也早就死了。所以,虽然她只是太妃,不是太后。但在后宫,她却也是万千之尊。便是皇帝在她面前,也要孝敬的。   “忠王妃何在?”高位上,太妃突的开口。   苑如起身,“臣妇叩请娘娘千岁。”   “快过来让本宫瞧瞧,早就听闻说忠王妃最是个有福的。一嫁过来,忠王就清醒了过来……本宫今天可要好好亲近亲近,也沾些你的福气。来呀,将忠王妃的位置换到本宫身侧,也让本宫跟王妃好好说说话……”   苑如忙忙行礼:“臣妇惶恐。”   “好了,有什么惶恐不惶恐的。本宫这里没那么多规则,你只管坐就是。”   苑如皱眉,这挪位置可不是随便挪的。往好了说,这是皇帝要给她家秦恭升位了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?但往坏了说,这就是大不敬,回头皇帝就能用这个做借口,把他们一家老小全都给弄进大牢。   一想到这里,苑如越发不安。可她到底也不是真的傻,直接笑道:“娘娘千岁之尊,要臣妇陪着说话罢了,何须如此麻烦。不若由臣妇给娘娘布菜,也让臣妇沾些娘娘的贵气。将臣妇这乡野之气遮盖一些吧!”   说着,人已走了过去,将布菜宫女手里的银著轻巧的抢了过来,带着浅笑,给太妃布了一筷。然后才笑道:“娘娘,您瞧,咱们这么说话,岂不更亲近些?”一个是她大不敬,一个是太妃让命妃做奴才的事,是侮辱命妇。简简单单,已然不同。   太妃脸上的笑僵了一下,狠狠的瞪了一下原来布菜的宫女,也跟着笑了。对着边上的人道:“瞧瞧瞧瞧,我这才一说,她就顺着竿爬上来了。不知道的,不以为我这个太妃欺负你了呢。罢罢罢,瞧这小可怜样,看着都让人心疼。若是哪天忠王回来,知道了,怕不是要怪我这个太妃了……来人,赏忠王妃珍珠两斛……也不让你白侍候本宫一回。”   立刻有人捧着话道:“太妃就是会心疼人。”   “可不是,太妃真正是天底下最和善的人了!”   苑如心中一松,笑得更加亲和:“娘娘,您可真是体贴臣妇,您怎么知道,臣妇早就想要珍珠了呢?我曾听人说啊,用这珍珠磨成粉敷脸,就能让脸又白又嫩又滑。可惜臣妇是个眼界浅的,一直也没得着好珍珠呢!今次果然是沾了娘娘的贵气,也见识一回……回头,臣妇这脸皮,也能赶上娘娘一半了……”   “哈哈哈,这小嘴,果然是会说话的。不怪忠王将她放在心尖尖上……在外面那般紧张的时候,也不忘关照她……”   苑如愕然,这是什么时候的事。   太妃又是一笑:“这事你到是不知。忠王前两日送了捷报回来,曾给皇上写了封私信,言说,府里只你一人,他甚是担忧。便请皇上给赐个人,一则陪你说说话,解解闷。二则,帮帮你管家。那么大个府邸,你以前怕是不曾管过,如今忠王在外,难免那些不长眼的奴才奴大欺主……”   苑如眼睑微垂,嘴角微勾,眼底却闪过一丝寒光。   “那感情好。不知皇上赐的是什么人?何时到?到了咱们忠王府,又是个什么身份铭牌?我也好回府安排安排!”   秦恭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,那便是皇帝果然不放心秦恭了。   也是,皇帝从来也不曾放心过秦恭。可悲的小皇帝,这磨还没磨完,就想着杀驴。难怪符公子他们,全都看不上他。   难不曾,他们以为,在忠王府里安插个人,就能掌控秦恭么?   他们高看了他们自己,也小瞧了秦恭了。   “说起来,也不是外人。忠王与皇室本就是亲戚,是一家人。皇上给忠王找的自然是好的……”拉拉杂杂一大堆,最后终于说道:“百里大人家的嫡女,年方十五,正是少艾年纪。曾经见过忠王,对忠王与忠王妃之间的故事,也十分倾羡。想来……定能跟忠王妃相处的很好的。”   苑如暗自咬牙,百里家,可不就是太妃的娘家?今上的娘舅家?   扫了一眼众幸灾乐祸的命妇,以及得意的太妃,苑如吸了口气,笑得比她们更加的灿烂得意:“娘娘放心,我一定会好好招待百里姑娘的。只不知道,百里姑娘是以什么身份入府?是姑娘还是妾?”   敢打她的主意,那就让她好好招呼招呼她。定要让她,终身难忘。忠王妃的身份她是别想了,侧妃?如果皇帝给忠王赐侧妃,那忠王这名号就不再单单只是名号了,而是封号了。不管是郡王还是亲王,皇帝都是亏大了。   如今她明白了小皇帝的小气,绝不可能这么大方的。   “您也知道,臣妇是小地方来的,这城里的规矩也是刚学。也是才知道,这姑娘有姑娘的招呼法,这小妾有小妾的规矩……百里姑娘怎么说也是云英未嫁,这过府……总得有个说法不是?不能委屈她!”   若是以姑娘的身份过府,那就是客。高高的架起来,等着她灰飞烟灭的那一刻。若是小妾,那就一顶灰轿抬进去。她一准在秦恭回来之前,就让她永远消失在忠王府。   她是小地方的来的不错,她是从来不会来事,不出挑不错。可是,她已经不是只会向命运低头,向权贵低头的弱女子啊!!   他们想借着秦恭不在,而拿捏她,他们可就打错了主意了。她会让他们知道,什么叫疼,什么叫后悔的。   太妃脸又不可控制的僵了僵。她们打的主间,自然是想让百里家的女儿取苑如而代之。以他们百里家的女儿的聪明,不着痕迹的弄死一个村姑,那是轻而易举的事。   可现在,她却不得不怀疑,他们是不是全都看错了。   以小妾进门,那是绝对不可能的。做了妾,那就是贱籍。一旦入了贱籍,那就永远都没有再扶正的机会了。他们百里家的女儿,怎么可能给人做妾。   “这事儿,本宫回头再跟皇上商量商量。”太妃笑了笑,“你且放心,不管怎么样,定不会委屈你的。”   苑如也笑:“臣妇自然是信太妃娘娘的,更信皇上。我夫君正在外为皇上拼命,皇上岂会做寒臣子心的事。臣妇是半点也不担心的!!”   太妃的笑脸又僵了僵。 ☆、第76章 宅斗?   苑如是什么人?她活了两辈子,就不是大家闺秀,更不懂什么君子之道。她一惯是不愿动手的,一则没有用得上的,二则,她的手段,实在都是些不怎么好的下作手段。   不像那些大家女子,未出阁先学管家。连那些阴私也有专人教导,遇着什么样的事,做什么样的手段来处置,都是有数的。   她没人教,有数的经验,全都是原来楼子里学来的。   所以,可以预见的,那位百里姑娘除非不来,若是来了,又岂能见着好?   可这天下人就是这样,不见棺材不落泪。不到最后身陷地狱了,便总以为自己有机会一步天堂。百里姑娘自己什么心思苑如不知道,但太妃可显得有些急切。晚宴过后第二天一大早,百里姑娘的东西便送了来,到了晚上,人便被一顶轿子给抬来了。   让苑如意外的是,百里姑娘居然是以妾的身份进的府。一听到这消息,苑如立刻就笑了。这百里家的人自己找没脸,实在是不能怪她的。   一个没名没份,连男主人都不在家。而且,没有聘,没有迎……就这么没名没份的抬起来的,不管她是哪家的,不管她在家里怎么样。到了这里,都是要低到尘埃里的。   苑如疑心,这实在有些不合常情。后来还是无忧转了孔老的一句话:“今上有些着急了。”   着急什么?天下大乱,这个皇帝的领土被人一点点的瓜分了。而他,尚未长成,手中有权,被人架空了。钱?国库空虚。兵?无领兵之将。   偏秦恭正在外面领着不足一万的人兵将,在他已经不能亲自上战场作战的情况下,依旧几度传回捷报。弄得孺王人仰马翻。   此乃大将之才。   至此,皇帝后悔当初没有及时治疗秦恭了,不然,他怎会无人可用?现在么,也还是能用的,只是,皇帝的小心眼再次发作。   他又疑心秦恭会知道他曾经的小动作,怀恨在心,又疑心他别有用心,会像其他人那般背叛他。所以,他必须做点什么。   苑如,无忧无尘。虽然是他的妻、子,可妻是可以随时丢弃了,子更跟他没什么关系。用来作要挟,他不认为有用。所以,就只能想到拉拢了。   用女人拉拢,自然是再好没有的。也因此,这边人还没抬进忠王府,皇帝的信便送到秦恭的手里了。   秦恭担心苑如胡思乱想,立刻又写了信回来。信里一再保证:“此人吾不会承认,夫人尽可将其当奴使。待为夫回来,立时便打发了。吾心中承认的妻,唯你而已。”   苑如本就信他,得了这信,更是定了心。顺便也写了信去,却是直诚的坦白:“不必担心,我还不至于一个小妾也处理不了。只是,君心中当有数,吾手段不会那么好看。”   秦恭松了口气,只要苑如不生气就好。至于那个谁……苑如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。手段么,有用就好,哪需要好看。其实在秦恭看来,苑如实在没必要为这么个东西费心。苑如是修行之人,跟个凡人计较,调价。可他又高兴,这是不是证明,苑如是在乎他的?是不是因为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东西,而心酸?所以,她才会动手?   苑如吃了定心丸,十分大方的给百里姑娘,不对,以小妾身份入府,那便只是百里氏了。她大方的将百里氏安置到忠王府的后院子里。   除了正院外,最大的院子了。又精挑细选了一些奴仆过去侍候她。   秦恭不在,百里姑娘就算有太妃姑姑做后台,也不敢造次。每天早晚来给苑如请安,便只缩在院子里,每日里弹琴画画,不给苑如一点可能作害她的机会。   苑如见她这番姿态,只觉好笑。   转眼到了九月初九,重阳登高节。   百里氏过去的闺中姐妹早早的投了贴子,邀她一起登高。百里氏早早的便来向苑如讨出门的腰牌。   苑如难得得了机会,哪里会放过她。   “百里氏,你该知道自己身份,你是咱们忠王府的妾室。咱们夫君正在外面领兵作战,生死不知,你半点不知担心,为夫君祈福祷告,竟还要跟那些女子出去嬉笑寻欢?我只以为,我这样的农家女子不曾学过女书。现在看来,你竟还不如我这农家女子了。”   一番话,说得百里氏一张精致的小脸,白了又红,红了又青。   可面对苑如,她却不觉羞愧,有的只是不满和愤怒。   “夫人,我自然……”   “住口。”苑如怒叱:“我记得,我最近跟宫里的嬷嬷学规矩时,有这么一条。妾,乃站立之女。乃是婢,要自称奴婢。你这我我我的,是谁家的规矩?竟比皇家还要大?”   百里氏一双多情的大眼含了泪。   可惜,苑如别的见的不多,这种色的女人,女人的各种手段,实在是见的多了:“怎么?你觉得委屈?”   “我,不,奴婢不敢。”   苑如状似松了口气:“也是。你好歹是太妃亲选的人,怎么会不懂规矩呢,到是我多想了。也罢,你也是刚过门,还不是夫君的人,到底不好太过拘着你。便去吧,只是,你到底是咱们忠王府里出去的人,跟那些个小姐们是不同的。多带几个人出去吧,别丢了忠王府的脸。”   “是,谨遵夫人教讳。”心里却是呕的半死,暗骂道:“该死的冲喜寡妇,你等着。待忠王回来,我讨了他的欢心,立时就让皇上废了你,让你给本小姐当洗脚婢。”   可惜,她也只能在心底暗骂,面上却还得作出顺服的表情。可惜,她的道行太底,一脸的委屈不甘,咬牙切齿的恶毒相尽显。   重阳当日,除了百里氏出门外,忠王府所有人,全都守在主院里。   正院的门大关,无忧无尘跟苑如待在屋子里。连房门都是关着的,除了偶尔无忧出来要一些东西,让人送到正院门口外,所有人全都被撵的远远的。   用无忧的话说:“今天是我们母子的,一个闲杂人等都不要。”包括舅舅和外公。更别说那些奴仆了。   然后事实的真相是,房间里,就只有无忧无尘两人。至于苑如……早已经进了空间。那么不巧的,她的实力正好提升到了一个临界点。正好赶上她要突破!   鉴于以前跟无忧有话在前,这次,她早早的就将两小接过来。跟无忧将事情说清楚明白,无尘则交给无忧去了。   不提无忧如何担心等待,只说苑如。   她也没想到,她会这么快就突破。原来嫁人之后,她便越发少饮酒了。只靠平时修炼累积,速度极慢。待秦恭离开之后,这酒便又续上了。没想到,这一停一续,修炼的速度反而快了许多。一不小心,就又要进阶的。   这一次的进阶,与以往不同。   以往进阶,那只是小进阶,这一次,是大进阶。成,便与之前完全不同。若是不成,轻则之前的修行尽毁,得则丧命。   因此,她不得不谨慎再谨慎。修为一压再压,到了今日,实在压不下去了。才叫来无忧,自己进空间闭关。她不知道这次进阶需要多长时间,外面的一切,也只能推给无忧了。   苑如盘坐在塔里,对着那张画。腿边摆着六个酒葫芦……那是她手里灵力最充盈的酒。她全都存着,准备不时之需。   此时正是关键时刻,她自不敢小气。   收敛心神,灵气在经脉里冲撞着,所有灵力最后归于丹田。与平时不同的是,平时,受她的神识控制,灵气运行顺畅圆滑,入丹田也是缓慢而顺畅。再加入一些吸收进来的外来灵气,将之推入丹田,使得丹田也慢慢的运转着。同化着所有灵气,让它们顺服,归已所用。   然尔,今天一切却不同。   丹田在快速的,激烈的运转着。每一次运转,都需要极多的灵气。经脉里的灵气,很快就被它吸收干净。   而它还在叫嚣着,不够不够,还要更多,更多的灵气。   不然,就要把她吸干。若是还不够,丹田就会枯竭……   苑如拼命的从天地间吸收灵气,以供丹田需要。可惜,依旧不够。终于,她拿起一个酒葫芦,将酒倾倒进嘴里。顾不得品尝,直接吞咽进腹。   火辣辣的酒液,从口腔一直烧到胃里。烧得她目眩眼花。   然尔,灵气却一下就充盈起来。   也不要她刻意去控制,那些灵气在凡田的吸引下,很快就自己钻进经脉里,自己往丹田钻。   很快,一轱辘酒的灵气再次被耗得一干二净。而丹田依旧在叫嚣,不够。于是,第二个葫芦的酒入肚,第三个葫芦,第四个……酒葫芦一个接一个的空了,可丹田却依旧好似无底洞一般,所有的灵气往里面冲……   她还一刻不停的运行着,从天地里抓那些游离的灵气。   直到最后一个酒葫芦也空了,苑如心中也跟着叫苦。却根本停不下来……将神识往更远的地方放出去,天地间的灵气涌过来的更多、。却依旧不够。   直到最后的酒里的灵气也被吸收干净,她又苦苦坚持了十息的功夫。那丹田才猛的缓了下来。   苑如松了口气,立刻加快灵气的吸收,方才慢慢的跟上它的需求。   终于,丹田处的疯狂运行停了下来,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样。接下来吸收的灵气,全都藏在她的经脉里……一切,又恢复了一种新的平静了。   “呼!”她重重的松了口气,立刻探查一下自己的身体,随即便是:“咦?”   却原来,原来丹田处,只是一些淡淡的雾气,如今竟已经凝成了液体。虽然那只是极少极少的一滴,比针尖也就大那么一点,统共都没芝麻大,但是……她知道,这表示,她的实力已经又进一步了,进入到第一层后期了。 ☆、第77章 算计   怎么突然就突破了呢?苑如一边巩固着实力,一边深思着。似乎是在她给百里氏下了套之后,在她顺着自己的本性,做了那样不算光明的安排之后。好似突然就放开了什么,然后压着的灵力,突然就压不住了。   “或者,这就是逍遥的本质?不是身处何方,不是外物如何,而是心。是心放开束缚,是心自由逍遥了。”一时间,她千万般的思绪一起集上心头,最终只觉欢喜畅快。终于,终于明白了啊!!虽然这才是开始,但是,她知道,方向在哪里了。   …………   苑如再次出来,外面已过了一个月。一个月不见,无忧无尘又长大了些,尤其是无忧。已经足以成为一个小当家,将忠王府给顶立起来。   也因此,哪怕秦恭不在,哪怕她不在。整个忠王府里,依旧井井有条。   “娘亲。”无忧无尘搬到了苑如的房里。 因此,她一出现,他们立刻就发现了。“您出来的啊?怎么样了?”   “很顺利。”苑如搂了搂无忧,看着一边沉睡的无尘。对于正灯下夜读的无忧,又更心疼了些。“娘亲回来了,无忧安心去睡吧。”苑如直接将他抱起,轻轻放到床上。手慢慢的抚摸着他的发,手里的灵气一点点的外露着,有意的替他梳理着身体。   这是她这次突破之后,学会的手段。不像以前那些,那些灵气不受她拘束的逸出来,让离她近的人受益。现在,她可以自主的将灵气放出来,专心的为一个人梳理。让他的身体健康,耳清目明,经脉通透坚韧。   这样梳理过的身体,以后自有百般的好处。她还决定,待无忧大一些了,便教他修行。以前的她,还会顾忌多多,现在的她,放开了心之后,反而随意起来。凡事皆不管其他,只她自己高兴就好。她想教,那就教了!实在不必要思虑再三,最终不过是困了自己的心。   灵气的滋养极为舒适,无忧很快便安然睡去。   苑如将无忧梳理了,又给无尘梳理了一遍。待全都梳理完,天也亮了。   替身又被无忧找了过来,就住在后面的耳房里。天亮过来侍候无忧无尘时,看到苑如,先是愣了一下,立刻跪下行礼:“夫人,您回来了。”   苑如点头,“起来吧,跟我说说,最近这府里府外,发生的事。”   “是。”   苑如快速的接收着这一个月里发生的种种,秦恭送回来两封信。但信的内容只无忧看了,而且,由无忧执笔写了回信。所以,替身并不知道内容。   另外值得注意的就是,皇帝指派了一位征南大将军,领着大军,出去征讨那些叛军去了。之所以值得注意,是因为,这位征南大将军,居然是姓许。是的,这位征南大将军,就是在皇宫里,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人。   原先她以为,药公子,不对,是师傅出手,这位许姓公子是不会再有机会了,却没想到,依旧□在朝庭。不但如此,似乎还比原来更进一步。原来不过是皇帝身边的一个靠嘴皮子混饭的弄臣,如今,已是手握兵权的权臣了。这两者,完全没有可比性。   “至于府里,一切都算是安静,只是……后园里那位,这两天似乎有些不舒服,着人偷偷的请了大夫。不过,大夫被奴婢给拦了下来。想来,那位不会消停的。”   苑如闪了闪眼神,浅浅的笑了:“不舒服啊!那可如何是好?虽说她只是个妾,身份是低了些。可怎么说也是太妃娘娘的亲人,圣上的亲人。既然病了,总不能慢待了。这样……你去让人通知管家,去宫里请个御医过来。也免得将来出了什么事,让不知情的人说本夫人容不得人。”   “是。”   苑如将两个小家伙叫醒,无忧无尘这会儿都自己穿衣服了,兄弟两有不方便的,就互相帮一把,根本不需本苑如伸手。   苑如便也不插手,只是无尘在看到苑如时,又是一通粘乎,粘得苑如心都化了。   好不容易,两兄弟都收拾妥当了,母子三人坐下来用早膳。   他们母子三人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,无尘几乎是兴奋的,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:“娘亲,无尘最近学了两篇文哦,孔夫子说我学得很好呢!字也写的比以前好了……”   “娘亲,有看到有漂亮的姐姐给哥哥抛媚眼呢!!”   “无尘,不要胡说。”无忧一口粥呛在喉咙里,咳了半天才缓过来。   苑如替他抚着后背,替他顺着气。嘴里却戏谑的问无尘:“无尘怎会知道?”小不点一个,短简什么叫媚眼么?还漂亮姐姐呢!   “无尘知道,就是这样,这样……”无尘用力的挤着眼睛,再猛的睁大,直直的瞪着无忧看。“这就是媚眼呢!无尘看到的。”   “噗!哈哈哈!”苑如忍不住喷笑出来,差一点也呛住。   无忧止住咳,一边瞪无尘,一边站起来,到她身后替她顺背。   苑如哪里用他这般,将人拉回桌前,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:“娘亲没事,你先吃。”   无尘得意了,娘亲笑了,笑了就是开心。于是,越发的发起狂来,不停的对着无忧抛着“媚眼”,看无忧额头青筋暴跳,几乎控制不住。   苑如一看这么可不行,真气坏了可不好。拍了下无尘的额头:“好了,快别作怪。”   “娘亲,你不信无尘?”无尘一下委屈了。   “不是不信,是你一个男孩子,抛媚眼太像话。”   无尘歪着头想了想:“也对,抛媚眼的都是女孩子。”终于消停了,乖乖吃饭。   直到饭吃完,无忧去书院读书去了,苑如才又将无尘抱到身边问:“无尘知不知道,那个给哥哥抛媚眼的漂亮姐姐是谁?”   “知道。”无尘立刻拍手道:“是隔壁街上,卖字画家的东家小姐的朋友。”   真是拗口的很,拐了这么多弯。苑如拧了拧眉,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。毕竟,都还是孩子呢,而且,还拐着这么多弯,想来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。   “夫人,百里氏身边的丫头求见。”张嬷嬷看着主母与小少爷说得正兴起,本不想来打扰的。可又怕真有事,最后落了夫了的面子。   “可有说什么事?”   “回夫人,没有,那丫头只是哭。”   苑如勾了勾嘴角,“那就让她进来回话吧。”那位百里小姐现在应该是急了吧。也是,这会不急,该什么时候急呢!毕竟她让人请御医的事,可是大张旗鼓的。   丫头秋艾一进来,噗通一声就跪了一下,什么话都不说,只是哭。   “闭嘴,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。忠王正在战场上拼杀,你这般哭泣,可是心怀恶念,行诅咒之事?”   “哽!不,奴婢不敢,奴婢没那么意思。”秋艾猛的闭了嘴,再不敢哭出一声。“张嬷嬷,通知下去,若是再让我知道谁无缘无故哀哭,便只拿他们作诅咒忠王的恶奴,打死了算。”   “是,夫人。”张嬷嬷立刻应道。   秋艾又哽了一下,手死死的捂着嘴,却是再不敢发出半声来。   “好了,说吧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值得你这般的哭?”   “奴奴婢不敢,只是,只是我家小姐,不,不是,是百里姨娘,她想家了……”   “啪!”苑如猛的一巴掌拍在几上:“这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。她现在是忠王府里的小妾,这该想的这家,就该是忠王府。哭哭啼啼的,像什么话?”   “不,奴婢不敢。”秋艾傻眼了,本来都以为,这位主母该是好胡弄的。谁知道,竟是个浑不拧的,怎么也不接她的话。也不让她把话说完……可被主母这么一说,她家小姐也就没什么说头了。   毕竟,只是个妾。一旦当了妾,在这里就没有半点说话的资格了。   “你们这些奴才也是,你家主子想家,你们也不会劝劝。这天下女儿出了门子的,哪个不是一心为夫家的。便是心里想家,也只能想着。需知出嫁从夫……你家小姐这女书读的实在不成。这样吧,你去跟你家小姐好好说道说道,顺便让她把女书给我抄个百遍。免得下次再忘了,做出什么不合宜的事来。”   说完,重重的叹了口气:“这亏得是关在屋子里,这丑没 丢到忠王府外面去。万一要是一个不当心,让你领着你百里氏,一路哭回去,不知道的,还以为咱们忠王府怎么虐待她了呢!!”   “不,不敢。”   “行了,你回去吧。跟百里氏好好说说。她这会儿只是咱们府里的妾室,还是个有名无实的,忠王还没承认的,让她消停些。免得做出什么有辱门风的事,到时丢的是百里家,是太妃娘娘,是皇上的脸……”   “是,是,奴婢明白了。”秋艾欺欺艾艾,糊里糊涂的走了。   张嬷嬷却笑得一脸高兴,她家夫人虽说出身不高,可处理这事,漂亮。   秋艾回去之后,怎么跟百里氏说的,苑如没管。不过,接下来几天里,百里氏老实了。她那一院子里的人,全都挺老实。   只是,她相信,时间每过一天,百里氏就更紧张一天,她的心也越发难以安定,她要做的事,也越多。做的事越多,错的事也越多。   果然,才半个月,那后园子里又开始折腾了。   秋艾几次出府,不知去向。每次都是早出晚归,每次都会带回来一些东西。   对于此,苑如只当没看到。   直到进了十一月,苑如得了秦恭的信,说是进了腊月,就会回来了。   苑如大喜,立刻与无忧无尘以及孔老分享了这个好消息。   结果这消息才放出去两天。某个漆黑无月的夜晚,后园突的闹腾了起来。而从来没有踏足过后园的苑如,也终于因为秦恭要回来,而有心情的亲自走了一趟。   后园是个偏僻的园子,离着忠王府一面墙极近。近的只要是有心人,可以轻而易举的翻墙而入。这又是一个武运昌隆的世道,有翻墙能力的人是极多的。   刚进后园门,便闻着一股子血腥气。   苑如眉头就是一皱,随手抓了一个惊慌失措的丫头,怒问:“休得慌张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  “奴,奴婢不知道啊,王妃饶命啊!!”丫头噗通跪倒,只顾磕头,除了叫饶命,再说不出旁的话来。   苑如皱眉,直接带着张嬷嬷,以及两个宫里派出来的丫头,进了百里氏的房间。到了里面,血腥气更重。百里氏脸色惨白,一头冷汗,不停哀叫。身下一片血色浑乱……“这,这……来人,去请大夫。”   “是。”立刻有人急急的去了。   苑如却又好似才刚想起来:“来人,去宫里,给太妃娘娘送个消息,快!!”   “是。”又一人急急去了。   这两人去的速度太快,快得百里氏都反应不过来。   “王妃,不要。”等她将这四字说出口时,人已不知去了多远。   只见百里氏脸色越发惨白,这一次。她不哀叫了,脸上直接现了死色。 ☆、第78章 解决   大夫来了,太妃娘娘也派人来了,同时,还带来了御医。   先后把脉,不论大夫还是御医,俱都脸色难看,发白。尤其是大夫,整个人抖成个筛子。   “这,这,这,这位姑娘这是……小产了。”   “什么?小产了?”   两个大夫一样的结论,惊呆了所有人。   还是苑如反应最快:“不管怎么样,还请御医开药,先把人救过来才好。”随即又直接对外面道:“来人,去百里家通知一声,若是可以,还是将百里夫人给请过来吧。”   至于太妃娘娘派来的人,苑如看了一眼,在她们开口前强行打岔:“你们是太妃娘娘的人,想来,会明白太妃娘娘当初的意思。如今出了这样的事,我是没脸去见太妃娘娘的,想来太妃娘娘也是不愿听这等腌脏事的。不如……就让百里家将百里氏领回去吧。”   “不,不要。我……”百里氏脸显死灰,一开口,下&身又是一瘫血。   太妃的人到是聪明的,这事太脏,不管是怎么样,太妃是坚决不能跟这事挂上边的。百里氏如果是被人算计,那是她太蠢。若她是自愿的……那就更不能沾。百里氏这辈子算毁了,可百里家还有别的姑娘呢,那名声,还要是不要了?   这事儿,不能张扬,不能讨理,只能捂着,百里氏,只能就此消失……太妃的人利眼扫过屋里的众人,到底是应下了。   跟苑如又打了几圈太极,一翻警告,便带着御医回了。   至于百里氏,一个不守妇道的小妾罢了,是死是活,哪里配太妃娘娘过问,御医,她自然也是没有资格用的。   大夫给开了药,秋艾去盯着熬成药汁,又亲自灌了下去。   百里氏就是想寻死,有苑如在这里,她也死不了。   不过一个时辰,百里家的人来了。果然是百里夫人,一进来,对着百里氏就是一通怒骂。   苑如只仿似看戏,对于她们这翻作派,半点未看在眼里。只坚守一句:“百里夫人,如今百里氏这样,留在我们府里实在不合适。这眼看着,忠王就回来了……这事,您看呢?”   “忠王妃放心,这不成器的,我现在便带回去,定不让她污了忠王府。”说得咬牙切齿,却依旧得陪着笑脸。这人自然不能留在忠王府,那不是结亲,是结仇呢!谁都知道忠王在外征战,这孩子是哪来的?   苑如满意的,便大方的放行。   大半夜的,天寒地冻的,就让百里夫人把人抬走了。连着大夫,一起带走了。   苑如到是想留到天亮,可百里家还要脸面不是?好事不出门,臭事传千里。明天再走一遭,怕百里家的姑娘,以后都别想出门子了。   终于,全都走了。   苑如长长的吁了口气,她站在后院的门口,长长的吸了口凉气。抬头间,才发现,竟是下雪了。看着那扬扬洒洒的雪,心头一松。似乎,等这洁白铺盖了一切,所有的脏污也就随之消失一样。   “张嬷嬷。”   “奴婢在。”   “将这里院子里的人,全都给百里氏送过去。”她可是将府里所有不安份的,全都给调到这里来了。如今百里氏的事,这些丫头全都知道。她不动手,也会有人动手。只是,她偏要行这欲盖弥彰的事,把人送到百里家,反正是不要这人死在她的地盘上。   “是。”   张嬷嬷却以为,夫人这事行的高。里子面子,全都给百里家圆上了。而她也知道,百里氏这事,怕是自己耐不住寂寞行下的,她天天在夫人跟前行事,夫人做下什么,她自然是知道的。   她却哪里知道,她的夫人,根本不是寻常人。要做点什么,从来不过他人手。   而这事,也不是多难。不过找一个好寻花的俊俏公子,给他提供个消息罢了。百里氏一个闺阁女子,又哪里受得了这样折花高手的调弄?不需几回,便动了心思。那男人再稍使心计,她自然乖乖上勾。平日里郎情妾意的,百里氏如鱼得水,好不快活。到了发现有孕才怕起来。   一个大家小姐,哪里知道那些腌脏事?找大夫又被苑如给拦了,御医她不敢看。结果竟傻到让人寻了药来,自己乱服。结果才作出今晚这样的下场来!!   百里氏从忠王府消失了,百里家的善后工作做的也极好,外面没有半点闲言碎语。到是听说,百里家的小姐至孝,因祖母病重,自愿入家庙,带发修行,诚心为祖母祈福。   对此,苑如也只是笑了笑。   从实力又进一阶之后,她便发现,她越来越不爱东想西想的了。做起事来,除了一些大规则上,其他的,便大多由心而为。   如此一来,修行的速度越发的快了,而行起事来,也越发的由心……两者似是相辅相承,她却不想控制。   十一月底,秦恭便回来了。   并没有带回他领的那些兵,而仅仅是他,以及十个亲卫。他傍晚进的城,先进宫,到了半夜,才回府里。   回到家里,无忧无尘已经等不及睡去了,只留苑如伴着一盏黄灯,连绣花边等着。   “苑如。”他刚进院门,她便知晓。及他进屋,她刚好收起针钱,站起来,迎了出来。   未出房门,便被他当腰抱住。紧紧的勒进怀里,差点将她的腰给勒断。   苑如垫着脚尖,搂着他的脖子,也用力回搂他。让他清楚的感受到,她有多想他。   好一会儿,他才猛的将她打横抱起,直接丢到床上,他也直接压了上去。   “等,等一下。备了热水……”   “在宫里洗过了。”说着,唇已压下,将她其他废话全都给堵了回去。   苑如一听这话,便也不顾起来。她最近心性越发自在,只凭心意。此时喜欢的很,更愿意跟他亲近,自然不屈着藏着。主动启开红唇,放他的舌进来,更主动的缠了上去。与他纠缠……一时间,干柴遇烈火,久旱逢甘雨。自然是极乐极美极和谐的一夜!!   几翻*,近一年的想念,全都在这一夜倾泄。直弄得苑如几度赴巫山,最后更是美昏了过云。   秦恭体力本就惊人,又修行大半年,自然更非凡人。一直到天明,远远听着无忧无尘过来的脚步声,方才停下来。   “张嬷嬷,跟无忧无尘说,今天不必请安,让他们中午再过来。”   “是。”张嬷嬷喜笑颜开的迎着无忧无尘去了,费了好一会儿劲,才将人劝回去了。   ……   苑如果然睡到中午,醒来时,秦恭早已起来,正让人在房外的桌子上摆午饭。   她刚动弹,秦恭便进来了。   “醒了?”   “恩。”想到昨夜的疯狂,苑如也难免脸红。   “夫人,热水备好了。我抱你过去?”   苑如瞪了他一眼:“还不快些出去?”   “夫人,为夫只怕你走不了。”昨夜那般折腾,她不腿软才怪。秦恭在外一年,对苑如不知有多想,此时好不容易回来了,巴不得抓着机会亲近。哪里会顾忌这个?关起门来,两人就是最亲密的人,再无旁人,何事做不得?   他本就不是个行规导矩的人,而为达目的不折手段。此时为了与苑如亲近,要那脸皮子做甚?   快步走到床前,一弯腰,一伸手,便将她抱起。到底怕她冷着,连着被子一起裹了,送到后面早已备好热水的浴间里。   “出去。”苑如恼到了极点。到了水里,便拿水泼他。   秦恭不怕水,却担心她羞得一会不敢见人,到底顺着她的话出去了。只不一会儿,又送了衣物过来。他们夫妻洗浴,从来都是不让人进来侍候的。   苑如确实是羞到了极点,到了水里,她也知道,之前若是她走过来,定要丢一回丑。这两腿酸麻,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。若是行走,定要腿软。   心中恨恨,却又高兴。一时间,又羞又恼,差点把自己淹死在水里。   猛听得无忧无尘的声音,连忙起身,拭干穿衣,腿依旧酸麻,热水泡过一回,到底好了许多。出来,立刻被无尘扑了满怀。腿一软,差点便跌摔在地。幸得秦恭眼快手快,从身后将她揽住。无忧也快,将无尘拉到桌边:“无尘乖,先洗手,你不是饿了么?洗了手便可以吃饭了!”   苑如瞪了秦恭一眼,换来的只是他戏谑一笑。她越发羞窘,却又有些意外,如今的秦恭,似乎有些张狂了。不,不能称之为张狂,只是,坦露了太多的本性。不似以前,有些刻意的深沉和冷漠。此时,那些尽皆不见,只余自信不羁,洒脱自在。还有一些……荒唐。对着她的荒唐,这虽让她羞恼,却不会生气。毕竟,这只是他对她!   一家四口坐下吃饭,气氛轻松,心情愉悦。   “爹,这次回来,还会再出去么?”饭后,无忧拉着无尘,与秦恭一起玩。说着说着,不知怎的,就说到这个问题了。   苑如之前一直没问,听到无忧开口,便也竖起耳朵听。   “战事未平,自然还要出去的。”秦恭顿了一下,才缓缓开口。   苑如皱了下眉,全又恢复如常。本在绣花的她,手上动作又快了几分。既然他还要出去,那就还要再给他多备些衣物。她做的,与旁人做的,自然是不同的。   “皇上前两天招我进宫了。”无忧又道。   “哦?”   “听那意思,怕是要准备御驾亲征的。”无忧又道:“而且,他准备组建一支童子军,书院里的学子,怕是全都要去的。”   书院里学子,满朝文武大臣,皇亲国戚家的孩子,全都在里面呢!皇帝打的好算盘,只不知,能不能成功。   “无忧可怕?”秦恭没说那些沉重的话题,而是转到了一个面。   “不怕。”无忧是上过战场的,虽没动过手,可已不是一般孩童所能比。   “那便好。男子汉大丈夫,文可安邦定国兴百姓,武可征战四方不言败。任何时候,任何事情,都需勇往直前,不可心生畏惧。”   “是,孩儿谨遵爹爹教诲。”   “每日武艺可有练?”   “无一日懈怠。”   “那便好。”至于读书,他并不担心,有苑如,有孔老在。尤其是孔老,最是容不得孩子浪费光荫的。   “趁着这会儿,爹再教你些功夫手段。不论这次去不去得,身上有了功夫,总是蹋实。”   “是,谢爹。孩儿定当努力!”   苑如听得心中微软,无尘在边上叫道:“爹,我也要学,我也要打仗。”   “好,一起学!” ☆、第79章 刺客   腊月初八,熬腊八粥。作为如今的重臣,秦恭得皇帝亲赐腊八粥。羡煞不知多少同朝臣子。   只秦恭却不显半分高兴,尤其回来之后,与孔老说过话之后,心情更加不好。   晚间,苑如与秦恭一起躺在床榻上,她被他搂在怀里,有一下没一下抚着。兴致却不十分高,苑如不由好奇:“可是有什么事?”   “今上让孔老入宫。”   苑如眉头一拧:“他这是要做什么?”   孔老已然快油尽灯枯,皇帝怎么还这么不依不饶?   秦恭叹气:“过完年,今上要亲征。无忧与我怕是都要跟着皇上一起亲征。可惜,不知今上听了何人的唆使,此去之后,只怕这长安城,也是要丢了……”   长安城也要丢?要真正的改朝换代了么?这却是上辈子没有的事!可现在,她也已然明白,这辈子就是这辈子,与上辈子,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。   所以,她其实很久都不曾再想起上辈子了。更别说,如今的她,已不是上辈子的她。   “今上……”苑如心有所感,却又表达不出来。捡了芝麻丢了西瓜?并不确切。于是,她直接闭嘴不说了。而是转向另一个方向:“若当真城破,我们该何去何从?”   他们是领兵之将的家人,敌人只要不傻,必然会将他们给抓起来。要挟或者是杀害,对于秦恭都是一个不错的打击。   既然已知这样的结果再所难免,她自然要另作打算。她可没有什么忠君愿身死,舍身家为大义的节操。   “等过了年,先安排正宵和岳父离开。”秦恭此时也在想这个问题。他们秦家,唯一还剩的,就是这个妻子儿一双儿女。到时,无忧是要跟他一起上战场的。无尘和苑如……他其实也并不太担心。自从知道何为修真,他便知道,苑如这里,完全不需要担心。   她有能力,有实力,缺的只是一颗谋算的心。   她眼底时常有些他看不懂的沉重和厌世,还有着无法忽视的通透和淡漠,似乎经历很多,但通透之处,只在人性,却不在阴谋诡计上。   未动心之前,只觉好奇。唯一在意的,就是她对无尘是不是真心疼爱。那时候,知道她的身份,觉得,她一辈子不嫁,也是不错的。这样,无忧无尘两个孩子对她,将是唯二的依靠。而无忧的身份复杂,显然并不可能永远待在她的身边。无尘便会成为她的唯一的孩子……那样,无尘的将来,荣华富贵他会为他备上,可她却能给他,他给不了疼爱,幸福。   并不是所有完整的家庭都拥有幸福,这一点,他早知。   可后来他动了心,对她有了誓在必得的心。他便有了守护的心。不管她经历的过去,还是她眼底的沉重、厌世、淡漠、通透。他都愿意守护,直到有一日,她的眼底有了幸福,有了快乐。   而他坚信,这些,只他能给她。   “爹跟正宵?”苑如有些汗颜,在这种时候,她考虑的只是他们这个小家,根本没想到正宵和父亲。   “恩,正宵身手不错。我先安排他们出城,让他们进入军中。正宵可以上战场杀敌,岳父在后方喂个马亦可。”秦恭对此也算是早有预谋:“如今天下大乱,不知要战到几时。正宵年纪不小,也该考虑建功立业之事。他这两年也经了些事,长大了不少。此时机会不错,立了功勋,将来也可安身立命。”   “这么说,今上……还是会赢?”   秦恭叹了一声:“今上,是正统。而今上,虽然在对于之前的功臣之作为,颇让人寒心。可一则,那是受人唆使,二则……他在大节上,也都是明白的。”   苑如不知道何谓大节,可既然秦恭这么说,她便不会反对。从另一个方面说,正宵跟秦恭无忧一起,总比正宵哪天跑到与他们敌对的势力去。并肩作战,总对沙场相见的好。   何况,他们在一起,也可互相照顾。   “这事,你安排吧。”这么一算,她要考虑的,也就只有她和无尘了。   他们到是简单的很,她可以将无尘放在空间里,她一个人逃离。只是,时机要掌握好才行。   离得太早,今上一旦知道,必然对秦恭不利。对正宵,无忧更加不利。   世人都道:夫妻本是同林鸟,大难来时各自飞。可正宵是她的弟弟,无忧是她的儿子,这关系在别人看来,比秦恭这个夫亲更亲密。   她若影响,必然最先影响到他们。   太晚了也不行,敌人不会对秦恭的妻儿手软。而她并不想被人知道,她是会武的。那样,依旧对家人不利。   所以,只在城破的那一天,在忠王府被破的那一刻。   问题是:“以后,你……准备如何?”继续当他的忠王,还是远离朝庭?   “等大局抵定,无忧长成,正宵可以顶门立户。我们便离开。”他喜欢权势,因为权势可以让他做很多很想做的事,也可以让他有能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。   可如今,他有了更广阔的天空,现在,那权势根本不被他看在眼里,且身后,还有了接替的人。因此,他再无半点留恋:“苑如,等我几年,到时,我们一起离开,到时,我必日夜相伴,一起看遍这天地。待到倦了,便寻一灵处,安身休憩,我耕你织……”   “好。”听着他所描绘的种种,苑如突觉豁然开朗。原来,从重生之后,她寻寻觅觅至今,时常冲动,迷惑,却原来,这就是她所期待的未来。   闲时看花开花落,兴起时起遍千山万水。回首时,有亲人在身后安然,身边,有一人,永远相伴。   因此,这个好字,她说得憧憬,说得迫不及待。   ……   第二天,刚用完早膳,皇帝的圣旨,以及一台御辇便到了忠王府门口。   旨意是对忠王的褒奖,一奖忠王保家卫国,守护皇权。二奖忠王救助皇上义祖恩人。三奖无忧在学院出色表现……   御辇接了人,连着侍候孔老的几个下人,一起被接进宫去了。   苑如一家一大早的早饭,便是蹑孔老一起用的。席间只无尘为此次的分别而哭闹一会儿,其他人……具偕明白,再不舍也改变不了结果。   苑如有的时侯会想,秦恭这么厉害,干脆取而代之好了。只是,也只能气急时这么想。她无忠君爱国之心,却也知道,皇室正统,不是那么容易更改的。   秦恭做将军很厉害,做忠王很厉害。可万一他想要取皇室而代之,那么,天下人都会称他一声反贼。哪怕皇室正统再荒淫无道,可一旦别人取而代之,那些人,哪怕只是民间的义士,也会跳出来反对……   所以,苑如也只是随便一想,便又丢到脑后。毕竟,秦恭根本也没这个心。   秦恭和无忧比孔老晚了一步入宫谢恩。苑如哄着无尘……这段时间里,无尘是将孔老当作了爷爷,亲近的很。   到了傍晚,宫里送了消息出来,秦恭和无忧留宿宫中。   苑如心里有些不舒坦,却也无可奈何。   到了晚上,没有无忧相伴的无尘,不愿入睡。苑如陪着他闹了许久,终于把他哄入睡。她刚刚回房,躺下不过片刻,便出了事。   忠王府的后院,原来百里氏所住的院落,不知为何,竟起了火来。   冬天本就干燥,这一夜偏还有风,火借风势,呼啦啦的,这火就癫狂起来。   外面尖叫吵闹声不息,苑如立时起身。刚汲了鞋子,张嬷嬷已冲了进来:“夫人,快,快些出来,走水了。”   苑如不理她,直接冲向无尘的住处。跑得太急,没穿稳的鞋子都掉了。张嬷嬷在后面追着,看到鞋子,立时捡了起来,又追上去。   火大,更势猛。一瞬间烧了七八处的屋舍……而今天这风更是巧,这火烧的方向,全都是忠王府的房子。   无尘的房子还未烧到,实是万幸,但显然,也离得不远。   忠王府里的人全都去灭火,跟在苑如身边的人,便少了。无尘屋外本有四个侍候,两个跟着无忧进了宫,此时,一个去救火,剩下一个也是焦躁不安。   苑如冲进无尘的房间,一把抱起熟睡的无尘。   之前她便注意到,那火虽没烧过来,却也离得不远了。   然尔,才刚把无尘抱起,她心头便猛的一悸。本能的,抱着无尘,猛的一个侧倒,也不管身下是坚硬的地板,“噗通”一声,却刚刚好的避开那刺过来的长剑。   “唔!娘亲?”这一摔,到是把无尘摔醒了。   苑如却没时间应他,就地一滚,同时扫了一下周围。发现离他们近的刺客,一共就两个。当下便松了口气。   抱着无尘快速起身,冲进无尘卧室后面的洗浴间里。进门的一瞬间,她将无尘送进空间,而她,则跳过洗浴间唯一的窗口,翻了出去。   “居然是个会武的。”刺客一击不中,便再次追上来。   但以苑如的实力,不愿跟他正面相抗的时候,哪里是他能追得上的。追到洗浴间,已然没有了苑如的身影。   “啊!”张嬷嬷晚一步追来,看到刺客的长剑,尖叫一声,便晕死过去。外面的护卫听到声音,这才冲进来,与刺客打到一起。   苑如出窗子,手中便捏了两根针。找上另一个刺客……那刺客正准备去支援另一个,冷不防背后有人偷袭,竟上苑如一针钉在脑子上。   苑如冷哼一声,手上灵力一吐,顺着线针,生生将那刺客的脑子震了个粉碎。 ☆、第80章 烧了   “啊!”一声惨叫,打斗的侍卫和刺客齐齐一惊。苑如趁这空档,一个旋身,躲开众人视线。   风越来越大,火呼的一声吹了过来,瞬间便将无尘他们的住处给点着。   刺客欲脱身,侍卫却心神不宁。他知道王妃进了小公子的房间,而如今,两人都在里面。自然不会纠缠。直接放人离开,却冲进屋子里。   苑如已等在刺客撤退的路上,一针了结了他。   不是没想过要留活口,可惜她从修行开始,动手的机会一直不多。以至于把握不了那个适当的度!所以,只好先把人留下再说。   毕竟,于其放跑了人,半点痕迹都捉不到。不如留下个尸体,多少还是能留下点记号。   火,越来越大。救火的人,也越来越多。   不只忠王府的人,附的人,也全都过来帮忙。苑如也不知怎么突的就想到,将尸体丢进了空间。   半个时辰,火终于扑灭,可整个忠王府,也已付之一炬。   秦恭回来了,苑如带着王府里的人,站在大门口,默默的迎接他的回归。苑如很冷静,呈现在表面上,便是面无表情。旁人看来,只觉得她伤心太过,打击太大。   看到秦恭,她也只是抬头,视线直直的看着他。   秦恭心中一恸,三两步抢到她面前,将她狠狠的抱住:“你没事,就好。”   “我很生气。”苑如的确冷静,平静。但是,她很生气。不为了那些人烧了忠王府,为的是那刺客。她珍惜自己的生命,爱护自己了儿子,重视这个家庭。可这刺客,却一次挑战了三者。不可饶恕。   “我不会放过他们。”秦恭保证,发誓。他此生仅剩的温暖,竟然被人伤害。而他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,此次,更是神魔难挡。   “娘亲。”无忧比秦恭慢上一些,可也已经到了。看到满目疮痍,眼底已然泛红。看到苑如,凄凄一叫。再转头,更是惊惶:“娘亲,弟弟呢?”   这一声弟弟,猛的让苑如想起,无尘还在空间里。而其他人,却俱是脸色煞白。   “天啊,小少爷!”   “……”他们这么多人,竟然全都忘记了。   便是秦恭,也猛的一僵。期待的看向苑如。   苑如只是一怔,随即便给无忧一个眼神。又轻声对秦恭道:“无事。”   秦恭松了口气,一手拉着苑哪的手,一手拉着无忧的手,慢慢的走了进去。他的几个亲卫一个个出列,站在他的身后。   管家和张嬷嬷也走了过来,张嬷嬷手里还拿着苑如的一双绣花鞋。   直到此时,苑如依旧还是赤着脚,只是藏在裙下,无人得见罢了。   秦恭一眼认出那是苑如的鞋,再看张嬷嬷的神色。当然将苑如一把抱起,让无忧将鞋子拿着,寻了个僻静之处。   用衣摆将她的一双小脚细细擦拭干净。   “我没事。”苑如有些不自在,虽说也不是大庭广众之下,却也是幕天席地的,还有无忧在呢。   “别动。”秦恭压住她的腿,小心翼翼。她之前跑的急,脚底不知被什么划到,留了个手指长的血口子。幸得极浅,血已凝,只是脏了。看得秦恭心一阵阵的纠起。   “来人,取水来。”   随着秦恭的话,立刻便有人送了水来。两盆,一盆热水,一盆冷水。   “金疮药。”   一会儿,药来。   秦恭将她的脚又是洗又是擦,最后还跟她要:“拿些那酒来。”   苑如无语了一下下,却也拿了个小葫芦出来。看得无忧两眼腾的瞠大!   脚包好,穿上鞋。秦恭干脆也不放她下来,至于府里,他也不甚在意。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这问的,也是苑如。   “后院那里被放了一把火,两个刺客,是奔着我跟无尘来的。刺客实力不错,你安排的侍卫不是他们的对手。”   “你跟无尘可有受伤?”   “没有。”   “刺客呢?”   “死了。不过,其中一个尸体这会儿应该已经被毁了吧!!”火势太大,再者,之前那混乱的情况,难保有没有刺客背后的人动手脚。混水摸鱼的事,从来不缺少。“不过,我藏起来了一具。”   “爹,娘。”无忧在附近绕了一圈,又跑了回来:“府里没地方可待了。我们先找个干净的地方安置吧。这半夜三更,天寒地冻的。这么待着不是事。”   “也好。”秦恭直接抱起苑如,就欲往外走。   “唉,放我下来,我自己走。”   “你脚伤了。”秦恭固执的坚持着。   “那点小伤,根本不算什么。”   “别乱动。’秦恭拍了拍她的背,一副安抚小孩子状。平时,他对付无尘时就这模样。   苑如无语望天,却也到了人前。干脆将头埋进他的胸膛,只当掩耳盗铃了。实在是太丢人了!   到了门口,皇帝派的人到了。还有城守备,带着城守军。   皇帝的人一则安抚,二则表示,一定会查清纵火之事,三还客气的请他们一家,去皇帝的别院居住。   秦恭自然不愿,最后去了客栈。包了个院子,一家人得新安顿。   苑如将无尘抱了出来,这一次,她没避着秦恭。秦恭也只是诧异了一下,并没有追问。但苑如看得出来,他的心情,似乎更好了些。   在客栈里虚睡了一晚,第二天天亮,秦恭又出去了,带走的,还有苑如藏起来的那具尸体。   到了中午,秦恭回来。   “皇上新赐了宅子,今天就可以搬过去。”   “查出来了么?”苑如对宅子没兴趣,对谁放的火,谁想要他们母子的命的事,更感兴趣。   “暂时还没有,再等等。”   到了下午,正宵赶了过来。一脸的焦急担心,看到他们一家无事,才放了心。   “姐,要不然,我搬过来吧。”在他的心里,他的姐姐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。而姐夫又不可能时时在她身边保护她,那就只有他来保护姐姐了。   “不用。”苑如摇头,“你姐夫过几天有事要你去办,你到时不会有时间的。”   “什么事?”正宵立时便被吸引了注意力。说到前程的事,正宵也是上心的。本来他想着参加科举……以他的能力,他有自信,前三甲必有他的名字。   可如今这国不成国,四分五裂的,朝庭还会开科么?便是开了,在这武力盛行的年代里,他一个文人,又能闯出什么样的前程来?   诚然,这个国家永远都不会缺少文臣。可他明明有着一身的功夫,却不能在此上有所建树,心中总有些不甘。   “到时你就知道了。”苑如并未细说,接着便岔开话题。   细细问了父亲的情况,身体如何,精神如何,用饭可香。   对于父亲,许是离得远了,虽知道欠他一个生身养育之恩,却也因前事种种,而亲近不起来。她,到底是跟正宵不同的。   不论父亲做了什么,正宵这个儿子,总是无法不原谅他。哪怕是恼了因他之故,而致使娘亲早逝。可现在,父亲依旧是他相依为命的人。他做任何事,都不能摆脱。   苑如的心就要硬上许多,虽然此时问得仔细。可她却并没有太过上心。不过是舍些钱财罢了。对于无钱的人,钱很重要。可对于手里有钱的人,这钱财就轻了。凡是钱能摆平的事,就都不那么重要了。如今她做的,其实就是供养着他,给了钱,却半点关心都没有。  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,又让无忧无尘跟他闹了一会儿。后来,便被秦恭叫了去。苑如一直作陪,但却并没有交流太多实质的东西。   明明是亲姐弟,却始终隔了一层。再也无法像当初那么亲近了。   第二天,他们一家便搬了过去。   眼看着便要过年了,遭了这事,实在让人心情无法愉快。到了新地方,也无什么欣喜。   管家跟张嬷嬷整天斗志昂扬,将整个府邸全都翻整了一回。仆妇杂役各司其职,几天的功夫,便有模有样了。   皇帝,太妃的赏赐一堆堆的赏赐下来。那些秦恭的同僚和一些势力的人,也就着乔迁之禧送了很多东西来。   在他们想来,忠王府被焚,忠王又不在,那忠王的整个家底必定都没有了。他们送些东西,好让他们一家好过年。至少,面子上过得去。   却哪里知道,苑如向来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,但凡贵重的东西,都习惯随身携带。尤其是在秦恭知道她也是修行者之后,更是将库房里的宝贝,贵重物件,全都收了起来。   初时秦恭还笑了她一回,却并未阻止。这一次,却是赞她的高瞻远瞩了。虽说忠王府烧了,可忠王府本就是皇帝所赐,秦恭的根本家底,却并没有损失什么。   所以,此次的事,说不出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。   但不管如何,对于背后动手的人,苑如却是牢牢的记着,日日催着秦恭要答案。   所幸,在过年前,腊月二十七这晚,终于有了准确答案。   “这么说,是百里家跟万家?可百里家会动手,我到是能想得明白,这万家,乃是宰相,我们与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恩怨吧?”   “百里家跟万家向来同气连枝,两家多次联姻,关系极为亲密。若非万家及百里家,今上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坐上如今这位置。更别说,坐了这么久。”秦恭想到白日里孔老的话,不由皱眉:“百里家手中养有私兵,万家财倾天下。他们本就肆意妄为,便是今上,他们也敢欺的。百里氏本来是要嫁至万家的,却被太妃一道懿旨给弄进忠王府,落得那般下场……他们到是查了,结果却是百里氏自己不守妇道。无处可安仇恨,太妃他们恨不得,今上他们不能恨。于是,咱们忠王府,自然就成了他们泄恨之处。” ☆、第81章 报复   报复是件最简单的事,因为目的明确,因为可作的事太多。只要对敌人不痛快,便是报复的成功。   苑如说:“这件事,我要自己来。”她觉得,她好歹也有一身本事,又被人欺到头上。不做点什么,总觉得这辈子也是白活了。   诚然,人不能被仇恨蒙蔽,失去快活。可这事儿,远远达不到仇恨的程度。它不会蒙蔽她,只会让她心气不顺,心里不痛快。   秦恭说:“好。”不过,他没说的是,她的报复是她的报复。他也会准备属于他的报复。一个男人,被人欺负到头上来却不做什么,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。   苑如的报复相对简单,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。两把火,把两家烧了个干净。   而她做这一切的时侯,可不像他们两家那样,选择大晚上。她选的是白天,光明正大的放火!   会不会有人怀疑到秦恭身上?自然是有的。   所以,秦恭立刻义愤填膺的找百里家以及万家的家主,当着皇帝的面,义正言辞:“定是敌人的阴谋诡计。想必,他们也知道,咱们三家深得皇上信重,所以才会出此恶计……”   孔老其时恰好也在,深表同意。“想来,这是警告。皇上越是信重,便越是被人惦记。若是你们三人内斗,那他们定然更加得意,得渔翁之利。”   孔老到了皇宫,身子却比在秦家还不如。   孔老本就年纪大了,前面又遭了那翻大罪。身子亏耗一空。在秦家,有苑如的灵米帮着撑着,虽然没有什么名医,贵重药材,命却无大碍。到了宫里,贵重药材,御医管用,身体却一天弱过一天。   人都是这样,失去了才知珍惜。   皇帝与孔老并非没有感情,此前作为,是因为被那姓许的控制了心智。后来虽然姓许的被药师傅给解决了,但不知为何。那姓许的依旧还活着,依旧活跃于朝庭。对皇帝的控制大概是没有了,但皇帝本身却被影响了。   也许是因为当了皇帝,心态本就不同。   帝王多薄情,多疑。他曾害过他们,便是养他长大的孔老,他也是防着一层。   不敢太过亲近,却也想起了过去的亲密。   如今,孔老一日不如一日,眼看就要油尽灯枯。反而勾起了过去的情谊,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小院里亲密。对他的话,竟是全然的相信,没有半分的怀疑。   孔老的确不会背叛他,哪怕被伤的体无完肤,哪怕心冷意散,亦未背叛。但是,孔老同样的信任秦恭。这位老人是睿智的,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。   所以,秦恭的话,让他认同。   事实上,这的确也很符合眼前的现况。   皇帝手下没多少人可用,武将,只有秦恭这个只能指挥却不能上战场的,一个并不是多得他信任的姓许的。而势力,就只有百里家和万家了。   如果这三方再闹崩了,那么,本就汲汲可危的大明,必然将面临消灭的危机。   于是,不论这事事实如何,也只能推给那些太多的敌人。   皇帝以此盖棺定论,不论两家私下如何想,甘不甘心,也只能认了。接了皇帝象征性的补尝之后,也只能按捺下来。   皇帝是百里家的外孙,皇帝还是皇帝,他们才能继续成为一方豪门。如果皇帝不再是皇帝,他们也就什么都不是。   都不是笨蛋,这点道理还是懂的。所以,有郁闷,得憋着。还得跟秦恭说好话,拉拢着。   可惜,他们小瞧了苑如和秦恭。   一把火,只是苑如的第一拔报复,还有刺客呢!!   但她不会去杀人,不是见不得血腥。这辈子,她手里也是有人命的,并不在意。可有很多事情,比杀人更让他们难受。   于是,在百里家搬到皇帝新赐的宅子时。当百官来贺,人潮如涌时,一个落魄书生,扶着娇弱的女子……出现了。一出现,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和好奇。   “爹,娘。不孝女儿百里云烟拜上!”   娇弱女子以绝不娇弱的声调哀叫着,声音里,有着不容忽视的恨意。   走过路过的众人一听这名,立刻便竖起了耳朵。   百里云烟?那不是之前本来被抬进忠王府为妾,后来又说什么为祖母祈福被送进家庙里的嫡女么?   不说那些知情者,就是不知情的,也能看出这里面的猫腻。   但是,百里家势大,大家知道也当不知道。   现在这个本以为,永远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的嫡女居然又冒了出来。而且,看她抚着肚子的小心模样……虽然那肚子还是平平的,但是,已经足够众人去想象了。尤其是,她此时还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,两人亲密无比。   百里家主不愧是一朝重臣,立刻便有了反应:“大胆刁民,居然口出妄语,冒我女儿之名,是何道理?来人,还不快将之押下,送入官府?”   “是。”   “哈哈哈!”百里云烟仰天大笑:“你果然是我的好父亲,先是将我送给别人当妾,却又派人打了我的孩子,更将我送入庙中,一身孤苦……父亲,你可真是我的好父亲啊!哈哈哈……”   看那模样,竟已有疯癫之态。   “为你了百里家的名声?哈哈哈,你百里家还有什么名声?哥哥与弟媳通&奸,你的小妾与侍卫通&奸。哈哈哈……百里家的女儿,哪一个又是干净的?哈哈哈,忠王不在,我却怀了身孕。”她突的面露温柔,低头抚着肚子:“现在,我又有了身孕了,爹,娘,你们要有外甥了,你们高不高兴?”   “住嘴,住嘴。”百里家主从她说哥哥与弟媳通&奸时便怔住了,及至后来,竟是半点没反应过来。待百里云烟叫嚣着说完,才将将反应过来:“你们都是死人么?啊?还不把这疯妇给我拿下?堵了她的嘴……疯子,全都是疯子。”   “哈哈哈,父亲,你害怕了?哈哈哈,你害怕了……”百里云烟一把推开搂着她的男子,躲开那些来抓她的人。许是疯子力量大,速度更快,一时间竟没能将她抓上:“是了,我还知道,表叔每个月都要进宫,是去陪太妃娘娘的吧?太妃娘娘也是寂寞的吧?哈哈哈哈,当今圣上的母亲也是百里家的女儿啊,百里家的女儿啊,哈哈哈……丽贵人还在的时候,听说也时常有人去探望呢,只不知道,今上是百里家哪一位的后??”   “疯子,疯子。”百里家主也要疯了。见她越说越不像话,见那些下人半天没抓到人,竟是自己扑了上来。手里顺手抓了个东西,他自己都没看是什么,冲到百里云烟跟前,抬手就往她头上砸。   “啊!”   一声惨叫,百里云烟竟是直直的摔倒在地。头上留下鲜血,抽了两下,身下也流出一瘫血来。转眼之间,竟就断了气。   瞬间,围观者哗然。   百里家主怔愣的望着女儿,半晌抬头,竟是狰狞疯狂,两眼血红。   一时间,所有人都凛息凝气,生怕再有点什么声响。把这位狠心手辣的百里家主也给弄疯了。   “诸位,百里家今日乔迁,没想到,竟有歹人寻此晦气……今日之事,百里铭记在心,永世不忘。只是今日百里家也无意再待客,诸位,请回吧!!”   众人不由感叹,不愧是百里家主。立刻就将所有的一切,全都推得一干二净。   可是,百里云烟待字闺中的时候,名声极响。才艺容貌俱都是出了名的,见过的更是不少。此时虽然狼狈,虽然没有了往日的优雅成了疯妇,可还是能看出几分的。   是不是百里云烟,有眼力的都知道。   所以,哪怕百里家主说的好听,听到的人,都不得不思量一翻,百里云烟的话,有几分真实性!   百里家内部的那些龌龊,别人不耻,却也不会在意。只是,太妃的事,却关系国体。今上的出身,更是让他们不得不关注。   万一今上当真与皇族无关,那百里家,就是窃国者——当诛。   大家带着不同的心思离开,百里家主站在门口,恨的咬牙切齿:“来人,把这贱人丢到乱葬岗里喂狗。”   无人敢求情,无人敢为百里云烟留下半点泪。百里家的那些人,个个胆寒,心惊胆颤。   他们没忘记百里云烟之前说的那些话,那结个腌脏事,他们听到了。几个被点名的,此时更是恨不能直接昏死过去……   然尔,没有人敢。   ……   苑如静立在百里家大门不远处的某株树上,此树便是冬季,依旧枝叶茂盛,更够高大,足以掩藏她的身形。让她看了一出好戏。   人,是她安排的,只是,她没想到,会有此收获。   她不过是给百里云烟灌了些酒,又在她昏沉时,用了些勾栏里的人常用的惑人之音……她本只想败坏一下百里家名声,不曾想,收获竟如此的大。   哪怕她不懂官场上的那些道道,也知道,百里家这次完了。   至于皇帝……以前他还是孔策的时候,她对他也许还有几分情份。如今,却是半点也不剩了。皇帝会如何,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。 ☆、第82章 是他   新年刚过,圣令便已到了门口。封秦恭为辅国大将军,添为副帅,助皇上亲征。无忧为御前侍卫,五品。苑如一品诰命夫人,凤冠霞帔……便是无尘,也得了世子之名。   而出征的日子,便定在二月二日,龙抬头。   时间有些仓促,苑如一边急着给秦恭无忧收拾行李,一边还得给正宵及父亲整理行装。圣旨已下,那么,正宵和父亲就必得先行离开。   正月十五,元宵。一家子,连着正宵及陆父也一起,出门看花灯。   不论外面如何锋烟四起,当作乐时,大家依旧笑意无边。乐时,总能忘记那些不痛快的事。   符公子,刘公子竟也来了。   于是,待出门时,呼啦啦的一大帮子。   苑如带着无尘坐的马车,其他人,包括无忧,都是骑着马。   一路行来,行人带着笑脸。他们,依旧自信,不论外面如何征战,长安城,始终该是平安的。于是,那些笑里,俱皆带着得意,带着些自豪。   却不知,这一切,马上就要被打破。   “夫人,已到闹市,马车进不去。不如下来走走?”马车停,秦恭下马来到车边,掀开帘子问道。   “好。”本就是来看灯的,待在车里,又有什么看头?何况,还有无尘这个一时静不下来的小家伙呢!   无尘先被秦恭抱下去,还没着地,就被刘公子接了去,架脖子上了。   苑如就着秦恭的手下车,手就一直被秦恭抓着,再没松开过。她初时挣了挣,没挣开,便也就放弃了。他们是正头夫妻,也不惧什么。   只是她自己,总怕自己轻浮了,露出上辈子的不堪来。尤其是秦恭面前,哪怕是要房事上,她也只是被动承受,并不大放得开。只是每天激动处,她便会失了心神,只随他摆布。让她如何便如何,或是配合,或是主动,总是能让他尽兴。也因此,每天晚上,他便总是想着法子折腾她……   收回跑远的神思,看着正宵正带着无忧,刘公子带着无尘,四人冲到一边的花灯旁,两小叽叽喳喳说闹个不停。   “听说万家名下的几个势力最近被人端了,万老头的损失惨重啊!”符公子突然道。   秦恭冷哼一声:“多行不义必自毙。”   符公子笑了笑,又道:“百里家,万家,忠王府,这一把火,烧得可真正是妙啊!百里家,如今被所有人都盯着,百里家的男丁,大半都被编进了前锋营。万家的钱财,被今上收了一半进私库,粮草问题到是解决了。你这里,你跟无忧……真正是心狠的很。”   谁为谁做嫁衣,这还真不好说。   忠王府被烧,秦恭的报复,结果是三家都被皇帝算计了。   虽说最开始,秦恭和无忧便被惦记。秦恭不会抗旨,板上订钉。但百里家,万家,却是真正被算计了。   秦恭的算计,孔老的算计,也是皇帝的算计。   只是,皇帝对百里家更狠一些。一个血统的问题,足以让皇帝万劫不覆。所幸,并没有确定血脉的好办法。便是滴血认亲……先皇的子嗣也就只剩今上一个。   九公主到是极近的,但九公主如今自立为王,这消息瞒她还不及,哪里会去找她?   于是,百里家就成了所有人攻讦的对象。便是皇帝,对百里家也是恨的咬牙切齿。   本是要将百里家所有男人全都弄进军营里,死了便死了。却被太妃一个哭诉,到底给百里家留了条根。   “我们只需听命行事就好。”秦恭依旧淡淡的。对这话题,并不怎么热心。   符公子无奈的瞪他,“罢了,到是我咸吃萝卜淡操心。我不管了!”   秦恭失笑:“你的心意我懂,我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。只是……我们都不是一个人。我只想着,不论何时何地,总要给他们遮片伞,不让人欺负了他们去。退,自然是能退。可退了以后呢?一无所有?或只拿着拳脚去拼?”   秦恭反而劝起了符公子:“你我兄弟一场,你为我所作良多。然,你借助的,有多少是你自己的力量,有多少,是你父亲,兄长们所带来的力量?他们的努力和坚持,方有你今日的安然和随性。只是,你是子,是弟,上面有别人为你撑的伞。我却是一家之主,是夫,是父。我必须坚持,为他们撑起那把伞。你……可明白?”   符公子沉默,沉思。   秦恭也不打扰他,拉着苑如,静静的走着。与她一起,看着繁华夜市,看着两小无忧的笑容。   “娘亲,娘亲。我猜中了灯谜,得了盏灯。送给你。”无尘从刘公子的肩头下来,被竖抱着。手里担着盏玉兔灯,可爱之极。   苑如笑:“谢谢无尘。”接过灯,又笑了:“娘亲很喜欢。”   “我再去猜灯。”无尘一听,越发张狂得意,恨不能把灯全拿了来,送给娘亲,好得娘亲一笑及夸奖。   苑如也不拘他,只让他跟无忧继续去玩。   到是无忧,长大了,越发稳重。   果然,便听缓过神来的符公子又开口了:“大哥这两个孩子,到真正是钟灵毓秀。难怪大哥如此上心。”   对此,秦恭是半点不谦虚:“那是自然。”隐隐的还透着得意。看得符公子一阵莞尔,却又为这大哥高兴。   而他自己也该考虑了,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,怎可一辈子待在父兄的伞下。及至将来,他还会有妻儿老小,难道也是半点担当不要,只让父兄操一辈子的心?   要保护他们,让他们过上安稳的生活,不无端被人欺凌。那自然,就要他爬得高,位高权重才是。像他此前所想的一味逃离这些不堪,空当当的双手,无权无势的活,自在是自在了。可,能欺的人,也多了。   到时候,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欺一下,岂是他大哥那样的骄傲性子能忍的。爬得越高,能欺负他们的便越少。最好是一人之下,而到了那里,便是帝王,也轻忽不得。   当下心思通透,两眼清明。“大哥,此次,我们便也跟你去吧。”   秦恭:“想清楚了?”以前他欲拉他们进官场,个个都跑得比兔子还快。   “清楚了。”   “那好。明日,便去军中报道。出征打仗,十分辛苦,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。”   “那是自然,大哥当年受的苦楚,我尚历历在目,岂有不知之理。”   “那便好。”   苑如听得他们三言两语,便订下前程,不由也微微浅笑。却猛的一阵心悸,似被恶狼盯住。一道视线,如火炙一般,直盯在她身上。   猛的转头,奔着那方看去。却只一座茶楼,一道竹帘,将她的视线遮得严实。看不到帘后,到底是何人。   “可是累了?”秦恭轻声问道。   苑如点了点头:“我们去茶楼里歇歇?”   于是,一行人转进茶楼,要了间临街的包间。也不分什么宾主,通通坐下。到是陆父,十分不自在。苑如并不在关心,正宵却是不忍。招呼了一声,便带着陆父先行离去。   苑如心中唏嘘,到底什么都没说。且她此时心中挂着隔壁之人,颇有些心神不定。   到不是怕了那目光,只是她是修者,能让修者心头悸动的,若不是关系重大之人,便是有可能伤害自己,或者亲近之人的大敌。  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,那人是不是也如同他们一般的修者。看透了她身怀重宝,想要杀人夺宝。却又想到药师傅所言,这世上修者本就极少。这世间的灵气又淡薄,一般修者,并不愿在世俗逗留。   再加上,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在修真界算是个什么程度,但药师傅每每说来,都带着些傲气。想来,以他的实力,在修真界不算顶尖,也是地位实力颇高。他都没看出她有重宝,那别人又岂能轻易看出?   因此,第一反应,匆忙逃离的打算,反而被她压下。准备留下来,一探究竟。   “怎么了?”苑如的不宁心绪,秦恭初时便发觉了。只是并不知道,到底是为着什么。此时坐下,其他人全都到了窗口看下面的花灯,只余他们夫妻一边坐着。立时便开口询问。   苑如指了指隔壁:“刚在外面,那有人盯着我,让我心头不安。”   秦恭眯了眯眼,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:“我去看看。”   苑如想了想,点头,又嘱咐道:“你小心些,只怕也是跟药师傅一般的人物。”   秦恭立时一禀,脸色肃穆:“你且放心。”   秦恭跟符公子招呼了一声,便出得门去。苑如心中不宁,只竖耳聆听。   秦恭叫来小二,去隔壁敲门。小二道:“诸位贵客,小的这厢打扰,有位公子有事请见昵!”   有人应道:“哦,是哪位公子?”   “小的不知,只风度十分不一般。”小二也是个机灵的,不管如何,他只是传个话,万事不沾身。   “有请。”   门开,秦恭进去。一翻虚词之后,便有人问:“公子此来,不知为着何事?”   “说来惭愧,我有两个孩儿,年龄尚小。之前从窗下看得这里有一荷灯,十分精致漂亮,便闹着非要要……在下饶不过,这才来打扰。”   “秦公子对孩子真是宠溺,这却也不是难事,一盏灯罢了,算不得什么……”   秦恭又是一翻感谢,拿了灯,便告辞离开。   毕竟是元宵,又陪着家人而来,与他们只是初识,没必要太多纠缠。   回到这边,将灯给了无忧。无忧便带着无尘一阵笑闹,作十分欢喜状。   “如何?”秦恭坐在苑如身边。他引着隔壁所有人都开了口,若是认识的,听着声音便能辨别。   事实上,也是如此。   苑如点头,“没想到,竟是他。” ☆、第83章 又见   屠九螭。   这个人给苑如的感觉一直有些特别。   大概是因为,他是唯二出现在她身边,并且,相处过一段时间,有那么点暧昧味道的男人。其中之一的秦恭成了她的夫。而屠九螭……却是说不出的复杂。   爱情,自是没有。   苑如不是闺中小姐,好似没见过男人似的。看男人的眼光,也不再是是否风流雅韵,是否甜言蜜语。   屠九螭所做的那些,根本没在她心底引起什么涟漪。   只她却知道,爹娘抛弃她的事,他从中做了些什么。   细细想来,哪里能有那么厉害的看卦者?必然是有人事先将种种都告诉了他,并提点他要如何如何说。大伯母却是没有这能耐的!她也许有那个心,却想不出这么圆满的计划。那就是个目光短浅的,只能算计一步。   哪里像这事,前前后后,七八步,全都算计到了。若非她是修者,心思敏感。便是万般不知,只凭感觉也能看出一二。   后来的种种,是巧,也是必然。   爹娘抛弃,城里的动荡,孩子的不安,以及……她的酒被屠九螭给惦记上了的种种原因,使得她全都忍不住想逃离。   诈死,并不是好办法。但她能想到的法子不多,诈死这一出,却是见识过的。   没想到,今时今日,会再碰见。   惊惶?并没有。   以前她只以为这天下间就她一个修者,自然胆颤心惊,小心翼翼。现在知道不是了,知道这天下这样的人,虽不多,却也不少。   最重要的是,她的夫君,与她是一样的。   她还有什么可惊惶的?只是意外罢了。   屠九螭是什么身份?那是判军啊!一个判军头子,这么冠冕堂皇的出现在长安城内。在辅国大将军面前,如此的秀着存在感……这让她实在不知道要赞他一声艺高人胆大,还是说他自信过了头。   不过,眼下也不是她想这些的时候,这会儿她该想的是,如何将这件事跟秦恭说个清楚明白。   她到不怕秦恭会乱想,她是清白的身子给他的,他自己知道。她有手段,想要逃脱凡人的追踪,也是容易的。   可就怕他多想,男人的心有的时候比女人还小。   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,男人越是在意女人,便越会在意这些事。当然,便是不将女人放在心上,也是要问个清楚的。   “那是何人?”果然,刚回到马车上,秦恭便直接将无忧无尘丢给两个义弟。他则将苑如禁锢在怀,压低着声音,急不可耐的问道。   “如果我猜得没错,他应该就是孺王。”   “什么?”秦恭确实惊讶,却并不太过吃惊。惊呼过后,便又恢复正常:“夫人怎么认得他?”他跟孺王打了大半年的仗,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。结果,他的夫人只听声音便认了出来。这让他心里各种不是滋味。   他自然是信她的,不说她与他新婚之夜的完壁之身。便是她修者的身份,也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来。只是,心里发酸,却是挡也挡不住。于是,便连语气也显得哀怨几分。   苑如几乎要笑起来,秦恭的表现让她高兴,秦恭的表现也让她觉得好笑。   这个男人,内藏些许奸滑,该心狠手辣时也绝不手软。虽大多数时看着还是铮铮铁汉,却从来没有此时这样的小意。   满意得意之余,苑如也觉得差不多了。便细细将与秦恭的事说了个清楚!   终归,在秦恭面前,她唯一还瞒着的,也就只有她乃是活了两辈子的事情了。   “那到也没什么。”秦恭听完之后,想了想,到也没什么不妥。虽然苑如的身份被屠九螭知息,可到底不是什么大事。   随着眼界的开拓,这些事,那屠九螭想来也会明白。一些修者,与俗世之人完全不同。若是他想强求什么,最后吃亏的,只会是他。   当然,他到也听出了屠九螭对苑如的小心思。哪怕苑如再弱化一些言语,可他是谁?不过,如今苑如已是他的妻,他也没必要这么在意。   “他到是胆大。”这种时候,居然敢跑到这里来。   苑如则不解:“你知道是他,这会儿,不去捉了他去?”   秦恭突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,心中好不开心。苑如这么说,可不是试探,而是真心这么想的。她是真的对那人没半点情份:“这会儿那人估计早就跑了。”   良机已然错失,他又何必浪费这良宵美景?难得的与家人团聚之日?   回到忠王府,两个义弟各自归家,两小早早的被打发睡了。主卧里只剩下夫妻二人,各自梳洗,躺到一处,自然又是一翻浓情蜜意,颠鸾倒凤。   行*之事,享雨水之欢。不论男女,俱是人生大快事。   “苑如,为我生个孩子,可好?”这翻事歇,秦恭在汗湿的小脸上又亲了亲。突然心中起念,兀自就说了出来。   苑如怔了一下,笑着轻拧了下他的腰身:“这事儿,光想有什么用。”得看天意。   可显然,秦恭跟她想的并不在一处:“的确,想没用,得做。看来,到是为夫一直不够努力。现在还该再多多努力才是。”   一个翻身,一个泰山压顶,再次将某人压下。一翻不轻不重的挑逗,很快便将苑如再次拖进*之中,随着他的驰骋而起伏着……   ……   元宵过后,苑如便开始准备着他们的出行。   先是给正宵及父亲送了诸多物事。   秦恭的两个义弟也要走,他们也要去参军。只他们与旁人又不同,家中有封荫,去了便士官。秦恭跟她要了些酒,说是给义递践行。苑如现在却是知道,这灵酒可以让他们提升实力,更可以让他们身强力壮,长期饮用,百病不生。   秦恭甚至要了些味道浅淡的,给孔老送了过去。   说到底,秦恭大约还是想要大明好的,哪怕皇帝不尽如人意。但毕竟还小,有可改变成长的可能。   正月二十六,秦恭和无忧在苑如的不舍,殷殷叮嘱。无尘的大哭大闹,只想跟着一起走的挽留下,离开了家。   他们要先一步,前去军中、宫中。只等着二月二,领着大军出发。  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,他们没时间,也不被允许回来。   送别的情景总是让人黯然神伤的,无尘哭了好久。从他记事开始,跟无忧一起的时间比她这个做娘亲的还要久。   现在无忧突然要离开,他如何能不伤心难过。难过到,便是苑如,也有些哄不住他。   好在,小孩子体力有限,很快便累了。累了,便困了。   二月二,龙抬头。   大军出征,苑如不愿无尘再一次难过。便只带着他缩在家里,不去看那御驾亲征是多么的激荡人心的场面。   到了晚上,好不容易将无尘哄睡。刚回屋,便被不请自来的人给吓了一跳。   旧日的潇洒不羁已然不再,多了股王霸之气,多了杀伐果绝。他直直的盯着她,不再像以往那样,调戏又暧昧。此时他看她,像是看敌人一般,带着狠,带着算计,带着……一股她说不清,道不明的味道。   苑如很快便冷静了下来,看着他的视线,平静而不解。   她不明白,他们应该已经没有交集了。他又有什么理由,再找上门来?还专门选了秦恭离开的这一天。   想到这里,她的脸色有些难看。   “若是被人看到我屋里有个男人,我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。我的闺誉性命,你是不是从未在意过?”   不满的开口,先声夺人。   “你知不知道,我每年都要去那山上,只为了祭拜你。”   “你知不知道,从那之后,我再也没饮过一滴酒?”   “你知不知道,我从来没那么渴望过权力。只因为那时,我被人辖制,无力保护你。我不惜背主,叛家……”   他的话语是 愤怒的,是伤心的,是恶狠狠的质问的:“可原来,一切不过是个笑话。”他又自嘲,是悲怆。   苑如走到室内的绣凳上,安稳的坐着。对于他说的这些,她确实不知道。她为什么要知道,又凭什么要知道?   “所以呢?在你害得我被家人势弃,甚至家破人亡的时候,还要念着你,想着你?你去祭拜,不过是因为你以为我死了。你不喝酒是你自己的选择。你背叛谁……更是你自己想要权力。况且,是你先背叛我不是?那么,那些全都是你自己所求所选的。却与我来说,有什么意思?”   “呵,是啊,有什么意思。”屠九螭苦笑,他知道,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。   这个女人,虽然看着温和到了极点。可她就像酒一样,看着如水般,却是带着烈性的,是呛人的。从来都不是好惹的。正是他最欣赏的,最渴求的。   然尔,少不更事,对万事万物都用着家族里的处事之道。为了得到,可以不择手断。哪怕他一惯似游戏人间,但那些规则,却是刻在骨子里的。   想得到她,完完全全的得到她。只是她。于是,他算计了一切。却漏算了她如此敏感,发觉了他的险恶,明白了他的背叛。从而离得这么决绝。   可是他不甘心,他怎么能甘心。   他的出发点没错,他为她又做了这么多,放弃了这么多。她怎么能嫁给别人?她怎么能?他不甘心!   他的眼睛开始发红。猛的扑向苑如……得不到她的心,他也要得到她的人。她是他的,必须是他的…… ☆、第84章 战战   “屠九螭!”苑如被压在屠九螭与墙之间,阴沉着脸,瞪着他。“你当真,要这么做?”   “苑如,苑如。”屠九螭双目通红,目眦欲裂。似听不到她的声音,直愣愣的看着她。唤着她的名,猛的低头,向她的唇压下。   苑如心中一沉,这人这模样,分明就是入了魔了。苑如虽意外,却半点不见慌乱。   手上猛的吐力,将他远远的推开。   屠九螭一个踉跄,眼底红意弱了些:“呵,你的力气居然这么大。是了,到是我小瞧你了。你从我眼皮子底下,带着两个小家伙逃开。自然是有些手段的……是我太傻了。”   苑如手中已捏着绣花针:“离开,或者……死。”   爱慕者什么的,她并不需要。   那会影响她与秦恭的感情,破坏这个家庭的安定团结。她不需要别的爱慕者来堆砌她的虚荣。   他之前做的那些,她虽生气,却并没有动过杀念。但他现在做的,却已有了让她下死手的现由。   “死?”屠九螭仰头,哈哈大笑着。   笑声疯狂而悲伤,这声音太大。苑如死拧着眉,绣花针猛的出手,打断他的笑声。然尔,外面的人却也已听到。   吵杂声起,更有惊呼者。   “夫人,您没事吧?”   “滚,所有人,全都离得远远的。”苑如成为忠王妃后,一直都是温雅柔和,性子好的。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狠戾的语气开口。   外面的人怔住,但依旧有人,那些只忠于忠王,而不是忠王忠王妃的人,已经冲了进来。   苑如恼火的皱眉,却也无时间再去管他们。   因为屠九螭避开绣花针后,再次扑了上来。   苑如手中不停,十支绣花针,连着绣线。被她挥舞的如同恶魔的利爪,针针可夺人性命,丝线更可将人缠绕,绑住,勒死。   屠九螭本就是个高手,可何时碰到过这样的攻击?   以针为武器的,他见过。可大多只是暗器。以丝线为武器的,他没见过,到是见过绸带的。可苑如的手段,却是比那些暗器更诡异无形,比绸带更飘逸柔美。但她的攻击,却是更狠辣无情。   “你果然是高手。”屠九螭眼底的红光时隐时现,而随着每一次的进攻的失败,那红意越发的深浓。   苑如亦在苦苦支撑。她有灵力,也曾努力修炼。然,她的战斗经验却极少。本来秦恭说要陪她锻炼,结果却为着无忧无尘,而不不暂时推后。   以她的想法,她有空间,便是不会,在这凡人界也无关紧要。却哪里想到,会碰上屠九螭这个诨人。   亏得这诨人还是怕死的,也识得厉害,几次想要近苑如的身,都被苑如给挡了。   两人打得精彩,手上功夫更是让那些大头兵看得目瞪口呆。一时间,只傻傻的站在那里,望着这一切。   苑如因为他们不听命令而恼火,此时更气,怒道:“死人么?”   大头兵们立刻羞愧的反应了过来,拿着兵器就冲了过来。   他们自然不是屠九螭的对手,苑如也没指望这些人能把屠九螭给制服了。只要他们能稍微扰乱一下他的视线,让他的注意力稍微分散一下下就好。   哪怕只是一瞬间,也就足够了。   苑如的想法,屠九螭若是冷静下来,自然也能看透。可惜,此时的他早被心中执念迷障了。只顾着往苑如身边冲,想要将她抓住,将她掳者。禁锢了她的双手,她就会成为他的。   有着这样疯魔般的执念的他,哪里还顾得旁人。有人攻过来,他立刻就转开注意力,去对付那些挡他路的人。   苑如立刻抓住机会,十针齐至,直射向他周身几大要穴。   屠九螭不愧是杀场老将,一身武学更是登峰造极,感觉到危险,身体立时闪避。然尔,他本就转向面向那些大头兵,侧对着苑如。苑如的手段,虽不如他,却也不差什么。还有这针线的诡秘之处。他生生避开了六根,却依旧有四根扎中了他。   然尔,这四根里,也有三根,只是扎在寻常处,不是任何穴位。唯一扎中穴位的那个,也并不是什么要穴。   然尔,这便够子。   灵力猛吐,生生爆了那个并不重要的穴位。   然,所谓不重要,只是不涉及生死。却依旧对人体有害。那是肩胛穴,穴位一爆,他一只胳膊,也便就废了。   更巧的是,那只胳膊,偏偏就是右臂。   穴位一毁,屠九螭拿在手里的长剑咣当一声,掉落地面。人,也猛的后退。瞬间已摆脱战圈,只他的肩上,带连着一根丝线。   屠九螭目中红光已然隐去,伸手去拉那丝线,轻轻一碰,立时便断了。   凄然一声苦笑:“到是我的不是,原来,我只是个小丑。”   苑如静静的望着他,无喜无悲。他不是小丑,若是他当初没做那样的事,他们怎么也能成为好友。需知,她这一世,愿意相交的人不多。上得她心,她如珍似宝,上不得她心,便保持着永远也跨不过的距离。没有中间地带,她也不想牵扯那么多。   但是,这些话,她不想说,也没必要说。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,不知我者谓我何求。对于朋友和至亲的要求是不同的。   朋友,当闻音知意,贵在交心。若是连这些都不是,只是泛泛之交,也算不得朋友二字。所以,她不愿说,也许有些苛刻,但身怀异宝,又与旁人不同的她,苛刻些才是自保之道。   至亲却不同,至亲一辈子割舍不断。父母孩子,爱人。父母抛弃她,她无可奈何。但她不想有一天,自己也因为误解而做出抛夫弃子的事来。   人吃一堑,长一智。经了父母的事,她对孩子和丈夫,更愿意多解释一些。尤其是秦恭也是修者,这又是一种不同。   对于普通人,她难免将自己摆得高些。而秦恭跟她一般,便是夫君,是跟她一般的人类。   人类跟人类之间的交流,自然寻常的多。   “我不会放弃的。”   苑如又微拧了下眉,看着他快速离去的背影。直到他消失,她才转开视线,看向周围的人,“今天的事,除了王爷外。外面若是有一丝半点的闲言碎语,别怪本夫人心狠。”   “是,属下遵命。”   苑如森冷的盯着他们看了半晌,放才放他们离开。那是秦恭安排给她的护卫,护卫着这个忠王府。等到来日,城破之时,要靠着他们,保护这一府的人呢!   再者说,这本不是什么事。她不瞒秦恭,只是不想外面的人知道罢了。   ……   那些人还是很忠心的,维护忠王府的各种名誉还是很用心的。所以,这件事,也只在忠王府内部的人心知肚明。而一些人,看向苑如的眼神,也带着尊敬和佩服。   至于那些人心里所想的……苑如便直接忽视了。  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,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们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。   小皇帝御驾亲征,声势浩荡。四方来投,这就是正宗的号召力。皇帝哪怕什么都不做,只是下一道勤王令,天下有识之士,便会主动过来。献策献力,献财献粮。   苑如不懂这些,但她知道,秦恭选择的,必然不会是最终失败的那一方。   紧接下来,一道又道的捷报被送回京。皇帝所领的兵,势如破竹,那些急匆匆揭竿而反的势力,一个个的被皇帝拿下。   而此去,皇帝的表现,也着实值得一赞。   大概,人真的更容易共患难,而不易共富贵。打仗时,面对各种内忧外患,皇帝再次恢复了原来的君子之风。任贤任能,赏罚分明。   便是看那被收回来的一座又一座的城池,也足以窥见一二。   秦恭偶尔会送家书回来,字里行间,带着的也是一些对皇帝的赞誉。对此,苑如不表示任何意见。   而在六月的时候,皇帝的兵马行出去极远时。秦恭一直提起的,攻长安城之战,终于开始了。   领兵的,是七公主,屠九螭,以及……许文义。   许文义,就是那个姓许的。苑如很意外,这三人会凑到一起。同样也意外,许文义也背叛了皇帝。 ☆、第85章 叛徒   皇城到底是皇城,便是三家联合,也不是轻易能破的。   攻城之战连接三天,城门依旧牢固坚守着。   城里很多人都在准备逃离,而大家对长安城如此不信的理由,只因一个,群龙无首。小皇帝不在,大军在外。守城将军虽因为地利之便,因为保家卫国的气概坚持着。可所有人都知道,称长安城里空荡荡的,根本支撑不了多久的。   七天,所有有门路的人,全都从城里撤了。   所谓门路,指的是秘道。   鉴于女人爱记仇的特性,哪怕是这种时候,她依旧盯着百里家,以及万家。于是,便发现,万家以及百里家,他们两家的一些重要人物,全都先后转移到他们的旧居里。那里被她一把火烧了,他们两家却抓着地不方。   残亘断壁的,就这么放着。不许任何人靠近,还派人守着。   苑如觉得不正常,却一直也没发现不同。此时却是发现了些!   竟是有秘道,从城里,直通城外。   苑如默默的将秘道所在,画成图,书写清楚,偷偷送给城防的将军。接下来的几天,一些人就被安排着从两个秘道离开。   如何安排,去了哪里,苑如不知道。   因为忠王府的人很不幸的,并没有被安排送走。   这让苑如稍作深思,又盯着那城防将军几天,才终于明白了原因。   原来,竟是早有准备的。所有在外领兵之将的家眷,全都被留了下来。百里家和万家的那些,先走的不算,未走掉的,早已经被控制住了。   如果城不破,他们依旧在小皇帝的手里。如果城破,他们这些人,必定落到敌军手里。那些敌军可没多少慈悲给他们,下场不是死,就是生不如死。   而引起的,是那些将领的愤怒和仇视。男人一旦有了愤怒和仇恨,战斗力会更厉害。到时, 报仇时,这些叛兵,是不够他们杀的。   这是皇帝未出兵之前,便布下的局。   长安城守了十天,所有人都知道,这已是极限。   忠王府里的人,没什么身手的,全都驱离出忠王府。不管什么时候,军队都不会斩杀平民。整个忠王府里,连着苑如和无尘,一共就只剩下十个人。其中六人,都是秦恭留下的兵将。一个,是那个替身。   出行的安排,秦恭也早有安排,其中四个人,护着替身离开,剩下的两人,带着苑如和无尘。秦恭的安排可谓全面,将她跟无尘放在最安全的地方。   城破的那一天,她换成男装,背上背着篓子,里面垫得十分舒适,无尘被她亲自放进篓子里。当然,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,她将无尘换成了袋粮食。   三个大男人,跟着一群人,在城里惊慌失措的乱跑。就像那些无辜的难民一样,像没头的苍蝇一样,不知道哪里是安全的,只知道不停的跑,不能停下来。   “呜!娘!娘!呜呜……”街道上,不知哪家的孩子,与父母走散了。手里抱着一块缺了一半的面饼子,不停的哭喊。   然尔,除了那些撞来撞去的陌生人外,没有人为他停留。   “夫人?”   苑如停了下来,看着那个孩子。   跟随的两个亲兵有些担心。他们离开已经不易,若再带个孩子……怕是更难。   “你们两人,带着那个孩子。”苑如当机立断,“一边带着忠王妃,一边有人带着无尘。”这样,落在单身的她的身上的视线,就会少很多。   显然,两个兵将也听懂了。只是依旧有些担心:“这样,夫人就只一人了。”   “以我的实力,一个人更安全。”   两个兵将沉默了。终于,其中一个冲向那个孩子。一抱将孩子抱起,便融入人群。另一个立刻也追了上去。   苑如背着背篓,也跟着往前跑。   长安城有四面,每面有一个门。   敌人虽是三方合一,但攻城时,却只攻正门。正南门!   正南门被攻,其他三城,便城了逃生口。百姓有逃生的,守城的兵将也有逃跑的。只恨腿太慢,只想跑得比别人快。   那六人带着替身,走的是西城门。本来,他们是准备走北门的。然尔,苑如跟着那两个兵甲带着孩子往北走了一段之后,突的停了下来。又转身向着西城门而去。   离得还远,便见着之前的那几人被什么人给缠住了。那个替身,正瞅着机会往外跑,没几步,就被人盯上了。   也亏得苑如眼睛利,居然便认出来,是当初屠九螭派去住她家附近的兵丁之一。   这种重要时刻,屠九螭是不会离开南城门的。而旁人,她并不担心会认出来。   背着背篓,快速的趁乱出城。出城不远,便看到替身被好几个人围了,抓了。那六个兵丁此时也脱了身出来,开始跟那些人斗成一团。   苑如没顾着胜负,低着头,迅速跑了。一如那些怕死的百姓一样,只顾着跑,跑,跑得越远越好。   远了,越来越远。听不到战马嘶鸣,听不到枪剑碰撞之声,看不到城墙,闻不到血腥。终于逃离了。   不算惊心动魄,却也紧张不安。   按着原来的计划,向着汇合之地而去。那是郊外偏僻的农庄。只五户人家,人早已跑了,只有空屋子在那。   本来,他们在这里汇合,再一起南下。去与秦恭汇合!   然尔,刚看到农庄的边,她便急急停下。   有人。   有人不奇怪,可问题是,以她的速度,谁能比她更快?   他们出府前才商定好这个接头的地方,而她很确信,她的速度必定是最快的。那先她而到的人,又是谁?   出于对警惕,或者是对危险的敏感,她停了下来,找了株树,藏了上去。   远远的望着,那庄子里人还不少。来来去去,她数了数,足有二三十人。但仅半刻钟时间,那些人便散了出去。并没有离开,而是在庄子里外、周围。全都隐了起来,整个庄子再看上去,又是空无一人,半点异样没有。   苑如的心沉了下来,这些人,这是张了张网,将他们当成了鱼,等着他们入网呢!   可是,他们怎么知道,他们会在这里碰头,早早的等在这里?他们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?   又过了半个时辰,带着孩子的两个兵丁到了。   他们尚算机警,只派了一人进去农庄。那人里外查探一遍,并未能发觉异常。于是,剩下一个,以及孩子便也进去了。   天,渐渐黑了下来。   剩下来七人迟迟没有出现,苑如直接钻进空间。   空间里,无尘正爬树摘果子,看到苑如,笑着大叫:“娘亲,快来,这里的果子好甜呐!”   苑如陪着无尘一会儿,又将他哄睡着。然后才出来!   结果,一出来。就碰上了个巧宗。   那七人竟是已经来了。只是,此时,那个替身却正好与其中一人,在这树下接头。   “……我发誓,我真的没有骗公子。我们就是在这里接头,忠王妃一定会来的。只是,我也没想到。那两个白痴居然跟忠王妃分开来走了……要么就是忠王妃没找到这里,要么就是她还留在城里。请公子放心,只要忠王妃出现,奴婢一定会把她抓住,送给公子。”   “哼,你最好没有说谎,否则,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。”   “奴才绝不敢说谎。”   “我不想听你说这些。这个药你收好,等到忠王妃出现,想办法把这药下到忠王妃的饮水里,让她吃下去……若是此事成了,公子那里,定会记你一功。”   “是,奴婢一定办好。”   很快,接头的人悄没声息的离去。   替身捏着药瓶,却久久没有离开。苑如正猜着,她是不是还要跟别的人再接头,便听她一声冷哼:“哼,一个破鞋,有什么好?值得公子费这么多心思?”   苑如也想冷哼,一个替身,居然还有着这么复杂的身份。她不会傻的以为,这所谓的公子是秦恭。这么关注她的公子,大概也就屠九螭了吧。   眼睛微眯,手轻扬,一根绣花针悄然出现。灵力运转,手轻挥,针被挥了出去。正准备离开的人,猛的一僵,脚步停住。手上的细线一抖,线跟针全都收回。   “哼!”苑如冷哼,进了空间,写了几个字,又出来,丢到替身身上。人却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。   如果秦恭专门找来的替身都可能是别人的眼线,那剩下来的六个人里,又有多少是真正值得相信的?   她不敢保证,反正她也不是没一个人上过路。她完全可以带着无尘找到秦恭,不需要这几个的拖累! ☆、第86章 被捉   苑如带着无尘独自上路,并不十分难过。手中有物资,身上有本事,不怕山贼拦路虎,不怕饥饿和疾病。心中有底,胸中有数。   至于方向,她也是知道的。   本来她是不知道,在大明的江山到底有多少地域,有多少城池。可因着上次她不识路,而带着两个小家伙差点跑关外去。秦恭便假公济私了一回,将军部用的地图带回府,细细的给她分说了一遍。   如今他们大概到了哪里,怎么走,她都是心中有数的。   此时,她深赞秦恭的预知能力,将一切都考虑到了,让她此时,不会心慌无措。   然,所谓意外,便总是出现在所有设想之外的存在。   苑如遇到了意外。当然,再遇这个人,其实并不意外。从他离开之时,她便知道,总有再见的一天。但她没想到的是,这个人会提出同行的意思,更没想到,她居然就因为他的一个提义,而决定不去找秦恭了,而是带着无尘跟他走了。   此人就是药公子。秦恭的师傅,便是苑如也要称一声药师傅的。   “修行之人,不只修炼自己的实力,还要修身之本。所谓身之本,亦是立世之本。何谓立世?如何立世,以何立世……诸多因缘,该当清楚明白。需知,天道最公,今日得了,必是有因。今日付出,来日必定有果。欠下因果,得了福报。凡人尚需来世再报,修者无来世,必定今世报……”   苑如听得云里雾里,只抓着一个重点:“因果。”因果她是明白的,好歹她也曾在庙中抄写诸般佛经。佛最讲因果,她如何不懂?   也因此,她常省自身,找诸般因果。每次都为自己所欠甚少而窃喜。   但立世二字,却是从未曾想过。她本不够聪慧,只看得到眼前所显。至多不过想到来日,哪里能想到立世?再者,她虽有无上修典,接触这些的人事却少,想的还是凡人所思。万般甚至离不开柴米油盐。   此时猛的一听,仿如被敲了一济警世鸣钟,又似被盖了一头的麻袋。是清醒或混沌,她自己都不明白了。   “药伯伯,什么是立世?”苑如是成人,想得多。无尘是孩子,心思澄明,想得反而直接:“是不是活着?是不是就是为什么而活?活着到底干什么?要怎么活?是不是这个意思?”   “无尘是个有灵性的孩子。”药公子抱着无尘,一脸的欣喜。   苑如:“如何活?为什么而活?活着到底干什么?”换了一种说法,苑如心头好似有闪电闪过,将那一片混沌生生劈出一道光亮来。   好似猛的通透了。但因为闪电,来得快,去得更快。若不用心,那样的通透的感觉,瞬间便又跑了。抓也抓不住!待回过神来,依旧混沌着。   “活着,不就是活着么?”苑如满眼的不解,“吃好喝好,无忧无愁?还要如何?”   “那么,当这些全都达到了呢?”药师傅笑眯眯的又问道:“人生百年,甚至更久,你在二十岁时,便达到了这一切,那么,接下来的百年里,你准备如何过活?日复一日,一成不变?”   苑如凝眉想着药师傅所说的那样的生活,几十年里,天天都过一样的生活……唔,其实猛的想来,并无什么不好。天下的百姓还不是一样的,天天日出而作,日落而栖。   可再一想却又不同,天下的百姓,日日那般劳作,不过是因为食不足以裹腹罢了。如果他们粮堆满仓,衣日见新,还会如此么?   自然是不会的。   她现在就已经不用为衣食而忧愁了,她的空间里有着足以让她安然过一辈子的钱财,忠王府里,秦恭集了一辈子的财宝全都在她的手里。那么,她还要去日出而作,日落而栖?   她又不傻的,好好的,去自找苦吃做什么?   那么,她要做什么?   待在忠王府里相夫教子?   男主外,女主内。一般的夫人似乎就是这样,相夫教子,兼管家。   可是,她不是一般的夫人。不是她过不了那样的日子,而是心中会有不甘心。   男人主外,天大地大。尤其是秦恭,乃是武将。将来可去之处,太多太多。无忧无尘会一天天长大,也会有离开她的一天。到时,她说好听点是相夫教子,其实,不过是她一个人,守着偌大的忠王府,一日一日的磨日子。等着他们想起来了,累了,回头的时候,看她一眼,回来陪她一日半日。便再次离开,依旧留她一人,守着空荡荡的屋子……   她不要那样的日子。   几乎想也不想,她心中已有了选择。   那必须要走出去。   秦恭不会阻止,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。她甚至相信,只要她说要走出去,那么,秦恭会陪着她。   可问题是,走出去之后,她要干什么?   难道就这么毫无目的的晃悠?那还不如待在府里,至少很是平安,修炼也方便。既然决定走出去,必定要做一些比安定修炼更有意义的事情。   “请师傅指点。”苑如依旧想不出来。不是无事可做,而是可做的事太多,但她不确定,她做什么,才是药师傅所希望的。   药师傅不可能无端的提起这话来,既然开了口,必有因。而这因,才是最重要的。   “修真乃逆天而为,天道至公,得到就要付出。得到无上法力,得到比常人多的多的寿命,自然就要付出。每一次突破,天道会降下惩罚,雷劫。天打雷劈!过了雷劫,便在一段时间里得以平安。若是不过,便是灰飞煙灭。”   苑如愕然,第一次知道,原来修炼,也是如此的危险。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,有了强大了力量,有了逆天的空间……本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机缘,原来,危险也同样的多。   “那,该如何是好?”天打雷劈,她想也不敢想。若是她撞上,她根本想也不敢想还有活的机会。怕是只有灰飞煙灭一个下场了。   “功德。”药师傅严肃的回道:“天护善人。所谓善,便是功德高者。所以,为想灰飞煙灭,那就只能行善积德。”   “行善积德?药师傅行医济世,为的就是功德?”   “这也是一种。”药师傅很大方的承认。“而你要做后事,都必须以行善积德为根本。”   接下来的日子里,苑如跟着药师傅一起行善积德。给人看病,偶尔将食物银钱分给那些快要饿死病死的人们。   至于功德是不是增加了……她不知道。是不是真的对将来的天打雷劈有好处,她也不知道。但是,她知道,她被药师傅带着,离秦恭所在的地方,越来越近了。她一时间有些不明白,药师傅此举到底为何?   直到离着秦恭所在的地方还有十多里的时候,他才终于露出他的真实用意。可惜,结果让她很是失望……   那日一早,苑如抱着无尘,像往日一般,跟在药师傅的身后,继续往前。一路上她虽然知道往哪里去,却从来都没问过。   结果,刚到秦恭驻军所在,她与无尘便被一道网从上往下网住。而那网,以她的灵力,竟是挣脱不开。   “你别白费心思了,这是缚仙网,专门对付修者的。”药师傅一转身,人已大变样。哪里还是药师傅,分明就是那个姓许的。   “怎么是你?”   “哈哈……怎么就不是我?”姓许的很得意,“没想到,我这傻师弟的脸还挺好用。说起来,屠九螭那个傻子费尽心机的要捉你,结果到是让本公子轻松得手……真正是痛快啊!”   “你是药师傅的师兄?”虽身处逆势,但听到这话,苑如却是松了口气。如果是这样,那么,他上辈子得了玉如意,却未能得到,反而让她占了便宜。定是命中注定,她根本就不欠他的。   因为宝在他手里,他却不识得。跟他亦无缘……这东西本就是老天爷借着他的手送给她的。她不需要有任何心是负担。   而让她忧心的是,他现在捉了她与无尘,怕是要要挟秦恭的。 ☆、第87章 恨无妨   苑如没想到,她也有如此轰轰烈烈的、万众瞩目的一天。   千军万马之前,她巍然而立。   虽然是被逼的,形象也不那么好。身披着鱼网,头发凌乱。一副被人糟蹋了的模样,绑在一根旗杆上。幸好,她不是一个人,无尘在她的怀里。   旗杆下,站着三个人。七公主、屠九螭、许文义。在他们身后,同样是千军万马。   这是两军阵前,她跟无尘,成了焦点。也是人质……   话说回来,人大概真的是越怕什么,越来什么。他们明明早就知道,长安城必破。敌方一定会想办法拿下这些家眷,来要挟他们。   结果,那些没什么准备的人,全都没事。偏偏她这早有准备的,却到底是没逃过。   现在想想,真正是蠢的很。药师傅当初说要去对付许文义的,结果许文义什么事都没有时,他们就该有所怀疑的。   不是药师傅与许文义沆瀣一气,就是药师傅的能力,大不过许文义,根本拿他没办法。但药师傅却并没有说过,或者说了,但用了些借口。以至秦恭并不明白这一点。   苑如此时却是往坏处想,药师傅跟许文义是一伙的。所以,整件事,就是一个骗局。   不然,许文义怎么会知道,她是修者?还用专门的,对付修者的这个鱼网,来对付她?   “秦恭,放下武器,出来投降。不然,我们就要你妻儿的命。”   终于,开始了。   秦恭那边,打头的是一排士兵,手中有盾,有长矛。离她的所在,足有半里地。   许文义的声音带着法力,他身后的人,一个字也听不到。可对面的人,却是无人听不到。此时不扰乱军心,更待何时?   苑如脸有些发红,太丢人了。她好歹也是修者,居然也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。   “娘亲,爹爹会投降吗?”无尘虽然最初被吓到了,现在反而没那么怕了。趴在苑如怀里,眼里满是惊惧,却十分冷静。不会大喊大叫,没有哭吵喧闹。   “不会。”   苑如将他搂紧,目光也望向对面。那一群人里,以她的视线,一眼便望到了秦恭。在那群士兵之后,他骑着一匹棕色的马,在他的左边,是小皇帝。小皇帝的另一边,是苑如不认识的人。他的右边,是无忧,此被他死死的拉着。   “爹,那是娘和弟弟。”无忧目眦欲裂,手里的枪几乎要扎向秦恭。“我要去救他们。爹,你放开我。”   “闭嘴。”秦恭怒叱,“那也是我妻子和儿子。”   无忧怒瞪着他,也不知道是怒的谁,为谁而怒。   秦恭闭了闭眼,此时,身边所有人全都在看着他,看要他怎么做。   但此时的他,什么都不能做。投降?不,他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。他不可能投降……但人,却一定要救回来。   他策马直身,眼力用到了极致。看到了苑如的情形,虽然狼狈,精神却还好。以他对她的了解,一般人是抓不住她的。一般的绳索,也捆不住她。那么……那像是鱼网一样的东西,应该是关键所在。   视线又转向旗杆下的三个人,三人,他都是认识的。七公主,那位,虽然只有一面之缘,却是神交已久的屠九螭。想到之前收到的消息,这屠九螭对苑如定是有什么想法的。但并没有成功,以他的身后,也定不能将苑如抓住。那么,就只剩下的许文义了。   “皇上,末将请战。”秦恭突然请战,声势响亮。   无忧也打马上前:“皇上,末将请战。”   “准。”皇帝看着他们,好一会儿,才斩钉截铁的开口。   前排步兵由中间分开一条道,秦恭在前,无忧在后。两人相继出列……在他们之后,又打马出来一人,与无忧并列。那是已经成了秦恭亲兵的陆正宵。   三人,呈品字状策马出列。   “谁敢与我来战?”离着苑如还有十来丈的距离,三人一齐停下。秦恭扬声叫道:“谁敢与我一战?”   半晌,对方竟无人相应。   只许文义又开口:“秦恭,难道你要为了那个暴君,而不顾你妻儿的性命?”   秦恭冷哼:“卑鄙小人,可敢与我一战?”   许文义冷笑,他还真不怕。   他是修者,这一点,苑如猜对了。虽然因为种种原因,实力并不怎么高强,但他以为,他要对付秦恭,还是足够的。毕竟,他那个笨蛋师兄可是将秦恭的事,全都跟他说了。他师兄刚收他当弟子不到一年时间。他再怎么努力,有天份,也不可能比得过他。   能逼得他投降自然好,若是不能,在阵前杀了他,也是不错的。   于是,他提着他的长剑,打马上前,“有何不敢。”   再没旁的废话,两人打马冲杀在一起。   枪来剑往,叮叮当当,马前冲后突,嘶鸣踢跳……精彩纷呈。   苑如居高临下,看了一会儿,便放了心。   许文义虽也曾带兵打仗。但他的战斗经验,显然不如秦恭。马上作战,他用的还是短兵器,与秦恭的长枪相比,弱势明显。   他虽是修者,但手段有限,且又不能当着两军阵前施展出来。秦恭一心救人,并不怵他。因此,到是打得难分难解,不分上下。   苑如手中捏着针线,在一旁替他掠阵,心中也不发虚。   就在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之际,正宵也策马冲了出来,长枪直指屠九螭:“可敢与我一战?”   屠九螭看着他的神色有些复杂,虽然以前不曾相见,但他一度暗中观察过他,对于苑如的这个弟弟,他还是很欣赏的。   曾经,他还以为,他会成为他的小舅子。没想到,正式见面,居然是在两军阵前,而他,是他的敌人。   正所谓世事难料。   屠九螭抬头,望着一脸平静从容的苑如。心中越发的迷恋,却也深知,她离他越发的遥远。但他不会放弃,他知她永不可能甘愿跟他,没关系,他不需要她甘愿。他只要她属于他就好!   而现在,他要杀了让她牵挂的人。她的丈夫,她的弟弟,她的儿子……等她只有一个人的时候,她就会看到他。哪怕是恨,也无所谓。   收回视线,策马上前。单臂举枪:“来吧。” ☆、第88章 魔头现   正宵习武才几年,实力实在不能算好。与屠九螭这种大家族出来,从小就被培养的人来说,实在是不够看的。   但是,他要救人。豁出命了,也要将人救下来。所以,他勇者无敌。   但勇气并不能让他一下子就变厉害,所以,他在受伤。从一交手,就在不停的受伤,但他的勇气,以及铠甲,让他一直坚持着。   血,一点点洒落地面,苑如离地面那么高,依旧能闻到血腥气。   无尘在哭,一边哭一边叫着舅舅。   苑如的心纠了起来,她疼了两辈子的弟弟。上辈子,弟弟为了她,断了双腿,这一辈子,为了救她,混身浴血。   过去那一点点的怨,一点点的恨,在这一刻,终于烟消云散了。   无忧策马奔向她所在的地方。他试图将她从旗杆上救下来,他没有忽视七公主,他只是以为,七公主一个女人,应该是不会武的。   她站在这里,只是精神领袖,而不是战事领袖。   错误的想法,当他冲到旗杆下,他的长枪差一点就能割到绑着她的长绳。他的长枪,被另一支长枪给挑开了。   是七公主。   她的飒爽英姿,并不是看起来。并不是那身铠甲所突显出来的,事实上,她虽然一惯表现的柔弱,但她却同样拥有一身好功夫。   “哥哥。”无尘又开始担心起哥哥来。   苑如也担心,很显然,眼下这三人里,秦恭他们边,处于绝对的逆势。   无忧不是七公主的对手,正宵不是屠九螭的对手,秦恭跟许文义相对……虽然暂时未见败相,但时间一久,依旧难说。便是他胜了,短时间内也胜不了。   苑如将无尘移到一边的胳膊上,单空了右手出来。   手轻挥,副度不大,但细针已经挥了出去。一针钉在七公主的颈上,可惜,并没有钉到血管上,只是破了皮,进了肉里。   手轻轻一抖,线绕过她的头,缠上她的颈。   用力一拉,战斗结束。   七公主有武力,她比无忧这个孩子强,但是,却依旧不高。因此,当苑如出手,哪怕没有用上灵力,她的线只要再用力一些,就会断掉。   却足以乱了她的心,惊了她的魂。   于是,无忧一枪刺穿她的手腕,将她从马上打下。夺了她的枪,将她钉在地上。   并不是致命处。苑如猜,也许是因为她是七公主。是皇室中人,生死,不该由无忧来定夺,而应该是皇帝。   无忧甩开七公主,向着旗杆而来。   苑如已舍了之前那根针,重新拿了针,这一次不是一根,而是一把。直接刷的一下,像是雨滴一般,兜头洒向屠九螭。   其实一并没有太大威力,但屠九螭吃过针的亏。他也并不明白,围在她身上的渔网的威力。因此,一见这么多的针,本能的躲避。   苑如算计好了的,他这一躲,就只有一个方向。那就是正宵直刺过来的长枪的方向……   叮,又一把针洒了出来,这一次,比上一次更快。因为上一把,她只有针,没有线,丢出去了就是丢出去了。再无后续攻击。   这一把,依旧,继续封路,逼得他不得不快退。   直到第三把,这一次,只有两根。   两根针,有线。一根直奔他的手腕,那是她从上往下,唯一能看到的露出肌肤的地方。另一根,却是马眼。   他与七公主主所待在位置不同,她看不到他的脖子,她也看不到他的眼睛。所以,她能攻击的地方,就只有她他的手,以及马。   手,一如预期的失败。   但马的眼睛,却没有错过。直奔目标!   “嘶!”马猛的发起疯来,疯狂踢踏厮鸣,差一点就将他直摞下来。让他不得将所有注意力,全都放在控马上。   而正宵好歹也在战场上历炼了大半年,抓住战机,乃是基本。因此,在那一瞬间,在马儿发疯的一瞬间,他的长枪出击了。   直奔他的面门。   屠九螭也是了得,便是这种情形,依旧险险避开。   正宵接二连三的攻,屠九螭一躲再躲,到底是吃了马的亏。再加上宛如从中捣乱,被正宵一枪刺在腹部。   正宵的枪不知是什么利器,竟生生刺破了他的铠甲,扎进肉里。再用力一挑,竟将屠九螭生生从马背上挑了起来。   这一出,饶是正宵也没想到,立刻定住马身。本单手持枪,变为双手持枪。本只轻轻挑起一点,此时更是用尽全力,将他整个人挑立起来。   长枪笔直,挺立。就像绑着苑如的旗杆。屠九螭,横扎在枪头,手中武器早丢。手紧紧的抓着枪杆……然尔,他的身体依旧在一点点的下,刺进他腹中的长枪,也一点点变长。   直到刺穿他整个腹,刺出他背上的铠甲。   无忧已冲到旗杆下,一剑砍断绑着她的长绳。抓紧,将她跟无尘轻轻放下。   她落在无忧身前,侧坐马上。   “娘亲。”   “哥哥。”   无忧无尘同时出声,同时流出泪来。   苑如冲着无忧笑,笑着笑着,也落了泪。   “娘,我帮你把这渔网解开。”   渔网并不好解,不是结扣如何,而是被许文义施了手段。要么杀了许文义,要么,许文义自己动手。   可这两点,都不容易做到。   “别白费力气。这网,你解不开的。”苑如阻止他:“先带我们回去。”   将战场留给秦恭,秦恭才能安心。不再束手束脚。   “好。”无忧一夹马腹,带着苑如母子,转回大明阵营。   另一边,正宵一枪挑着屠九螭。又到七公主身边,将她拎上马腹,打横放着。一起也带回阵前。   只是,他要比无忧狼狈的多,刚到地方。便从马背上险险栽下,正被下面的人接住。   “军医,快。”   皇上大声命令,前军让路,有人将俘虏押下。有人开始欢呼,有人赞叹。一时间,士气高涨。所有人都瞪大双目,盯着唯一还没回来的秦恭。   苑如也盯着,她此时就在步兵之后,无忧正在给她解那渔网。   可就像她说的,他怎么解,不能动那渔网分毫。   而场上,许文义却已经开始发怒。   三个人,两个被人抓了回去。一个伤,另一个死活不知。虽然大军未动,可军心已失。大事难成。   他本也不在意权势,只是他修的是邪魔外道,要怨恨之气,要灵魂来修炼。他本在挑起战争,他是不是王,却并不在意。   大势已去,反而激起他的野性来。   猛的跃起,从马背上飞跃而起,双臂猛的张开,“啊!”一声巨吼,铠甲爆裂,离体散去。身上一袭玄色长袍,整个人飘飘欲仙。   然尔,那一身的诡秘气息,以及浅浅弥漫在周身的黑色雾气,实在让人想不到仙。反而想到妖,想到魔,想到鬼,想到怪。   苑如的视线一直看着他们,看到这一瞬,她眼瞳猛的一缩。心也跟着缩了起来!   这许文义是要不管不顾了,秦恭该怎么办?   虽然他喝了她不少酒,修炼也努力。可与许文义这个老妖精相比,只怕还是要差上许多。   秦恭停止了进攻,端坐马北,抓着长枪的手,隐隐泛白。   苑如皱眉看着身上的渔网,恨死了自己的无能。   “今天,本尊要你们,全都死在这里。”许是功力的原因,此时的他,连声音都变了。   “娘亲,怎么办。孩儿解不开。”无忧急了。   场上,秦恭险险挡住许文义的第一击,人却被他打飞了出去,一口血喷了出来。   看着人们,有那胆子小的,已经开始溃逃。尤其是许文义他们那边的杂兵。本来两个领头的,就生死不知,被人俘虏了。如今剩下来的一个,又是个魔头。他们此时不跑,还待何时?   大明这边到还沉得住气,可也早已人心动荡。   便是皇帝,也是脸色发白。苑如听着他问边上的孔老:“爷爷,这是怎么回事?” ☆、第89章 完结了   孔老见多识广,然尔,有些事情,却是他的层面无法理解的。   因此,他只是看着战场上,一言不发。   皇帝也明白,问了也没准备得到答案。   苑如想要冲出去,可身上的渔网,依旧一点办法都没有。   “爹!”无忧无尘齐声惊呼。   秦恭不是许文义的对手,苑如知道,这一眼便看出来了。秦恭用的,还是普通人的招式……那跟修者的实力,根本不能比。   她心急如焚,恨死了这渔网。   “住手。”远远的,一声雷鸣般的声音响起。   接着,电光闪过。许文义再一次冲向秦恭的道路上,拦了一个人。   苑如眼睛一亮,是药师傅。   “师弟,该停手了。”与当初初见时不同,初见时,他年轻俊雅,好似仙人一般。可此时,他却是一头银发,虽面上光滑,却无端多了些老态。   “不要你多管闲事。”许文义冷叱,却突的想到,他不多的法宝之上,捆仙网。视线落到苑如身上,手一挥,口中念动口诀。那让苑如,让无忧束手无策的网,自动松开,离去。   飞越半个战场,落到许文义的手里。   看得其他人又是一阵感叹。   苑如却顾不得这些,飞奔到秦恭身边,将他扶起。一看他,面如紫金,口角含血,生机断续。立时便红了眼:“你怎样?”   “别担心,没事。”秦恭冲她裂嘴,笑到一半,一口血又涌出。   苑如手抵着他的命门,灵力疯涌而出。顺着他的经脉行走,才发现,许文义那一击,竟已将他一身经脉震碎,丹田里练出来的些许灵力,更是散个精光。连丹田,都已被毁。   对于武人,这便足以要了他的性命。何况,他内脏也被摧毁,不只他口中吐血。这层肌理之内的内脏,俱在出血。   他会死。   这样的念头,头一次出现在她的意识里。这念头刚起,她便止不住的痛。心痛,好像也像他的内里那般,要碎了似的痛。   只这么一瞬间,她终于明白。他之于她,是多么重要的存在。她对于他的感情,又有了何等样的变化。   那是爱!是不可替代,是一生所求,是她的心,她的灵魂所归依的地方。   他不能死,否则,她便成了行尸走肉。   此前,她没有爱,却有无数其他可以填充。父母弟弟,孩子,甚至修行。若他不在,那一切,都将毫无意义。   “别浪费灵力。”苑如的灵气起了作用。秦恭的精神好了许多,虽那些灵气,很快又逸散,却到底将他的命吊着。   他不会死了,只要她坚持不懈的给他输送灵力。   然,她也明白。凭着她,凭着这天地间的稀薄灵气,根本不够。   她必须作出选择。   转头,看向大明阵营,冲着无忧无尘招手。   两个小家伙飞奔而至,“娘,爹。爹怎么样了?”   “无忧,你爹病重,娘亲必须带他去疗伤。去那里,只要去了,短时间内不可能回来。你……你跟无尘,是跟着去,还是留下?”   “娘亲大概多久才能回来?”无忧泪哗的流下。   “娘亲不知道,不过……等你爹好一些了,我们就回来。你们知道的,娘亲要回来,还是极易的。”   无忧看着无尘,又转头看向大明阵营里的正宵。好一会儿,他才拉了无尘的手:“娘亲,我带着无尘,留下。”   他的决定,跟苑如所想差不多。   他们还是孩子,跟她进去空间,实在太过孤寂。而进了空间,她并不会有太多的时间照顾他们。留在外面,经历人世练达,才是他们现在必须要做的。   何况,还有正宵在。还有秦恭的两个兄弟在,还有皇帝在。   没有了秦恭,皇帝会对无忧无尘好一些的吧。   她也可以做些什么。   无尘扑到苑如怀里:“娘亲,你什么时候回来?”到了关键时刻,两小便将他们叫作爹的人给忘记了。在意的,只苑如一人。   “放心,很快。无尘乖,跟着哥哥去舅舅那里。娘亲得快一些带着爹爹去疗伤,爹爹受伤很重。”   “好,娘亲要快些回来。”   苑如含着泪应着:“好,娘亲一定很快回来。”   目送着两小回到大明阵营,看到无忧上马,看无正宵将无尘抱在怀里。才不舍的收回视线!这才转头去看许文义和药师傅。   两人不愧都是修者,打起来惊天动地,飞沙走石,根本不是凡人目力所能及。   药师傅有心,两人打斗的地方,已慢慢远离众人。   苑如担心着秦恭,意念轻动,便将他送到了空间中。空间中有一个浴桶,她将他安放在里面。浴桶里灌满了她所有的最好的酒,灵气十足。   而她,却飞身而起,手中银针闪闪,金钱耀眼。加入战斗!   她虽想现在就离去,却到底不放心。万一药师傅不是许文义的对手呢?万一许文义最终打败了药师傅,那她留下无尘无忧,岂不是害了他们?   所以,她必须确定,确定许文义死了,她才能放心离去。   苑如的实力不差,有空间,有逍遥诀这逆天功法,她如何能差?只是打斗经验少,上次又被许文义弄了个措手不及。   此时却是她有心算许文义的无心。结果,她与药师傅连手,很快便将他拿下。   哪怕他再次祭出渔网,也被她的针线缴成一团,连网口都展不开。   “到是小看了你。”许文义已是强弩之末,瞪着苑如,恨不能吃了她。   苑如手中扯着金线,牵制着渔网。药师傅扬手,一掌拍向许文义。掌中一道青光,直射向许文义的丹田。   中!许文义一如之前秦恭那般,被拍飞出去。而他比秦恭之前更甚,摔飞出去,连悬空都做不到了。口中鲜血一拨一拨的涌出。   苑如大松口气,这一掌下去,许文义不死也废了。   而这就够了。   将渔网收缴,丢进空间。   手中换了银针,就要将许文义扎成个马蜂窝。却被药师傅阻止!   “这是我研制的,专治内伤的药,你给秦恭用了。至于他……还请陆姑娘手下留情。我要带他回师门,交由师门处置。”   苑如有些不甘心,可对方到底是秦恭的师傅,这个面子,她还是要给的。   “既然药师傅开口,苑如恭敬不如从命。只是……希望药师傅将他早些带离,还一个清朗世界给普通人。”   “陆姑娘还请放心,他如今已被我废了灵根,再不能为祸一方了。只是可惜了秦恭的资质。”   以他的眼力,自然也看得出来,秦恭的灵根同样被废了。可惜他刚收到的这么个弟子,但世事如此,天道自有安排。他亦无可奈何,能保得性命,也算不错。   虽然他还挺好奇,苑如将秦恭送哪里去了。可每个人都有秘密,他并不是那等爱追根究底之人。“如此,我便带着这不屑师弟,先行离去了。”   “拜别药师傅。”   “告辞!”   药师傅拎着许文义离开。苑如又看了一眼无忧无尘,也跟着飞身离去。她要早些给秦恭喂下治疗圣药,再助他恢复。   然后……还要将逍遥诀传给他。   没有灵根怕什么,有逍遥诀在手,一切都不是问题。   再然后,她要早些回来,无忧无尘,可不能太久没有爹娘在身边照顾呢!!   …………   苑如和秦恭离开,许文义也离开。   但两军还在,皇帝虽然心惊震撼,虽然所有将领全都久久无法回神。但是,接下来的仗还要打。   只是却比预想的要轻松的多。   他们自认是见了神了。神来了,将叛军首领,一个个的全都收了。   于是,大明乃是真命天子,君权神授的说法,很快就传遍两军。叛军兵败如山倒,投降者无数。   大明军气势如虹,仅花了半年时间,就将整个大明国土重新收回。   受此内忧外患,大明百业待兴。老天十分帮忙,风调雨顺,民心平和。   一时间,好一副欣欣向荣的盛景!   战后第二年。百姓安居乐业,大呼皇上圣明之时。   皇上重新祭告祖庙,大封百官。   值得一提的是,陆正宵,封九门提督,掌管京师之兵。无忧,封御前一等侍卫。虽然官级,却深得圣宠。无尘,忠亲王世子。只待成年,若是忠亲王依旧未归,他便可以直接袭忠亲王之爵。  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,他们得到这一切,并不仅仅因为他们的战功。更因为,忠亲王和忠亲王妃。那位仙子……   直到此时,再无人敢提及寡妇,村姑等字眼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完结了!!有点忧伤。没有人喜欢的样子!写得很差么??我还是挺努力的哈,虽然后面有断更!但也不多哈!!   唔,就这样吧。七千里有开新书哦《清穿武氏有系统》欢迎前来指教。谢谢!!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--- 书本网【念奴娇丶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